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子尧难得没跟她呛,只是挠挠头:“行,有时间我去书店看看。”
黄筝似是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噎了一秒:“去去去。”
到一个路口,英语老师把他们集合起来,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然后让住校的站成一队,走读的站成一队:“住校的跟我一起回学校,走读的到家后,在班群里报平安。”
人没几分钟就散了,温夏和景栩走到对面公交站,63路车来的时候,温夏率先上了车。
投完币,发现景栩也上来了。
她没敢奢望景栩能坐在她身边,于是按照自己的习惯,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没想到,景栩投完币也走过来了。
63路并不经过余庆巷,他自然地开口:“你要去哪?”
“求知堂。”
“这么巧,我也去那儿。”
求知堂是个书店,卖教辅资料和课外读物。从电影院出来时,黄筝请她帮忙买小说,明天带去学校。
温夏一向不懂怎么跟人聊天,何况面对的人是他,她更没办法找话题了。
她干巴巴地回应:“是啊,好巧。”
再没了下文。
到求知堂,两人去了不同的图书区。
温夏找了好久,才找到黄筝要的那本霸总小说,她往“外国文学区”那儿看了眼,发现景栩还站在那。
书店的装了白色窗帘,此时窗户半开着,风灌进来,卷起白色的轻纱,似悠悠涟漪在平静的湖面漾开。橘黄的余晖恰好被窗户框住,干净清爽的少年,立在温柔浮动的光影里。
他叫住了一个工作人员,交谈几句后,工作人员去了另一个房间,出来时手里多了本书,把它递给了景栩。
温夏收回视线,去了收银台。
这会儿书店人不多,温夏很快结完账。
景栩没多久也过来,温夏看到他手里的书——圣埃克苏佩里的《小王子》。
第16章 淘金者 ——这才不是什么小事。
温夏看过《小王子》的中文译本。但只是在图书馆时,胡乱翻了几页,没完整地读过。
他手上拿的这本,是全英版。
饶是温夏自认英语不错,也从来没敢翻任何一本英文原著。
书店在一条新建的文化街,从书店出来,得走出这条街才有公交站。
期间有十来分钟的脚程。
两人走了几步,温夏看着他手里的书,生硬地开启话题:“你选的读物是这本吗?”
英语老师布置了作业——本学期,学生自选英文读物。小说也好,绘本也好,选定后,在本学期内读完,期末前写一篇读后感交给她。
景栩笑笑:“不是,我选的是《在路上》。你呢,选的是什么?”
温夏抿唇:“我还没想好。”
“才开始,不着急,慢慢来。”
“嗯。”
一直走到公交站,两人都没再说话。
尴尬的气氛像海水涨潮,汹涌而来,将人裹得密不透风。
温夏想找点话题,却发现,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宋陆鸣费那么大劲送他篮球明星的签名球衣,他应该很喜欢篮球,可她对篮球知之甚少;也有人送了他一份写着“KAPLA”的礼物,可她对积木、乐高、建筑一类也一窍不通。
事实上,这段时间,她鼓起勇气上网搜索了“Kevin Durant”和“KAPLA”;看了几场篮球赛事,了解了篮球场上的得分种类、选手替换,知道了什么是技术犯规;也翻了几本类似《建筑识图与结构》的书……
对于篮球和建筑,她连业余爱好者都算不上。可看的这些东西,应该足够用来和他闲聊。只是,她自卑,胆怯,思虑良多。害怕说错,害怕在他面前丢脸。
最终,她只能放任心里那点本就稀薄的勇气,被自卑彻底吞没。
她的确在努力朝他靠近,可她还是会露怯。
翻过的书、网页上的搜索记录、无数用完的草稿纸和笔芯、期末考试的排名和分数……每一样,都留下了她一步一步朝他靠近的痕迹。
可是这些还不够。
远远不够。
在她似蜗牛般,艰难地、一寸一寸地往前挪的同时,他也进步神速,将她远远地甩在身后。
眼前的车走了一辆又一辆,都没有他们要等的车。
温夏暗自祈祷,去往余庆巷的公交,能晚些来。
不知道过去多久,温夏终于想到话题:“我不知道怎么选读物,你有什么建议吗?”
她突然开口,景栩侧头看她,想了会儿:“尽量找一些经典读物吧。”
等了十来分钟,他们遇到一班的同学,六七个男生,走在最前面的张鹏手里拿着篮球。互相打过招呼后,张鹏问景栩:“栩哥,打篮球,跟二中的比赛,去不去?”
