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瑶啧了一声,“我被禁足在家,无聊的很,你便是叫我偷懒,我也不愿的。”
梁颂年笑了笑,“好,明天晨起,我检查下你的作业。”
林知瑶赖在他怀里好一会儿,才不舍地分开,“行了,你快去收拾。”
她说罢,顿了顿又道:“大哥未归,嫂子是不会休息的,我去隔壁院陪陪嫂子。”
梁颂年刚欲开口,便被林知瑶截了话,“内院女眷,你去不方便,等我回来吧。”
梁颂年听言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申时过半,天色似暗非暗,何氏果如林知瑶所料,自领旨后便在正堂等候,不曾梳洗更衣。
林知瑶知她忧心,多说无益,来时特意在选了两本册子,见人也不提旁的,只说与其闲等,不如看看最近京都茶馆里讲的火热的趣事。
是以,林知瑾归来时,便见妻子和妹妹,齐齐捧着话本子看得入神。
“咳咳――”林知瑾快走到眼前了,还是没人注意到他,实在忍不住发出点动静。
“大哥?”
林知瑶迟迟反应了声。
何氏回过神儿来,忙放下手中册子,起身上前。
林知瑶亦缓过思绪,斥了句林知瑾身后跟着的小厮道:“不是嘱咐了大哥进府立刻来报……”
林知瑾打断道:“拢共没几步路,是我叫他不必传了。”
他说罢,握住何氏的手,声音柔和下来,“我没事。”
何氏点了点头,又忙去倒茶。
林知瑶直接问了出来,“大哥,陛下见你何事?”
林知瑾落座厅上,接过何氏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才堪堪回道:“是父亲想要见我。”
林知瑶听到这话,立刻坐不住了,“爹爹怎么样?可有受苦?”
话音未落,她又自问自答道:“这叫什么话,诏狱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不受苦。”
林知瑾正放茶杯,听到她这声嘀咕,也不知道脑袋里浮现出什么画面了,手一抖,险些摔了杯。
一旁的何氏注意到这细节,眼疾手快地去帮扶。
林知瑶倒是没注意,只在那独自哀叹父亲处境艰难,若是她见了,定要大喊反常。
“父亲身体确不如从前。”
林知瑾堪堪道:“本就旧疾反复,之前休养亦不曾安稳,我今日去瞧,倒是腿脚不太好了。”
林知瑶知道他大哥从不妄言,既能说出不太好,那就是真的不好了。
她又忧又急,忙道:“陛下还不肯放爹爹回家禁足吗?”
林知瑾摇了摇头,又宽慰道:“陛下不曾苛待父亲,也安排了太医去瞧,病痛乃自身旧疾,回家也未必就好得快。”
林知瑶张了张嘴,未及出声,便被林知瑾摆手拦了下来。
“今日我见了陛下,亦见了父亲,个中情况在心里有了数,你也不必多忧,回去陪陪你那夫婿罢,听陛下的意思,他这两日便要出发了。”
林知瑶听言,将一串疑问咽回了肚子里,起身向兄嫂行礼离去。
转身之时,她忽然觉得要是二哥在就好了,定要跟大哥刨根问底,不似她这般,被三言两语糊弄回去。
与此同时,身处刑部大牢的林知珩,猛地打了个喷嚏,吓了江淮景一惊。
两人无言片刻,林知珩若无其事地问完刚刚说到一半的话,“江大人向来洁身自好,临夜来此见我这有罪之人,究竟有何目的?”
江淮景自觉与林氏二郎接触不多,一时想不明白对方缘何阴阳怪气,思考片刻,方在心里唾骂梁颂年一声,算是找到了源头。
“如今要变天了,江某想多行善事,不知这算不算目的?”
林知珩冷哼一声,“真是不知江大人是这般幽默的人,竟特意来这阴湿之地讲冷笑话。”
江淮景又在心中暗骂梁颂年一句,不再与眼前人做口舌之争,掏出从宫里带出的信物,示意给对方看。
只一眼,林知珩便认了出来,立刻扑倒牢门跟前,凑近去看。
“这是我爹常戴的玉环,你去了诏狱?”
江淮景见有效果,便笑笑收起了东西,堪堪道:“今日确有机会去了一趟,令堂身处囹圄,诸多不便……”
他说到这,顿了顿,“江某刚刚说过了,如今要变天了,想多行善事,便做了个人情给令堂。”
林知珩思忖再三,更多的还是不可置信:“我父亲让你带话给我?”
江淮景道:“你身处牢狱,与他处境又有多大区别,有什么必要费这周折传话?”
