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塔现在还真舍不得杀了他,留着他有更大的用处。
“大哥说的对。”小弟陪笑附和,眼底是狐狸般的狡黠,贼眉鼠眼一肚子坏水。
骁哥不在,他是最有可能成为缪瓦二把手的,这里没人再比他能打了,偏偏骁哥没死,又回来了,他只能笑脸相迎。
纳塔伸手一指地上的死狼,命令道:“处理掉,换个有灵气的宠物,别谁是主人都分不清。”
小弟应声:“是,大哥。”
纳塔望一眼渐亮的天边,皎洁的月亮和泛白的初阳同时挂在地平线上,旗鼓相当,像是谁也不让谁,争相霸占着广阔的天际。
不急,很快,三天后很快就会来到,他要这只张牙舞爪的狐狸变成摇尾乞讨的狗。
她,别想逃出他的手心。
雨停了,太阳升起来,天色放亮,逐渐晴空万里。
昨晚的事情,好像一场梦,一场噩梦。
温小禾缓缓睁开双眼,一时间,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猛烈的晃动着,白茫茫一片,脑袋嗡的一声作响,待视野渐渐清晰,她才发现自己置身于陆北骁的屋子里。
硬邦邦的木板床,墙边是一个老旧的衣柜,门口有一个方形桌子,窗台上晾晒着一些芒果叶,房间里充斥着淡淡的芒果清香,要仔细嗅才能嗅到。
红砖墙,木头门,水泥地,高悬着发黄的灯罩,还不如他们在湄索的家温馨舒适,陆北骁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回到纳塔身边。
“醒了?”男人低沉的声音落入她的耳畔,温小禾这才注意到陆北骁坐在床边。
她不说话,扭过脸,赌气似的不理他。
陆北骁伸出手碰了一下她的脸颊,高烧退下去了,脸上还是有些热。
“饿一天了,起来把饭吃了。”
温小禾转头看他一眼,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碗冒热气的米粥,用另一只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米粥,轻轻吹凉。
她手肘撑着硬木板坐起来,轻扬下巴,斜眼看他。
“你就给我吃这个?”
“你刚退烧,得吃点清淡的。”
陆北骁拿着勺子,瓷制小勺碰到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吹凉米粥的动作专心又认真。
温小禾肚子饿扁,别说是热米粥了,就是一个冷馒头,她都能吃得津津有味,吞了吞口水又说:“我可是缪瓦的大夫人,我要吃肉,你去给我弄来。”
陆北骁伸手喂粥的动作停在半空中,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勺柄一紧,勺子里盛着温度刚好下咽的米粥,米粥晃动了一下,少许洒在床上,点点湿润的白。
他眸色骤冷,黑色的瞳孔中翻涌着让人看不懂的波澜,连呼吸声都重了。
“想吃肉就吃,扯什么由头。”
显然这个所谓的“吃肉的由头”,是触怒到他了。
顿了两秒,他又抬手,勺子递到温小禾的唇边,她紧闭着双唇,没有要张口的意思。
陆北骁放下勺子,大手端着碗,骨感的手背稳稳地贴着膝盖,目光冷冷的扫视到她的脸上。
“绝食吗?”
“你就算把自己饿死,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你不吃饭,这里没人会心疼你,知道吗?”
温小禾眼睛眨动一下,肚子咕噜噜叫唤起来,她连忙捂住肚子,还是不吭声也不张嘴。
她的脑海中回荡着陆北骁以前说过的一句类似的话。
“不吃早饭对胃不好,以后我每天都给你做早饭,看着你吃。”
截然相反的话,从同一个人的嘴里说出来,果然,他说的对,男人都是会变的。
“你去告诉纳塔啊,你看看他关不关心我,三天后没有新娘,你们办的哪门子的婚礼。”
陆北骁用手捂住她的嘴。
别真把人喊过来了,他还想着多跟她待一会儿,哪怕就看着她,什么都不做。
温小禾掰开他的手,瞪他一眼,夺过他手中的饭碗,拿起勺子自己吃。
饿得前胸贴后背,又刚退烧,手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别说吃粥了,光是端着碗,手都不稳,米粥在她手里摇摇晃晃。
突然,她手里的碗被人抢走,她仰头,陆北骁的一张俊脸已经凑到了她的眼前。
他单手端着碗,喝了一大口,低头吻上她的唇,熟练地撬开唇齿,把含在口中的米粥全部渡到她的嘴里。
温小禾本能地吞咽,陆北骁一手扣着她的后脑,一手端着碗,一口一口的喂给她喝。
喝完大半碗米粥,温小禾得了自由打了个呛嗝,推开陆北骁,恼羞成怒。
“你恶不恶心啊,都是口水。”
“你觉得比这更恶心的,我都吃过了,还嫌口水?”
