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渡道:“你是我的妻子,谢家的一切,理应属于你。”
沈樱心底震动:“我……”
谢渡道:“战场才是你该在的地方,阿樱,只要你愿意,别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沈樱用力点头:“我愿意。”
谢渡轻笑:“好。”
他对一旁的侍从道:“请叔父和几位统领前来。”
等人的时候,沈樱倏然问道:“母亲和姣珞还在洛阳,若是……她们怎么办?”
谢渡道:“我从京城出发那日,父亲已经派人往洛阳送信,让她们二人暂回陈郡。朝廷的奏报到万寿宫时,她们两个已经抵达陈郡,在陈郡,没有人动得了她们。”
沈樱放下心。
等谢颂等人聚齐,谢渡道:“今日,有件小事要与大家商议。”
他先看向谢颂:“叔父,我们大约回不去洛阳和京城了,是我连累了您。”
谢颂道:“你是为了黎民百姓,无奈之举,叔父若是为此怪罪你,就白读了这许多年的圣贤书。”
“多谢叔父。”他这才看向其他人,“前几日,北伐军副将陈盛来找我,愿意带领北伐军,加入我谢家军。”
几位统领都道:“这是好事,原以为朝廷的军队都是废物,没想到这北伐军还有几分本事,能加入我谢家军,便是如虎添翼。”
谢渡继续说:“我与诸位的看法一样。此外,陈将军提了个要求,我也觉得很好,他说要沈樱来担任军队首领,才能服众,我方才考虑过,已决定将谢家军全权交由沈樱负责,诸位统领想必没有异议。”
不待旁人说话,他将准备好的理由,一箩筐倒了出来:“沈樱是我的妻子,谢家宗妇,谢家的一切家业,理应由她负责。她又是沈既宣将军的女儿,熟读兵法,聪慧敏锐,在此一战中,功绩斐然,定能带领我谢家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我以为,没有比她更好的统帅了。”
谢颂率先道:“自然如此,若能由阿樱来做这个统领,百利无害。”
两个谢家人都这样说,其他人更没有意见,毕竟,他们以前是谢家的私兵,衣食住行都由谢家供养,不会去违背主人家的命令。
何况,这位沈娘子的本领,他们亲眼见识过。
如斯本领,比他们这些男人强一百倍,来做他们的统领,他们凭什么同意?
只是有人提了一句:“那我们该如何称呼呢,是夫人还是……”
沈樱道:“自然是叫将军。”她神色温和,却叫人不敢违背,“战场上不论男女,更不论原先的身份,只有将军和士兵,没有夫人,更没有权贵。”
几位统领肃然:“是。”
沈樱道:“以前,诸位是谢家的私兵。但从今日起,便要开始南征北战,所以,许多东西都要改一改。”
屋内坐着五位统领,她道:“日后,谢家军分为五路,东西南北中,五位将军各自一路,若有新军加入,便分散了编入五路当中,诸位管好自己的兵马,与我,与你们郎君一同,创下不世伟业。”
第93章 完结章
平谷县一战,大败羌国,民心振奋。
谢家军休整一番,便南下,奔向洛阳城。
一路上,幽州百姓闻迅而来,主动请求入伍。
谢家军的队伍,不断壮大。
待王乔安磨磨唧唧回到洛阳城时,平谷城和谢家军的消息,也刚传入洛阳城。
朝议时,被人上达天听。
宋妄勃然大怒,抓起手边镇纸,砸向地面:“放肆!”
天子之怒,犹若雷霆。
众臣工纷纷下跪请罪,盼皇帝保重龙体。
宋妄心绪难平,怒不可遏。
一来,他亲派的大将军王乔安,被一封假圣旨欺瞒,临阵脱逃,罪无可恕。
二来,他亲派的钦差谢颂,假传圣旨,勾结恶贼,反叛于他。
三来,谢家世受皇恩,却在他眼皮子底下蓄养军队,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可恶!可恨!
他没听任何人的劝诫阻拦,也不给任何人辩解的机会,大怒道:“王乔安临阵脱逃,不堪为将,夺去官职,押入大狱!”
