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渡便道:“正因如此,京郊大营四品佐领才轮得到他,否则没落如卢氏,卢奕麟入仕,只能从五品坐起。”
沈樱想了想,便没说什么。
谢渡不再提起旁人,看向她:“所以,沈樱,我会为你吃醋,你呢,你以后会吗?”
沈樱想了想,微微摇头:“我想不到。”
想不到她因为一个男人而丧失理智。
和宋妄在一起两年,投怀送抱的女人有很多,却从未激起过她半分情绪。
幸而她有一手以假乱真的好演技。
对她来说,吃醋似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那样的反应。
沈樱蹙眉,有些茫然。
谢渡松开握着她后颈的手。
移到前面,抚着她蹙起的眉心,轻笑一声:“别皱眉,放松。”
沈樱下意识舒展了眉心。
谢渡神色很是平静:“这件事你不需要费心。感情的事情,向来都是顺其自然,越强求,便越发求不得。”
“沈樱,我并不着急。时间长了,或许你爱我,比爱你自己更深。”
沈樱没说话,却打心底认为,这是不可能的。
第47章 回门谢渡很好
沈樱不吭声。
谢渡一笑,撩开帘子,转了话题:“快到家了,待会儿带你走走,认认门。”
沈樱顿了顿,看着他。
谢渡骤然意识到她该累了,面不改色道:“还是改天吧,今儿累了。”
沈樱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好。”
新婚头三日,一向是新人最忙的时候。
第一日婚礼, 第二日拜见翁姑, 第三日回门,没有半点轻松。
像新妇认门认人这样的事情,其实不在礼制内,只是世家大族枝繁叶茂,若不特意认一认,平常见了恐生出笑话来。
这项礼节,一向放在第二日拜见翁姑后。但今日额外入宫谢恩,沈樱的体力自然比不上他,这件事延后也无妨。
谢渡又想了想,道:“算了,不去也行。”
沈樱疑惑看他。
谢渡解释道:“你乃谢家宗妇,如今更贵为三品诰命夫人,该他们来拜见你。当年母亲嫁入谢家,便是如此。”
沈樱迟疑不决:“那长辈们不会挑你的理吗?”
谢渡温声道:“在京的长辈,除却你今天早上见过的,其余都几乎出了五服,断不敢在你跟前托大。你不用操心了,我去找母亲说。”
沈樱点了点头:“这样最好。”
不知谢渡是怎么说服的谢夫人。
谢夫人特意遣了身边的侍女传话,让沈樱不必前去认门,在家等人拜谒即可。
不过,这项礼可废。
回门之礼却免不了。
三月十九,是回门的日子。
用过早饭,待到日头斜挂时,沈樱拉着谢渡,不疾不徐从南轩堂出门,登上马车,往崇宁街沈府去。
到了沈府,沈既宣携萧夫人、沈舒、沈棋一家四口候在门前。
谢渡先从车上下来,将手递过去,沈樱紧随其后,握住他的手。
二人一同走到沈既宣夫妇跟前。
沈樱行礼:“父亲,夫人。”
谢渡拱手,随着沈樱的称呼:“岳父,夫人。”
沈既宣面带笑意,亲手扶起谢渡:“贤婿毋需多礼,快快请进。”
萧夫人皮笑肉不笑:“大姑娘请进吧。”
一侧,沈舒沈棋乖巧唤道:“姐姐,姐夫。”
沈樱瞥他们一眼,颔首示意,却又看向萧夫人,淡淡道:“怎的只有阿舒和阿棋,其他弟弟妹妹呢?都是夫人的孩子,您要一视同仁才好。”
萧夫人脸色微变,语气冷淡:“他们年幼,吹不得冷风,待大一些,我自然会带着出门见客。”
沈樱笑了笑:“那就好,夫人是长辈,您先请进。”
萧夫人抬脚进去,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谢渡,脸上挂起笑意:“明玄,谢夫人对待嫡子和庶子,也是一视同仁的吗?”
