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长夜凄寒刺骨,程暮身影娇小单薄,江挚弯着腰站在她身前,认真为她穿戴好着帽子,程暮突然觉得温暖至极,过往时光无限回溯,那是一个个漆黑冰冷的寒夜,一个个身后空无一人的漫天大雪。
只有她独自一人顶着风雪,躬身赶路。
程暮看着江挚认真的神色,不知是饿的失了神还是冻的迷了智,某一瞬间她竟有一瞬的恍惚,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做梦。
这样的疲惫冻的刺骨的时刻,似乎记忆里似乎从不可能出现眼前这样一个人。
程暮面色憔悴,突然就像软了刺的刺猬一般,乖乖的站着,一动不动。
江挚给程暮戴好御寒的帽子后,缓缓伸出胳膊,搂住她的肩膀,宽厚的脊背靠在程暮的背后,随后他转身低头看向程暮,目光温和道:“好了,咱们过去吧。”
程暮对上他的目光,眼里闪过一丝明显至极的动容,身体周遭的温暖在提醒着她,她多么渴望这份关心和保护。
但那份动容也只存在了一瞬间,短到江挚几乎没有看清,程暮别过头移开视线,目光又重回憔悴疏离。
而后江挚扶着程暮走到小摊旁,坐到了馄炖摊位的小木桌上,他们依旧面对面坐着,就像上次警察局外的那次早饭。
漆黑的长夜风雪飘摇,寂静昏黑的街道空无一人,馄炖摊位撑着一个黑色的铁篷,四周用铁管固定,勉强抵挡着风雪。
但依旧有许多零星的雪花越过篷顶,扑在程暮的发丝上,程暮脸颊被冻的微红,她坐在小木凳上,缓缓将大衣搂紧,弯下身子。
江挚看着程暮,只拉紧披着的大衣,身体前倾靠在桌子前,整个蜷缩成一团,风雪飘打在她的发丝和身侧,她只默默低着头一言不发。
摊主是个年过六旬的老爷爷,头发花白,却长着一副好客的慈祥脸。
程暮和江挚去的时候,他正忙活着捏包子,瞧见后半夜还有人来,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后脸上立刻堆满亲切慈祥的笑容,问他们吃点什么。
江挚礼貌说:“两碗混沌,谢谢。”
江挚点完后那摊主便立刻去做了,冒着热气的大锅架在小店门口,里面的沸水咕嘟咕嘟的涌着泡,与这寒夜显得格格不入。
摊主将两碗硬邦邦的混沌倒下锅,盖上锅盖,涌起的水泡瞬间被湮了下去,但或许是锅底的火力实在太大,不过片刻,水再次沸腾起来。
摊主揭开锅盖,一股含着热气的水蒸气瞬间扑了上来,摊主微眯了下眼睛,用大勺捞出混沌。
随后摊主便乐呵呵的将两碗热腾腾的混沌端了上来,他穿的棉袄还打着几个补丁,笑容却洋溢着生活的热情,风雪晦涩的寒夜,唯有这处小摊冒着炊烟和热气。
程暮缓缓直起身子,眼前热气缭绕,不知是不是水汽的缘故,程暮觉得看着那碗混沌竟眼眶有些发红。
她坐在盯着那碗混沌看了许久,额头发丝微动,睫毛的霜雪也渐渐融化,她正要抬手动筷,江挚却先手一步,帮她掰开了黏在一起的木筷。
随后拿起桌上辣椒盒里的勺子,舀了一点辣椒在程暮的碗里点了一下,随后将碗筷缓缓的推到程暮的跟前,说了句:“快吃吧,小心烫。”
程暮看着他的动作,眼里闪过一丝极轻的疑惑,随之她的神色是更多的动容。
此刻程暮的眼神温顺的像只受伤的猫,甚至还带着一份极难察觉的委屈,她偷偷看了眼低头吃混沌的江挚,低下头拿起了筷子。
而后的许久,程暮只埋着头吃着混沌,一口接一口,她始终低着头,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再看江挚。
江挚看程暮开始吃饭,便缓缓放下了筷子,他其实并不饿。
他缓缓坐起身来,静静的看着程暮吃,微弱的灯光下,江挚看着她深埋着头的样子,眸子里含着无尽的情绪,却都被他一应压了下去。
良久,江挚缓缓开口:“车翻了有没有受伤,”
程暮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声音极轻,迅速反应道:“没有。”
说完后她头埋的更低,加快了往嘴里塞混沌的动作,她一下一下夹的越来越快,嘴里塞满了吃的。
下一秒,一滴豆大的泪珠掉到了碗里。
埋着头的程暮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像是掩饰窘迫般极力躲避江挚的目光,她缓缓的,一点一点的将头埋得越来越低,几乎是压在了胸口上。
江挚眉头猛地皱在一起,程暮蜷缩在一起的身体已经止不住的发抖,江挚缓缓起身,说了句:“我去买瓶水。”
随后立即起身离开。
