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渊心中一紧,眉头也紧皱了起来。
“谁?”
“是那已故谢将军的亲腹,刘侍卫。”
话音落下,宋景渊的眸中划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
“小姐,国公爷回府了。”
杏雨带来了消息,慕溶月对着铜镜,却是一阵的愣神。
过了许久,她才收回了思绪,抬手将那簪头别在了发髻上,稍作整理仪容。
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
她从来没有将婚姻视作儿戏,这次去找宋景渊谈心,也是想要向他坦诚自己的心情。
他们之间,还残留着许多问题。她不能一味地逃避,而是应当与他一同去面对。
这不仅是对他负责,更是对他们之间的婚姻负责。
至于那最后的结局,是去是留,
那便不是她一人能够决定的了。
慕溶月梳洗完,徐徐来到了正堂之内,却没见到宋景渊的人影,一时间有些困惑。
“景渊去了哪里?”
小厮只行了个礼说:“公爷是去见一位突然到访的贵客了,还请夫人在此,稍作等待吧。”
慕溶月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
在门童的带领下,宋景渊来到了国公府外的一处巷道里,这里相隔一个街道,却是个废弃的旧胡同,僻静了许多。
宋景渊抬起眼,见到刘彰正毕恭毕敬地卸下了佩剑,对他行了个军礼。
“国公大人。”
宋景渊认得这个人,便是从前总跟在谢羡风身后的喽啰。他的语气有些生硬起来:“你找我,有什么事?”
“大人,”刘彰却是主动掀开了身后马车的帘帐,“不如借一步说话吧?”
宋景渊本能地排斥,“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
刘彰却守口如瓶,怎样也不肯提前透露半句,而只是不停地重复着:“大人,还请见谅。”
宋景渊叹了口气,只能埋头进了陌生的马车。
车轿颠簸了一路,路程不算长。很快,马夫便来开门了。宋景渊甫一下车,发觉自己正在一处客栈的厢房内。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化作灰他也会认得的脸。
“谢羡风,你……”
宋景渊瞠目结舌,几乎瞪大了双眼。
只见谢羡风大马金刀地坐在那虎皮椅上,翘起的腿随意搭在膝盖上,浑身气质昂扬,精神抖擞,哪里像是受了伤的模样。
“宋国公,”谢羡风却只是淡然地抬起眼皮,看向他,嘴角的讥讽之意若隐若现,“好久不见。”
宋景渊倒抽了一口凉气,脑中飞速运转,瞬地明白了一切。
“你还活着。”
“对,我还活着。”
“……你是不是疯了?”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谢羡风,“你让我知道,就不怕我去皇帝面前状告了你吗?这可是欺君之罪!”
面对他的要挟,谢羡风却只是坦然地一笑。
“……你不会的。”
眉眼之间,尽是运筹帷幄。
“你马上就要去秦山查陆太尉的案子了吧。”
宋景渊咬牙切齿反驳,“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是没关系,”谢羡风敛起了神色,厉声道,“但是跟溶月,却是息息相关。”
宋景渊一哽,瞬时如鲠在喉。
“你可曾聆听过溶月真实的想法?你可知道她内心最为向往的,是什么吗?”谢羡风凉凉一笑,“她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只可惜,那离你我都太过遥远。”
宋景渊没好气地瞪向他,“所以,你就设计这一出假死?”
“没错。”谢羡风也索性直接和盘托出,“我给不了她的,死去的我却可以。”
他话一出口,宋景渊立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真是个疯子——
为了抢走她,他竟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甚至不惜全然放弃所有的地位与财富,让自己变成一个名义上的死人。
“我知道,你对溶月也是真心的,就像我一样。”谢羡风却忽然笑了起来,“所以,我相信,你不会出卖我的。”
宋景渊只觉得他笑得令人毛骨悚然,他强定心神,低声反问:“你是在威胁我吗?”
