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凑过去,在他唇角亲了亲:“这么哄你,行不行?”
景栩低头看她,大概是刚睡醒的缘故,她眼睛像是氤氲了一层雾气,有几根发丝懒懒散散地搭在脸颊,衬得她比平时多了几分妩媚。
偏她素着一张小脸,毫无攻击性,看起来却更加动人。
景栩喉结无意识滑动,喉咙里挤出一声笑:“还记得呢?”
温夏“嗯”了声,她想起之前孙洁妮谈恋爱的时的状态,因为吃醋而和男朋友吵架。明明一开始她并不想吵架,但发展到最后却闹得两个人都不开心:“我看吃醋的人都不太开心,我不想你不开心。”
没想到是这个理由,景栩直接愣在原地。
他缓过神来,动作温柔地把她放到床上,轻声解释:“夏夏,我没有不开心。”
温夏闻言“嗯”了声,或许是太累,她没再多说什么,很快睡着了。
景栩感受到她呼吸均匀才起身,关灯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好像不是一个称职的男朋友,因为她在自己面前好像永远是小心翼翼的,没办法真正做自己。
其实他很早之前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他直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
在别人面前的她,想笑就笑,虽然看上去一副好脾气,但想拒绝一些不合理要求的时候她也会坚决拒绝。
但面对他的时候,她好像把那一面藏了起来。
他们之间似乎隔着一层纱,透过这层透明的薄纱,他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彼此,却没办法真正地、完全地触摸对方。
第41章 像木偶 “景栩,抱。”
答辩时间是五月底, 五月中旬时,温夏的室友们都回来了,寝室又重新热闹起来。
她们像约定好一样, 在同一天回来。
由于床许久没人睡, 她们回来的第一件事, 是换干净的床单被罩, 然后收拾行李、打扫卫生。
看着发生的一幕幕,温夏恍惚间以为回到了刚开学报道那天。
只是那天她们是为了在这方寸之地长久生活而做准备, 而这一次, 短居之后便是长久的告别。
看着她们各自忙碌,温夏眼眶温热。
因为之前和孙洁妮闹过矛盾, 所以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没开口。这样的氛围和刚来报道那天完全不同。
有时候陈湘和孙洁妮需要走同一条道, 气氛立刻变得剑拔弩张,谁都不肯让着谁。
温夏和朱源松都没出声劝阻。
这样的场景, 她们谁都不愿意看见, 但也谁都没办法改变什么。
说白了她们都成年了,吵架是选择,选择视而不见不站队也是。
寝室每天都被沉默的气氛充斥着, 就这么到了答辩时间。
她们的答辩时间都被安排在早上,最晚结束答辩的是孙洁妮, 但也才上午十点。
孙洁妮回来立刻收拾行李, 收拾完立刻给男朋友拨去电话, 语气不悦:“你怎么还不到?我发给你的答辩时间表你没看?”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孙洁妮无力地说了声“知道了”就掐断电话, 而后戴着耳机开始追剧。
意思很明显,她拒绝任何聊天。
寝室门没关,此时已经有很多人推着行李箱从门口经过了。还有一些人高声商量着今天的约拍要带几件衣服。
从四月下旬天气转暖开始, 校园里就多了许多摄影师。
很多人在拍完学校统一请的摄影师拍的毕业照后,和好友或室友约拍了毕业写真,满校园的拍。
原本她们宿舍也有这个计划。
但这计划之后没人再提起过。
陈湘问温夏:“六月十号前毕业生必须全部搬走,你找到房子了吗?”
