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健成!别动!”男人试图挣脱,警察叫他的名字威慑他。
这个名字,许井藤再熟悉不过,曾经出现在妈妈的那本日记里。
原来早在前两天,白女士便发现这个男人,在巷子附近打听许美渔的住址,她越想越不对劲,这两天便随时关注许井藤家里的动静。
中午那会儿,白女士和白郁非批了冰棒回家吃,远远地便看见黄健成鬼鬼祟祟地在附近转圈,她第一时间报了警,五分钟后,他果然站到许井藤家门口,敲了敲门。
幸好在许美渔搬到巷子之前,白女士详细地了解过所有事情的经过,也看过黄健成的工作照。
距离那张照片虽然隔了十多年,但白女士还是联想到了一起。
警察带走黄健成后,白郁非才松开许井藤的手。
“小井哥哥,不要冲动。”白郁非并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她只怕许井藤一时冲动酿下大错。
许井藤回过神来,瘫坐到地上。
后面几天,也许真的被吓到,许井藤连发了三天的烧,许美渔还是请不了太久的假,只好请白女士照顾他。
白郁非的爸爸去世快三个月了,白女士暂时还没找新工作。
浑身发烫时不时又发冷的许井藤常重复做同一场梦,梦里是打了光圈一般的模糊场景,他以第三人称的视角看着妈妈一个人坐在不知道哪里的院子里,对着一口枯井发呆。
他怎么叫她,她都没有回应。
刚上小学的时候,他曾问过妈妈,为什么自己叫这个名字,藤蔓的藤,笔画实在太多了,每次写名字都要写很久。
妈妈笑着:“因为妈妈生下你之后,出院刚回家,家里院子里那口枯井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绿色的藤蔓,妈妈亲眼看到的,可第二天精神好点再去看,却什么都没有。”
“那是看错了吗?”
“也许吧,你玲姑姑说,那口井一直枯着,多年没有水源,不可能长出什么藤蔓的。”妈妈轻轻吐出一口气,“可是我的记忆里,真的有几株藤蔓,就缠在井口,家里人说我太累,出了幻觉。”
“所以我就叫这个名字?”
“嗯,妈妈以前在那个家里,没有什么说话的地位,还好有你玲姑姑,她是家里最有文化的人,上户口之前,她偷偷问我想给你取什么名字,她来提议,家里人不会拒绝的。”
想起玲姐溜进她房间要名字的那个晚上,许美渔仍觉得心暖,玲姐说,如果很多事情你都无法决定,至少这个孩子,得完完全全是你的。
这样才有逃离的勇气。
“好吧,听起来是个好故事,那我不嫌弃这个名字难写了。”许井藤拉着妈妈的手,露出灿烂的笑。
迷迷糊糊醒来,许井藤发现自己的手,被白郁非拉着。
白郁非看他终于醒过来,连忙去倒了杯水。
房间里暂时没有其他人,许井藤接过水杯,看见白郁非胸口还戴着一朵小白花。
叔叔去世了快三个月,白郁非表面上一切正常,可许井藤知道,她还没能走出来。
如果悲伤需要发泄口,那么他们二人,或许就是彼此的最佳选择。
“小非。”许井藤抿了一口水,嗓音沙哑,“我跟你交换一个秘密吧。”
不存在没有作者的文章,只是用“佚名”标注代替。
文字如生命,生命也如文字,总有源头,只看是否流失,是否永远不为人知。
第64章 必经的末日
周叔叔立刻打电话让小张叔叔开车过来,白女士打了120,然后去通知后厨不用上菜了,升学宴取消。
幸好没什么亲戚,在场的人不是很多,周叔叔和白女士尽量□□,遣散大家先离开。
周叔叔打算先去S市,白郁非站出来,说自己必须也去。
其实周叔叔只打算自己去的,让白女士和白郁非留在医院照顾许阿姨,万一她醒来,有人能安抚她的情绪。
“周叔叔,他的秘密,他的动机,只有我知道,所以我必须去,您毕竟不了解他,如果有什么问题,我还能帮着分析。”白郁非控制不住地发抖,虽然还没到S市,但她已经大概猜到原因。
白女士走过来,在周叔叔耳边说了几句,他终于同意带上白郁非。
“叔叔,我也去。”林厘然突然站出来,“我跟许井藤也算私下聊天比较多的,多个人帮忙,总比遇上事走不开的好。”
一直处于故事边缘无法进入的林厘然,这次终于主动站出来,往他们的圈里踏。
“可是你家里人……”
“我不在家里住,我在外面住的,今晚不回来也没关系。”
没时间再考虑这些,小张叔叔已经开车过来,给周叔叔打了电话。周叔叔一挥手,白郁非和林厘然跟上去。
小张叔叔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知道今天是许井藤的升学宴,临近中午吃饭却人群四散,一定是许井藤出了事。
