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被掩埋的曾经又在被一页一页的翻开,程暮不知是好是坏。
会不会有一天她也像撞上他们一样,撞上正在疯找自己的舅妈一家。
然后平静的生活再起波澜,程暮越想越心烦,她摇摇脑子干脆不去想,闭上眼睛。
出租车到宠物医院的时候,江挚已经早早到了,程暮急匆匆走到小泰迪的笼子旁边的时候,江挚正和医生在交流着什么。
程暮远远看到趴在笼子里的泰迪,它被剃光毛的肚子上缠着纱布,断肢的腿上缠着棉袜子,正趴在毛毯上闭着眼睛。
程暮觉得愧疚,她静静的站在门口等她们聊完,宠物店内的暖气有些热,程暮卸下围巾,挂在胳膊上。
再抬头时江挚已经和医生聊完了,他回过头看到程暮,抬腿朝着她走过来。
第13章 金色的光线勾勒出他侧脸……
程暮也往前靠了几步,正巧医生拿着药瓶和纱布从门口走进来,径直朝泰迪的笼子走去。
程暮回头看到,和江挚两人不约而同的走近笼子。
刚和江挚交代情况的那位男医生穿着白大褂,看样子应该是给狗狗开刀的主治医生,现在走进的这位年纪尚轻,应该是他的助理。
“你们二位就是狗主人吧,我现在要给它换下药,你们可以靠近点看看。”
那位助理显然是误会了程暮和江挚的关系,程暮委婉笑笑说:“我不是,但我是来看小狗的。”
江挚没有说话,两人靠近并排站在笼子的边上,静静的看着那位助理医师将折叠笼摊开。
泰迪现在还处于昏迷阶段,那位助理轻手一圈一圈揭下它肚子上的纱布,最后一圈沾着血的纱布被取下。
小泰迪肚皮上缝过线的伤疤袒露在视野里,剃了毛的肚皮上长达一指的伤痕触目惊心。
程暮看见的一瞬间倒吸一口凉气,江挚也忍不住皱起眉头,那助理医师回头看了眼两人的反应。
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边换药边语重心长的说:“这类小型犬做过手术一般寿命都会减损大半,这只小狗我看还少了一条腿。”他换完药开始缠新的纱布。
接着道:“你们当主人的,养了狗就得对她负责,做这一遭手术狗多受罪。”那助理的语气带着指责。
在他的视角里,狗主人并不缺钱,可狗满身是伤,可见狗主人在照顾她上并不上心。
“多谢医生,我们以后会注意的。”江挚语气诚恳,向收拾东西准备走的助理致谢。
那助理叹了口气合好笼子,收拾好换下的纱布转身出了门。
随后程暮和江挚也出了宠物医院,他们站在宠物医院门口,此时才不过九点。
风雪消寂,天光散开,徐徐的寒风吹动着程暮额头的碎发,程暮围着围巾,江挚站在她旁边。
两人看着街头川流不息的车流,江挚双手塞进兜里,良久程暮把手从兜里拿出来,看着眼前的车流对江挚说:
“泰迪受这些疼痛都是因为我,即便你不需要我承担责任,我也难辞其咎。”程暮转头看向江挚,眼神真挚:
“我再次真诚的向你道歉,你不责怪我因你是个良善的人,但我知道小狗对你很重要,否则你不可能大费周折,在出差的时候找人照顾它。”
程暮喉咙吞咽了下,带着歉意道:“现在给它造成这种不可逆的伤害,我真的很抱歉,小狗的手术费和疗养费不出所料会由伤它的人承担,我想来想去我能补偿的也很少。”
清晨的旭日穿过江挚的脊背,斜射在程暮素净的脸上,程暮半张脸乘着阳光,她微仰着头看着江挚,语气认真:
“如果你还相信我,我希望能承担小狗出院后的照顾和疗愈,我会用尽所有心力去照顾它,为因我造成的伤害承担责任。”
江挚也回看向程暮,阳光打在他侧脸,他的眼眸内敛沉稳,嗓音微低:
“你很有担当,这件事虽然错不在你,但也的确因你而起,就冲这份担当,我可以答应把狗交给你照顾。”
程暮闻言,眼里的虑色瞬间散了大半,眼眸清亮,扬起唇角笑了。
晨光打在她的笑脸上,像挥散阴霾后的彩虹,江挚看着她,克制的眸子里也浮出三分笑意。
程暮向他道别,转身准备离开,江挚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程暮刚走出几步,江挚喊了声她的名字。
程暮回头,透过刺眼的阳光,望向他的身影,江挚逆光而立的身影修长俊逸,优雅自如。
金色的光线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他的脸一半隐在阴影里,阳光在他身上投下一层微黄的光晕,安静无声。