温夏摇头:“还在看,看了很多,要么就是租金太贵,要么就是离上班的地方太远。”
回来这么久,陈湘第一次提起温夏的男朋友:“你那个开大G的男朋友呢?不行就开口让他帮帮忙,不丢脸。”
温夏抿着唇没回答。
她也知道找景栩帮忙是最快、最省力的方式。可是她固执地,不想跟他在金钱上牵扯太多。
她害怕他们之间的不平等。
但这些话她没法说。
说出来显得矫情。
朱源松把话头接过去:“不过夏夏不是保研了吗,可以直接搬去研究生宿舍住。双人间的小公寓,羡慕死了。”
“也是,我都忘了这茬。”陈湘说,“话说回来,今晚带我们见见?我们再怎么说也算半个娘家人吧。”
温夏无奈:“他回学校了,他们的毕业答辩也差不多是的这几天。”
陈湘面露失望之色,但很快将此事抛之脑后。
孙洁妮大概一时半会儿等不到男朋友来接,收起耳机起身,不知道出去干嘛。
这会儿也到午饭时间,其余三人在她走后没多久也出门了。
朱源松和陈湘都是买了晚上七点的高铁票,这是她们的最后一顿,是散伙饭。
陈湘说,从云九香开始的,就从云九香结束。
于是三个人手挽手聊着天奔云九香去了。
学校去云九香不远,几个人大概想一起多待些时光,决定步行过去。
走出学校,陈湘看到孙洁妮,她说了声“晦气”就加快步伐。
没想到在转头的一瞬间,看到她被人打了一巴掌。
她没多想,朝着孙洁妮冲过去。
和她同一时刻冲过来的还有温夏和朱源松。
陈湘直接推了一把打孙洁妮的女生:“干什么呢你?”
温夏和朱源松将孙洁妮护在身后。
打人的女生挽着孙洁妮的男朋友:“这么多人帮你啊?但没用啊。知道你男朋友为什么没来学校接你吗?你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我床上呢。”
陈湘实在听不下去:“小三啊?还是知三当三,知道人家有对象还往上凑,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
“就这男的,狗见了都得吐两口唾沫,也就你当个宝。不过也是,狗见了屎也像你这么扑。”
打人的女生气急败坏,想对陈湘动手。
孙洁妮及时出声:“你巴掌扇过来试试。还想体面点就带着你的垃圾男人滚。艺术系的清纯系花,你猜,深夜约会富商这事儿曝光,你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众星捧月?”
孙洁妮的男朋友听到这话立刻不淡定了:“你说你只有我!”
两人开始了新一轮的战争,陈湘带着宿舍的人小跑着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孙洁妮一向不善运动,最先停下来。
陈湘见状也停下:“怎么回事儿?和我吵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
孙洁妮把有巴掌印的那半边脸侧过去:“谁让你多管闲事了。”
陈湘“切”一声:“行,我就当路见不平帮个了白眼狼。”
她说完,看向温夏:“夏夏,你帮我问问白眼狼要不要跟我们去吃散伙饭。”
孙洁妮没绷住笑了:“有病啊你。”
陈湘恢复平时耍宝搞怪的样子:“是啊有病。妮妮公主才能治,公主赏脸跟我们一起吃个饭呗?”
四个人又恢复了之前的相处模式,和开学报道那天一样,打打闹闹着一起到了云九香。
这顿饭吃得很慢,平日里急性子的陈湘今天吃得尤其慢,恨不得一个煮鱼丸分十几口吃。
她们刻意放慢语速聊着彼此以后的规划,也聊这四年来的相处。
但时间并没有因她们的不舍而停下,她们必须的速战速决,然后回宿舍拿行李去高铁站了。
孙洁妮、陈湘、朱源松三人从宿舍一起走的。
四个人从云九香回宿舍的路上都一言不发。
温夏没送她们,她们也没让温夏送。
四个人都心照不宣,她们都不想看到彼此流泪。
就连打车去高铁站,一向节省的三个人这次都没拼车,各自上了一辆出租。
分开前还是一句话没说。
她们都清楚,即使把“多联系”说几千遍,之后也不会实现。
之后的她们,会分布在天南海北,很难再有聚在一起的机会。然后被生活和工作拖累,多联系也会逐渐成为奢侈。
她们会在不同的地方,开始不同的新生活。
四个人开始了某种奇怪的默契。
——她们的眼角几乎在同一时刻,滑落了一滴泪。
然后,哭成狗。
温夏冷静下来,觉得自己这些年毫无进步。
明明从小就开始经历别离,却仍没办法把自己变成一个相对没有感情的人。
她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她想找景栩,但想到前天还挺他说毕设遇到了些麻烦,她又想,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五月底已经进入初夏,但到晚上空气还裹挟着凉意。
