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一大捧红玫瑰,一看就是刚从花店提的,瓣面上浮着透明水珠。
梁惊水本能地后撤了两步。
“惊水。”陆承羡和她打招呼。
梁惊水皱眉:“你有完没完?这种地方你怎么混进来的?”
陆承羡笑着说:“雪潼有个时尚界的大咖朋友,他帮我搞来的票。我刚看见你朝这边走,想提前等着给你个惊喜。”
听觉几乎失灵,梁惊水脸上裂开一抹荒意,想问到底是单雪潼有绿帽癖,还是陆承羡得了什么臆想症。
他低头看向她身上的婚纱,目光里带着一丝怀恋,仿佛在追忆什么无法重现的过往。
梁惊水笑出声来。
“好吧,你们赢了。”终于在第四次接过捧花,她投降,心悦诚服。
刚才进来时门忘了锁,也许是风将门轻轻推开,一股凛冽的淡香飘入她鼻息。
光影斜落,身后投下的人影与她的脚尖交汇,刚好压在影子的额头上。
那影子沉静地伏在地面,岿然不动。
梁惊水当机立断调头退后,迎面望见一个熟悉的面孔,男人身量颀长,单手抱着一捧白风铃花,气韵春和景明。
他目光安静地停在她脸上,又缓缓下移,扫过红玫瑰、婚纱成衣,最后带着惯常的笑意,眺到她身后的青年:“你是谁?”
陆承羡双手环臂:“我是惊水男朋友。”
对方笑了一声,低低的音节如细丝划过玻璃,凉意直透颈后。陆承羡不由缩起脖子,底气骤无。
听他言简意赅说:“那打扰了。”
伸手将门轻轻掩上,礼貌得体,不带一丝重量。
屋内陷入静默,陆承羡下意识挺直了背,问梁惊水:“你的追求者?”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门被重新推开,带着一阵未消弭的风声。
商宗站在梁惊水身前,没有碰她,慷慨地把选择权交出去。
“水水,跟我走。”他说。
只是他的声音不再沉稳,情绪在其中涌动,像心脏深处爆裂的焰火。
陆承羡还在怔愣间,全然未觉商宗是什么时候将那捧红玫瑰塞进他怀里,花刺划过掌心,刺痛却迟钝若幻。
那抹白影在眼前消散,连将他青春的灵魂一并夺去。
第19章 真实的勾引
梁惊水双手提起婚纱, 稍稍抬高裙摆,裙尾仍若即若离地贴着地面摆动,好似一只多音白闪蝶振翅低飞。
商宗淡扫一眼,停在她身后:“先别动。”
身后传来男人俯身的动静。梁惊水没有回头, 只是停下脚步, 后背莫名涌上一股轻微的刺痒感。
他毫不迟疑地拢起拖地的裙摆, 手掌托住轻薄的纱料,动作透着一丝过分的耐性。
“好了,我们走吧。”他轻言。
那刺痒感愈发清晰,沿着脊柱蔓延开来, 梁惊水几乎屏息。
商宗托住裙摆, 步履平稳地陪着女孩一同向前走。
后台的目光被这一幕吸引,画面的浪漫充盈而至, 攫住人心最柔软的地方,不少人脸上绽出姨母笑。
走到秀场后, 梁惊水完全记不起刚刚Tiffany是如何将花束绿叶系在她裙摆前部的, 也不记得耳麦与遮目带是何时固定到她头上的。
她眼前漆黑, 对周围的感知愈加敏感。
Tiffany在她身边提醒:“待会上场, 我会通过耳麦指引你的走位, 记住要避免磕绊或摔倒。现在我帮你把手别起来。”
“我来吧。”一道低沉的嗓音接替了Tiffany的话,捎着不易察觉的哑。
梁惊水的手被引导着向后,触碰到一片温热的掌心, 手腕被轻扣住。
男人的手掌划过她的手背时, 梁惊水感到一股细微的颤意从肌肤渗入骨髓,那根丝带不仅束缚了她的手腕, 还仿佛缠住了身体里某根看不见的弦。