林知珩耐心将尽,不情不愿地放低姿态道:“还请江大人有话直说。”
江淮景向来不肯吃亏,刚来就被阴阳怪气,这会儿逮到机会,必然报复一番。
他故作姿态,语气泛酸道:“早知我来是讲笑话的,就不该揽下中书令这活儿。”
林知珩忍下心中不悦,拱手一礼道:“方才言语有失,还望江大人海量。”
虽然这话说得生硬,但江淮景略知对方脾性,见好就收道:“客气了,江某不过是逞口舌之快,并未往心里去。”
林知珩并未接话,脸色也不甚好看。
江淮景亦觉得与其相处一般,不再废话,掏出来钥匙,开门道:“走吧。”
林知珩一惊,“你――”
江淮景不以为意道:“哦,来时问牢头拿的。”
林知珩仍是满脸震惊,“你要带我越狱?!”
江淮景觉得好笑,“谁家越狱问牢头拿钥匙?”
林知珩方才脱口而出,现在想来…更是想不通!
“不是,你到底要干什么?”
锁链滑落,江淮景用力一拽,牢门大开,他侧身让路道:“江某适才说过了,京都要变天了。”
林知珩皱眉看他,“所以呢?”
江淮景道:“自然是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第75章 出发
◎“林家二郎,林知珩。”◎
春风带来几场雨,天气便愈发暖和起来。
连日朝会,争论胶着之声,仍围绕着中书令、北疆兵权,奉元帝始终没有表态,只单独批了梁颂年出发的日子。
林知瑶禁足在府多日,出行受限,亦不准出城送人,便在家中摆了送别宴,请了梁父梁母。
一家人各有各忧,只平平淡淡吃了饭,不见欢颜笑语,亦不见苦闷愁脸,聊聊梁母新绣的牡丹图,又问问梁父交接后的安排。
吃到最后,林知瑶离席去取东西,梁母这才叹了一口气,流露出些许难色。
梁颂年当她是忧虑自己,劝慰道:“儿子此去,必事事小心,时时惦念家人妻子,绝不逞能莽勇。”
梁母瞥他一眼,笑道:“你父辈都是在马背上为国效力的,为娘是有担忧,但不至于这点儿心胸。”
梁颂年听得一头雾水。
梁母叹道:“我是在愁该不该和知瑶说。”
梁颂年皱眉,“说什么?”
一旁梁安仁先反应了过来,“莫非是进宫和太后聊过了?”
梁颂年听言,忙道:“我之前见瑶瑶忧心此事,还想着拜托母亲进宫瞧瞧,竟不成想和母亲想到一块去了。”
梁母叹声连连,“虽然知瑶这孩子不说,但我也不是个瞎的,这些天儿她瘦了多少,老婆子我看在眼里都心疼,要是她娘还在……”
她说到这,顿了顿,扯开了话口道:“我就是借着绣图与娘娘闲聊几句,想着探不来诏狱之事,总能了解惠贵妃处境。”
梁颂年听其语气,便知大概。
梁母道:“陛下亲自下的令,除了钦点看守之人,谁也不得靠近入内,就算当初孩子没流掉,这处境之下,恐也保不住。”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各有愁容。
梁颂年道:“儿子出京在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母亲还是别同她讲了。”
梁母犹豫半响,得了亲儿子这么一句,心里倒也有了数,遂把这些话都咽进了肚子。
正于这时,林知瑶回来了,梁颂年见了,忙拿起筷子,给梁母夹了块鱼。
“母亲今日吃的太少,再尝些。”
梁母心领神会,拿起筷子,又嘱咐道:“此行任重道远,万事务必三思而后行,我和你父亲、知瑶,都在家等你回来。”
梁颂年刚回应一句,林知瑶已经走到了眼前,他便抬头笑问:“拿了什么?怎么去了这么久?”
林知瑶坐回原处,将手中物件儿递于他。
梁父梁母两脸旁观。
梁颂年接过时,已经完全认了出来,正是之前林知瑶亲手绣的倦鸟纹样香囊。
不等梁颂年发问,林知瑶主动道:“此物本是我的心意,不想被歹人利用,沾染了血渍,还惹你生气。我原想着扔了算了,又不知怎么,就是不舍得。昨儿个给你检查出行衣服,又想起这个,便翻找了出来。”
梁父梁母视线转移到儿子脸上,后者神色复杂,盯着眼前物件儿,颇有些百感交集的意味。
林知瑶又道:“废了好一番工夫才洗干净,纹样都有些褪色了,你先将就着戴,等你回来我再绣个新的。”
梁母见儿子还不吭声,一把夺过香囊,端详起来,“这纹样小巧精致,我看着定是用心绣制,知瑶啊,这图可有什么讲究?”
林知瑶被这一问,难免想起当初画面,连忙向梁母撒娇抱怨道:“一只孤鸟,我本着他出远门,寻个倦鸟知返的寓意,叫他见了此物,便想起家里有人在等他回来,谁知他竟不知好歹,说儿媳绣了只鸭子!”
梁父听得入神,一时不察,噗呲笑了出来,随即被梁母一记眼刀杀过来,立刻咳了两声,喝茶掩饰,好在梁颂年也笑了,吸引了林知瑶的火力。
“母亲,你瞧他,还笑话我!”
“粗俗!没有眼光!”
