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暮曾觉得自己已经放下,但再次见面,她才发现,那段伤痛就像紧紧镶在胸口的一段烧红的烙铁,尽管浇了再多的水,也依旧无法完全湮灭。
只待风一吹,就能再次灼灼燃烧。
一桩桩一件件像无形的丝线一样,将程暮缠的越来越紧,程暮觉的喉咙处像堵着一块石头,她胸腔像被什么极力的挤压,气只进不出。
某一瞬间,程暮觉得此刻的时光定格,开始和那段噩梦般的牢笼时光开始接轨,一点一点的缝合紧密。
多年拼命的挣脱枷锁,多年的努力,如梦幻泡影般瞬间散尽。
程暮的头越来越沉,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她几乎要窒息。
李帆盯着程暮越来越涣散的瞳孔,在她腿软撑不住靠墙的瞬间,看好时机猛地冲上来,死死握住程暮拿刀的手腕,另一只手抬上来就开始掰程暮握刀的手指。
攥紧的手指被一根根掰开,让程暮的恐惧感剧增,她顾不上气闷,瞬间应激,抬起空着的右手就去反抗。
“拿来!”李帆咬牙切齿的吼道。
程暮顿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的反抗是死命的,无所顾忌的,丝毫不顾及会划伤自己的,面对高出她半个头的男人,她的脑子就只有一个意识,绝不能让她们走。
但终究是男女力量过于悬殊,程暮的反抗不但没能抢回刀,还在激烈的拉扯中受了伤。
刀尖划破程暮的羽绒服,割开内层的衣服,生生将她的胳膊划开了一条半指的大口子。
胳膊顿时传来火辣辣的疼,鲜血滋滋的往外冒着,程暮疼的皱起眉。
裸露出的一小片肌肤上还爬着黑红色的烟疤。
程暮也被拉扯的脱离了门把手。
李帆紧紧握着抢来的刀,脸上也闪过一丝惊慌无措,他连忙拉着曹英就要走。
刚向前两步,门突然从外面被人推开,江挚拿着车钥匙走了进来,看着店内不太正常的场景,他愣了几秒。
第10章 “窝囊,你还手啊你”……
李帆顿时心虚,忙将刀掩在袖口下面,低下头加快脚步,准备拉着曹英从旁边绕出去。
江挚有些疑惑的转头看程暮。
程暮饿的身体斜靠在墙上,他看见程暮被割开的羽绒服,垫着衣服压着流血伤口的动作,江挚眉头微皱,他的视线往上挪,当看到程暮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和强忍疼痛的表情时,他的心猛地一颤。
深邃的黑眸里,瞬间渗出刺骨的寒意,他缓缓转过头,看着走出门的两人急促的背影,眼里愠色越来越浓。
李帆拉着曹英,步子越来越快,刚走到宠物店外的长椅旁时,李帆突然被人拉住胳膊,刚一转头,一记拳头重重的砸到了他的脸上。
李帆痛呼出声,曹英也被吓得尖叫出声,李帆疼的捂着脸,他嘴角已经被打出血,他刚站直身子还没反应过来,又被一记拳头狠狠的砸了过来。
力道之大,他直接被掀翻在地,李帆后背向下躺在地上,艰难的抬起胳膊肘撑起上半身。
“窝囊,你还手啊你!”曹英看不得男朋友无辜被打,壮着胆子吼道。
江挚攥着拳头,站在原地,昏暗的路灯下,他看着李帆,极黑的眸子隐在一片幽寂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妈的,敢打老子!”李帆抹了下唇边的血,像一头饿狼般冲上来扑倒江挚。
两人顿时扭打在一起,你一拳我一拳的就往对方脸上抡。
靠着墙上的程暮听到外面的打斗声,她方才疼的意识涣散,没听到江挚回来。
此刻她忙撑着虚弱的身体跑出去,两人扭打在一起的惨烈场景,程暮顾不得胳膊上的疼,刚准备上前拉架,她缓了一秒,先拿出手机报了警。
她们这边离警局很近,警察说四五分钟就能到,让她们先不要紧张。
程暮将手机塞进兜里,捂着还在冒血的胳膊,冲了过去。
“江挚!”程暮拉住坐在李帆身上轮拳头的江挚,慌忙道:“好了好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江挚听到程暮的声音,抬起的拳头停在半空,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狠色,他闭上眸子起身,长舒一口气缓和几秒,再睁眼看向程暮时已是一片温和内敛。
“你没事吧?”程暮关切的问道。
程暮看向他,他的头发凌乱,嘴角又青又红,大衣上沾满了泥土。
这与他平日彬彬有礼,气质不凡的形象判若两人,程暮内心的疑惑大过感激。
她不明白,他为何要替自己这样出头,将自己弄的一身狼狈,她们不过才认识不到一周。
想到被踢飞的小泰迪,如今生死难料,程暮一时觉得羞愧难当,她眼神飘忽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么帮自己的江挚。
江挚还不知道这一切,他缓缓的站起来,转头掸了掸身上的雪,转头对程暮轻轻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确实相比之下,李帆的伤比江挚重的不止一点,他根本不是江挚的对手。
