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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帘风——漠小兰【完结+番外】

时间:2025-02-16 17:14:38  作者:漠小兰【完结+番外】
  “婆婆!”一侧的大汉急急劝道。
  何璇却又问:“你说你姓顾,你的阿爹是谁,又是何处人士,你若不信,何不问一问你的阿娘。”
  顾淼脸色愈沉:“我阿娘已经死了。”
  “什么?”何璇的脸色一僵,难以置信道,“鹤娘死了?她……如何死的?”
  “我阿娘病死了。”
  何璇身影仿佛轻轻一晃。
第110章 假惺惺
  “鹤娘死了。”
  她脸上的哀伤不似作假。
  顾淼只得别过眼去,目光却再度与高檀相碰。
  他的神情已经回复了平静,只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她。
  他在想什么?他又在筹谋什么?
  倘若她不是顾闯的女儿了,她是粱羽白的女儿。
  他又要对她做什么?
  高檀目光一闪,皱起眉头,眉眼郁郁,仿佛忽而担忧地望向了她。
  假惺惺!
  顾淼扭回了头,突然只觉天地之间,苍苍茫茫,尽是谎言,她竟无一人可信,无一人可寻,无一人可倚靠。
  唯有她自己,她唯有倚靠她自己。
  何璇抹了眼角的泪珠,抬头问顾淼:“你还是不肯信我?”
  顾淼摇了摇头:“口说无凭,我自然不能信你。”她顿了顿,又道,“更何况,粱羽白是什么人,我也清楚,如此之人,断然不能是我的阿爹。”
  何璇脸上闪过一抹惊怒,她想要说什么,却又深吸了一口气后,方道:“你可知什么是成王败寇?你以为你听到的传言便是真的?”
  顾淼不答,她也不恼,继而又道:“皇门之内,手足相残,并非异事。梁颉无道,是死得其所。梁献阳,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他要杀陛下在先,而陛下若不自保,死的便是他……”
  顾淼冷笑了一声:“那其余皇子与皇孙呢?”
  何璇眸色暗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若不斩草除根,后患无穷。”
  “可惜,得位无道,人人得而诛之。”
  何璇随之一笑:“不过是借口罢了,他们要的是天下,什么样的借口找不到呢,陛下……”她闭了闭眼,“最后……是陛下他自己想死了。”
  顾淼心头一跳,脑中模模糊糊有个念头,缥缈而过,却又捉摸不住。
  她抿紧了唇,不再言语。
  何璇垂眸看了看她被捆缚的手腕,便动手解开了那一股麻绳,问道:“眼下,你不肯说你那姓顾的阿爹是谁,我自会派人去查,你是鹤娘的女儿,我自要照拂你,旁的,先不必说,你且说一说,你为何会跑到北项这个地方来?”说着,她的目光瞟向高檀与小路,“此二人又与你是什么关系,若是萍水相逢,他们今日晓得此机要,便也只能杀了。”
  顾淼忙道:“他们与我是至亲好友,绝不会泄露今日半句。”
  小路抬眼,默不作声地把顾淼望着,可他的眼中写满了担忧。
  顾淼摸了摸他的发顶,却不再去看高檀,只对何璇道:“我来北项,最初是被人掳来的,后来侥幸跑了出来,眼下要往南去,倘若你是真心照拂我,便容我南去。”
  何璇晓得她有所隐瞒,便问:“先前追击你们的似乎是顺教?你与顺教有仇?”
  “不算有仇,只是有些过节,我见他们向人兜售‘坐忘’丹药,心中不快,便搅黄了他们的生意,因此有些过节。”
  何璇笑了笑:“听说你武功不错,是谁教你的?”
  “是我阿爹。”
  何璇不再追问,只招了招手,让旁人解开了高檀与小路二人的束缚。
  她没有立即开口,要放他们走,反倒让人准备饭菜。
  她笑眯眯道:“我也好久没回南地了,恰逢你们来,不如同我说一说南越又有了什么新鲜事。说起来,我倒是听说了,他们在康安新立了一个皇帝,听说还是姓梁的,是什么太子遗孤,不晓得你们有没有去过康安,可曾见过那个太子遗孤?”
  康安。
  今晨下过一场春雨,午后耀日又露出了云端。
  一天更比一天热了起来。
  谢朗被人推着,自明敏园里缓缓推了出来,东面的宫阙不日即将完工。
  这几日,他都留在园里同众人商议,何时将新帝迎入皇宫。
  最好便是,与此同时,能够迎皇后入主东宫。
  谢朗已经好几日没有回府了。
  他将进入牛车,便见一个家仆快马而来。
  他躬身入辇,低声拜道:“先生,北面传来消息,革铎死了。”
  死了?
  谢朗面色未变,只问:“如何死了?”
