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夏一坐下,就拿出了一本只有手掌大小的“历史随身记”。
黄筝也拿出一本。
半小时后,黄筝说:“夏夏,别看了,咱相互提问吧。学过的内容都行。”
“好。”
到了两点,参加了民族舞的黄筝把书收起来:“时间到了,我先去候场了。”
“去吧。”
-
联排进行了两次,温夏一直在原地,看了所有节目。
傍晚五点半,景栩和一班的合唱队第二次上台。
全部彩排结束,是傍晚六点。
温夏忽然肚子疼,去了趟厕所。
等她出来,看到站在落日余晖下,一个拿着小提琴的女生走到景栩旁边,跟他说了几句话。
隔得远,她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看到景栩点点头,女生高兴得小跳起来。
她看到他们一起走上舞台。
景栩重新在钢琴前坐下,女生打开琴盒,把小提琴拿了出来,走到他身边。
然后,他们在黄昏里,开始了合奏。
刺眼的阳光已经消散,余晖温柔地笼下来,天边漂浮着散云,色彩瑰丽。
舞台上的两人,得到了最后一点余晖的青睐。他们同余晖一起,组成了一幅莫奈笔下的油画。
明明是宁静柔和的傍晚,却因他们而变得热烈耀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遭安静下来。
温夏远远地看着他们,心里塌陷一块。
黄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夏夏,还不走吗?”
“马上了。”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情绪,已经走出两步的黄筝,又折了回来:“你怎么了?”
“没事儿啊。”她故作轻松。
黄筝将信将疑:“那我先回宿舍了?”
“去吧。”
“你真没事儿?”
温夏扯出一个笑:“真的。”
-
文艺汇演当天,景栩身着一身燕尾服,似英国电影里优雅的绅士。
合唱队的歌是老严给选的,说要正能量,就定了《阳光总在风雨后》。
她坐在台下,听无数人为他喝彩。
耳边不时传来或克制或放肆的叫声,每一个音浪,都是对他的仰慕和欣赏。
这种时候,她总会清晰地认识到,和他之间的差距。
这种差距像一条巨大的沟壑,横亘在他们之间。她不敢迈出一步,似乎往前一寸,就会跌进深渊,万劫不复。
最后一个节目,是小提琴独奏。
演奏的人是昨天在黄昏下,邀请景栩合奏的女生。
温夏想起昨天黄昏下,他们合奏的那一幕,怅然和失落一同涌上心头。
如果,她也自信优秀,也会像那个女孩子一样,有底气地走到他面前,同他谈笑风生。
胡思乱想着,听到有人问:“同学,你有姨妈巾吗?突然来了,我没带。”
“有的。”
温夏背了书包,她拉开书包拉链,从夹层里拿了一片递给女生。
女生甜甜一笑,给了她一颗糖:“请你吃,谢谢啦。”
温夏也回以微笑:“不客气。”
-
晚上。
温夏在水果店,写完了两套试卷。等订正完已经夜深了,没什么生意。
店里只有她一个人。
昨天黄昏下那一幕,一直在她脑子里,像是长了根。
她盯着店门口那盏灯发呆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咬了下唇,拿出手机,给远在辽城的格格拨去了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声音轻快:“夏夏!今天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听到她的声音,温夏也受到感染,眼底扩散极浅的笑意:“想你了。”
从格格搬走,她们经常会在社交软件上聊天,联系一直没断过。只是很少有打电话的时候。
一向大大咧咧的格格,好像明白这通电话并不简单,“夏夏,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温夏不知道如何开口,想了好半晌,才继续道,“也没什么大事儿。”
她只是觉得有点难过。
对他了解越多,他们之间的沟壑就深一寸。一寸接一寸,像是铁了心要下陷成一个,她穷极一生也无法填补的深渊。
她什么都没说,格格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
两人就这么举着电话。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格格平时急咧咧的性子这会儿也没发作,就这么等着。
好几分钟过去,温夏终于开口:“我遇到了一个人。每次看到他,我都很开心。可同时他也让我很难过……他像天上的太阳,我想靠近他、追逐他,可是时间越长,我越发现,我好像做什么都是徒劳。”
格格消化了一下这些信息,心里有了结论。
温夏没说那个人是谁,格格也没问,只在电话那端叹了口气,苍白地说了句:“夏夏也很棒的。”
格格不是出于安慰,才这么说。
在她心里,温夏真的很好。
温夏从小经历了很多糟糕的事,可她依旧对未来充满信心,像一棵蒲草,坚韧又柔和;她待人接物也很温和,很善于发现别人的优点……和她相处过的人,不会不喜欢她。
那晚聊到最后,格格问温夏,既然他让你这么难过,为什么不放弃他,为什么还要继续喜欢他?