江挚走后,程暮再也控制不住身体,她胸口一抽一抽的哽咽,程暮像一个缩头的乌龟一样,缓缓抬起双臂抱住头,将头埋进大衣和臂弯之内,像是极力掩饰着她的窘态。
她用尽全力压制着破闸而出的悲伤,身体却依旧止不住的疯狂发抖,泪水像是决堤般在她脸上肆虐流淌。
程暮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可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她觉得好难过,难过的不能自已。
她从未这么难过,仿佛是心口垒了二十多年的城墙在此刻轰然倒塌,她积压已久的悲伤委屈不甘难过,让坐在马路边的她此刻溃不成军。
程暮不知哭了多久,仿佛眼泪都快要流干了,小摊微弱的灯光无限蔓延,路不远处漆黑的便利店旁,江挚静静的站在拐角处,他的身影漆黑一片隐没在黑暗里。
深邃的眸子却从未离开过远处灯光下的人。
他眉眼晦涩,衣袖下的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眉宇中是不能上前的挣扎,心疼和无能为力。
他的指甲掐在自己的虎口处,越来越深,那女孩每抽泣一声,他就掐深一分,直到左手虎口被掐出血痕,那女孩也终于抬起了头,他凝重的呼吸才恍然长舒,手也渐渐松开。
但依旧看着远处脸色眼眶通红的程暮,程暮伸手抹掉脸上残留一片的泪水,无措的左顾右盼,寻找江挚的身影,确认江挚真的离开了她才面色的无措才渐渐平和。
程暮喘着粗气,不停的用手在眼边扑闪,想赶紧在江挚回来之前褪掉眼眶的红,而这些都被江挚看在眼里。
他的神色是毫不掩饰的心疼,江挚眼帘通红一片,幽暗的眸子看向程暮,最后一滴泪睡着眼角滑落,凄寒无比的雪夜,江挚却觉得心口有一块地方烧得发烫。
不知过了多久,程暮眼眶的红终于褪了大半,加上风雪冻红的脸颊,已经看不出她刚才哭过了,程暮情绪也渐渐平稳,看着江挚那碗才吃了几口的混沌。
程暮伸出手试了下温度,已经凉的透彻,程暮结过账后正要转身请老板再帮忙煮一碗,江挚却从不远处缓缓走来,说了句:“不用了,我吃好了。”
江挚的眼神一切如常,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
江挚缓缓走到程暮边上,极为自然的紧了紧她肩上的披风,站在程暮旁边,随口道:“便利店关门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而后程暮和江挚感谢了摊主老板,江挚就开着车送程暮回了宠物店。
宠物店外,江挚推开车门下车,一直将程暮送到了门口,程暮始终若有所思的看着江挚。
他临走前程暮叫住江挚,犹豫着开口:“今天麻烦你了,今天很感谢你,但并不代表……”
江挚回眸静静听着她的话,却在程暮但是出口的瞬间,江挚出声打断了她:
“还想赶我的话,等明天有力气。”
话毕后江挚嘱咐程暮早点休息,随后就转身离开,身影再度漫入风雪中。
程暮看着他的身影,摸了摸他带来的大衣和帽子,猜到今夜又藕断丝连了,顾虑之下她心头竟闪过一阵渴望,像濒临死亡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身体依旧被温暖包裹着,程暮无法用语言形容,她有多贪恋这份温暖。
但是,她有多渴望被爱,就有多怕被伤害,对这份感情,她的恐惧不安无措要远远大于幸福和渴望。
程暮看着江挚渐行渐远的身影,决心之后找个机会和他说清楚,必须在他那彻底斩断这份感情。
想到这程暮转身打开门锁,从宠物店走了进去。
程暮一躺到床上就睡着了,后半夜一夜无梦,睡的格外的沉,但脑中还隐隐记着和江挚彻底划清界限的事。
谁知第二日一大清早,江挚就抱着一大束茉莉白玫来敲门,一向含蓄内敛的他笑的无比灿烂,程暮看他的行头,满脸疑惑的拉开门,
问他:“你这是?”
江挚眉梢跳跃着喜悦,他莞尔一笑道:“我喜欢你,我要开始追你。”
第27章 你再不走我报警了……
程暮头发还乱糟糟的披在身后,桌子上摆着她正准备加热的面包。
刚睡醒的程暮一脸懵,她拍了拍还昏昏沉沉的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当她再度睁开眼睛抬起头时,江挚还站在满口,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
程暮一脸的不敢相信,试探着问道:“你没开玩笑吧?”