“威胁?宋国公不如瞧一瞧你我现在的处境,我对上你,还能有反抗之力吗?”
谢羡风张开双手,来展示他的身上没有佩戴任何的武器,“——我是在跟你对赌。”
宋景渊一怔:“赌什么?”
谢羡风盯着他的双眸,一字一顿道:“赌你爱她的心意,要大于胜过我的欲-望。”
宋景渊愣怔几许,随即苦笑了起来。
谢羡风虽然是个疯子,
这可一回,他却是说对了。
谈及此处,宋景渊的声音也变得微弱起来,“你光是打通了我还不够,溶月她……”
一直到对上谢羡风幽深的目光,他才陡然反应过来,“你已经找过她了?”
谢羡风无声地颔首。
愤怒与震撼交织,宋景渊正欲怒斥他的无耻,竟敢如此堂而皇之地插足他与她之间的感情,但话到嘴边,却又变得艰涩起来。
分明,是他先将她禁了足,
这才给了谢羡风可乘之机。
他又能怪得了谁呢?
宋景渊痛苦地闭上双眼,心口仿佛揪成了一团,隐隐地抽搐起来。
“看来,从前是我小瞧你了。谢羡风,你实在很擅长以退为进。”宋景渊自嘲地苦笑了起来,“你是不是也对她用的这招,就看准了她会心软?”
谢羡风不置与否。只是沉思了许久,缓缓地说:“我是真的很爱她。”
接着,他又抬起头,坚定许下承诺。
“我会对她好的。我会用我余下的一辈子……去对她好。”
“我已经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了,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
“没错,你就是一个孤孽!”
宋景渊忽而怒从中来,指着谢羡风的鼻眼破口而骂,“你无父无母,就连唯一的恩师也早就撒手人寰。所以,你可以做到不顾一切。而我却不行。我很爱她——可情爱却不能成为我的全部。”
说到后面,他的尾音渐渐发颤,手指也缓慢地放了下来,整个人显出一分疲累的颓色,“真没想到,我会输给你。”
闻此言,谢羡风蹙起眉心,眼底闪过一丝愠色。
“孤孽又如何?我有她,就足够了。”他对于宋景渊的自怨自艾,却是嗤之以鼻,“你输给我,本就是必然。有何可意外的?”
宋景渊欲言又止,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了心口的一丝钝痛。
“希望你能够履行你的承诺。”
“这世上没有人会比我更爱她,”谢羡风冷冷目视,“而我,无需向你证明。”
“说够了,就回去吧。”他一抬手,刘彰便主动推开了厢房的门,“相信你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70章 第七十天 男主做狗最后一天!
慕溶月坐在正堂之内等了多时, 一直到夕阳西沉,月色朦胧。
宋景渊才终于现了身。
他却是孤身一人来的,面色阴沉, 似是心事重重。
慕溶月也随之起身, 轻轻地唤了声:“景渊。”
他的步伐顿住,二人的目光在空中无声地交汇。
自从那次不欢而散,这么久以来,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宋景渊的目光牢牢地锁在慕溶月身上, 似乎想要贪恋地记住她的一切。不知想起了什么, 最终却只有一抹苦笑。
“不过数日未见, 你却清减了不少。”
他缓慢地上前一步,似是想要伸手轻触她的眉眼,动作最终却凝滞在了空中,再没了后续。
“溶月,你留在我身边, 是不是受了不少委屈?”
见他这般神态, 慕溶月也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她心中闷痛, 却是摇了摇头。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若真的一分一毫都不曾后悔, ”宋景渊苦笑起来,“那么,你今日也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慕溶月仿若被说中心事,不知所措地垂下了头, 盯着他脚下的月影, 心神不定。
“我今日找你,的确是有话想与你谈。我……”
却不等她真的说出口,宋景渊倏然决绝地转过身, 一副掩耳盗铃的模样。
“你别再说了,我不想听。”
“景渊……”
宋景渊始终没有挪动寸步,以表自己的态度。
其实,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甚至都够猜到她都要向他说些什么。
可他不想听。
让他听到她亲口说她不爱他了,比什么都让他难受。
与其,让她满怀愧疚地开口,对他就只剩下了同情——
不如,就由他主动结束这一切。
当是,来成全他们最后的体面。
“我们和离吧。”
话音落下,慕溶月也惊诧得忘记了反应。
就连她自己也没想到,最后,会是他先开口。
“……为什么?”