程暮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到他用极为低柔的声音说:“以后你不用害怕,那两人不会再来找你了。”
程暮站在原地,眉头微微皱起,眼里带着疑色,不知怎的,她感到一股莫名的温热从背脊处传来。
胸口似萌生出一条细小的河流在微微的荡漾,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程暮觉得心口有些异样。
她突然就不好奇他所言真假,匆匆说了句谢谢,转身赶紧离开了。
程暮坐在回去的车上,逆光而立的江挚的模样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程暮觉得自己的思绪似乎起了波澜。
她感到不安,闭上眼极力压制这种异常。
等程暮回到宠物店的时候,店内有三两个顾客,丁蔓正在微波炉旁边热面包,程暮刚准备换鞋进去,关星落突然打来了电话。
程暮停下换鞋的动作,转身走了出去拉上门,接通了电话。
“喂,程暮,你宠物店那边装修的咋样了,我这几天公司有点忙,都给忘了。”那头传来关星落关心的声音。
程暮声音温和:“已经装修好了,你介绍来的江设计师很专业,设计图原店主非常满意,我以为你们是同学,他已经告诉过你了,就没和你说不好意思啊。”
关星落毫不在意的说:“没事没事,江挚在同学圈里出了名的疏离,要不是他主动找我设计店铺,我们恐怕一直也不会有交集。”
“而且我们一点也不熟,他肯定也不会把你们的事给我讲。”
程暮微微点头,说原来是这样啊。
关星落就是打来问下这事,得知情况后她还忙于工作就挂断了电话。
程暮转身回了店里,丁蔓已经热好面包和牛奶放到桌子上,刚才看程暮进来又出去就没有喊她。
程暮换好鞋子脱下外套,坐到桌子前,将今天早晨看泰迪的事情告诉了丁蔓。
丁蔓吃着面包说了句:“那么小的狗做手术,她看着都心疼。”
程暮边吃边点了两下头,随后低头划开手机,点开谢引鹤的微信,她手停留在对话框里,眸色微动,若有所思。
正说着聊天框弹出了一串电话号码,是谢引鹤发来的。
他表明那是他的电话号,程暮犹豫了两秒拨通了他的号码。
那头似乎刚开庭结束,电话那头人声窸窸窣窣,程暮表明想约个时间和钟老师见一面,谢引鹤说母亲已经退休,现在在家修养,随时都可以。
程暮希望在见面前先不要告诉老师,时至今日,对于钟老师她怀抱着感恩思念,但因为那年发生的事对每个人都是莫大的伤害,所以她不知道怎么面对钟老师。
她也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之后的事钟老师并不知道,所以她还需要些心理准备。
谢引鹤说好,都听程暮的,但他感受到了程暮的迟疑鹤犹豫,电话那头他用极为真诚的语气说:
“钟老师她很感谢你,她也很想见到你,我虽然并不了解你,但从母亲那我知道你很善良勇敢,这些年我们都很担心你。”
程暮听着那头谢引鹤温和的声音,嘴角浮起笑容,她淡淡道:“我知道了,谢谢。”
而后程暮放下电话,看向吃着面包一脸好奇的丁蔓,就将遇到钟老师儿子的事告诉了丁蔓。
丁蔓一听谢引鹤的名字,瞬间死去的记忆被唤起,她咽了口面包说谢引鹤是她老同学。
程暮惊讶,突然想起丁蔓和谢引鹤和她都是同一级的,而且她们两都是在市一中念的高中,那被分到一个班的概率极大。
丁蔓和谢引鹤高中都是班上的尖子生,后来都去了重点大学,之间的关系属于在同一个同学群里,也有微信,但是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
丁蔓也没想到这么巧,她说和谢引鹤都是学法律的,丁蔓听了程暮对谢引鹤的描述不禁唏嘘。
同样的年龄,同样的专业,境遇却完全不同。
丁蔓倒不是抱怨,只是单纯的感叹一下。
程暮笑着拍拍她的胳膊,玩笑的语气说道:“人比人气死人,赶紧吃饭,吃完饭还要擦玻璃呢。”
丁蔓喝下最后一口牛奶的时候,程暮已经起身清洗好了餐具,丁蔓还仰着头,靠在椅子背上故作备受打击的模样哀叹。
程暮收了牛奶杯子,弯下腰就拉着她的胳膊往起拽,“哎呀,赶紧起来,干活啦!”