江挚闻言嘴角勾出一抹笑容,自来熟的推开门走进店内,堵在门口的程暮自然的被挤了回去。
江挚像是回自己家一样,把花和带来的另一袋东西放在踏凳上,熟练的弯下腰拿起鞋套,边穿边笑着抬头调侃道:“你觉得我像是开玩笑吗?”
程暮杵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江挚换好鞋套,越过程暮的身侧,自顾自的从那袋子里抽出一个青瓷的花瓶,而后走到柜台的水槽边冲洗干净后,又接了半瓶水,将花瓶稳稳的立在了柜台上。
程暮站在旁边,一脸疑惑。
江挚回头笑着看了眼程暮,又走过去抱起拿束茉莉白玫,拆开它的束带,将花攥着插入了青瓷花瓶中。
江挚身穿一身高领的白毛衣,外搭配纯黑色的大衣,他弯着腰整理着白玫瑰的花束,唇角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程暮看着他,觉得他和昨日相比仿佛变了一个人。
之前每次见他,他总是文质彬彬,克己复礼,情绪也极其隐晦,怎么今日却像突然受了什么打击似的,整个人神采飞扬,笑容洋溢,像是经历了什么天大的喜事一般。
程暮看着那个花瓶,像极了那日曹英闹事她失手打碎的那个花瓶,她没想到,江挚会带了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
程暮还穿着棉拖鞋,她缓缓向前走了两步,靠近江挚的时候停住脚步,微微侧头略带疑惑的问江挚:“你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挚刚好摆好花束,将花瓶轻轻转过来,让开的最灿烂的几朵面向程暮,他含着笑意的眸子格外的明亮,眼神微顿了一下,道:“没有啊。”
程暮眼里的惑色更重,她再次问道:“那你这是……”程暮的目光转向桌山他带来的东西。
江挚闻言笑意更浓,一片柔和之色在眼底晕开,他缓缓走到桌边解开袋子,里面装着给程暮带的早餐。
江挚从袋子里取出两瓶热牛奶,两根油条和两个包子,包子冒着热气,塑料袋上隆起一串水珠。
江挚站在桌边边摆着东西,边不经意的说着,像是聊天般道:“我不是说了吗,我要追你。”
话毕,江挚故作思索的转头,手还搭在桌子上,道:“你可以把这些都当成我在向你示好。”
江挚笑的轻松,语气带着玩笑的意味,眼神却是格外的认真。
程暮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怎么走,她沉思了两秒,恍然抬头似是鼓了一股气道:“我以为上次咖啡店我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
程暮的语气带着质疑急切和三分无措。
江挚闻言缓缓转过头,他将袋子从沾水的塑料袋扔到垃圾桶里,唇角依旧带着浅笑,低着头若无其事的轻轻道:“我也说了,我这还没清楚。”
程暮眉头微皱,听着江挚轻而柔和的声音,程暮想起昨夜他送自己回家的事,也不好意思再提高音量说伤人的话。
程暮缓缓走到江挚旁边的桌子侧坐下,隐下不太好的脸色,收了收语气说:“先坐下吧。”
江挚闻言眸色一亮,坐在了程暮对面的椅子上,程暮低头看了眼他带来的早餐,她望向江挚的神色复杂。
程暮缓了几秒道:“谢谢你大清早送来的早餐,也很感谢你昨夜送我回家,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但我想,你可能还不够了解我的想法,或者是我上次没有说清楚。”
程暮坐在江挚对面,一副想和他静下心来好好谈谈的样子。
程暮接着道:“我这辈子不可能和谁在一起,不论是你还是别人,在我这都没有可能,你做这些不过就是浪费时间,我的决定不会有任何波动,我想你低估了我做决定的决心。”
江挚的眸色稍暗,程暮的目光又转而看向柜台的那束花,她神色凉薄:“你的这些示好在我这也得不到任何反馈,所以趁早走吧,对大家都好。”
江挚听着这些话,突然就笑了出来道:“你还真是能一次一次,无论时间地点,随时准备将我推开,和我划清界限啊。”
这话虽是玩笑话,江挚藏着笑意的眸子却是止不住的落寞。
程暮没有在意他的打趣,神色凝重道:“我是认真的。”
江挚闻言,像是被打击到笑意渐渐收敛了几分,他突然转而将早餐往程暮面前推了推,不甚在意的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先吃早饭吧。”
程暮都拒绝他了,又怎么好意思吃他带来的东西,程暮直接冷着脸道:“请你带着你的东西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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