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被她放在枕边,她习惯把手机亮屏时间设置成“常亮”,屏幕发出盈盈微光,映在她半边脸上。
聊天界面的最后一行字来自景栩,时间是半小时前。
几分钟后,聊天界面又多了一条来自景栩的消息:【好梦。】
她很久没做过好梦了,今晚她如此豁达,上天应该会奖励她一个好梦吧。
手机屏幕右上角的时间刚好跳到凌晨两点,温夏醒了。
她梦到自己被人举着一把手术刀追杀,她拼命跑也没跑过,她的呼吸空间被一寸一寸压榨,窒息感将她包围,在最后一丝空气被抽走的前一秒,她从梦里惊醒。
她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呼吸着。
她偏头看到亮着的屏幕,继而看到屏幕上的“好梦”两个字。
她给景栩回过去一个委屈小猫的表情猫。
景栩回得很快:【做噩梦了?】
温夏想起时差问题,直接按着语音:“你又通宵了呀?”
她刚睡醒,虽然是被噩梦惊醒,但嗓音懒懒,很是好听。
景栩的电话打进来,伦敦那边是清晨,屏幕里的他像是被覆盖上一层薄雪,清新微冷的气息像是要冲出屏幕。温夏莫名冷得发颤。
景栩接上了刚才的话题:“有个图纸快要到deadline了,正好你对象灵感爆棚,想着熬一熬把它收尾部分搞定算了。”
温夏躺了回去,裹紧被子。
眼皮困得打架,但却对刚才的噩梦心有余悸,不敢睡。
她打个哈欠,眼眶逼出一些泪:“那你现在要去干嘛?”
“回去睡觉。”景栩像是被传染,也打了个哈欠,“不能熬太狠。”
温夏没注意他嘴角噙着的笑,自然也没察觉到他准备逗猫的心思,只是一本正经地回:“要好好休息。”
景栩并没把逗猫的心思收起来:“身体熬垮了,女朋友会不开心。”
温夏没意识到他开了一个隐晦的黄色废料玩笑,大脑处于混沌状态,听着他的声音,渐渐入睡了。
景栩看着视频那边镜头晃动一下,而后陷入一片黑暗。
大概是镜头朝下,被挡住了。
景栩没挂电话,怕她又做噩梦醒来,找不到他。
温夏这一觉睡得好沉,醒来发现手机已经没电。
充了电开机,发现她和景栩的视频通话持续了四个半小时,如果不是因为手机没电,可能还会更长。
温夏起床洗漱,出门前扫了宿舍门上的校园app,在上面填了空调报修,才拿上包出门。
今天是周六,按理说没课,但温夏这么多年习惯了早起,何况她有事要忙。
昨天中午胡老给了她一份商务文件,她得抓紧把翻译文件邮给胡老。
温夏以为是简单的商务信函,内容不过是询问一些产品的相关信息,就算她之前毫无经验,这种简单的信函应该也花不了多长时间。昨天她把文件粗略地看了一遍,发现就算是宋有临这样的老手都要花上不少时间。
这是一份跨国并购的合同,里面涉及到大量相关行业的专有名词,法律条款看一眼都头疼,胡老说里面涉及到的行业术语务必准确,不着急,明天之前把翻译文件发他邮箱就行。
话虽如此,但这种事儿哪有真的不着急的?
