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看宫外的韩世子这里,很是热闹。
韩世子落了马,既受了伤,又和韩云霜一样被送出皇宫,还不能参加日后的堂试与秋猎。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离开皇宫回到家以后才得知,自己的父亲也患病在家,许久都没上朝了。
“本世子的地位,全靠王府的背景和父亲的实权,现如今父亲许久不曾去过朝堂,实权也会渐渐遭到剥削抢夺,到时候就只剩一个异姓王的空壳子罢了!”
韩世子头上绑着绷带,渗出殷红的血迹,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看上去却又几分滑稽。
床榻边上一名美妇人是他的母亲,叹气道:“你父亲到底只是异姓王而已,对于圣上来说,自然是看不惯他实权和头衔兼并。他这段时间告病在家,一事因为身体原因,二便也是为了不让皇上疑心啊……”
“不过这都不是你这孩子该操心的事情,都跟你说了让你在皇宫是多珍重些,你总是不听,瞧瞧现在这副样子,唉!”
“圣上果然想要夺走父亲的权利?”
韩世子面色愕然,怒道,“叶贵妃虽然与我们关系甚远,但总因着韩云霜他们家而沾点亲故,她难道就不会对圣上说两句好话,为咱们家美言几句?”
“叶贵妃到底是叶家人,又不是韩家人,何苦如此?等叶贵妃诞下了皇子,就更不必与我们攀关系了。”韩王妃摇了摇头,仍是一脸愁容。
“……该死!”
韩世子气得不轻,心道若是自己没落马就好了。
他没想到帝王家竟是如此这般的无情,可偏生自己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世子罢了,根本就没办法与皇帝和叶贵妃这等人物抗衡。
他往常在书堂能耐惯了,还以为天下人都应该迁就自己,现在猛然被告知实际情况,实在是有些接受不了。
进而就想起了他在书堂时尚未完成的“大业”。
咬了咬牙,忍痛坐直起身,用韩王妃听不清楚的声音咕哝道:“就算坠马又如何?我一定要揭发许宝儿作弊一事,让皇帝看看,他的女儿多给他丢脸!”
那许宝儿是叶贵妃的外甥女,也是皇上的亲生女儿,他对付了许宝儿,不就相当于对付了皇帝和叶贵妃吗?
他这样优秀聪睿的人,才不会傻呵呵地任人宰割。那许宝儿,就是他第一个拿来开刀的对象!
……
自从韩世子坠马之后,许宝宝发现江晚每日回寒玉宫的时间变得比寻常晚了。
有时候她提前下课归来,就看到孙蓬一个人在寝殿附近忙前忙后,不见江晚的身影。上前一问,得到的结果便是江晚在书堂有事,尚未归来。
但是书堂能有什么事呢?
就算书堂有事,教习先生也没这个能耐几次三番地扣留公主身边的宦官,让他耽误伺候主子吧!
许宝宝想了想,摸出一只热腾腾香喷喷,金黄色的葡式蛋挞在孙蓬眼前晃了晃,道:“你说实话,阿晚是不是去了御马监,帮御马监的人办事儿,所以才回不来的?”
孙蓬怔了许久,才讷讷道:“这……这……”
许宝宝本来是想诱惑孙蓬一下,就算孙蓬不说实话,也没什么关系,等江晚今天回来以后她直接问江晚便是。
却没想到孙蓬支支吾吾了一阵儿之后,“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哭泣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此事不是阿晚有意瞒着您的,是我怕您生气,怕您觉得阿晚好高骛远,所以才没对您说实话。”
“您若要罚,罚我一人就是,千万别带累阿晚。他整日被迫为御马监做事,疲累得很!可他不能拒绝,他也是有苦衷的……”
孙蓬突如其来的泣诉打了许宝宝一个措手不及。
同时,她也注意到了小太监口中的“江晚被迫为御马监做事、也有苦衷”等关键词。
一时间,她按捺不住心思,立刻凑上前去,亲手把孙蓬扶了起来。然后抚了抚他的脑袋,温声问道:“我从未生你的气,知道你为了阿晚,纯属好心。”
“现在趁阿晚不在,你快给我讲讲,御马监那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不料,许宝宝话音刚落,再抬头竟然与不远处一道恬静而冷淡的目光对上。
那双漂亮的鹿儿眼静静地看着她,含着几分难以明了的深意。
——好巧不巧,江晚竟然在这时候回来了。
江晚上前,恭恭敬敬地向许宝宝行了个礼,紧接着莞尔一笑,道:“殿下若有什么想问阿晚的,阿晚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殿下何苦要趁阿晚不在的时候,单独询问孙蓬?”