  家仆跪伏而答:“据说是被小葛木所杀。如今北项,覃氏风头一时无两。”
  小葛木杀得了革铎,倒是小看他了。
  谢朗沉吟片刻,缓声道:“晓得了,稍等三日,再报予新帝吧。”
  “是,先生。”
  牛车缓缓而动。
  谢朗闭目养神,家仆依旧跪在车中。
  谢朗的神情,分毫不变,可是车中气氛压抑,他的心情并不好。
  扶持革铎已逾十载,临到头了,却功亏一篑。
  饶是先生心性非常人所及,也定然大为不快。
  家仆于是只能一声不吭地跪着。
  过了一小会儿,他才复又听见谢朗开口问道:“找到高檀了么?”
  家仆脸上一僵,答道:“教中似乎还没有他的下落。”
  谢朗“嗯”了一声。
  下一刻,家仆却听见一声突兀的脆响,几上翻滚的茶炉被摔到了几下,青瓷的茶杯也碎了满地。
  谢朗抬手掀翻了小几。
  “先生。”家仆立刻伏身而拜。
  谢朗失态了。
  革铎身死的消息在康安自然瞒不了太久。
  当日下午,高恭便收到了革铎身死的消息。
  他对着信函,哈哈大笑了数声:“死得好啊,死得妙啊!哈哈哈。”
  革铎死了,老葛木老了,小葛木就是个草包。
  他放下信函,兴奋地背着手,在厅中踱来踱去。
  他又问传信官道:“周段陵还守在渡城么?”
  “回将军,正是。”
  “找到顾闯了么?”
  “回将军,没有,不过周将军说,顾将军似乎在服丹药。”
  “哦?”高恭来了兴致,“服丹,什么丹药?”
  “是北项顺教的一类妖丹,周将军说,他见过的服丹者最终大多力竭而死,形容枯槁。”
  高恭不由大笑:“妙极!”
  顾闯,堂堂一个威震四海的大将军,竟然也用上了妖丹。
  可笑可悲可怜!
  “你确定那个姓顾的就是邺城那个顾闯?”何璇犹不敢信。
  自青州到邺城,山远水远,鹤娘如何走了那般远。
  可是那个姑娘的样貌的确与鹤娘生得极像。
  普天之下,不可能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鹤娘。
  负责打探的何卫答道:“婆婆,千真万确,他们不说,可邺城顾闯确有一个女儿,据说养在烛山泊,年岁相当,更何况那个小孩儿的武功招式,虽然稚嫩,也瞧得出来是营里教出来的功夫。”何卫思索片刻,“至于当时娘娘何以到了邺城,兴许是因为当日顾闯亦在青州,彼时豪强揭竿而起,齐聚青州,顾闯身在青州,亦有可能,兴许一开始,便是他强掳了娘娘。”
  何璇眼神一暗,颔首道:“那个男人又是何人?”
  何卫摇了摇头:“他只怕是个顺教中人,昨日那一伙追击他们的顺教徒身上有他的画像,过两日寻个合适的时机,我再捉几个顺教徒好生问一问。虽然不知,姑娘与顺教有何渊源,不过……我看他与姑娘之间,似乎也生了嫌隙。”
  何家人,惯会察言观色,他们能在北项蛰伏日久,而毫发无伤,除却手底的真功夫,更是因为他们个个都是人精。
  何卫瞧得明白的事情,何璇更是一清二楚。
  昨日来时还不觉得,可用膳之时,二人之间,虽是沉默无语,可唤一声“剑拔弩张”也不为过。
  何璇又道:“这几日你好好看着他们,要是她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尽管去给她寻来。”
  顾淼想要走,想要立刻离开这个莫名其妙的鬼地方。
  什么北项人,什么粱羽白,什么康安,她通通不想再听,她只想早日回到邺城,找到邺城,回到从前一般无忧无虑的生活。
第111章 至亲至爱
  夜色如水,虽已是暮春,可草原之上清冷的夜风也透过窗缝刮进了屋中,令人生寒。
  顾淼躺在榻上,辗转难眠。
  她是粱羽白的女儿。
  绝无可能。
  她是顾闯的女儿,只能是顾闯的女儿。
  她的阿娘嫁的是她的阿爹。
  她脑中思绪如一团乱麻,疏忽之间,便如一个不断旋转的涡流,要生生将她拖入其中。
  倘若她真是粱羽白的女儿。
  阿娘为何又会嫁给阿爹。
  她是真的嫁给阿爹了么?
  是阿爹强留她么?是鹤娘迫于无奈,委身于他么?
  当日,顾闯服丹过后,昏沉之间,说的那一句“鹤娘,是我对不住你”又是何意?
  如果……如果真是如此……
  顾淼。
  她真是姓顾的么?
  她做的这一切,她整个人,究竟还有何意义?