车里的气氛紧张不已,白郁非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林厘然慌了神,不知道能说什么安慰,这种时刻,他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
在车里摸索一阵子才找到抽纸,林厘然递出去几张纸巾。
他从没看白郁非这么难过,几乎是本能地掉眼泪,没有发出声音,眼里也没有任何情绪色彩。
一直哭到睡着,脸上还挂着粗粗的泪痕,潮湿的睫毛扫在眼睛下方,像暴雨后的纤细柳枝条。
乔姨等人显然还没从刚刚获知的消息里缓过来,他们不了解许井藤,不明白一向品学兼优的他怎么会和“杀人”这两个字扯上关系。
周围静得可怕,看起来像唯一知情的白女士一句话不说,更给氛围增添不安的感觉。
“你们先回家吧,实在抱歉。”白女士终于说话,她像是从某个遥远的星球刚传神回来,眉间淡漠,眼里无光。
“要不我们先去吃饭吧,回头在医院汇合,救护车过来我们也坐不了。”乔姨接过她的话,算是给留下的人一个台阶下,“孩子们还是要吃饭的。”
白女士神情松懈下来,她感激地看向乔姨,下一秒又恢复呆滞的状态,似乎没有力气再说些什么。
乔姨朝周忌敏、秦语苏、李宸乔、陈旧和唐思初使了个眼色,几人朝饭馆外走去。
其实对这件事有点头绪的,还有秦语苏。
出了饭店后,她拿出手机给白郁非发消息,却在文字框里删删减减,不知道该怎么说。
曾经白郁非不止一次地和她讨论过担心许井藤会冲动行事,那时候还觉得有八分的不可能,但当这件事真实发生后,秦语苏顿感周遭虚幻。
没有任何预兆,明明他还顺利结束高考,也拿到了录取通知书,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要选择今天?
S市不远,堵车的情况下驾车近三个多小时便到了电话里说的警察局,林厘然轻轻地拍了拍白郁非的肩膀,她慢慢地睁开眼睛,似乎早就醒来。
进了警察局,和上午打电话来的警察碰了面,简单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警察的神情复杂,说许井藤在受害者住的小区楼下捅了他一刀后,是自行自首的,因小区附近有人活动,所以受害者也已经被紧急送往医院。
周叔叔提出想先见许井藤一面,警察说他在审讯室,在见面之前家属必须先做登记和笔录。
“你们四位和他是什么关系?我们通话的是他的妈妈吧,但她好像并没有来?”
四人愣了一下,他们和许井藤都无直接关系,来之前太着急,并没想到这一点。
“我们是他的邻居,她妈妈接到电话后就晕了过去,现在在医院里,他没有其他亲人了,实在不得已,我们先过来看看。”周叔叔的语气也在抖。
“那有对这起案件算知情的人士吗?可以先配合我们一下,我们理解你们的心情,所以随后在警员的看护下,可以进去做五分钟的探视,后面需要等调查结果。”警察已经初步查过许井藤的人际关系,的确比较简单,没什么其他熟人。
“我。”白郁非像从梦里醒来,她红着眼睛,像裙子颜色的光衬在眼眸里。她盯着警察看,像一只刚逃脱虎爪的兔子。
警察看着她也还没成年的样子,和旁边的警员商量了一下,带她进去。
漫长的等待中,林厘然掏出手机给秦语苏发消息。
「到了,白郁非先进去做笔录,后面可以探视五分钟。」-林厘然
「小非还好吗?」-秦语苏
「不太好,我刚刚搜了一下,许井藤八月底才满十八岁,应该会从轻处理的,不过还是得看受害者的情况。」-林厘然
「是黄健成吗?」-秦语苏
看着这几个字,林厘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护旗手采访的时候,那时他根本不懂是什么意思,谜底揭晓的这一刻,他瞬间明白一切。
明白为什么当初白郁非在听到这个名字时有那样慌张的表情,也明白刚到警局时,她为何一点都不好奇受害者是谁。
原来是这样。
「嗯,刚听警察提了一嘴,说是……许井藤的父亲?」-林厘然
消息发过去,秦语苏没有再立刻回复。
“怎么样了?”大家已经都吃过饭,聚在医院的楼梯间里,乔姨看秦语苏一直在发消息,以为是白郁非在跟她聊天。
“非非在做笔录了,做完可以探视五分钟,其他还不知道。”秦语苏低头咬着嘴唇,心跳得很快。
一直没说话的陈旧看了一眼楼梯间对着的病房门:“所以他去S市找了谁?”