每一次拉紧,都引发一股非自愿的震颤。
最后丝带绕过手腕, 在他指尖灵巧地收拢成一个大蝴蝶结,余下的尾端自然垂落,柔柔地贴在她指尖。
“漂亮。”他的声音贴得很近,耳后的热气拂过肌肤,让她耸肩缩颈,趾端不自觉蜷起。
梁惊水几乎没法行走。
让人心痒的欢愉横蛮地纠缠着一处,熏神染骨,她仍在细品余韵。
一旁响起Tiffany暗昧的咳嗽声,疑似提醒商宗注意分寸。
商宗从身后走近,手掌顺着腰线缓缓滑下,不知是存心还是无意,恰巧停在最敏感的弧度,微微施力将她搂向前,扶着她登上后台。
灯光渐次黯淡,帷幕无声拉开。舞台尽头聚光灯精准落在T台的起点,音乐随即响起,模特的裙摆在光影中翻涌,从手工法式刺绣到顶级真丝欧根纱层叠剪裁,每件婚纱都体现了V家对工艺细节的苛求。
梁惊水的耳麦紧贴在丝带内侧,自然形成了一层降噪屏障。耳麦中传来的指令清晰可辨,而秀场观众的反应被隔绝在外界,她毫无感知。
轮到她时,她从后台侧方出发,按照指令稳步走向台中三分之一处,一切进展顺畅。
梁惊水稳稳踩着步点,目光落在前方光束中的虚无。
就在此刻,耳麦里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杂音。她于丝带下微微皱眉,以为设备出了问题,却不敢贸然停步。
“注意左侧,稍微靠近中线。”
一道含笑的轻叹不期而至,穿过她耳际,潜藏情意。
梁惊水险些崴脚,竭力稳住心态调整步调。
怎么会是他。
一想到商宗正站在台下某处,目光紧紧锁住她在人前被束缚的模样,用他那种隐晦的方式纠正她的姿态,梁惊水瞬间如中弹般,面红耳赤,心跳失控。
她无法看清前路,接下来的命运被他的手掌牢牢握住,如蝼蚁般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他摆布。
一瞬间,大脑中十万种化学反应激烈碰撞,唤醒了她基因深处埋藏的兽性潘多拉魔盒,柏拉图的哲思在此刻土崩瓦解。
“在澳洲的这些天,我很想你。你一个人的时候,也会感到有点想我吗?”
他的声音像轻柔的丝线在她耳边绕了圈,那种宠溺不显山露水,却温暖得无法抗拒,悄然渗入胸腔,掀起心跳狂潮。
“水水,我很嫉妒,那个男人竟曾拥有过你的爱。”
“但我心底的私欲,是单独而绝对地拥有你。”
她几乎情难自抑,忍不住想用一声带着些许嗔怯的低语回应。
“距离定位点还有两步,保持步态一致,目视前方。”
“停,调整站姿,核心发力,保持轴线稳定。”
他的声音在专业与柔情间切换自如,稳稳地引导着她。梁惊水提着一口气,在台上毫无瑕疵地展现了那件古着婚纱的重塑之美。
谢幕结束,梁惊水回到后台,换下成衣,在镜前卸妆。厚重的粉底随着卸妆油一点点被溶解,露出她本就微红的双颊,宛如醉酒般透着一抹酡红。
同场的模特见状,关切地问她是不是对化妆品过敏。
她笑笑没有解释。
梁惊水已经不记得那天是如何与他交错走出展览中心的。
极致的刺激像洪水般冲刷过她的神经,留下的只有片段化的记忆。
停车场里停着一辆漆黑的四座公司用车,挂着小众的外国车标,梁惊水没认出来,只觉得这辆车算商宗开过的里面,尤为低调的。
联络减少的那半个月,梁惊水以为自己与商宗只会清淡相处,无涉亲密。
不过,那个夜晚,是她先让商宗进的后座。