说着,他直接弯腰将蹲在地上哭泣的孙蓬拽了起来,又往自己身后一让。他自己则站在孙蓬和许宝宝二人中间,成了这二人间的一道隔阂。
只此一瞬,江晚觉得孙蓬很是可恶。
分明自己平日待他已经够好,他却偏要在殿下面前装可怜,趁自己不在的时候让殿下安慰他、爱抚他,试图与他抢夺殿下给的宠爱!
所以,他拉拽孙蓬时下手极重,把孙蓬都拽疼了。
听到孙蓬因忍着疼痛而发出的嘶嘶声,江晚又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自己疯狂……
他其实知道孙蓬对殿下没有别的意思,也知道孙蓬之所以哭泣,一定是为了帮自己说话。纵然如此,却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想得脑海纷乱,几欲发狂。
他真怕,怕自己早晚有一天会真的疯了,疯到在殿下面前再装不下去。
所以他一定要赶在装不下去的那一天之前,手握足够的权势,让殿下就算讨厌他、恨上他,也无法从他手中逃离。
第44章 小可怜 舞弊之人
然而在许宝宝眼里, 江晚这是撞见了自己“欺负”孙蓬,上前保护孙蓬的举动。
她不由感慨,小太监长大了, 已经不再把她当最亲的人了,生怕她欺负他的小弟弟呢……
不过,也好。
江晚懂得保护弱小,对抗“强权”,以后拿了官衔,一定不会忘记本心,会成为一名有益大众的贤宦。
于是她反而眯眼一笑, 对江晚道:“好好好,既然你舍不得我为难孙蓬, 我就不问他。”
“你已经回来了,就同我仔细讲讲,这些天在御马监都做了些什么事, 为何总是晚归?”
……舍不得她为难孙蓬?
江晚觉得殿下可能误会了些什么。但他当然不会辩解,只任由许宝宝误会下去。
又低头沉默片刻之后,他才缓缓道:“阿晚所做之事, 都不会隐瞒殿下, 还请殿下放心。御马监一事, 原是那御马监掌印想要将我收归麾下,却担心我不能为他尽忠,所以这些时日才时常要求我晚归寒玉宫, 其实在御马监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如若殿下觉得不喜,明日我就将这份差使回绝了,往后都不再去御马监。”
“不不不,”听到这话, 许宝宝吓了一跳,忙道,“我没有对此不喜的意思,御马监掌印看好你,你也恰好想要往内庭官员的方向发展,只管去就好了。”
“平日里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告诉我,别瞒着,让自己一个人受委屈就行。”
江晚就知道许宝宝会这么说。
——他对殿下再了解不过,深知她尊重他的想法,不会干涉他的行动。
只要他主动退一步,她便会担心他因此受委屈,然后让他随心就好,往后也不会再多计较他在御马监究竟做了些什么。
他在御马监,忙的当然是参与韩世子坠马和两个衙门争权夺势的事情了。
但这些细节,非得瞒着殿下不可,尽管韩世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却不能让殿下知道是他心狠手辣,害得韩世子坠马。
还有一件事情……那是他打算给殿下的一个“惊喜”,且这份“惊喜”对韩世子来说似乎有些恶毒。
所以这件事他也不会告诉殿下,但也用不了多久,殿下就会收到这份“惊喜”了。
江晚想着,微微颔首,恬静乖巧道:“阿晚知道了,有殿下的教导在前,阿晚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叫自己受了委屈的。”
在许宝宝眼里,江晚虽然聪明,却太过纯善。
他说不会叫他自己受了委屈,她心里其实是不信的,但见小太监的眼神如此坚定,也不好再质疑什么,这个话题就暂时揭过去了。
很快,便到了堂试的日子。
许宝宝在此之前已经认真温习过功课,不擅长写的毛笔字也在江晚点灯研墨的服侍下有了不少长进。
这一次的堂试,她做足了准备,却不是为了在教习学士面前挣些面子,而是为了给自己一些交代。
上一世,她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未能完成学业,重来一回,就算所学的专业已经全然不同,她也会尽力而为,绝不会摆烂放弃。
然而——
就在她提笔答卷,刚写了一个问题的时候,学堂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宦官尖锐的声线传了进来:“圣上收到检举称皇嗣之中有人在堂试上舞弊,特地亲临于此,查捉舞弊之人!”
