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秀竹这才知道张淑华其实挺不容易的。她今年三十八岁,老家是几百里外木城的,夫家是滨城周边寿县的。她十岁的时候母亲过世,十二岁的时候父亲过世,之后她就带着八岁的弟弟去了叔叔家。可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她只有拼命干活才能给弟弟多争到一碗稀饭。
可老天爷做弄人,她弟弟十一岁的时候生了一场病,高烧不退,婶婶怕花钱,说什么不肯送他去医院,张淑华就背着弟弟走了十几里山路,可到医院的弟弟已经没了呼吸。
那年张淑华十五岁,失去了全部家人。
张淑华的婶婶是个黑心的,竟还想着把她嫁给老鳏夫换彩礼,张淑华不认命,就逃了出来,一路要饭来了滨城。
一个小姑娘讨生活不容易,她硬是把自己逼成了泼辣的性格。她觉得被人嫌,被人怕,也好过被人欺负。
张淑华能干,会过日子,可这样的性格也让很多男人望而却步。有脾气的觉得她不淑女,没脾气的又觉得她泼辣,所以一直到二十九岁张淑华也没找到合适的对象。
直到三十岁那年,她遇见了小他一岁的李胜。那年对于李胜来说,是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父亲去世,他又发现结婚三年的妻子原来是骗婚,被戳穿后卷还走了家里所有的钱。家里突遭变故,他母亲也大病了一场,为了治病借了不少钱。母亲病好后,他为了赚钱还债,就来到滨城打工。
二人一开始都在建筑工地搬砖,李胜天生一副好脾气,对谁都是笑呵呵的,张淑华就注意到了他。后来有人欺负李胜,张淑华看不过去就替他出头,结果就有人笑话李胜是个靠女人的窝囊废,俩人的关系也被传的很难听。
张淑华那个时候就对李胜有意思,她拎着板砖找那人理论,要不是李胜拦着,她非得把那人脑袋砸开花。后来那人找了几个朋友报复,李胜拼命护着张淑华,二人也算是患难见真情。
后来二人就走到了一起。外人都说李胜脾气好的有些窝囊,可张淑华却觉得,李胜无论何时都能保持理智,跟她正好互补。
两个人都是务实的人,日子也慢慢的好了起来。他们还有了一个儿子,今年六岁,在寿县跟着奶奶。
张淑华在聊起这些的时候,就像在讲一个故事,可徐秀竹的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某些程度上,她觉得自己和张淑华很像。
张淑华失去了家人,但是不认命,遇到合适的人也敢主动争取,再难也要给自己争个未来。
她虽然有家人,但是已经没有家。她孤注一掷选择了陈远洲,也只是不甘心被命运裹挟而已。
徐秀竹想了想,对张淑华说道:“姐,要不咱俩一起干吧?”说着她把今天办理的营业执照拿给张淑华看:“我打算开个饭馆,地方选好,执照也办完了,但是我一个人肯定不行,正想找个人合伙,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张淑华看着徐秀竹的营业执照,“真心饭馆?咋想着叫这个名字呢?”现在好多饭馆都是老板的姓或者名,再不就是一些寓意好的,什么有福旺福、升官发财的。
徐秀竹目光真挚的看着张淑华:“我总觉得人只要肯用真心,就一定能换来真心,就算被辜负,也会坚定我们前进的脚步,最起码不会让我们自己的心变得冷漠和麻木。”
第30章 他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张淑华没读过几年书, 讲不出什么大道理,可她觉得徐秀竹这番话说的是真好。
人不仅要活着,还要活得清醒明白, 热热闹闹才行。
张淑华其实是不想回家的, 虽然回家能守着孩子,孝顺老人, 可寿县的赚钱机会肯定不如滨城,她想趁着现在还年轻, 多攒些钱,让家里的老人和孩子能早点过上好日子。
她去东屋找李胜商量了一下, 很快二人就达成一致,决定留在滨城, 跟着徐秀竹一起干。
徐秀竹很开心,信誓旦旦道:“姐, 我觉得咱这事能成。”
张淑华也是个乐观的,“必须成啊!咱这叫啥来着?”她想了一下, 然后说道:“哦对,咱这叫强强联合!”