她问过宋有临,他说这种活儿有点经验的五六个小时必须搞定。像她这种小白,胡老虽然没为难,但也该在八小时内拿出成果。
说完这些,他难得严肃地补充:“你别看胡老平时好说话得很,在学术上就是一严肃古板的老头儿,要求极高。做好三年渡劫的准备吧,渡劫成功就飞升上仙,渡劫不成功……”
温夏甩甩头,把宋有临这些话从脑袋里甩出去。
因为翻译有难度,温夏打车去了景栩的公寓。
他书房里有很多不同版本的词典,查阅起来应该比在图书馆方便。
而且她目前十分清楚自己的能力,可能会需要打电话求助,图书馆是清净之地,不适合。
温夏到了后,先开了空调,等快要冻僵的身体回暖后,才去书房。
她打开笔记本,戴上耳机,播放了一场暴雨的雨声,看完了“客户需求”的文档后,开始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温夏的耳机里只有雨声,房间里静得只剩键盘声和时不时纸质的厚重词典翻页的声音。
温夏把文件粗略翻完一遍,来不及休息,立刻开始精翻。她斟字酌句,检查翻译出来的条款是否符合法律规范,反复好几遍之后,终于开始检查翻译文件条款间是否有逻辑冲突。
景栩这张乳白色的书桌很大,她占了一个角落,其余地方摆满了各个版本的词典,手边还有一个A4规格的厚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英文,电脑上也是各种颜色的批注。
等她把翻译文件打包好,发给胡老,发现外面天已经黑透。
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饿,拿出手机一看已经快要十一点。
这个点外头太冷,她不想出门,便去了厨房,打算自己随便做点儿吃的。
因为元宝需要人照顾,她本想把元宝带回宿舍,但室友猫毛过敏,元宝只能养在这里。所以她每隔几天就会过来一次,冰箱里倒也不算空空如也。
她煮了碗面,吃饱后靠在沙发上打算听个播客,没想到太累,没听几分钟就睡着了。
第二天她难得醒得晚,一睁眼就拿手机。
这会儿居然已经是中午了。
遮光窗帘全部拉上,此时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光景。
她把视线从从落地窗处收回,点开手机,有几条微信消息,分别来自胡教授和景栩。
胡教授早上七点给了她反馈,说她这次的翻译完成得非常漂亮。
温夏抿唇,回了胡教授的消息。
她眼底迟缓地浮上笑意,等客户那边结完尾款,她卡里就能多一笔钱。
景栩昨天给她发了几张图片,有几张是日常分享,他说觉得曼切斯特有一家餐厅温夏会喜欢,等她放假过来,带她去吃。剩下几张是快递取件码的截图,他让她记得去楼下快递柜取。
景栩自从出了国,时不时就要给她寄一些小礼物,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也有很多实用的——比如围巾、手套之类。
她打个哈欠给景栩回:【傍晚去拿。】
发完消息她就去洗漱了。
今天她没什么安排,想就窝在家里,懒懒地追个肥皂剧。冰箱里还有两个鸡蛋,她去了厨房,想把那两个蛋煎了吃。
边吃着蛋,边同景栩聊天。
景栩问她今天什么安排,她嘟嘟囔囔:“没什么安排,想放松一下,随便找点东西看。”
景栩在打哈欠,她催着景栩去休息,不用强撑着给她打电话。
客厅装了投影仪,她随便找了部喜剧电影,没看完就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被一阵铃声吵醒。
她下意识以为是景栩,睡眼惺忪地在沙发的角落摸到手机,看到来电显示那一刻困意全无,身体无意识坐正了,闭上眼再睁开,发现真的是那串号码。
来不及多想,她手抖着滑动接听,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边不知道是无意间拨通了她的电话,还是别的原因,也没说话。
双方僵持半分钟,温夏准备挂掉电话,那边出声了:“夏夏,我是妈妈。”
温夏听到这句话,手一紧,以为自己在梦中,梦呓似的说一句:“什么?”
“我……我问你大伯要了你的电话,才发现,原来是我的女儿救了我。”
温夏垂着眸,听不太懂她语气里的情绪。
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也没有失而复得的惊喜;更没有对她孤苦伶仃过了这么多年的愧疚。
温夏猜不透,半晌没动静,那边像是等不及,颤着嗓音问:“你方便,一起吃个饭吗?”