同行的还有卢杭,他在景栩肩膀上打了一拳:“走呗,听说这次对手挺强的。”
景栩转头看温夏,似乎是觉得,就这么把她一个人丢在路边不太好。
他正要开口拒绝,就听见温夏说:“你的书要我帮你带回去吗?”
“不用,这书又不占地方,带去球场也一样。”景栩说。
他本来想问温夏要不要一起去球场,但转念一想,她似乎不是对篮球感兴趣的人,便作罢。
安静的缝隙,不知道谁的手机响了一声。
张鹏从兜里摸出手机,看完后,将它塞回了裤兜里。
他似是觉得把一个小姑娘丢在路上不太好,便看向温夏:“咱班几个女生要过去看比赛,你要不要一起?”
温夏内向,但脾气温和,在班上虽然存在感不强,但遇上了,大家都愿意和她说话,带她玩。
温夏没想到他会问,反应了会儿。
景栩以为她不好意思拒绝,正要开口帮她,就听到她说:“好啊。”
温夏对上景栩的目光,手捏着书包带:“反正我一会儿也没安排。”
即使对篮球比赛不感兴趣又有什么关系?
对她来说,只要能多一点时间和他相处,就足够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附近的篮球场,温夏看到同班的几个女生,走过去,加入了她们。
郑檬看到她,似是没想到:“夏夏,你也来了啊?”
“嗯。”
“正好,我们要去超市买水,你要不要去?”
“好啊。”
超市离球场不远,步行几分钟就到。
这次和二中的比赛是友谊赛,张鹏和二中的人认识,今天早上约起来的。
几个女生听说后,就说要过来当拉拉队,还分配好了送水的任务。
温夏和景栩是临时被拉过来的,给景栩买水的任务就自然落到了温夏头上。
温夏站在货架前,面对各式各样的汽水,她毫不犹豫地拿了两罐可口可乐。
只要是晴天,他每个大课间都会去学校超市买冰可乐;他生日那天,临开饭前,他发现冰箱里没有可乐了,立刻跑下楼买。
而且他似乎只钟爱可口可乐。
有一次学校超市只剩下百事,他犹豫了几秒,最后只拿了一瓶矿泉水。
走神间,她听到郑檬叫她:“夏夏,你买好了吗?”
“好了。”
她们回到篮球场时,比赛已经开始了。
他奔跑在球场上,球一个接一个进。
球技好,长相也惹眼,轻易就引了球场上许多少女的目光。
一小时后,比赛结束。
景栩额头上冒了不少汗珠。他随手捞起衣服下摆擦汗,露出一截白色的腰腹,隐隐能看到腹部肌肉的轮廓。
温夏很快移开目光。
其他人都有人送水,她赶紧拿了可乐小跑过去。
“谢谢。”
他接过可乐,没急着喝。
走出球场,张鹏拦着景栩肩膀:“栩哥,牛逼啊。”
要不是他栩哥防住对面最壮的前锋,他不可能有机会投进最后那个球,以一分之差险胜二中队。
他爽朗地笑出声,坦然地接受了张鹏的夸奖:“哥们儿确实牛逼。”
温夏跟在他们身后,光听也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明亮又夹杂着一点小得意。
走了几步,温夏看见他拎着罐身的左手动了动,食指扣住拉环,随着“啪”一声,拉环被扯开,他仰头喝了一口。
春末的风虽然还是有些凉,但是很温柔。
温夏忽然想,如果可以一直就这样跟在他身后,好像也不错。
她刚才买了两罐可乐,现在手里还有一罐。她学着他的样子,想单手把拉环拉开,但不知道是力道不够还是发力方式错误,她没能拉开。
不知道谁开口了,像是闲聊:“栩哥的水是夏夏买的吧?夏夏,你怎么知道栩哥爱喝这个?”
所有人都看向温夏,景栩也出于那句话,看向了她。
似是怕她尴尬,景栩出声解围:“人随手买的,别作死啊。”
温夏对上他的眼神,心虚地松开了扣住拉环的食指,眼神瞥向别处,平静地说着谎:“去买的时候,手边正好就是,顺手拿了。”
“那还真巧。”
“嗯。”
这个小插曲,除了温夏无人在意,话题很快扯到别处。
大家共同走了一段路后,开始有人道别。
景栩和温夏同路,和大家告别后,景栩问:“你一会儿有什么事吗?”
“怎么了?”