曹英冲过来扶起李帆,瞪着江挚和程暮,她发狠的说了句“你们给我等着。”说完就搀扶着李帆要离开。
刚转身马路对面传来警笛的鸣叫声,一声一声,在人影稀松的黑夜显得极为刺耳。
警车迅速穿过红绿灯停到路边,四个身穿警服的警察走下来,程暮松了口气,江挚转头看了眼,知道是程暮报的警。
曹英眼里全是戾气,她冷冷的瞪了程暮一眼。
程暮脸色很白,但看向曹英的表情很冷漠,江挚将她们的对视尽收眼底,他不知道程暮和那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程暮简单叙述了事情发生的经过,说到泰迪被踢伤的时候,程暮顿了几秒,对着江挚面露歉意。
江挚眼眸微动,什么也没有说,而后曹英咬死不承认,李帆只不断叫嚣江挚殴打他的事实,警察准备将她们拉去警局再做详细笔录,留意到程暮的伤势,江挚建议先去医院,程暮却说自己没事,她压了一会血已经止住了。
她可以先去警察局,之后警察将李帆扔在地上的刀用塑料袋包起来,随后对宠物店内的碎瓷片做了拍照。四个人都被警察拉走,前往附近的警局。
警局内,警察对四个人之间发生的事做了详细的笔录,面对曹英对事实的绝对否定,程暮表明自己还有一个证人丁蔓。
她目睹了一切,最终警局将曹英和李帆的行为认定为寻衅滋事。
将江挚和李帆的行为认定为互殴,经过了解具体情况,鉴于李帆的过错在先,且经过还手,警方要求双方自行承担损失。
警察厅内,曹英和李帆的脸黑的可怕,江挚眸子晦暗,看不出情绪,但相比他平日的神态,还是多了几分骇人。
程暮的眼神带着倦意和痛感,但面对曹英的眼神威逼,她的目光毫不闪躲,淡漠又坚定。
四人面对面坐着,警察坐在前面双指交叉放在桌前,看了眼左边,又看了看右边,用劝说商量的语气开口:
“一般店内闹事这种事,到最后啥都是一方谅解,一方赔钱道歉,毕竟没有造成太大的实质性伤害。”
曹英看着男友几乎看不清容貌的脸,再看向程暮无所畏惧的眼神,气的胸腔几乎要炸开,但她绝不能因为这事留下案底,影响博士毕业。
要是她爸知道了,绝对更饶不了她。
曹英越想越怕,她强压着怒火,憋了一口气问:“说吧,要多少钱?”
缓了几秒又思索了下,用关切的语气说道:“你一个人开店不容易,摩擦磕绊总是难免的,也不是每次都有人给你出头的。”说到这的时候他挑衅的看向江挚。
“所以啊,做人留一线,免得以后哭都来不及。”这个哭字她咬的格外重。
“说什么呢,这是警察局!”警察出声呵斥,因为此刻任在场的谁都听出这话明晃晃的威胁和恐吓。
“程女士,你不用怕,说出你真实的想法就行。”警车放缓了语气,安抚道。
江挚始终没有说话,他不想影响程暮的判断,但在此刻,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的搭在她的小臂上,用极为令人安心的声音道:“别怕。”
程暮看了眼江挚,眼神表示没事,随后她缓缓抬起眸子看向曹英,干涩的瞳孔里像蒙着一层雾一样,程暮的脸上看不出得意,气愤和恐惧,没有任何表情。
她只淡淡道:“不谅解,”
程暮的声音很虚弱,却格外的坚定,一锤落定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
警察叹了口气。
最后曹英和李帆两人被拘留十五天,具体赔偿金额等到泰迪康复后再做计算。
程暮临走的时候,曹英让她等着,这事没完。
曹英转头看程暮的眼神冷的可怕,带着想弄死她的狠辣。
程暮回头与她对视,将她的目光尽收眼底。
程暮此刻强装镇定,说完全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但多年被霸凌的经验告诉她,恐惧只会让仇者快,亲者痛,得到的只会是更无所忌惮的欺辱、
所以她不能害怕,她得镇定,她得靠自己,就像曾经的每一次一样。
程暮走出警察局的时候,外面正下着鹅毛大雪,程暮被割开的羽绒服处传来丝丝凉意,打在她止住血的伤口上。
程暮只觉得双腿像灌了铅似的,眼皮重的睁不开,心力交瘁。
江挚跟在她的右后方,视线始终跟着她。
江挚正式认识他才不过一周,但在江挚的视角里,此刻的她像极了一片沼泽,只管吞下所有的恶意与威胁,而后一声不吭,永远都静静的站着。
不哭也不闹,甚至没有情绪,像个机器人一样不知道疼。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江挚眉头微蹙,觉得心口仿佛正在被什么腐蚀,一点一点的到达咽喉,他难受的说不出一句话。
两人站在警察局的门口,头顶无边的雪花天幕,就这样站了很久,程暮仰头看着雪出神,雪花落在她的发丝,打在她的睫毛上,滴进眼睛里。
突然一滴热泪从冰凉的眼角划过,程暮没想到自己还是这么脆弱,一层一层的盔甲也挡不住她的哽咽委屈和孤独。