  顾淼闭上眼睛,只觉胸膛之间仿佛压了一块沉重无比的巨石,压得她五脏六腑难以承受,滞重得无法呼吸。
  远远地,抛开这一切就好了。
  只要能重回邺城,她就还是顾淼!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睁开眼睛,却见窗上映出了叶影,窗外的蕉叶随风摇摇晃晃。
  忽然之间,似有一道人影突然而过。
  顾淼心头一惊,连忙翻身坐起,伸手拿起了枕畔的角弓。
  下一刻,门扉被轻轻叩响。
  顾淼起身,立到门后:“何人?”
  “是我,高檀。”他低声答道。
  顾淼蹙紧眉道:“你来做什么,你回去罢。”
  “你不想走么?”
  高檀是要趁夜而走?
  顾淼强压下心头的恼怒,拉开了门扉。
  高檀一身黑袍,冠发高竖,看模样似乎也未睡。
  她侧身,容他进门,合上门后,她开门见山道:“你有办法?”“
  高檀颔首,一时无言。
  顾淼等了片刻,仅剩的耐心所剩无多,垂下眼问:“是何办法?”
  高檀却道:“你为何不肯看我,你就如此厌恶我?”
  他为何问得如此直气壮,他为何敢问得如此直气壮!
  顾淼只觉一股怒意直冲额头:“你说我为何厌恶你,你为何要故弄玄虚地骗我!”
  “我何以骗你?”
  顾淼气得发笑:“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我?”她捉过他的右掌,一字一句道,“你明明都记得不是么?你为何要假装你不记得?是求我可怜你?”
  说话间,她牢牢地盯着高檀,满意地见他的神色起了波澜。
  他的唇边像是浮起了一抹苦笑:“是啊,我就是在求你可怜我。”
  顾淼忽地一愣,她的右手却被高檀反手握住,她欲挣脱,却挣脱不得。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当日你我跌下山谷,我便想你不肯怜我,却肯怜惜一个陌生人,我是做了如何大逆不道的事情,才会让你如此生厌。”
  顾淼猛烈地挣扎起来:“你放手!”
  “我对你不好么?”
  顾淼怒极:“你对我好么!”
  高檀垂下眼,缓声道:“看来,你是觉得不大好了。”顿了顿,他抬眼却问,“不如,你细说一说,自你我二人重来一遭,我于你,是何处不好?”
  “高檀,你时时骗我,处处提防,便是好么?”
  高檀却是一笑:“李姑娘,不也如此么?”
  这一声“李姑娘”刺耳至极,也嘲讽至极。
  顾淼垂眼,只觉心头又是一凉:“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何意义?你步步紧逼,我也不肯让步,如此纠缠下去,同从前又有何区别。”
  她忽地一笑:“哦不,只怕和从前又有了不同,我如今仿佛有了新的身份,于你而言,兴许又有了新的可用之处。”
  “你当真如此想?”
  顾淼抬眼,见高檀的一双眼乌漆漆,笑道:“我当真如此想。”
  料想中的怒意并无出现在他的脸上,高檀只是低声道:“你当真如此想,我确实有些伤心。你向来都爱以恶意揣测我,无论我做什么,你总能瞧出别的意思。”
  顾淼敛了笑意,听高檀又道:“你为何不肯真的信我,我是为了爱你?夫妻二人,至亲至爱。不过是为了爱你。”
  至亲至爱。
  他的话音落下,顾淼耳畔唯闻几声“嗡嗡”乱响。
  她屏息凝神,窗外的蕉叶似乎也被夜风吹的摇摆,发出沙沙细响,遥远的,渺渺虫鸣,似有若无。
  她仿佛一时之间并不能解高檀口中说的话。
  这个人真是高檀么?
  高檀从来不会如此说话,哪怕缠绵缱绻之时,他也从未如此直白地说过这样的话。
  这个人真是高檀么?
  顾淼惊讶得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好像无话可说。
  高檀的目光幽暗,依旧瞬也不瞬地紧紧地盯着她。
  她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开口道:“从前在宫里的时候,我学过一首诗,说的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我读后便想勉强而来的东西,总归不长久,不如趁早算了。”
  高檀缓缓重复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这便是你的意思吗?”
  他的右手仍旧紧紧地拽住她的手。
  顾淼用力地想要挣脱开去。
  高檀却纹丝不动,不肯罢手。
  “莫非你以为我就肯如此罢手而去?”他手中用力,又将她拉得更近了一些,二人不过咫尺之距,他的瞳孔倒映着她有些仓惶的脸颊,“我偏要明月看我。”
  顾淼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只觉气息如火,扑面而来。
  唇上骤然一痛,如同被火焰吞噬。
  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与高檀的心跳俱是砰砰,一下快过一下。
  她的耳旁仿佛又听到了猎猎风嚎,忽然之间,“嘣”一声巨响,即而一道灿烂的金光闪过窗棂,如在半空爆响,刹那之间,照得夜空,宛如白昼。
  接连数声巨响,次第响起。
  外面是火爆连环!
  有人奇袭!
  山寨之中,顿时鸣锣,诸人备战。
  奇袭的军队足有百人,是寻常的北项兵卒打扮,可他们用的武器都是南人才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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