“谢氏谋逆,左仆射乃主谋,谢氏族人知情不报,当诛!”他冷脸,唤来禁军统领,“立刻派人围住谢府,府中许进不许出,等朕处置。”
禁军统领犹豫了片刻,还是提醒他:“陛下,前几日谢夫人进宫请辞,早已带着秦氏夫妇回了祖籍陈郡。”
宋妄咬牙,恨道:“好!好!”
陈郡乃是谢家老巢,势力盘根错节,称一句“土皇帝”也不为过。
谢夫人带着女儿回到陈郡,再想抓人,就失了先机,几乎没了可能。
若为了几个女眷出动大军,却也不值得。
而谢继宗掌控京都,位高权重。
他贵为天子,鞭长莫及,也奈何不了他。
还是先对付谢家的男人。
一旦谢渡和谢继宗兵败,谢家的女眷,自然任由他处置。
“着令……”宋妄恨极,想要派人前去剿灭谢家反贼,环顾一周,惊觉竟无将可用。
满朝文武,尽皆蝇营狗苟的酒囊饭袋。
而谢氏反贼,是能够打赢羌国的精锐部队。
天下间,能与之一战的,大约只有沈既宣。
可,沈既宣便忠心耿耿吗?
宋妄心底突兀地生出一丝冷意。
阿樱嫁给谢渡,沈既宣当真不知亲家的动向吗?
宋妄站在那里愣了片刻,方冷冷道:“宣,豫州军统领觐见。”
豫州军统领许益,曾跟着谢渡面圣,是个耿介中直的可用之材。
宋妄忽地有些茫然了。
这是他的江山,他的臣子。
他能用的人,他要用的人,却个个都与谢渡有关。
他就当真不如谢渡吗?
许益入宫觐见。
宋妄任命他为大将军,命他带兵前往幽州,剿灭叛军。
宋妄嗓音冷肃,恨意刻骨:“凡逆贼同党,格杀勿论。”
许益已知幽州之事,叩首道:“臣,遵旨。”
宋妄看着他:“爱卿乃豫州军统领,受过逆贼的恩惠,朕用人不疑,望爱卿莫叫朕失望。”
许益道:“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宋妄颔首,又赐下黄金千两。
许益颇有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风范,叩首谢恩。
宋妄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最终只说:“今日起,边境的奏报,每日二次。”
一下朝,宋妄就去了静安殿。
朝中的事,也传到了谢太后耳中,谢太后的怒火只多不少。
见了宋妄,只说一句,要他带着谢渡的首级,到她跟前请罪。
宋妄却不是为了跟她说这个。
而是冷冰冰道:“前朝的事,朕会决断,不劳母后操心。谋逆的是母后的娘家,谢家所图,母后当真不知?”
谢太后怒不可遏:“你怀疑哀家?”
宋妄冷眼看她:“由不得儿臣不怀疑。母后可知,这次在平谷,是谁凭一己之力,带着北伐军守住了城池?”
不待谢太后回答,他自问自答道:“是阿樱。”
谢太后怒道:“那又如何?”
宋妄讽刺一笑:“阿樱的能力,不弱于沈既宣,若天下大乱,有了她,几乎等于有了致胜的底牌。母后逼我和阿樱分开,将这天大的助力,送给您娘家的侄儿,又逼我娶了两个没用的女人,您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谢渡?”
谢太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霍然起身:“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宋妄,你是我的儿子,谢渡算个什么东西!”
宋妄收回目光:“是儿臣失态了,不该疑心母后。”
他垂眸,淡淡道:“事已至此,再提旧事,也是无用。”
谢太后深吸一口气,与他解释:“哀家没有让你和她分开,只是不许她做皇后,是她非要和你决裂,你连这也要算在哀家头上吗?”
宋妄淡淡道:“不怪母后,是我配不上她。”
谢太后不可置信:“你说什么?”她顾不得失态:“你是天子!天下至尊!”
“我对她不好,我的家人也对她不好,作为丈夫,我不及谢渡一半。”宋妄看向谢太后,“我让舅母以为阿樱不能生育,本以为她会和母后一样棒打鸳鸯,没想到舅母无动于衷,一句话都没说。”
“也或许她说了,但被谢渡拦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她嫁给谢渡,比和我在一起时,过得更好。”
“母后,父皇说得对,我的确平庸无能,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
谢太后心底渐渐生出不祥的预感:“你说这些……你想干什么?”