陆北骁放下手中的碗,又端起一杯水,眼神扫过水杯,又看一眼温小禾。
“无耻。”温小禾迅速抢过他手中的水杯,似躲什么一样咕嘟咕嘟喝下好些温水。
陆北骁被骂脸上一点不生气,看到她吃了饭也喝了水,眼神也柔和了些。
“你出去,我要休息。”
温小禾轰他走,态度坚决,她一点都不想看到他,他坐在这给她一口一口地喂粥,只是因为良心有愧。
他现在关心她,不就是因为她要活着,活到三天后跟纳塔结婚吗,她死了,他没法纳塔交代。
不是真心的,他做再多都没用。
陆北骁紧蹙眉头,给她盖上被子,沉声说:“这是我的屋子,你让我去哪儿?”
她现在这个样子,虚弱地连个碗都拿不住,他能走吗?
温小禾被怼得无话可说,现在是她霸占着他的屋子,撵他走似乎确实说不通。
她抓紧被子躺下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壁,背对着陆北骁,合上眼。
睡是睡不着的,心绪不安,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床边一轻,心里一慌扭头寻过去,看到陆北骁没走而是坐到了桌边,她放下心,又把头扭了回去。
陆北骁手里拿着一本书,目光上移,看一眼床上隆起的被子,又深情又警惕。
小弟在外面看到他,敲了敲窗户,推开门跑进来,大喊一声:“骁哥。”
“小点声。”陆北骁合上书,凌厉的目光扫他一眼。
小弟注意到床上的女人,冲着陆北骁连连点头,声音压低:“大哥让我给你送钱过来,说婚礼要用钱的地方多,不用省。”
陆北骁瞟一眼他手中拎着的行李包,包里鼓鼓囊囊的,少说也是塞了二三十万在里头。
是结婚,又不是赌博,哪儿需要这么多。
况且,这婚,注定结不成。
“放这吧。”他指了一下桌子,小弟立刻把行李包抬到桌上,眼睛像是粘在钱上了似的,手松开眼没离开。
陆北骁瞥他一眼,大手一伸,从里头掏出一沓现金,递他眼前。
“拿着吧,这两天没什么事不用往我这边来了。”
小弟见钱眼开,双手去接厚厚的现金,他似乎能闻到钱上的香气,点头哈腰地说:“是,是,我明白,骁哥您放心吧,保证没人过来打扰您跟大夫人相处。“
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小弟也不是没见识的人,能在纳塔老大身边讨生活,他也是见多识广的,他晓得,这叫什么来着,对,叫共妻。
意思是好几个男人固定跟一个女人有夫妻之实,听说在弥糯有这种事,这地方武装冲突比一天三顿饭都平常,谁有功夫谈情说爱,逮住一个女人就一哄而上了,图省事。
“滚。”陆北骁听到刺耳的字眼,周身笼罩着逼人的寒气,黑眸中突生两簇熊熊燃烧的妒火,将钱甩在他的身上。
这屋里哪儿有什么大夫人,只有他的女人,那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
小弟不知道哪儿句话惹怒他,赶紧捡起地上的钱,屁滚尿流地跑出去。
陆北骁重新拿起桌子上的书,随便翻开一页,书上有好些字都被扣掉了,残缺不全。
这书怎么看,让人捉摸不透。
他眼睛里没字,大手撕掉残缺不全的页,剩下一串乱七八糟的页码,这些数字在他的脑海中迅速按照某种规则排列组合,形成一句话。
“事情已办妥。”
他眼神中多了一抹惊讶的神色,而后良久的深思。
并非是这句话的本身让他多意外,而是这种传递信息的方式,只有他和羊知道。
问题是,羊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为了掩护他,暴露了自己。
第9章 Chap.9 “不然呢,不是老大的种……
陆北骁伸手擦她脸上的汗,被她扬手挡住,猛推一下,他吃痛得闷哼一声,目光垂落到肩头,包扎好的伤口又撕裂,鲜血渗出纱布。
温小禾下意识担心他,跟他双目对视上,又狠下心一句话也不说。
陆北骁突然捧起她的手,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乞求似地说“帮我包扎一下吧,肩膀很疼。”
温小禾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男人温暖的大手抚在她的手背上,黑色碎发下一双迷人的桃花眼,笔直浓密的长睫像刚出生的婴儿才会有的,干净又纯粹。
这都是假象,他就是用这副皮囊骗了她三年,现在还想着故技重施,想的美。
她没有半点犹豫,从他的两手之间抽出手,冷声说:“不合适吧,我怎么说也是你的大嫂,让我给你包扎伤口是不是太暧昧了些?”