梁母虽然骂得是梁颂年,仍不忘再瞪梁安仁一眼。
有人撑腰的林知瑶,得意的看了眼梁颂年后,转头与梁母乖巧道:“也怪儿媳学艺不精,确实没绣出灵气神韵。”
梁母握着她的手道:“活物本就难绣,你有这个心意,又费心费力去做,他不知好歹就该打!”
林知瑶见好就收,转而道:“母亲绣工非凡,下回再绣,儿媳定要时时请教。”
梁母笑呵呵道:“都是一家人,谈什么请教之言。”
梁颂年见缝插话,“下回要绣个什么?”
“给你留个悬念,等你平安归来,自己瞧吧。”
林知瑶说罢,又道:“本不该叫你戴个褪色旧物出门,但我这手艺笨拙,赶不出快工,便塞了平安符进去,旧物盛新意,也行了。”
一语双关,新意,亦心意,一家人听言,都露出笑来。
梁颂年道:“好,我定平安归来,亲自揭晓谜底。”
本还愁云围绕的送别宴,因香囊而破冰,最后梁母留下陪林知瑶,梁氏父子一同出了门。
梁安仁这两日,算是彻底从禁军统领的位子上退了下来,然而还没过两天轻松日子,又被几位老臣举荐去城防营。
朝会之中,也有大臣就此事不妥上了奏本,奈何朝中大事太多,根本无人问津。
父子俩上了马车,梁颂年才开口:“父亲可是接下了城防差事?”
说到这个,其实梁安仁也犯愁,刚刚在饭桌上,讨论后续安排之时,他含糊其辞了过去,其实就是还未想好应是不应。
梁颂年见其不语,便主动道:“父亲接了这份差吧。”
梁安仁听言,诧异道:“此话怎讲?”
梁颂年道:“没什么,只想着林氏水深火热,我此去不知归期,咱们家在京都如履薄冰,父亲有公职在身,也好叫母亲和知瑶有个依仗。”
梁安仁叹了口气,“可此事蹊跷,略微一想,便知有人故意要我去城防。”
梁颂年笑了笑,“父亲连禁军统领都当得,这会儿倒忧虑上了?”
梁安仁瞥他一眼,“那是我能选的吗?”
梁颂年道:“这回又有什么区别呢?”
梁安仁沉默不语。
梁颂年亦不再续谈,扬声叫停了马车。
梁安仁连忙回过神儿来,“车队随行都在城门候着,你这会儿要去哪儿?”
“有点事要去办,不耽误出发时辰。”梁颂年只交代这么一句,不再多言,抽身下车而去。
相府在京都繁华地段,离宫门不远,离城门却有些距离,梁颂年早已熟悉各个路况,此时下车,也是瞅准了位置的。
只是让当值的钟路颇为意外,“梁大人今日不是出发北疆?怎么来刑部了?”
梁颂年不请自来,毫不客气道:“钟兄,借一步说话。”
刑部值房不太好借步,钟路便将人带到了刑房,虽说血腥不堪,但胜在此刻清净无人。
钟路见他特意来此,便知非小事,遂直奔主题道:“梁大人有事吩咐?”
梁颂年知他直爽性子,嘴角一扬道:“确有两件事要麻烦钟兄。”
钟路愣了愣,“两件?”
梁颂年摘下腰间才系上不久的香囊,直言道:“第一件无关公事,钟兄拒绝无妨。”
钟路目光略过香囊,斟酌道:“我与梁大人私交不深,若有大事相托,恐难尽力。”
梁颂年客气客气,见他真给拒绝了,忍不住一笑,“梁某清楚眼下非常时期,我与妻族官司缠身,可钟兄这话,实在冷漠了些。”
钟路轻叹道:“若钟某无官职,自然什么都好说,只怕因私误公,后悔莫及。”
梁颂年啧了一声,“这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与你喝过酒,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有个大概了解,不至于这么谨慎。”
钟路缄默片刻,终是问道:“梁大人有何私事相托?”
梁颂年见他妥协,取出香囊中的平安符放回怀里,又塞进去个精细物件儿,然后一并递了出去。
“我此去前路未知,京都局势亦不定,若有紧急情况,还望钟兄帮衬家妻一二。”
钟路目光落在眼前,直问:“此为何物?”
梁颂年如实道:“钟兄随意检查无妨,此物是我自制的小玩意儿,本就想哄家妻一笑,奈何做了将近大半年才成。此刻交予此物,不过是因钟兄与我家并无来往,空口无凭,恐家妻不信。”
钟路听他要求并不过分,不过是望他这个局外人照看内眷,便也不再多言,收下了信物。
“第二件事?”
梁颂年松了一口气,继续道:“公事,来刑部接个人。”
钟路脱口而出:“又接?”
梁颂年皱眉,“又?”
四目相对,两脸沉默。
钟路恨自己方才嘴太快了。
梁颂年则等个答案。
事已至此,且为公务,钟路略略一想,倒也不是禁言,便如实道:“前几日,吏部江协办来过刑部。”
53/63 首页 上一页 51 52 53 54 55 5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