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母那边倒是认真了起来,又探了额头温度,又盘问道:“可吃了药?我听你这嗓子是不大好。”
林知瑶笑容僵了一瞬,立刻晃了晃头,甩去脑子里那些喊叫画面,乖巧回道:“吃了,本就不严重,午膳后睡了一觉才露出些疲态,母亲不必忧心。”
梁母还欲再问,林知瑶先一步扯开话题道:“母亲来得巧了,我本要给阿渊收拾出行衣物,偏是这阵子换季,忽冷忽热,叫我犯了愁,不知都该带些什么,母亲快帮我参谋参谋。”
梁母听言,斥道:“这浑小子,竟叫你病中还为他操心,咱不管,叫他回来自己收拾。”
林知瑶见有靠山,连忙火上浇油了一番,心里暗暗想着留下梁母吃饭,待梁颂年回来,好听他挨骂。
这么一想,身上酸痛竟好了大半。
第73章 算计
◎“这次,或许可以选另一条路。”◎
自那日朝会定了梁颂年出使北疆,有司各部便忙了起来,吏部亦将武毅侯复职、梁安仁交接等事宜提上日程。
本不多时日的临差,因宫内刺杀,禁军整改,导致一应细节繁杂了起来,折腾了半月有余。
这日,苏恒正在禁军值房复审名录,忽闻门外求见,遂放下手中事物,将人唤了进来。
“侯爷!”
来者姓袁名钊,身型高大,浓眉烈目,曾是车骑将军,后从前线退下,随苏恒进了禁军,现任禁军副指挥使。
苏恒瞧着他这副样子,难免多嘴一句:“既已复职,还是唤大统领罢。”
袁钊立即改了口,说正事道:“大统领,属下去见过程磊了。”
苏恒点了点头,“怎么说?”
袁钊道:“果如大统领所料,程磊被梁家老二提审时,全程并未开口发过一言,那刑部证词更是强按了他的血手印。”
苏恒听言,冷笑一声。
袁钊愤愤道:“陛下钦定的主审,竟与刑部串通,伪造证词,还敢在朝会问责拿人,平白让大统领坐了多日牢狱,究竟是何居心?我等定要上达天听,将……”
苏恒抬手打断他,“当初没能拆招,此时再去较真儿,只会对咱们不利。”
“可……”袁钊张了张嘴,到底是将话都咽回了肚子,沉了口气道:“程磊那边为了不拖累,已请辞离京,不过他说,若大统领有需要,他随时偷潜回来,以命尽忠。”
苏恒在外征战时,率领武骑军三万,除左膀右臂袁钊张楚,还有一得力心腹程磊,前二者明面皆知,后一人仅身边知晓。
当初梁家遭难,陛下点他补位禁军统领之时,张楚已战死沙场,袁钊顺其自然跟他入禁军,程磊则去了巡防营。
因而在年前朝会,梁颂年以程磊诈他反应之时,旁人喊冤叫屈,倒叫他不敢轻易反驳,甘愿下狱。
苏恒叹了口气,“近日非常时期,不要再联系他了。”
“是。”袁钊先拱手应了声,又道:“属下派去各处打听的人也回了消息,自戕未遂的那几个兄弟,在狱中提审皆无漏风。”
苏恒问:“可还有活口?”
袁钊摇头道:“几轮酷刑下,都寻得机会去了。”
苏恒面露心痛之态,捏了捏眉心。
袁钊犹豫片刻,仍忍不住开口道:“现在陛下和中书令闹得不开交,对咱们来说是也好事儿,大统领何必要去趟这浑水?”
苏恒收敛了神色,轻叹道:“林仲检此人掌权多年,此刻既然敢向我亮出底牌,必是捏着关键的东西,我若旁观,想是会死在他前面。”
袁钊道:“属下不明白,当年实情,知者不过骠骑营千人,后来与敌军在边境交战时,此营生还者不足百人,现下更是少之又少,何况他们心中清楚,事情败露是抄家灭族的罪祸,宁死不屈,中书令空口无凭,大统领为何如此惧他?”
苏恒一哂道:“他一个中书令,在你眼里竟这般蠢?要在我旧部里找证人来威胁?”
袁钊懵道:“他,他能有什么真凭实据?”
苏恒眼神儿眯了起来,思忖道:“当初明远侯和我的通信,皆有私印,还有梁启年派人送出去的求助信……”
袁钊一惊,“什么?!”
“当初我信中再三嘱咐,回京后亲手交还印信,他却说恐有后患,阅后即焚了,这般言辞应付于我,真当我是三岁小儿!”
苏恒苏恒脸色变了变道:“明远侯心思狡诈,想是留下把柄之后好拿捏我,不成想被林仲检摆了一道,全部心血毁于一旦。”
袁钊大概理清了思路,“大统领的意思是,这些东西后来到了中书令手里?”
苏恒闭眼道:“若非如此,他怎会说出那番笃定的言论?”
袁钊忽然咬牙道:“大统领当真要再助纣为虐么?”
