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私塾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是杏雨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食盒:“小姐,老夫人差人送了您最爱的糕点过来。”
慕溶月眉眼弯弯,接过食盒,顺势转身对学生们说道:“大家也都累了,来尝尝点心吧。”
少年们一拥而上,慕溶月便揭开食盒盖子。除开最上面的酥果,底下还有一层,摆着新鲜的青提、荔枝和山竹。
她浅浅一笑,最终只将最上层的酥果拿出来,与大家分享。
学生们围坐在一起,品尝着香甜的糕点,心中满是感激。其中一个胆大的男学生,忽然俏皮地眨眨眼睛,凑到了慕溶月的身旁,嬉笑道,
“老师,您这般才貌双全、心地善良,但却总是形单影只……会不会偶尔也觉得孤单呢?”
话一落下,其他学生纷纷辩驳起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谢师丈虽身死,然其精神永远长伴于恩师!”
“是啊,当年恩师主动请缨,愿为亡故的前夫以身守孝一事,几乎轰动了整个京城。人人都说,恩师情深义重,恩师那时的夫婿宋大人也是宽宏不妒,这三人之间的情谊,早已传为了一段佳话。”
“话虽如此,但是……如今三年守孝之期已经将要过了,”那学生小声嘟囔着,“老师,徒儿只是不忍心看着您总是孤身一人,寂寞后半生呀。”
慕溶月闻言,一时哑然失语,只好轻嗔道:“你们这群小鬼头,倒是操心起我的私隐之事了。”
“徒儿以为,老师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人!所以,徒儿斗胆想为老师介绍个好对象,让他来照顾老师的后半——咿!”
他话音未落,霎时间——一支飞箭从天而降,咻的一声穿堂而过,最后不偏不倚地刺在了他的脚边!
男学生被吓了一大跳,顿时腿脚发软,瘫倒在地。
“天哪,这、这里怎会有一支箭——!”
下一刻,门口便多了一串急匆匆的脚步声,众人抬眼望去,原是慕溶月的侍卫长莫盈儿。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学琴了——”
她反应极快,昂首阔步走到学生跟前,拔起了斜插在地上的长箭,满怀歉意地微笑,“都是我没管束好手下,才导致他的箭给射歪了,让大家受惊了,真是抱歉——”
说着,她又一扭头,吩咐着:“阿风,还不快来向郡主大人赔罪。”
过了好一会儿,从门外才慢吞吞地走出来了一个高大的男子。
此男子长相并无过人之处,平凡的轮廓在人群中极易被淹没。但他身姿挺拔,气质仿若寒潭之水,幽深静谧,却透着丝丝寒意。即便神色平静,那股与生俱来的摄人气质,只需他眸光淡淡扫过,不怒自威之感便扑面而来,叫人无端心生敬畏。
下一瞬,此高大威武的男子便被莫盈儿按着脑门——强行弯腰鞠躬致歉。
见此状,慕溶月不禁噗嗤一笑。
“师弟让大家见笑了——”
莫盈儿不断用眼神示意着男人开口,后者僵持了许久,才万般不情愿地道了声歉。
“嗯,手滑了,”他说这话时,幽暗的眼神却望向了角落里的那男学生,格外意味深长,“——真是抱歉呢。”
那男学生被他这股威严的气势震慑,吓得连忙摆手,“没关系,没关系,我下次也会小心的……”
男人冷嗤一声,刚想说些什么,却又被身旁的莫盈儿给笑着强拽出去了。
逗得慕溶月忍俊不禁。
没错。
谢羡风改头换面,戴上了新的面具,自此化名为阿风,成了慕溶月的贴身侍卫中的一员,由莫盈儿这个侍卫长统一进行管理。
师兄变师弟,昔日的威风不在,看来,他至今还没习惯这被掣肘的感觉。
慕溶月掩嘴,笑得脸颊微微泛红,随后才恢复了正色,看向学生们:“天色也不早了,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吧。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
回府的马轿之内,两人并肩坐着,却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慕溶月微微一笑,随后翻开了方才沈惠心送来的食盒,揭开盖子,一时间清香四溢。
“某人若是还要继续和我赌气冷战的话——”她举起一颗翠绿的青提子,挑起眉梢笑道,“那我就把他岳母大人送给他的新鲜水果给独吞了。”
谢羡风脸色阴沉,岿然不动,一声不吭。
慕溶月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随即将那颗青提果,趁其不备,塞进了他的唇缝之间。
可谢羡风不知哪里来的牛劲,依旧强忍着咬紧牙关,生生硬挺。
慕溶月一生气,索性直接收回了手:“不吃算了……”
“哎,”这下,轮到谢羡风着急了。他连忙追了过去,趁机一口咬下了慕溶月手中的鲜果,“怎能不吃?这可是岳母大人的一番美意。”
话倒没错。
沈惠心知晓谢羡风并不嗜甜以后,从此送去青林寺的糕点食盒里,都会多放上一层,装些新鲜的瓜果,就是为他备的。
谢羡风一口将那酸涩可口的青提子吃完,却也没松口,而是顺势含着她的手指,慢慢地润湿。
慕溶月被他亲得心猿意马,但也很快克制住,将他的脸推开:“……好了,你也要分清场合。”
谢羡风醋意未解,将头搁置在她肩上,传来的声音闷闷的。
“三年都还没到,就有人这么迫不及待,想把你抢走了。”
慕溶月莞尔一笑,像哄孩子似的,轻拍他的后背,“好啦,我这不是还没走吗?”