徐秀竹让张淑华和李胜今天就跟她回去,正好她家里还有个空房间, 他俩可以先住着。至于这些东西,她找人帮忙收拾。
张淑华说什么都不肯, 哪能随随便便就住到人家里去?这是给人家添麻烦呢。她说她会在饭馆附近租个房子,这样也方便。
可徐秀竹却说房子哪能是说租就租的,况且他们现在的房东已经给出最后期限,明晚之前必须把房子空出来。那租到房子之前总不能睡大马路吧?
李胜在屋里也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他招呼张淑华过去,提议他们可以在饭馆里住几天, 反正饭馆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开业,他们正好可以趁这个时间找房子。
徐秀竹不同意,她说饭馆连张床都没有,再说李胜现在这样也不方便。
张淑华却觉得李胜这个主意好。她让徐秀竹放心,她之前连桥洞子都睡过,饭馆的条件不比桥洞子好多了?
徐秀竹拗不过张淑华,就帮着她把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还说明天下午会过来接他俩。
晚上吃饭的时候,徐秀竹跟陈远洲提起了张淑华和李胜的事。她说饭馆早晚都要招人,她觉得张淑华两口子就挺靠谱的,会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素了两辈子的陈远洲一朝开荤,整个人都透着神清气爽,他这两天心情都很好,于是说道:“你做主就行。”
徐秀竹呲着牙笑了一下,说道:“我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陈远洲一听更高兴了,他的小媳妇终于肯找他帮忙了!
“啥事,说,保证办的利利索索。”陈远洲语气都有点迫切了。
徐秀竹不知道陈远洲为什么这么高兴,继续说道:“你能帮我找个车吗?能拉东西的那种,我答应张姐明天下午去帮她搬家,她丈夫腿骨折了,有个车能方便点。”
“小事儿。”陈远洲一口答应,“明天中午你在家等我。”
“你可真好。”徐秀竹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是在撒娇。
陈远洲听得心里这个舒坦,恨不得现在就出去找车搬家!
第二天上午徐秀竹先去饭馆等刘峰,刘峰带着两个人不到九点就到了。
徐秀竹把陈远洲修改过的简易图纸拿给刘峰,三个人商量了一下,说工程并不复杂,五天就能完工,他们也给了一个很合理的装修价格,徐秀竹觉得可以。
刘峰和徐秀竹约好,明早八点准时开工。徐秀竹说她有两个朋友想在饭馆住几天,不知道装修会不会对他俩有影响。
“厨房的变化最小,可以放在最后动工,你先让你两个朋友暂时住厨房吧。”刘峰给了个建议。
商量好装修的事,徐秀竹就回家等陈远洲。不到十二点,陈远洲回来了。
二人简单吃了点饭就出发。到小区外面徐秀竹才知道,陈远洲竟然找了辆双排座的卡车。
徐秀竹还是第一次坐陈远洲开的车。路上的时候她问陈远洲在哪里找的车,陈远洲说他有个朋友是开运输公司的,找他借的。
徐秀竹有点佩服陈远洲的交际能力。明明是跟她一起到的滨城,但感觉陈远洲已经认识了很多人。
快到张淑华家的时候,车子就开不进去了,只能停在道边。张淑华早早就收拾完,就怕等徐秀竹来的时候还要帮她忙活。
徐秀竹给张淑华和李胜介绍了一下陈远洲,张淑华知道了陈远洲在公安局上班,那肯定很忙,还要抽时间过来帮忙,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
搬东西的时候有陈远洲帮忙,张淑华和徐秀竹就可以挑些轻松的拿。东西都搬上了车,张淑华感激道:“真是多亏你们两口子帮忙,不然我和胜子就得抓瞎。”
“姐,以后客气的话咱不说了,咱可是要一起合作干事业的。”徐秀竹用袖子擦着脑门上的汗,陈远洲注意到后从兜里掏出纸递给她。
张淑华和李胜到了饭馆后,都觉得饭馆的位置和环境很不错。他们搬了几张桌子到厨房,拼到一起先当床用。
张淑华惦记着租房子的事,徐秀竹让她先收拾着,“我去趟街道办,我有个嫂子在那工作,消息应该更灵通一些。”说完她就出了门。
街道办的办公室里,薛艳正在调节邻里纠纷。她注意到徐秀竹过来后,眼神示意她先等会,徐秀竹点点头,就在外面听着薛艳苦口婆心的劝两个人。