她觉得现在这个状态,不能待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于是穿上外套,打算在学校里随意逛一逛。
她漫无目的地逛着,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常去的那家甜品店。
她犹豫两秒走了进去。
蛋糕房每天烘焙的蛋糕都不多,几乎都是当天给处理掉。
现在店里已经不剩什么了,只剩下一个八寸的草莓蛋糕还孤零零地摆在橱窗里。
她买了蛋糕,然后拿去田径场。田径场这会儿夜跑的人多,还有跳广场舞的。
她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然后拍了一张蛋糕的照片发给了景栩。
景栩那边没立刻回,等他回消息的时候,她已经回宿舍洗完澡了。
景栩给她打了个视频电话。这个电话似乎也没什么目的,只是和她闲聊。
他说今天发生的趣事,说他们的毕业答辩安排在了一周后,这段时间可能都得呆在学校了。
温夏眉眼低垂,也和他聊了些今天发生的事。
但隐去了一些令人神伤的事儿。
景栩问她租房的事儿怎么样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只说让他不要担心,也暂时不用帮她什么。
景栩的房子离她上班的地方近,他曾说可以暂时住他那里,等找到房子再搬走,温夏不出意料给拒绝了。
他也没再强求。
温夏能察觉到景栩因为自己的拒绝而有些不高兴,但一直到他们结束通话,她都没改口请求他帮忙。
答辩的最终成绩一周后出了,学院把毕业典礼安排在答辩出成绩当天,但整个学院只有不到三分之二的人出席。
温夏在毕业典礼开始前接到景栩的电话,他说自己最近也很忙,实在脱不开身,对不能参加她的毕业典礼表示抱歉。
温夏还没来得及说没关系,就看到了林婆婆。
与此同时,林婆婆也看到了她。
青外是林婆婆的母校,杰出校友墙上还贴着她的照片。
温夏以为她是作为嘉宾来的,没想到景栩说:“我没办法赶过来,只好拜托外婆来陪陪她的未来孙媳妇儿了。”
温夏热泪在眼眶打转,她没来得及说谢谢,景栩那边就说有事匆匆把电话挂了。
温夏跑到林婆婆身边,林婆婆还给她带了束花,和她翻译的第一本文学书。
林婆婆对她说:“毕业快乐。”
林婆婆说,景栩本来想把他父母也叫过来,但怕她有压力,他们就没过来。
但托林婆婆将毕业礼物带了过来。
温夏被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词穷到一个劲儿说谢谢。
林婆婆捏了捏她的脸,好像她真是她亲孙女一样:“傻孩子。”
毕业典礼中午结束,林婆婆说要找老友叙叙旧,想带上她一起。但今天要交纸质论文装订,温夏就没去成。
温夏把林婆婆送到行政楼后,去打印店打印了四份论文。她将这四份论文交给学委后,买了回树阳的票。
飞机、高铁和火车都没有直达的,温夏先坐飞机到了市里,再乘了将近两个小时的火车,到余庆巷时,已经晚上八点。
她在巷口遇到从菜市场回来的大伯。
许久不见,他好像比记忆中老了不少。看到温夏的时候他愣了一下:“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开车去接你。”
温夏敛眸,将他手里的菜篮接过来:“火车站过来也不麻烦。”
温诚听懂了,她这是不想过多麻烦自己,叹了口气:“一家人哪有麻烦不麻烦的。”
温夏这次回来什么都没带,只背了一个只能装点小东西的斜挎包,温诚知道她没打算多待:“什么时候回去?”
“不知道。”
她不是敷衍了事,而是真的不知道。
今天来参加毕业典礼的家长不少,她原本没有回来的计划,但看到很多人的长辈陪着他们拍毕业照,她站在操场上,就冲动订了票。
所以才什么都没带。
两人一路沉默着到了家。
家里没人,大伯母估计又是在后街那家理发店打牌。
大伯在厨房忙活,温夏帮忙洗点菜。
期间两人都毫无交流。
大伯打算煲个排骨汤,盖上锅盖后,他看着温夏,忽然说:“毕业快乐。”
温夏的心脏像是被抓紧一瞬,喉咙处像是堵着什么东西。
所以他知道今天是她的毕业典礼,但他们连个电话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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