谢羡风一个激灵坐直了,直勾勾地盯着她:“你还真的想走?”
慕溶月噗嗤一笑,又重新将他揽入怀中:“不走,我哪儿也不走。”
“若再被我听见那些可笑的风言风语,我定拔了那些好管闲事之人的烂舌。”
听见他这般威胁的话语,慕溶月连忙出声遏制,“我的学生们说穿了也只是些不懂事的孩子,倒是你……你现在怎的越活越回去了?还跟小孩儿们较上劲了,幼不幼稚哪?”
谢羡风却已经悄然搂住了她的腰肢,笑着将脸靠着她的胸口,轻蹭了一下:“对啊,幼稚又如何?我都是已死之人了,死者最大,你就不能让让我么?”
慕溶月啼笑皆非,一时间竟是无法反驳。
……
临州城内,将军府的桂花又开了。
又是一天好清闲。
酒足饭饱,两人在庭院里散步消食。唯有在家中,他们才能脱去主仆这一层伪装,做回真正的夫妻。
天色一黑,谢羡风立马便拉着慕溶月回到了房中,急不可待地吻她。
才用过膳,慕溶月本有些懒怠,动作也带了几分心不在焉。但谢羡风却当着她的面,开始脱起了那脸上的面具。
烛火摇曳,光影在壁间舞动。那火光映衬在谢羡风的手指上,随着他缓缓抬手,指尖如行云流水般探向脸颊边缘。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指尖轻勾,人皮面具的一角便被挑起。随着手臂悠然上扬,那面具如蝶翼般轻巧剥离,一寸寸,露出他隐藏于后的脸庞。
慕溶月呆愣了一瞬。
看来看去,总归还是他原本的这幅面孔,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让她止不住地心动。
就那么一瞬的愣神,他温热的双臂就已然缠了上来。
黏糊糊的声音,好似在恃宠而骄:“阿月,我的阿月……”
慕溶月不禁失笑,从前喜欢他的稳重与矜冷,现在看来,那些根本都是他故作姿态的假象。
谢羡风根本就是一只黏人的小狗。
正到情动之时,朦胧之间,她却感觉他好似往自己身上套了一件什么东西。
慕溶月猛地睁开眼,竟是满脸通红!
“这……这是什么?!”
“夫人难道忘了吗?”谢羡风笑得一脸人畜无害,“这是你当年穿在我面前的合欢襟啊!”
慕溶月羞耻得无以复加,几乎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偏偏谢羡风的目光又是如此的炙热,黏腻的视线自上而下地扫过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好似要将她的心口烫出一个洞来。
“啊啊,这东西怎会在你那里!不是早就弄丢了吗……”
“我是你的贴身侍卫,你的每一件物样,自然要经过我之手来保管了。”谢羡风的嗓音渐渐变得喑哑,俯身将她按在了榻上,笑着反问,“今日在课上,你的学生们不是说,你需要一个人来照顾你吗?”
“可惜,他们不知道,你从来都不缺人伺候。”
接着,他手指勾着那合欢襟的细绳,轻轻一挑,衣衫尽散,“白天,我是你的仆人,夜里,还心甘情愿为你暖床……”
诚然,自从回到谢羡风的身边,在生活起居上,他从没让她操过心。她过了三年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日子,出门在外,他同时兼任她的护卫、马夫……还有拎着包跟在她身后的小厮。
久而久之,慕溶月都会开始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过于依赖他了。
但偏偏,这好像就是他的目的。
“不如,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吧。”
意乱情迷之际,谢羡风忽而攥起她的下巴,笑着在她唇上吻了一下,“随便寻个由头,说是过继的也好——阿月,我想要一个像你的孩子。”
慕溶月不语,而是在他澄澈透亮的双眸中,窥见了自己此刻的表情。
那弯如月牙的眉眼,笑意从唇角满溢而出,如同春日暖阳般倾洒。
往后余生,你愿意与眼前之人携手度过吗?
她想,她的心早已给出了答案。
慕溶月灿然一笑,忽而倾身,在他唇上回吻了一下。
“……看你表现。”
这猝不及防的一个偷吻,竟让谢羡风心头也小鹿乱撞起来。他的嘴角难以抑制地上翘,如同开屏的孔雀。
门外的庭院,桂花树开满了金黄小花,香气弥漫。
繁茂枝叶间,一缕红缎带正随风轻摆,似乎在倾诉着浪漫心事。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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