半个小时后,两位大姐总算握手言和,薛艳送走二人后就招呼徐秀竹进来,她说了太多话,灌了一缸子水嗓子才好受些。
“嫂子,你这工作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我听了这么一会儿就已经迷糊了,你还能让那两位大姐笑着出门。”徐秀竹竖了个大拇指夸赞道。
她刚才在外面听了半天,还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稍不留神就会被带进沟里,也多亏薛艳一直条理清晰的规劝二人。
这种事薛艳常见,已经很习惯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你说重要吧,又都要不了命。你说不重要吧,可这老百姓过日子,哪有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还不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儿。”
她这么多年的街道工作也总结出了经验,简单来说就是十六个字,“将心比心、设身处地、推己及人、换位思考”。
永远别觉得高人一等,都是平头老百姓,都想把日子过好罢了。
薛艳听徐秀竹说明来意后,立马在桌子上那一堆材料里翻了起来。她说这附近还真有几户人家去了南方,临走之前把钥匙放在了街道办,托她们把房子租出去,还说要是实在租不出去,街道办也能帮忙勤去看看房子。
“这两家不行,都是顶楼,容易漏。”薛艳先帮着筛选了一下,“这家面积大,里面装修好,家具齐全,房租也贵一些,你朋友要是就两口人的话,没必要租这么大的房子。”
最后还剩三家,薛艳觉得还不错。徐秀竹问她什么时候能看房子,薛艳从抽屉里掏出一串钥匙,笑着道:“随时啊!”
徐秀竹带着薛艳去找张淑华。三个人去看房子的路上,薛艳总算想起来在哪见过张淑华,她说她买过好几次张淑华家的油炸糕。
徐秀竹笑道:“我跟张姐商量过了,她可以在饭馆里继续卖油炸糕,以后想吃咱们就不用跑那么远了。”
薛艳一听乐了,“那我指定第一个买!”
三家房子张淑华都看了,最后定了那个小两室的二楼,虽然房子旧了点,但是离饭馆很近,走路也就几分钟。
薛艳说道:“这家人我知道,两口子原来都是木材厂的,后来办了停薪留职,去南方做生意了。我办公室有他们之前留的电话,一会回去我就打给他们,跟他们定一下。”
三个女人都是说干就干的性格,一下午就把房子的事敲定了。等明天汇了款,拿了钥匙,就能搬进去了。
张淑华回来跟李胜一说,李胜都惊了,他知道自己媳妇一向是雷厉风行的性格,但也没想到这么快,这么顺利。
“咱们这回是遇上好人了。”张淑华还说等搬进去之后,她要请徐秀竹两口子和薛艳吃顿饭,表达感谢。
晚上徐秀竹本来打算让张淑华和李胜到家里吃饭,可这二人说什么也不干。张淑华说李胜的腿脚也不方便,他们二人随便吃点就行,可饭点时候徐秀竹还是把饭做好送了过去。
谭立新和陈远洲晚上都没回来,徐秀竹就和薛艳还有谭松一起吃的。
晚上十点,徐秀竹见陈远洲还没回来,就先睡了。此时刑侦队里,陈远洲正在给赵无双“化妆”。
赵无双顶着一张吓死人的大白脸,甩了甩宽大的袖子,十分委屈道:“哥,一定要这样吗......”
陈远洲清了清嗓子,忍住想笑的冲动:“这招叫引蛇出洞。”
赵无双指着一旁抱着膀看热闹的林寻一,抗议道:“那为啥不让他扮鬼?”
林寻一听后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这一脸正气的哪里像鬼?”
赵无双一听直接急了,“你啥意思啊!”
“你先坐下。”陈远洲把濒临炸庙的赵无双按到凳子上。
“来来来,看我找到了什么好东西!”谭立新举着一管口红兴冲冲的回来,“王强是不是说过,那个怨鬼还喜欢抹红嘴唇儿?”
赵无双彻底无语,没好气道:“谭队!我真是谢谢你了!”
“不谢不谢,都是为了工作嘛。”谭立新把口红交给林寻一,“你帮小赵涂上,我和远洲再去对一下行动方案。”
陈远洲和谭立新前脚刚出门,赵无双后脚就要逃,嘴里还大喊着:“你不要过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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