丁蔓一边被拉着往水槽边走,一边甩着头哀叹,程暮拿她没办法偏着头故作吓她的模样道:“你再这样我就给你拍个照,然后给你老同学发过去,让她看看你这副被他打击后而摆烂的熊样。”
程暮笑着故作要掏出手机的模样,仰着头耍赖的丁蔓立刻就站直身子。
“哎呀,我真是服了你了,来来来干活。”丁蔓笑着豪迈的喊了声,一点也不装了。
程暮笑着放下手机,随后两人拿干毛巾开始擦起了落地玻璃,清理上面的冰渣和雾气。
快到傍晚的时候,程暮打开手机,看到了谢引鹤发来的消息。
他表示明天自己没有工作安排,问程暮明天有没有空,希望能约个时间见一面。
程暮也早想去见老师,她转头看看店内正在逗狗的丁蔓,笑着回了句有时间。
随后谢引鹤希望程暮能将地址给他,方便以后联络,还问程暮现在他们算不算朋友。
程暮不假思索的发去了地址,随后回了句当然,还发了个友好的表情包。
程暮以为他要地址真的是为了方便联络,第二天早晨吃完饭后,推看门看到谢引鹤的时候,她才知道。
他要地址是想第二天来接她的。
今日天气依旧是放晴的,雪结成冰铺在道路两侧,屋外寒气逼人。
宠物店内暖气呼呼的吹着,狗子不停的扑腾打闹。
此刻谢引鹤正坐在店内的沙发上,他穿着黑色的长羽绒服,比起西装显得亲和了许多。
坐在毛毛虫沙发上显得他腿格外的修长,他正低头摸着萨摩耶毛茸茸的头。
第14章 “所以,我应该是恨……
丁蔓遛狗回来后,和谢引鹤简单寒暄了几句,程暮收拾好东西,就出了门。
今晨雪依旧是停的,街头人影稀松,程暮上了谢引鹤的车,车开的很稳。
程暮一路上没有说话,只撑着头望着车外,思绪纷飞。
过往的一幕幕仿佛幻灯片一般在她脑海中闪过,钟老师慈祥的笑容,作文本上她鲜红的评语,曹英瞪着她的表情。
一幕又一幕,程暮觉得心口酸酸涨涨的。
时隔将近八年,她也有五十多岁了,不知道她变成什么样子了。
程暮期待又紧张。
谢引鹤从反目镜中看出她的思绪,他也没有说话。
对于当年的事他知道的很少,唯一清楚的就是她为母亲做了证,保下了她的工作。
谢引鹤是单亲家庭,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母亲的收入是她们家唯一的经济来源。
当年的事若不是程暮挺身而出,母亲就会被教师这个行业永久封杀,谢引鹤不敢想象。
这对母亲是多么巨大的打击。
谢引鹤手指摩挲着方向盘,开着车看着前方的道路,缓缓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刹停,停到了一处中档小区的楼下。
程暮跟着谢引鹤上了楼,他们家住在十三楼,程暮和谢引鹤站在门口的时候。
程暮微低着头,拳头微微隆起,大拇指止不住的摩挲着。
她很紧张,不是毕业学生回去拜访老师的那种紧张,而是因为当年的事,对于双方来说都是巨大的创伤和枷锁。
程暮怕老师根本不想见她,不想勾起那段黑暗的往事。
她不请自来是一种冒犯,又怕老师碍于她当年作证的恩情假装很想念她。
她怕感受到那种假装的热情和尴尬的不适,那无疑像是一颗子弹,瞬间粉碎支撑她这么多年的光亮。
程暮缓缓闭上眼睛,轻轻的呼气吸气,稍微平静下来后看向谢引鹤。
谢引鹤手轻轻拍上程暮的肩膀,抬手示意她按门铃。
“不用有压力,她一直很挂念你。”谢引鹤安抚道。
程暮长舒一口气,点点头,顿了两秒按响了门铃。
只听屋内传来一阵脚步声,门被缓缓推开,一个身穿灰色毛衣,留着短发的中年妇女出现在了门口。
她身形很消瘦,脸上爬着细密的皱纹,鬓角已经花白,干练的短发里藏着隐约可见的白发。
但动作优雅,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周身都是退休教师的知识分子气质。
程暮看向她的时候,疏离的眼神瞬间变的清亮,带着小孩渴望得到认可般的试探和期待。
却在看清她苍老面容的瞬间眼眶红透。
她苍老了许多,背没有以前挺得直了,神色中的犀利也被岁月磨平了。
“钟老师,”程暮哽咽着开口。
钟瑞芝本就看眼前的女孩眼熟,在她开口的瞬间认出了她。
“程暮,是你!”钟瑞芝惊喜,她上前一步握住了程暮的手,她从上到下心疼的扫视着程暮,边看边叹息。
“你们里面聊,我在外面等。”
钟瑞芝点头,随后拉着程暮的手将她带回了屋内。
沙发上,程暮和钟瑞芝坐在一起,屋内物品摆放整齐,干净朴素。
程暮告诉了钟老师,她和谢引鹤的桥遇上的经历,而后简单的说了近几年的工作规划和现在的上班地点。
钟瑞芝点点头,她看向程暮的眼神始终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慈爱,她看着程暮欲言又止,程暮感受到,问道:
“钟老师,你是想问我什么吗”程暮试探着问道。
钟瑞芝沉默良久,有些艰难的开口:“当年你给老师做证后,她们……”
钟瑞芝亲眼见识过曹英的狂妄和坏,对老师尚且如此,何况对没有父母撑腰的程暮。
程暮高一被她们集体孤立过,钟瑞芝早有耳闻,不忍心学习的好苗子被湮灭,才在学习上多关注她。
对于当年做证后程暮会承担什么,她不敢想,就像一根扎在她心里的刺,困了她这么多年。
程暮立即意会到她的问题,程暮开口打断她,语气不甚在意道:“没事,曹英也就是纸老虎,不敢真的拿我怎么样,顶多就是孤立我,让我打扫卫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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