但商宗只专注于展示从澳洲带回来的纪念品:绵羊油、袋鼠皮手套,以及一副蛋白石耳环。他解释蛋白石是澳大利亚的国宝时,态度稀松平常,波澜不兴,像普通好友间的客套。
梁惊水微笑着表达了喜欢和感谢,双腿优雅地交叠,奥赛鞋不经意间滑落。
暗角里,玉色脚踝纤柔可见,悬在他裤腿边轻轻地晃曳。
商宗的目光始终没有飘移,专注于自己的话题,却在她足侧彻底贴近的刹那,声音静下去。
梁惊水被当场抓包,却毫无心虚之色,抬眼看向商宗时,眼神轻转,瞬间换成少女般的懵懂,仿佛对情爱毫不知情。
那种介于天真和深沉之间的暗示,比真实的勾引更引人沸腾。
夜色氤氲,商宗眉宇线条一如平日,只是静静看她,他的眼神带着探入感,似能在她肌肤上触抚游弋。
梁惊水半眯着眼,眸光透着某种浓稠的情绪,像蜜一般缓缓流淌。她抿了抿唇,不知为何胆量激增,话音里夹着年轻女孩特有的嗲气:“商宗,你帮我戴一下耳环嘛。”
商宗哭笑不得:“怎么今天这么喜欢撒娇?”
“当是回答你刚刚在耳麦里的提问,我一个人的时候——”
梁惊水的手指勾住他的领带,微微一拉,强行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靠近他耳侧,温声呢喃:“会想你……商宗,我会好想好想你。”
下一秒,她看到男人的目光骤然暗沉如暴雨将至的天空,手掌拖住她的后腰,将她毫不犹豫压向车座的柔软处。
梁惊水下意识想偏头,却在他指尖的微微施压下,不得不安分地将脸侧向一边。
耳环冰冷的金属触碰到她的耳垂时,她脸红如熟透的苹果,那细微的凉意非但未能浇醒理智,反而连耳鼓都在跟着心跳共鸣。
商宗手里的动作不急不缓,每一个步骤都似在故意拖延,一下一下磨溃人的心志。
扣环咔哒一声合上时,梁惊水的指尖已不由自主陷进了皮椅边缘。
尔时有另一辆车经过,刺目的车灯透过车窗打进来,照亮了后座的空间。
那一瞬间,她从男人深灰色的眼底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耳环的光泽在昏暗中跳动,如同细碎的星光,一点点洒落进他的瞳孔深处。
商宗的目光停驻了一刻,似乎被那抹光芒分了神:“你现在看起来,很合适。”
光线一闪即逝,车内的空间骤然陷入更深的黑暗。
梁惊水发现,商宗不喜欢在探索时主动询问,他更倾向通过触碰和感知捕捉她的反应,从中获得独属于雄性的秩序感。
整整一刻钟,她坐他怀里,周身沁着汗,双手虚顿地向后举起,轻轻抚碰他的下颌。
他像渡她欢愉的圣徒,即便忍得难受,眉宇的褶皱全程未退,却在她跃至巅峰后,低下头温柔地浅吻她的后颈。
时间像偷来的。
商宗驱车送她回住处,途中没有要求她解释陆承羡的出现,也没有询问为何在他出差的半个月里对他变得冷淡。
只是他提及那件事的寥寥几句间,话里透出,他早已知道陆承羡是她的前任。
梁惊水从二楼往下望,那辆轿车仍是在楼下停满五分钟,随后才缓缓倒车离去。
直至尾灯消失在视线尽头,她才恍然回神——她一向没有删朋友圈的习惯,或许是商宗翻她朋友圈时看到了什么。
所以走秀的过程中,他通过耳麦,说他嫉妒陆承羡。
梁惊水心怦怦地坐回床上,拿起手机。
她翻到2013年的朋友圈,跨年夜的情侣九宫格映入眼帘,只看了几秒,胃里像被狠狠搅动,恶心感层层叠叠地涌上来。
系统提示:【删除该朋友圈?】