江挚始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程暮假装撩发丝的动作擦点眼角的泪水,随后转头带上笑意,看向江挚。
“今天谢谢你啊,给我出头,小泰迪的事我很抱歉,丁蔓刚发来消息,说小泰迪做了手术,性命已经无碍了,医药费我全包,你想要任何补偿我都没问题。”
程暮用极为轻巧的语气说着这些话,只有江挚能看到,她的笑容有多勉强,脸色有多苍白。
程暮看着江挚微蹙的眉头,觉得他可能是生气了,随后又准备再说点什么。
“没关系,你什么都不用补偿,小泰迪受伤不是你的错。”江挚唇角带着极为温和的笑。
程暮准备再开口,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到了他们面前,车门打开,车上走下来一个身穿西服的年轻男人。
还未等他说话,江挚率先跨步到他面前,接过他手里的钥匙,说道:“辛苦了,你先走吧。”
那男人点了点头,随后瞥了眼警察局就匆匆离开了。
那是江挚的助理,江挚经常出差,所以常备另一把钥匙在他那,以防需要用车。
江挚来之前车停在宠物店外,警察局内他联系助理将车开了过来。
江挚拿着钥匙,转头对程暮说道:“我送你回去。”
程暮不想麻烦他,当即拒绝,说自己打车就可以了。
江挚拉开车门,说:“顺路,不麻烦。”
程暮即便觉得不好意思,也不好再拒绝,说了句谢谢,坐到了副驾。
第11章 如今的我也不是高中那个……
江挚轻手关上车门,绕过车身坐上主驾。
汽车发动,程暮头昏昏涨涨的,她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
她靠在车座背上,静静的望着车窗外。
她觉得胸口沉沉的,像压着一块石头,她的思绪还停留在曹英的那些话里。
不知道是恐惧还是不适,她始终没法无视她的一切,始终是受影响的。
江挚边开车边用余光观察着程暮的反应,他也没有说话,默默调高了车内空调的温度。
程暮的手机铃突然响了,是丁蔓打来的,程霜忙按下接听键,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是丁蔓交代泰迪治疗的一些问题,程暮顺手点开了免提,提示道是有关小狗的手术的。
江挚点头,丁蔓那头说小狗的手术已经做完了,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医生说万幸没有踢到内脏的部位,所以受伤不算特别严重。
现在宠物医院已经关门了,狗狗在里面有专人看护,丁蔓说宠物医院建议明天再去看狗。
随后程暮挂掉电话,转头看向江挚,他表情很平静,没有宠物受伤的气愤,也没有焦急。
他只淡淡道:“今晚麻烦把医院地址发给我,明天我去看泰迪。”
程暮又再次道歉,并且提出愿意任何形式的补偿。
江挚依旧是同样的答复:“不用了。”
他车开的很稳,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方向盘,似乎是若有所思。
在又一次瞧了眼程暮的反应后,他从右手边的小匣子里取出一杯热牛奶,是用玻璃杯装的。
“要喝杯牛奶吗?”江挚沉稳的声音响起,他单手将牛奶递到程暮身前。
走神的程暮转过头,看着牛奶有些惊讶,她下意识礼貌摆手拒绝;“天太冷了,不喝了吧,谢谢。”
“热的,暖暖手吧。”江挚没有收回手。
程暮征了两秒,见江挚还没有收回手,她接过牛奶说了句谢谢。
牛奶是微烫的,程暮有些不解,这么晚他的车里怎么会有热牛奶,而且他像是提前准备好的。
程暮两只手包裹着牛奶瓶,手渐渐的暖和了起来,期间她多次用余光瞥了几眼江挚,他只专注的开着车,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但不知为何,程暮总觉得江挚对她有些特别。
她不知道她的感觉是不是自作多情,或许是他本身就是这样热心的人。
程暮问道:“这么晚怎么会有热牛奶,”
江挚若无其事的答了句:“估计是助理顺手稍的,我也是刚才注意到。”
程暮闻言轻轻点头,她觉的自己应该是多想了,助理晚上来接老板,帮带一瓶牛奶是很正常的事。
这话题结束,车内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江挚略带歉意的开口:“今晚是我冲动了,如果他们以后再找你麻烦,你可以打我的电话。”
程暮抬起眸子,唇角带着礼貌的笑:“不用了,已经麻烦你很多了。”
程暮苦涩的笑道:“其实你不用为了我和他动手的,毕竟我们才认识不到两周,连朋友都算不上,我明白你是看不惯他欺负女生,一时意气上头,但这世上看不惯的事多了,没必要为了一个陌生人弄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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