话音落下,久久未有回应,就在袁钊以为苏恒不会回他这个问题的时候,苏恒猛的睁开眼时,脸上闪过一抹狠戾。
“这次,或许可以选另一条路。”
袁钊在换班期间匆匆赶来,走时已经误了半刻职,步伐加快了些,因而在路过忠德门遇见梁安仁时,吓了一跳。
梁安仁倒是不以为意,呵呵笑了两声,“睡过头了吧?”
或是方才种种交谈太过禁忌,袁钊此刻有些心虚,反应不及时,只胡乱点了个头。
梁安仁抬头看了看时辰,也不多说,扬了扬下巴道:“快去吧,别误正事。”
袁钊下意识应道:“是!大统领!”
这话出口,两人都是一愣。
梁安仁率先打破尴尬,笑呵呵拍了拍他肩膀道:“行,趁还没交接完,我再听几天这称呼,快去吧!”
袁钊顿感说多错多,拱手一礼,便错身去了,过了好一段距离后,他才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梁安仁的背影。
这时,梁颂年正从朝阳殿议事结束,出宫之时,与梁安仁也打了照面,父子俩近日各有各的忙,竟在此时此地有空说上几句。
“子渊兄!”
一声招呼打断了父子二人简短的交谈,两人同时看去,说话之人便到了眼前。
“真是梁伯父,”江淮景连忙赔礼道:“晚辈眼拙,方才瞧着背影,又是官服,实在不敢贸认,当真失礼了。”
梁安仁与江淮景的父亲是同期为官,早年也有交集,不过泛泛,倒是小辈们少时一同读书,感情深厚些,梁安仁见他,总还算是眼熟的。
见他这般客气,梁安仁忙伸手去拦道:“行了行了,可不至于!”
一旁的梁颂年不理会他这出儿,直接问:“不是说让我去吏部寻你?怎么进宫了?”
江淮景煞有介事道:“陛下传召,不敢延误。”
梁颂年皱了皱眉,还没等再开口,江淮景又拱手向梁安仁道:“梁伯父见谅,临川不好让陛下多等,先行一步。”
梁安仁连忙道:“对对,贤侄快去吧。”
“G!”梁颂年急道:“我还去不去吏部了?”
江淮景脚步不停,回头道了一句:“有公事流程要办,你自是得去!”
梁颂年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嘟囔道:“得,且等去吧。”
梁安仁见状,在一旁笑笑,又与梁颂年说了几句话,便也离去了。
是时,江淮景已然到了御书房殿外,接着曹征引路而进,上前行礼。
“臣参见陛下!”
奉元帝扬了扬手,“别拘礼了,过来。”
江淮景听令上前,按照奉元帝指引看去,书案上赫然是一纸路线图。
奉元帝见他看了一会儿,便问:“如何?”
江淮景道:“虽有惊险,却最合适不过。”
奉元帝又问:“依你之见,何时启程?”
江淮景听言,笑笑道:“这路线详尽,万事具备,想来陛下早和梁主审商量好了,这会儿就别考验臣了。”
奉元帝抬手指他道:“你这狐狸,甚是狡猾!”
江淮景忙道:“臣不敢,只是方才来的路上,正好碰见了梁主审,这一前一后,再愚钝也该反应过来了。”
奉元帝不再追究这些,又道:“那你可知,朕召你何事?”
江淮景心里一堆小九九闪过,开口却是:“臣不知。”
奉元帝借他方才之话道:“再愚钝也该反应过来了,爱卿就别装了。”
江淮景就势顺势,俯首一拜,“愿为陛下分忧。”
奉元帝笑了笑,“江卿近日观察朝中局势,当下之况,何为破口?”
江淮景知接下来所言,步步惊心,便也认真思忖起来,须臾回道:“群狼环伺,杀一而出。”
奉元帝听他如此胆大,面上也严肃起来,“血色落在何处?”
江淮景道:“最能引起波澜之处。”
奉元帝沉声道:“明言。”
江淮景道:“诏狱。”
话音落下,半响无言,安静了不知道多久,奉元帝忽然抬手唤身侧道:“曹征,研磨。”
江淮景仍俯首在地,不敢抬头。
因屋内实在太清静,他便能听见微弱研磨声,圣旨绫锦展开声,然后是着墨、撰写、最后是加盖宝印。
待再无声响,江淮景便听见居高临下的一句:“来人,搬个椅子来。”
内监听命而去,便听奉元帝起身又道:“曹征,你亲自跑一趟相府宣旨,江协办在这儿陪朕一起等。”
曹征接旨而去,正与抬凳进来的内监擦身而过。
待凳子放稳,奉元帝亦落回了宝座,这才唤江淮景道:“江卿方才也听见了,便起来坐吧。”
江淮景脑子各种思绪交织在一起,愣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迟迟应道:“臣遵旨。”
奉元帝目光随他而动,忽然一笑。
江淮景怔了怔,不确定方才是不是自己耳朵听错了,这么严肃的氛围下,陛下应该不会……
他微微抬头观察,正与奉元帝撞了个四目相对,也不知出于心虚还是什么别的心理,下意识将视线逃避开。
“臣,臣现在觉得自己愚钝还来得及吗?臣……实在不明陛下用意。”
适才这一举动,说尴尬倒也罢了,只是他江淮景自诩聪慧非凡,善于洞察人心,而此刻却完全猜不到是什么情形了――本来还算有些许头绪,生生被这一声笑,给搞得懵头懵脑了。
奉元帝又笑两声,“江卿多虑了,朕只不过看江卿这副不知是好的模样,觉得有趣,毕竟少见。”
江淮景:“……”
奉元帝一言点破他,“江卿从不结党攀势,亦能独善其身,有着玲珑心思,想来此时已将朕的打算盘了个大概。”
江淮景连忙道:“臣惶恐。”
奉元帝叹了口气,不再执着于戳破他,转而道:“这样吧,江卿猜猜,朕方才召了谁来?”