为什么不放弃他,为什么还要继续喜欢他……温夏后来也无数次想过这两个问题,可没有哪一次得到过答案。
喜欢这件事,本来就是不由自主的沉沦。
没道理可言的。
第18章 许愿星 她真的变成了一个小偷。
六月, 树阳的雨季和夏天一起来了。
空气沉闷而潮湿,巷子里石板路缝隙里和墙角的苔藓愈发猖獗,空气里满是咸腥味。
从文艺汇演以来, 温夏一直在克制自己, 刻意地和景栩保持着距离。
她不再站在那块圆形站牌下等他;放学也不会再刻意和他乘同一班公交;知道他喜欢打篮球, 她就避免去篮球场附近;路上遇见他, 她就绕另一个方向走……
像格格说的,在一些事情上, 她应该学着放弃。
仔细算一算, 她已经很久没跟景栩说过话了。
他们之间,哪怕在同一个班, 只要她不刻意制造联结, 他就永远都不会注意到她。
端午节前一天,是周五, 下午最后一节是班会。老严利用这节课来调整了班里的座位。
坐在第四排最后一张课桌的卢杭和景栩被分开, 后者被调到了齐子尧的位置——第一排第四张课桌。齐子尧被换到了第三排,黄筝被换到了第二排,温夏则和卢杭成了同桌。
温夏现在的位置, 一抬头就能看到景栩,只是依旧看不全他的样子。
第四排和第一排之间, 隔了的这些人, 像是无数个山海, 隔在他们之间。
调整完座位, 下课铃响。
学生也正式迎来三天的端午假期。
温夏照常去水果店,
景栩好像很久没来买过水果了。
这三天她没见过景栩,但听说他在上课。
他没在树阳报补习班,也没在树阳请私教老师。听说给他上课的老师, 是堰青的,他每天放学,都会有老师给他进行线上的一对一补习。这些老师还会单独给他出试卷……
三天假期过去,不过是写完几套题的光景。
这三天里,温夏没忍住,在班群里找到景栩的账号,点了进去。怕留下访客记录,她没敢点进空间,只停留在个人资料的页面。
返校上课的第一天,午休时,黄筝拿了很多长条纸,在温夏前面的空位坐下。
“老严这是怎么了,突然想着调座位。”黄筝一坐下就开始控诉,“夏夏,你不在我身边,我这一上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说完,她分了一些长纸条给温夏:“夏夏,你会折星星吗?”
温夏接过:“会的。”
吃完午饭的齐子尧走过来,在桌面上捡起两张纸:“这是干嘛呢?”
黄筝把纸抢回来:“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
黄筝没说话,齐子尧却福至心灵:“你不会又看了什么肥皂剧,模仿人家女主角折许愿星呢吧?”
黄筝一噎,齐子尧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随手扯了张凳子黄筝身边坐下:“说说,要许什么愿?”
黄筝斜了他一眼:“没想好呢。电视剧里说,得一千颗才能许愿,我这还差的远呢。”
齐子尧坐在一边看,想帮忙又无从下手。
黄筝在一班人缘好,没多久身边就围了不少人,帮着她一起折。
景栩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凑热闹,齐子尧问:“栩哥,你会折这玩意儿吗?”
景栩没回答,只是笑着捡起两张长纸条,没一会儿就折好了两颗。
窗外有人喊:“景栩,打球去啊!”