“之后,我要去一趟秦山,要查许多要紧的案子。也许,时常会留你一个人在家。”宋景渊顿了顿,不愿气氛太过沉重,才故作轻松地开起了玩笑,“纵使我们不和离,你也和守活寡没什么区别了。”
慕溶月却识破了他的遮掩,上前一步,寸步不移地追问道:“还有别的原因,对吗?”
“景渊,我想听你的真心话。”
“……”
宋景渊颓丧地移开了眼。
“反正,你我的开始,本就源于相互借势。如今,待在我的身边,已经于你无益处。相反,你离开了我,才能真正地安全。”
慕溶月一时间无言以对,只有眼眶泛起了酸涩。
“抱歉,”宋景渊自嘲地笑了一下,“曾经许给你的那个未来,我终是给不了你了。”
他至今仍然记得,他曾郑重其事地对她说过,待到皇帝一统天下、太平盛世的那一日,
到时候,他会为他们的孩儿取名为“宋晏清”,寓意为“海晏河清”。
可是……
他还能等到那一天吗?
慕溶月垂下眼睫,泪水扑簌而下。她不住地道着歉,攥着宋景渊的衣袖,只有嘴唇越咬越紧。
“景渊,对不起……”
“是我先食言了,”宋景渊心疼不已,只能轻轻地揽住她的肩头,“你又何需道歉呢?”
慕溶月在他的怀中默默地抽泣,宋景渊亦如往常,慢慢拂去她眼角的泪珠。
“只要你点头,我明日便会向陛下递上奏折,为你和谢羡风一事说情。”
“谢羡风如今是为国殉身,死后享太庙殊荣,贵为一国烈将。他膝下无子女,死后也是伶仃一人。而你是他的前妻,也是他唯一的家人。因此,你破例为他守孝,也是合情合理。相信,陛下也会理解这个决定的。”
闻此言,慕溶月惊愕地抬起头来,“……景渊?”
“届时,我会以你悼念亡夫的名义,让你嫁入谢家。待到三年守孝期一过,再寻个由头,就说你与亡夫感情至深,愿为了他终身守寡。如此一来,你便可以名正言顺地保留亡将遗孀这个身份。”说着,宋景渊一面将她额前的一缕碎发拨至耳后,动作温柔至极,“你的此番重情重义之举,也会为世人而称道的。”
“这是你的想法,”慕溶月含着泪问,“还是谢羡风的?”
“他已经去找过你了,对不对?”
宋景渊也没打算再瞒着她,便点了点头。
“抱歉,此事本该由我来亲自向你解释的。”慕溶月再度垂下头,哽咽不已,“可是,这几日,我心里太乱了……”
宋景渊望着她的模样,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酸涩。
其实,他并不希望她对他如此的愧疚。
他更情愿她是敢爱敢恨地彻底放手,与他潇洒道别。
他不想让他与她故事的最后一页,留下的只有风干的泪痕。
于是,宋景渊伸出手,勾住她的下颌,渐渐抬高。直到二人四目相对,视线交汇的那一瞬,慕溶月看见了宋景渊幽暗而深邃的眼眸。
他的眼里,倒映出她微微颤抖的身影。
“你的眼睛告诉我,”宋景渊轻叹说,“你想共度余生的人,不是我。”
慕溶月心头猛地一疼。
“也许我们终是差一点走到最后的缘分。不过,能与你夫妻一场,我已经很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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