第74章 越狱
◎“江某适才说过了,京都要变天了。”◎
梁颂年自出宫后,便依言去等江淮景,直到日落西山,吏部散职,他才彻底确信这厮放了鸽子。
怒而无所出,他干脆去江淮景办公的桌案上,寻了张最大的宣纸,画了个最明显的王八,还不忘在龟背上写上江临川三个大字。
这番操作完,梁颂年气也顺畅了,这才随着吏部封门,回相府去了。
“爷,今儿个怎么这么晚?”
梁颂年刚进门,便见庆晨急匆匆地来问,察觉不对,忙问:“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庆晨道:“曹常侍午后来宣旨,陛下召大爷入宫去了。”
梁颂年脚步一顿,“什么?”
庆晨以为他没听清,便又重复一遍,“陛下宣瑾大爷入宫觐见。”
梁颂年方才还生江淮景的气,此刻这么一想,那江淮景并不是放了他的鸽子,而是被陛下扣在了宫里。
不过,陛下唤林知瑾去做什么呢?
梁颂年眉头逐渐皱了起来,又想着林知瑶此刻心情,不再与庆晨耽搁,加快了脚步,往内院去了。
“这急急忙忙要作甚?”
林知瑶刚梳洗完,正要用茶漱口,不成想梁颂年忽然闯进屋里,吓得她险些没拿稳,将茶洒了。
梁颂年见她并无异常,这才松了口气,“是我莽撞了。”
林知瑶转念一想,心下了然,无声笑了笑,遂扬了扬下巴,令庆晨银花等人退了出去,然后去帮梁颂年褪外衣。
“陛下召见大哥,你以为我会慌了神儿?”
梁颂年不置可否。
林知瑶手下动作不停,笑了笑道:“我家都这情况了,这点小事儿不至于让我乱了阵脚。”
梁颂年也笑笑,“是,我关心则乱罢了。”
林知瑶轻叹一声,“大哥向来有分寸,不至于惹怒陛下,若说我惦记的,还是秀云阿姐,她被禁足这么久了,一点消息都没有,真不知道怎么样了。”
梁颂年听她叹气,心里也不好受,面上便泛起了愁色。
林知瑶见对方不吭声,抬头去看,这一看,又觉好笑,“我同你抱怨两句罢了,倒让你犯起难来了……”
“我明日回家去和母亲说说。”
梁颂年打断她道:“母亲与太后重归于好后,偶尔也进宫去请安……”
“别,”林知瑶将话抢了回来道:“你现在因北疆差事,才未被我家波及,之后还不知道会怎样呢,别让母亲费心了。”
梁颂年道理都懂,也不多做争辩,叹了声道:“京都局势一天一个样儿,我本不该在这时候离京,只是……”
“我都懂。”
林知瑶将梁颂年身上繁琐的衣饰一一拆解,不紧不慢挂至一旁。
“我又没埋怨你什么,怎么还反复解释解释上了。”
梁颂年定定地看着眼前人,似乎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林知瑶蹙眉,“怎么了?我脸上有花儿不成?”
梁颂年忽而自嘲道:“刚从北疆回来时,一腔热血,满心思念,想着查出真相,想着见你护你,可京都水深,事事复杂,经历了几次惊险,叫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林知瑶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什么道理?”
梁颂年盯着她的眼睛,笑道:“一无所有者才敢无所顾忌,而幸福美满者,总会多处许多考量和犹豫,变得畏畏缩缩。”
林知瑶反驳他,“才不是畏畏缩缩,是责任。”
梁颂年还是笑呵呵道:“对,我变得比之前胆怯,但我却觉得无比幸福。”
林知瑶心里百感交集,面上只嗔他一句,“忽然说这酸倒牙的话做甚?”
梁颂年将眼前人揽入怀中,温声道:“人人都怕北疆异动,但若细细琢磨,便知京都此时更像狼探虎穴,危险四伏。”
林知瑶环抱贴近,将头埋进他胸膛,“我会保护好自己,争取一根头发都不会少。”
梁颂年不想继续伤感,便道:“近日忙,没空抽查你,不知你这箭术练得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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