“来了!”他应着,那两颗粉色长条折成的星星,被他随手放在了桌面。
大家一起折了十来分钟,就各自回位置午休或学习。黄筝对这个没执念,时间差不多,她拢了拢桌面上的纸星星,小跑着回座位拿铁盒子。
温夏就是在这个时候,伸手,将景栩折的那两颗粉色星星,偷了过来。
那两颗星星一直放在她的桌角,很轻易就拿到。
她下意识观察了身边的人。
幸好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没人关注她。即使如此,她还是呼吸急促,甚至全身都在发抖。
她真的变成了一个小偷。
-
下午第二节 是体育课,第一节课下,眼保健操结束,一班的学生就立刻冲向操场集合。
有人还开玩笑说,怕去晚了,体育老师又“生病”了。
做完热身活动,他们绕操场跑完三圈就自由活动。
黄筝和温夏都不是喜欢运动的人,干脆和几个同样不喜欢运动的同学,找了个地儿,围成一圈坐下。
他们晒着太阳,随意聊着天。
齐子尧最爱玩,体育课上也最爱运动,这会儿却跟他们坐一起闲聊。
话题不知怎么就扯到了折星星这件事上,齐子尧问黄筝:“你这那么多星星,到底有什么愿望?嫁给偶像剧男主?”
黄筝想了会儿,似乎真没什么愿望,但折都折了,她不想被齐子尧嘲笑,顺口胡诌了一个:“我想吃草莓蛋糕,但我又不舍得花钱。我就想,等折满一千颗,就去买一个。”
齐子尧就差把“无语”俩字儿印脑门上了:“您这愿望,还真是伟大。”
“……”
温夏的注意力,时不时放在景栩身上。
他跑完圈,就和几个哥们儿去了器材室拿乒乓球拍。
可能趁着拿球拍的空当跑去淋过水,他头发湿透,往下滴着水。他抬手将额前的发往后捞,暴露出他立体漂亮的五官。校服宽松的袖子被他推到肩膀,露出整条带着薄肌的手臂。
因为天气热,他只穿了夏季的短袖校服。只有领子和左胸处的刺绣校徽是天蓝色,其余是一片白。
户外乒乓球台被安装在几棵百年桑树下,此时桑叶在树上层层叠叠堆着。午后正盛的阳光,从难觅的罅隙中挤出来,在他肩上落下一块。
这样晴朗明亮的天气,这样青春意气的人,组合在一起,成了温夏平淡校园生活里,最亮眼的一块拼图。
这个再平常不过的时刻,温夏忽然明白,人缺失什么,就会向往什么。
她根本无法抗拒耀眼的事物。
就像飞蛾无法拒绝火光。
在不喜欢景栩这件事情上,放弃比坚持更难。
吹来一阵风,也把一句话吹进了温夏心里——那就继续吧。
既然没办法放弃,那就继续坚持下去吧。
画地为牢,站在最合适的距离,默默地,远远地,不让他知道。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快下课的时候,下了一场雨。
这场雨来得猝不及防,极少男生有带伞的习惯,所以几乎大半的人都被困在教室里。
无论晴天还是雨天,温夏都习惯把伞装在书包里。
准备起身离开时,她看到景栩还坐在位置上,没有离开的打算,就把抽出一半的伞塞了回去。
雨打在树叶和地面,后来斜打在窗户上。
十分钟过去,雨声仍响得十分欢腾。
他一直看着窗外,温夏想,窗外此时的景色一定很美。
放晴的时候,大家一哄而出,温夏也慢吞吞地起身往外走。
四月天气好转之后,景栩放了一整个冬天的自行车重新拿了出来。
温夏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正看到他蹬着车离开。
她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神,直到他消失在视野,才重新抬脚往公交站的方向去。
温夏提前一个站下了车,去精品店买了一些手工折纸。
她并不相信折满一千颗星星就能愿望成真的说法,她知道黄筝也不信。但有个寄托总是好的。
尽管很多事情是白日梦,她也想让这场白日梦更美好一点。
温夏折第一颗星星前,在折纸上写:
【希望有一天,你能回头看我一眼。】
-
这几天,齐子尧有些反常,之前的他课间必出教室,精力多得像用不完似的。但这几天一下课就趴着补眠。
好几次黄筝闲着无聊找他拌嘴,看着他趴在桌上的样子,又悻悻地放弃了。
没人知道他怎么了,直到周五中午。
齐子尧没跟平时的饭搭子一起去食堂,而是和温夏、黄筝一起。
他手背在身后,黄筝由下到上打量:“怎么了?笑得跟狗一样。”
齐子尧没跟她计较,神秘兮兮地给她一个盒子:“打开看看。”
黄筝一脸抗拒:“里面不会弹出什么丑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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