谢渡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眸光微沉,脸色淡了淡,平铺直叙道:“家父家母此生唯我与胞妹两个孩子,既无姬妾,更无庶子。”
萧夫人呆滞一瞬,顿了顿,看向沈既宣。
沈既宣尴尬地笑了笑:“谢相对夫人果然情深。”
萧夫人阴阳怪气:“是啊,世间男儿如谢相者,凤毛麟角。”
谢渡淡笑一声:“我不过随口一说,岳父与夫人切莫因此生气。”
沈既宣忙道:“这是哪里话,我不仅不会生气,还要以谢相为师,端贵品行,和睦家宅。”
谢渡莞尔:“那再好不过。”
一行人缓步走到正厅外。
厅内快步走出来个熟悉的身影。
沈惠坐在厅堂内,一看见他们的沈樱,就匆匆忙忙迎了上来,她握住沈樱的手,上下打量着,顿时红了眼圈,脸上却又挂着笑,极为奇异。
沈樱轻轻唤:“姑母。”
大喜的日子,沈樱着银红曳地长裙,珠环翠绕,脸颊白里透红,眉眼间透露出轻松的气息。
看上去,嫁人后的日子,并无太大压力。
沈惠仍是不放心,趁着谢渡与沈既宣说话的功夫,将沈樱拉到后堂,问道:“明玄待你如何?谢家人好相处吗?这种大家族,应付得过来吗?”
沈樱耐心地一一回答:“谢渡很好,对我很好。谢家人都好相处,翁姑都是和善之人,并不会为难我,小姑子活泼善良,并非磋磨人之辈,一切都好。谢家虽是大族,婆母却让我随心行事,不必顾忌。”
她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情绪。
盖因知晓,沈惠会问出这样的话,全因这皆是当年她自己受过的苦。
沈惠刚嫁入卢家时,做的并非正妻,而是妾。
那时沈家仍是县城一个不起眼的小小庶族,与世家有天壤之别。
却不想,恰逢卢家公子路过会稽,偶遇沈惠,倾慕其美貌,不顾沈家意愿,强纳为妾。
过了几年后,沈既宣立下军功,沈家于京都有了一席立足之地。
卢家原配夫人去世,沈惠又生了卢家唯一的子嗣,便被扶正,做了卢家的嫡妻。
想必,那个时候她在卢家,没少被人为难。
姑父并非体贴之人,加之大族主母何其难当,再有人使绊子,姑母的日子,定是难过的。
沈惠听了,握住她的手:“阿樱,你要说实话,这种事情,万万不可报喜不报忧。”
沈樱不由一笑,坚定道:“姑母,阿樱字字句句,出自真心,不敢有假话。”
沈惠欣慰不已:“那就好、那就好,我们阿樱是个有福气的。”
沈樱笑着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姑母不用为我操心,谢家很好,我也很好。”
沈惠感慨万千,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光:“阿樱,我们出去吧。”
外头,已经开始摆午饭了。
用过午饭,沈樱拒绝了沈既宣的挽留,拽着谢渡回了谢府。
坐在车上,沈樱问谢渡:“我父亲与你说什么了?”
谢渡长指抵着额角:“问我何时去豫州上任。中书省下的诏令,命我四月初二出发。”
沈樱觉得不止于此,若仅仅是闲话,何至于她与沈惠一出门,就看见他脸色不好。
谢渡无奈笑了笑:“你父亲没说什么,只是你那后母说了些话。”
沈樱蹙眉:“什么?”
谢渡道:“她今日特意带着沈棋来见你我,是为了求我给她写一封举荐信,让沈棋拜大儒江叙为师。”
沈樱已然皱眉:“你没答应吧?”
谢渡失笑:“当然没有。我与江叙乃忘年之交,深知他性情淡泊,不慕名利,收徒授课只讲缘分,只看天资。旁人就算了,我怎么可能以交情为筹码,逼他收徒。”
沈樱松了口气:“那就好。”
谢渡摇了摇头:“可怜天下父母心,萧夫人为他百般筹谋,可惜你那弟弟却是个愚钝的,聪慧不及你半分。”
第48章 攀比你为何不信任他?
沈樱摇了摇头,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冷意:“不论他愚钝还是聪慧,拜师一事,都不可答应。”
她一幅冷漠决绝的态度,且是对着血亲的弟弟。
谢渡凝目看她,眼眸中带着疑惑不解,没得到她的回答。他没有强求答案,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与沈家来往,会告诉你。”
沈樱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白皙的掌心,声音很轻:“或者,你可以完全不与沈家来往。”
她抬起头,意态疏冷,“我不想看见沈家人得到任何好处。”
谢渡静静看她片刻,轻轻道:“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沈樱抬眸,对上他的目光。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漆黑深邃,有一抹光亮蕴于其中,如缀满星子的天空,此刻,这双眼睛坚定地望着她,眸中含着温和与期待,无端让人生出信赖感。
而她与萧氏、与沈家的恩怨,也并无隐瞒的必要。
马车行入无人的巷道,车内外皆寂静无声,唯余车轮辘辘,与风声呼啸。
“明日,陪我去大慈恩寺一趟吧。”沈樱端坐着,双目平静,古井无波,“明天,我慢慢跟你说。”
谢渡了然:“与你母亲有关?”