“我要去花店,给外婆买束花,她茶几上的蝴蝶兰枯了。”景栩说,“你要是有事,就先回去。”
这个抬手看了看表,想了想:“那我先走了。”
“好。”
景栩走了后,温夏没等公交,而是去了文化街。
她又去了一趟书店,买了一本全英版的《小王子》。
到家后,她拆了塑料封膜,翻开内页粗略地看了看,就把这本书摆在床头。
总觉得它应该被好好对待。至少,要等到她平心静气、不被繁重课业和生活的泥泞所累的时候,再翻开它,用同他一样轻松的心情,细细品味。
翌日清晨,温夏刚出单元楼门口,就看到了景栩。
他的身影正好消失在转角。
他们鲜少有在单元门口就能遇见的情况,总有一个人先走,然后相遇在公交站牌下。
温夏和往常一样,加快步伐。
公交还没来,他和几个人站在环形路的尽头等。
温夏走过去,他感觉到有人靠近,抬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早上好。”
温夏心里却有一个高兴得跳舞的Q版小人,面上却一副平淡如水的模样,只挂着礼貌的笑:“早上好。”
话音刚落,公交正好靠站。
两人上了车,自然走到空着的位置。
景栩在她身边坐下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了两道的A4纸,递给她。
温夏不明所以地接过。
上面是他列的书单,第一排是英文,他在第二排贴心地附上了中文名、作者和译者。
他的字很好看,每一笔都走向流畅、收放自如。
在她打开纸张看到上面内容的那一瞬间,晨曦也正好透过车窗玻璃照在上面。
她没想到,他会把这件事记在心上。
原本以为,这件事,在他说完“尽量选经典读物”这句话,就已经结束了。
温夏将纸沿着痕迹折了回去,拉开书包拉链,妥帖地放进了书包夹层。
珍视又小心翼翼,像极了久入沙漠的淘金者,历尽种种磨难后,挖到第一颗碎金的模样。
暗恋者又何尝不是暗恋里的淘金者?在暗恋这片广袤荒芜的沙漠里,他们几乎没有淘到金子的概率。
可依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这是暗恋者的心酸之处,却也甘之如饴。
“谢谢。”她说。
景栩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淡淡一笑:“小事。”
温夏转头看向窗外,在心里默默反驳。
——这才不是什么小事。
第17章 黄昏下 《阳光总在风雨后》。
时间不急不缓地滑到了四月份。
四月中旬,身为班主任的老严,在一个温暖的午后被叫去开会,回来时带来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五月中旬的文艺汇演,如期举行。
五月的文艺汇演,是一中建校以来的传统,只是已经连续三年没有举行,难免让人猜测今年的活动是不是也会泡汤。
听到如期举行的消息,教室里爆发一阵欢呼。
每个班至少要报一个节目,但老严希望大家多多益善。
下午有一节班会,一整节课都在讨论一班要报送的节目。
温夏没什么才艺,一直安安静静听着其他同学毛遂自荐,或者推荐他人。
在一众嘈杂的声音中,温夏听见后桌的齐子尧激动地吼了句:“栩哥!栩哥会跳街舞!还会打架子鼓!实在不行,栩哥还会弹钢琴!才艺多多,供君选择!”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只是具体说了什么,温夏已经听不见了。
她只感觉脑子里一阵嗡鸣。
他好像什么都会,无论哪方面都很优秀。万缕千丝的阳光同时铺洒大地,他一定是最耀眼的那一缕。
偏偏这样最有资格恃才傲物的天之骄子,谦逊而有教养,不惹人嫉恨,跟谁都相处融洽。
而她——在所有人自信大方地说出自己才艺的时候,她能做的,只是默默听着。
无论从哪一方面,她都平凡至极。像路边的野草,像沙漠中的沙砾,像树林里的树叶……像这世间千千万万的、随处可见的、再普通不过的事物。
这节班会,是开学以来,讨论程度最热烈的课。而温夏始终一言不发。
其实温夏也想过,为什么非要在许多细枝末节跟他比呢?
或许是为了提醒自己要更努力,又或许是为了警告自己不要妄想太多。
她自己也不知道。
这节班会最终报给老严五个节目,需要在四月底参加选拔,获胜的那个才能最终登上文艺汇演的舞台。
景栩没听怂恿报钢琴独奏,但他表示可以给班里的合唱队伴奏。从那天开始,温夏时不时会听见从林婆婆家传出来的钢琴声。
后来她摸到规律,景栩怕会打扰到别人休息,会在晚上七点到七点半这个时间段练琴。
温夏就这么听着琴声过了一个月。
正式演出的前一天,学校要进行联排,下午不上课。
这天中午吃完午饭,温夏和黄筝没回教室,直接去了操场。
今天太阳很大,联排两点才开始。她们沿着跑道走了两圈,找了个阴凉地儿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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