温夏不知道陈杏突然找她有什么目的,此时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就干脆沉默下来,听听看陈杏有什么打算。
陈杏许久没有等到她的答复,留下一句“如果你愿意来,晚上八点,我在之前一起吃饭的粤菜馆等你。”
电话挂断后,温夏往沙发的角落又靠了靠,客厅里只有投影仪的浅浅光亮,她感觉自己睡了很久,现在应该快八点了。但看向屏幕,两个半小时的电影才播放到一半。
现在才下午。
这通电话这么一打,她困意全无。
电影也再无半分心思看下去,按了暂停后,她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堰青的冬天总是阴沉沉,天空常常暗成一片,今天难得出了太阳,整个世界一片明亮。
窗帘倏然拉开,大片的阳光立刻侵占房间,温夏被晃得闭了闭眼,下意识抬手挡住射在眼皮上的光。
太阳应该刚出不久,往外看去,建筑物上还覆着层薄雪。
阳光照射下,细细碎碎地发亮。
她一直站在床边,俯看这座城,直到那层薄雪被阳光暖化。
第49章 于隆冬 以为是幻觉。
傍晚时分, 余晖将天空晕染得更加温柔,天际线处的那抹米黄色残晖,像某位画家作画结束后, 不小心用细软的画笔擦过, 丝丝缕缕地镶嵌进铺满窃蓝和青山蓝的巨大幕布里。
在最后一抹残阳也消失时, 温夏手里的手机振动两下, 她凝住许久的神色才有所松动。
不是景栩的消息。
也不是陈杏来电。
只是某视频会员到期自动续费的扣费提醒。
她突然很想给景栩发消息,于是拿出手机, 找到同他的聊天框, 发送了一句:【还没想好今晚吃什么,你觉得粤菜怎么样?】
两个小时过去, 聊天框安安静静。
景栩大概是在忙。
前段时间他就说, 自己在参加一个比赛,奖金丰厚, 到时候他就用这笔钱给他的夏夏买一辆白色大G, 跟他那辆黑色的搭配成情侣色。
迟迟没有等到景栩的回复,温夏最终还是决定去赴约。
她七点出发,正好碰上堵车高峰, 紧赶慢赶到八点半才到约定地点。
陈杏坐在和上次相同的位置。上次在医院见到她,是七月中旬, 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个多月了。
温夏慢慢挪到她身边, 看到她脸的时候, 惊了一下。
她脸上明显多了皱纹, 眼神相比起上次见面, 黯淡苍凉许多。她像被大雪覆盖的这座城,了无生机。
仅仅过去四个月,她已经苍老了这么多。
察觉到身后有人, 陈杏扭头看,看到温夏时起身:“夏夏,你来了。快坐快坐……”
温夏一言不发地坐下,拿起菜单翻开,递给陈杏:“您看看想吃点什么。”
陈杏没接:“我是……”
大概分别太久,之前她当着温夏的面那么斩钉截铁地说自己只有一个儿子,此刻,“妈妈”两个字她怎么都没法儿说出口。
“我约你过来的,哪能让你请。”
温夏没推脱,随手指了两道菜就说好了,陈杏又点了几道。
陈杏点菜的时候,温夏视线偷偷落在她身上。她看起来比记忆里完全是两个人。
之前温夏没来得及仔细看她的脸,现在离近了,发现她的脸远比四十二岁这个年纪苍老,只是厚重的粉将一些皱纹盖了个彻底。可是她身上的衣服并不便宜……温夏也无法判断她这些年到底是过的好还是不好。
温夏淡淡收回视线,同时点完菜的陈杏也看了过来。
陈杏看她,眼泪婆娑起来:“听你大伯说,你从小就乖,还考上青外,夸你很有出息。”
温夏没接茬,陈杏仍自顾说着:“夏夏变成大姑娘了……”
温夏眉眼一动,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蜷缩,而后轻抬眼皮直视着面前的女人,纠结几秒,还是决定把那个问题问出来:“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陈杏被她问得一愣,一时不知要怎么回答,率先移开了视线。
温夏依旧盯着她:“突然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杏开始哭起来,说自己当年是想把她一起带走的,但当年她连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这些年一直都在想她,想要母女团聚。但自己没能力,没办法把她早点接到身边,现在状况好些了,想尽一尽做母亲的责任。
温夏半晌没说话,她便小心试探着:“你毕业有什么打算吗?”
温夏一愣:“我已经毕业了,现在在读研。”
陈杏尴尬一瞬后又开始哭,说好啊好啊,考上研究生了,真厉害。
温夏闻言再度看向她,看不懂她眼泪里的情绪。
这顿饭仍食不知味,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几乎都没怎么动筷子。
结账结束,陈杏邀请温夏去家里坐坐。
温夏垂眸,思考几秒,点头答应。
陈杏家的位置在三环,是一个两层的小别墅,红砖枯藤,不难想象春天是爬满墙的枯藤焕发生机的模样。
走进里面,装潢舒适大气,客厅挂着一幅梵高向日葵的仿品,家里还有一个正在打扫卫生的保姆。见她们来,保姆走过来温声到:“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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