陆北骁眼色一沉,右手扣住她的后脑,蛮横地吻上去,吻得又急又重,像是在夺取她口中的氧气。
温小禾紧闭双眸,如翼般的睫毛不停地颤抖,用手推他的手臂,摸到一股湿润粘腻的液体。
吻还没有停下,她睁开眼,目光瞥向一侧,看到陆北骁右臂上的血,已经浸透纱布沿着肌肉线条流淌到手腕上,鲜红夺目。
她呜咽着让陆北骁停下来,再吻下去,血就要从他的手腕上滴落到地上了。
肉眼轻易就能看到,他手臂上一道血流越流越快,缠着的纱布成了红色,湿爬爬地贴在他结实有力的臂膀上。
她不停地被陆北骁引导着换气,氧气从唇边渡进去,又迅速被吸走,整个身体一下子软了下来,细腰向下塌陷几分,陷入被子里。
良久,陆北骁终于松开她,她掀开被子,骂一句“疯子”,从床上跑了下去,光着脚又跑回来,手里多了一个帆布包。
她提着包的两个角,把东西都倒到床上,两只手扒拉着找药。
陆北骁坐在床边,拇指擦了一下嘴角的水渍,玩味地一笑,默默地看着她找东西。
温小禾一手拿着草药包,另一只手拿着洁白干净的纱布条,将药包按在他肩膀的伤口处,按了好一会儿,血流终于止住了。
她展开纱布条,一圈一圈地把纱布缠绕在他的肩膀上,从肩头绕到背后,再绕回来,反反复复好几次,最后在他的上臂处打了个结,动作熟练利索,眼神专注认真。
陆北骁任由她摆布,眼神夹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草药包按在伤口上是很痛的,里面有三七、紫珠、小蓟好几味药,他一声不吭,像是没有知觉。
“还是老婆对我好。”
陆北骁冷不丁地说这么一句,声音温柔宠溺,温小禾神色一顿,停下手中的动作,过了两秒拿起床上的帆布包,朝着他胸前打过去。
“混蛋,你还知道我是你老婆啊。”
“当然,就算让我再失忆一次,我也不会把这事忘了。”
陆北骁这话更像是承诺,而不是什么夸大其词,他跟在纳塔身边出生入死,哪天死,哪天失忆,这都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不会忘记她,永远不会,这份感情早就在过去的一千零九天缓慢地刻进他的骨头里,深深地凿进去,再也抽不出来。
温小禾身体前倾过去,伸出食指贴上他的唇,一脸认真地摇头说:“不会,你不会再摔下悬崖也不会再失忆了。”
她无数次这样祈祷,无比虔诚。
陆北骁攥住她的手指,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处,暖和了些,浅笑说:“好,我答应你。”
从前他从未怜惜过自己的命,包括跟师父在一起潜伏的时候,他做事也是首当其冲,抛头颅洒热血,不畏生死,只求完成任务。
自从在湄索走一遭回来,他就感觉不一样了,整个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勒住,连带着浑身四肢也伸展不开,时不时就会走神,思绪漫无目的地飘荡,情绪低沉,好似丢了神智。
直到在大巴车上看到她,他注意力瞬间集中,三魂七魄归体一般有了精气神,当他看到她被人用枪抵着头的时候,他简直要疯了,差点一枪打死身边的小弟。
还好最后子弹偏离了,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没有漏出破绽。
他的心在她手里攥着,他们注定是分不开了。
温小禾忽然意识到什么,表情严肃起来,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陆北骁看着她不说话,显然她猜得没错,他已经恢复记忆了。
这样就说得通了,他想起了曾经的事情,所以就回到了纳塔身边,他想过回在缪瓦的日子。
在这里,他拥有一切,地位,金钱,受一众小弟的尊重和敬佩。
而且,纳塔可以掳女人开后宫,为所欲为,难道他不羡慕吗?他怎么可能甘心在湄索偏僻的村庄里跟她厮守终生。
人性,无论男女,都是趋利的。
“除了纳塔,你还想起谁了?”
“你的家人呢,他们在哪儿,还有,你究竟是中国哪个城市出生的人?”
温小禾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从前她不问,那是因为陆北骁失忆了,问也问不出什么,不代表她不想知道。
她第一次给陆北骁处理伤口的时候就知道,他不是寻常男人,应该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军人,大概率是从北边来的。
可她没想到,他竟然不是正统军人,而是缪瓦的武装分子。
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暴动者”三个字跟陆北骁这个人联系在一起,他长得太正气了,像是旧版报纸上才会有的帅哥,剑眉星目,五官大气。
他明明更适合当军人,或者是警察,当然,在湄索,当军人要好过当警察。
警察是一群酒囊饭袋,整日欺压百姓,跟富商有钱人勾结,只为上层人服务。
军人就不一样了,政府军是扫平暴动武装分子的主力军,是百姓心里救世主的存在。
陆北骁凝视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除了你,我没有家人,只有一个师父,我敬他如父,他爱我如子。”
“师父?他现在哪儿,我们可以把他接到湄索去,照顾他,给他养老送终。”温小禾还想着让陆北骁跟她回去,他敬重的长辈也是她的长辈。
“他前几年的时候就死了。”
陆北骁仿佛想到了什么残忍的画面,黑色瞳孔骤缩,脸色阴沉,他不会放过纳塔的,早晚会替师父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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