梁惊水几乎是急切地戳下【删除】。
分手那天,陆承羡气息平和,坦然告知他与她恋爱的真实原因。他通过人脉圈查到她与蒲州单家的血缘关系,随后精心策划了一场长达两年的“跳板”计划。
单家长女单雪潼虽私下追求开放式关系,但作为单家唯一有望继承家业的人,她需要一位相貌端正、智商卓越的高智人才延续血脉。
而梁惊水不过是陆承羡与单雪潼联结的跳板,在被蒙蔽的谎言中虚耗了整整两年。
从那以后,梁惊水彻底划清了与陆承羡的界限,不允许他以任何借口再介入自己的生活。
而现在,他正在犯她的忌讳。
屏幕的白光映在她脸上,显出笔笔中锋的姿媚眼廓。
陆承羡发来的消息没有文字,只有一串谷歌地图地址,点开后,是上海街221号。
她现在的住址。
梁惊水沉默片刻,拿起手机走到楼道尽头,拨通了商宗的电话。
“我应该暂时不能住在这里了。”她低头盯着脚尖,声音闷闷的。
第20章 女朋友
本来, 梁惊水与商宗的合作仅持续到明年二月,也就是他生日之前。
她与星启签订的工作合同为一年制,好在签约前,张知樾说明了只要完成当时合同附带的所有行程安排, 便可以协商提前解约。
不过尔尔小半年, 她能够短暂拥有一段温柔的呵护。
而商宗终将在所有事情尘埃落定后, 寻一个门当户对的政界或商界名媛联姻。
这些梁惊水早有思想准备,也不意外未来会有别的女人站在他身边。
她本打算把这段日子当作一场梦来度过,但半路杀出个陆承羡,情绪作用到神经, 当晚就做了噩梦。情境与重逢那次相关, 她站在舞台中央,陆承羡从暗处走近, 慢慢把一捧暗红的玫瑰撕碎撒在她的婚纱上。
可诡谲的地方在于,那些花瓣迅速融化渗入纱料, 如活物般吞噬整片白色, 湿腥味从领口弥散, 化作血手死死攫住她的口鼻。
从床上醒来的时候, 梁惊水掌心冰凉, 像还握着那黏腻的触感。她发现自己意识深处,依旧将陆承羡的接近视作威胁、动荡与危机临近的预警信号。
隔帘边缘,纸箱堆叠在一起, 断断续续的胶带撕扯声将梁惊水的注意力拉回现实。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已经十点了。
没想到这场梦魇缠人到连她中老年的生物钟都不管用了。
群租房的房东神龙见首不见尾,日常事务基本不过问, 收租全靠线上转账。转租也很随意,只要提前找到接手的租客, 一个月里的任何一天都可以收拾行囊走人。
小情侣没和屋里其他人打招呼,风风火火指挥几个搬家师傅把纸箱运下楼,中午前人去床空,梁惊水再掀开隔帘看时,床垫上只遗留了几片撕开的Durex外包装。
Chloe在这里住得最久,租客来租客去的也早看习惯了。
此刻她无暇顾及别人,屏幕上弹出的对话框一个接一个。她低声用粤语咒骂,含“器官”量极高地从齿间射出,按住Shift键快速复制粘贴标准话术,另一只手切换后台查订单记录。
梁惊水揉了揉头发,耳边噼里啪啦颇具过年放炮仗的声势。
“商宗,顶你个肺,死扑街扑街!”
梁惊水懂的粤语不多,不过对港片里那些经典的粗口绝对熟稔,她如有所感,抬头看向Chloe。
发完一长段例行公事的话,Chloe仰头躺在塑料椅上形如槁木,有点灵魂出窍的意思。
15/60 首页 上一页 13 14 15 16 17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