宋妄图穷匕见,安然道:“母后,我想去御驾亲征。”
谢太后呆住:“你疯了!”
宋妄与她对视:“母后,我很清醒。贵妃腹中的孩子快要出生了,太医说是个男胎,江贵人也有了身孕。”
“若是我回不来……”他闭上眼,“母亲可以另立新君。幼儿登基,母后垂帘听政,算是我对母后尽的最后一点孝心。”
“我不同意。”谢太后只有一句话,“你是天子!”
宋妄不理会她,道:“今日,我派了豫州统领许益带兵讨伐叛军。”
“可是母后,许益不可能赢。”他有些疲惫,“以前他就比不上沈既宣,如今也不可能比得上阿樱。”
“满朝文武,只有沈既宣可用。”他叹了口气哦,“可我不敢用,我担心他临阵叛逃,带着朕的大军向谢渡投诚。”
谢太后沉默了。
沈既宣的确用不得。
女婿总是比前女婿亲切一些。
可除了沈既宣,他们没有可用的将军。
多年重用世家,打压寒门,终究还是自食恶果。
宋妄叹息道:“我知道自己于军事上平平,不会带兵,不会打仗。”
“可是母后,若我不去,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若我去了,我死了,还能给母后留下一条生路。”
若有幸死他一个,守住京师。
那母后可以扶持贵妃的儿子上位,天下还是他宋家的天下。
若不幸朝廷陷落,谢太后毕竟是谢继宗的亲妹妹,谢渡的亲姑母。若她成了失子的寡妇,谢继宗肯定不忍心对她赶尽杀绝。
“若京师沦陷,贵妃和她的孩子肯定活不成,可江贵人的孩子没有人知道,还望母后能护她安危,想办法将孩子抚养长大。”
“至于我,”宋妄低头,“母后,我去了,就不回来了。”
谢太后闭上眼,靠在椅子上,仿佛苍老了十岁。
她方才还能做到色厉内荏,这会儿,再也伪装不了。
她问:“你何时去?”
宋妄答:“待叛军到豫州时。”
谢太后眼底流下泪。
宋妄不语,转身离开。
日光落在他身上,莫名有种深寒。
谢太后此生头一次生出悔意。
沈樱,沈樱。
这个女人。
她没想到,宋妄情深至此。
到头来,死也不怕。
谢家军行军的速度不快,一路招兵买马,足足过了一个多月,终于到达幽、豫交界之处。
这一路上,许益带兵攻打了好几次。
但最终只能反攻为守,被逼得节节后退。
这是靖和二年的四月初九。
宋妄不顾朝臣的反对,在朝堂上宣布御驾亲征。
他亲自带着数万大军,在豫州边境,与沈樱遥遥相望。
经过一个寒冬的灾害,今年春天的天气格外风调雨顺。
那天,两队大军厮杀。
朝廷的大军惨败,死伤无数。
暂时休战时,宋妄得到了禀告。
他带了八万大军。
才七八日的功夫,死了三万,伤了四万。
只剩下一万人,还算康健。
而对面,仍是气势高昂。
败局已定。
差距太过悬殊。
宋妄坐在帐篷里枯坐了一夜,想了一整夜。
第二天,派了使臣,要求对方主将谈判。
沈樱带着六个护卫,入了他的大营。
宋妄看着她的脸。
舟车劳顿,风霜雨雪,让她变得不再娇弱,比起以前更具风华。
宋妄的心隐隐作痛。
“你怎么敢自己一个人过来?”他扯了扯嘴角,“不怕我对你不利?”
沈樱无畏:“你不会。”
宋妄垂眸,不再看她,道:“我找你来,是为了谈判。”他这一生,第一次认真喊她的全名:“沈樱,朝廷输定了,我可以认输。”
“我可以写禅让的诏书,把皇位让给谢渡,我可以去死。”
沈樱看着他:“条件呢?”
宋妄回看过去,没有回答,反而喃喃道:“你还记得我们成亲之前,同去山上游玩,偶遇月老庙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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