秦语苏没吭声,她不确定能不能说。
况且她也还没从这件事巨大的震惊里缓过来。
“再等等吧,现在都还不确定。”秦语苏只能打个哈哈。
“太奇怪了吧,许井藤在S市有认识的人?还是这种深仇大恨的人?”李宸乔越想越不对劲,初中时候他追白郁非,也顺道打探过许井藤的底细,只知道他家很穷,是个只会学习的书呆子,除了白郁非跟谁也不深交,更别说跟谁结仇。
许阿姨还没醒,乔姨叹口气,走进病房打算第不知道多少次劝白女士吃点她打包过来的午饭。
再不吃,都要变成晚饭了。
只剩下孩子们还在楼梯间里坐着或站着,周忌敏坐在台阶上,看着大家商讨这件事的其他可能性,插不上一句。
她对许井藤的印象很简单,是看起来冷冷清清的男生,长得好看,身型单薄,和谁都保持一点礼貌的距离。
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但做事有分寸,像一层有着规则形状的云雾。
做笔录只是问了些基础的问题,摸透许井藤的人际关系网和黄健成的案底后,猜到许井藤行凶的原因其实不难。
获得五分钟的探视机会,白郁非坐着透明隔板前,身边站着两个警员。
许井藤也坐着,嘴角扬起轻微的幅度,眼里却透着苦涩。
和叹息。
他穿了一身黑,单肩背着一只黑包忘了取下来,戴着一只黑色的棒球帽。他的脸在房间的顶光下被帽檐遮住一部分光亮,刘海刺着眉心,刺着眼睛,他微微眯着,轻轻地眨眼。
白郁非穿着那条红裙子,两边的色彩是两种极端。第一分钟里,他们就这样对坐着,没人说一句话。
“为什么瞒着我?”白郁非拿起小话筒,控制声线,却觉得手里有千斤重。
“我连我自己都瞒着了。”许井藤的声音沉重,像好多年没开过口,“不到最后一刻,我也都没决定好。”
白郁非听见他的声音后,再次控制不住地流下眼泪,她终于放声痛苦出来,眼泪浸湿了衣领,朝着心脏的位置流去。
许井藤脸上闪过一丝隐忍的挣扎,又恢复淡淡的笑意,他抬起手,试图擦去白郁非的眼泪。
却只摸到冰凉的透明隔板。
当年没能拿起的那把刀,终于在五年后拿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插进当初那个闯入者的胸口。
“小非,不哭了,我会为我所有的行为负责。”许井藤的语气逐渐柔和起来,好像又回到以前,可现在再也不会是以前。
“是从看到护旗手有新闻采访的告示开始的吗?”时间过半,白郁非用力抹眼泪,擦得眼睛生疼。
“我也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许井藤的声音再次从隔板上的播放器里传出来,被过滤了一般,带着微微生锈的质感,“或许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一切就注定了,只是时间问题。这是我必经的末日。”
第65章 见证这一刻
晚上七点钟左右,许阿姨终于醒来,躺得太久,她被扶着坐起来,安静地靠着床头,什么也不说。
眼神空洞洞的,像要吸收掉所有麻木的神经。
白女士把粥放到病床边的柜子上,离开病房把门关上。
孩子们都回家了,但乔姨还在,她在楼梯间里抽了一根烟,早上为了参加升学宴化的妆都差不多脱完,露出疲惫的皮肤,只有口红还在。白女士看着乔姨又点了一根烟放到嘴边,嘴唇鲜艳的颜色让她想起白郁非的那条裙子。
她们并不熟,白女士都不知道怎么称呼她。
“我叫乔韵玲,你叫我乔姐或玲姐都行,我应该比你大。”看出白女士在想什么,乔姨笑着说。
“那你叫我素琴就好。”
“好,素琴,我抽烟你要不避着点?”乔姨已经点了一根,就这么扔了也不好。
“没事,在家我都闻习惯了。”白女士终于露出一点点笑容,兵荒马乱的一天,她连轴转尽显疲态。
然后从包里找出手机,给白郁非打电话。
“小非?”电话很快接通,四周听起来很安静,“你们要回来了?”
“嗯,在路上,有些堵车。”白郁非的声音听不出来什么情感,这让白女士更加担心。
“警察怎么说?”
“许井藤暂时要留在警察局里,一方面等许阿姨好些去配合做调查,一方面要看黄健成的受伤情况。”
白郁非的冷静让白女士哑口无言。
“你还好吗?小井他还好吗?”白女士只好主动问道。
“等结果吧。”白郁非并没有正面回答。
“好,你们快到家的时候再给我回个电话。”
楼梯间里很安静,哪怕白女士没开免提,乔姨也将电话里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我之前听小非说,你打算在八月中下旬补办婚礼的?”乔姨恰了烟,含一块薄荷糖在嘴里。
“原计划是这样,不过现在……这已经不是什么要紧事了。”
“本来我想给你们送一套婚纱照的,最近我店里拓展业务,还没出外景拍过婚纱类型的。”乔姨试图转移到别的话题,现在的氛围太沉重,人长时间在这种高压的环境下,别又晕倒一个。
“谢谢,之前我也总听小非提起你,她周末经常去你店里帮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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