沉吟片刻,他撩起帘子,对外头随从道:“你回府禀告相爷与夫人,我与少夫人今日不回家了。”又对车夫道:“改道,去大慈恩寺。”
沈樱懵懵地看着他,不解道:“你就这么好奇?”
甚至,等不到明日,非要今天知道?
谢渡放下帘子,转过身,状似不在意:“你是婚后第几日,对宋妄说的此事?”
沈樱愣了,有一丝茫然。
谢渡眸色微沉,垂首漫不经心道:“不记得了?”
沈樱摇头:“不是。”
谢渡与她对视:“你还记得?”
沈樱按了按眉心,言简意赅:“我没跟他说过这件事。”
这下子,轮到谢渡愣住了:“什么?”
沈樱视线落在他身上,像审视一般:“好端端的,提起他做什么?”
这还是他第一次,无缘无故提起她与宋妄的旧事。
还是用这种奇奇怪怪的口吻。
谢渡面色无异,手指却不由自主拨弄着桌案上的茶盏,稀松平常道:“随便问问。”
沈樱轻轻“哦”了一声,随即笑了,看着他:“我还以为,你是在与他攀比?”
谢渡手指一顿,不再动,抬起眼眸,坦坦荡荡道:“你以为的没错,我是在与他攀比。”
沈樱不解,问:“攀比什么?”
比谁知道的早?
有意思吗?
宋妄做出这种幼稚的举动不奇怪,但谢渡性情平和温定,不该如何啊。
谢渡敛眸,笑了:“攀比谁在你心中的位置更重要。”
迎着她不解的眼神,谢渡语气越发认真:“这是你的秘密,轻易不会告诉别人,除却亲近之人。所以,若我比他知道的早,说明在你心里,我比他更亲近,或者说,我比他值得信任。”
“若是晚了……”他言未尽,意已达,眉目平静如水,“你知道的,我这一生,从未输给过他,这件事更不想。”
沈樱瞠目结舌,楞楞看着他,有些难以理解他的想法:“这是什么说法?无稽之谈。”
谢渡并不解释,也不争辩,笑问:“那你为何不告诉他?”
沈樱又愣住了,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不得不承认他的说法:“因为我不信任他。”
以前,宋妄是她的夫君,是她帮扶、维护的人,是她最重要的存在。
十五岁相识,十六岁成婚,十八岁分离。
他也曾真真正正庇护过她三年。
若无宋妄,三年前,沈樱便已被随意嫁了人,成为一个默默无闻死在后宅的女人,在偌大京都中,激不起半点水花。
但从始至终,宋妄都不曾成为她信任的、依赖的人。
她从来没有认为,宋妄能够庇护她一生。
谢渡不肯轻易放过这个话题,追问:“他绝不会害你,你很清楚,那你为什么不信任他?”
沈樱的手颤了颤,半晌,叹了口气:“他这样的人,哪里值得信任呢?”
诚如所言,宋妄绝不会害她。在别人害她时,甚至会挺身而出护着她。
他非常非常爱她。
可但那又如何?
宋妄的情爱从来都不值钱,轻而易举,就被他懦弱的性情击碎。
风雨和顺时,一叶扁舟足以栖身。
风雨飘零时,脆弱的扁舟抵不过惊涛骇浪。
沈樱悠悠然道:“实不相瞒,从嫁给宋妄的那天起,我就从未想过与他共度一生。只是没想到,先帝走的这样早,若再给我三年时间,纵然和离,我也绝不会落得这种境地。”
谢渡平心静气:“实际上,你的处境并不算差。若非太后厌恶你至极,你可以过的很好。”
废黜贵妃的旨意,人尽皆知。
彼时,宋妄赐她玉芍园居住,又还归嫁妆,又赐千金。若无谢太后搅局,她其实可以舒舒服服度过一生。
沈樱道:“没有解决掉她,就是不足。”
谢渡顿了顿,突然问她:“若无太后,你与宋妄会一直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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