话音落,宦官躬身退到一边。
紧接着梁帝踱步进来,一众正在堂试的皇室子女立马搁笔起身行礼,许宝宝也包括在内。
待得听到梁帝一声“免礼”,许宝宝缓缓起身望向对方,发现梁帝竟然也眸色深深又带几分晦暗地望着自己。
紧接着,梁帝抬了抬手,对身边的宦官道:“朕在这儿亲眼看着,去搜罢。”
她瞬间警觉起来。
——这次对视告诉她,梁帝这回恐怕是冲她来的,宦官刚才说的“舞弊之人”,十有八九非她莫属。
可她从来就没有在这场考试上作弊的打算,梁帝又是从哪儿接到了检举的消息,还真对她起了疑心,亲自过来查看呢?
这其中一定有人搞鬼。
许宝宝缓缓侧首,看向不远处那一贯瞧自己不顺眼的翰林教习,心道这人虽然有些拎不清,却有几分文人风骨,应该不至于为了陷害她做这么下作的事。
而且教习先生要是想在皇帝面前抹黑她,大可以采取其他办法,不需要大费周章陷害说她舞弊。
那么……
韩世子的身影浮现在了许宝宝的脑海之中。
这种恶心人的陷害手段,倒像是韩世子的风格,而韩世子本人这几天都因为伤重卧病在家,没来学堂,她也就不曾在这方面设防,自然很有可能被对方钻了空子。
这事儿要真是韩世子干的,说明韩世子还真重视她,伤成那样了都还不忘做些对她不利的事情。
不愧是跟叶贵妃有些关系的人,他们对她的恨意难道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么?
许宝宝心中想着,头脑也在飞速旋转,考虑如果是韩世子有心陷害,自己这里真被搜出了“作弊”的证据,到时候该如何化解麻烦。
刚想到这里,就听搜查她桌子的宦官惊声:“启禀圣上,宝儿殿下桌下有些异样,是……是否要当众搜出来细看?”
事已至此,梁帝怎么可能要求背着众人查看从许宝宝桌子下方搜出来的东西?
他怒而挥了挥衣袖,咬牙沉声:“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公主舞弊,自然也应当众查清、惩戒,岂有背着众人查看的道理?”
“休要耽搁了,现在就打开细看!”
负责搜查的宦官点点头,但他将黏在许宝宝桌子下方的东西摘到手里时,却是表情微凝,动作也不由一顿。
但他还是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将下面的东西拿了出来,然后表情珊珊地抬头看了看梁帝:“这……”
这是一只密封严实的黑色木匣。
很显然,如果打算作弊的话,用这东西并非明智之举,光是打开匣子就得耗费一番功夫了。
但倘若不是用于作弊,却是用于什么呢?
梁帝没有犹豫,又一抬手,命令道:“别愣着了,打开瞧瞧。”
梁帝一声令下,匣子上的小锁也被“啪嗒”一声打开。
紧接着,学堂内一片哗然之声,就连一直佯装冷静自持的梁帝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这匣子中央浮头上是一件叠放整齐的女子肚兜,肚兜下方压着零零碎碎的荷包、首饰,还有叠成方块的信件。
一看就不是作弊用的东西。
倒像是……女儿家交给男子的定情信物。
而且肯定也不是什么正经女儿家,否则怎么可能堂而皇之地把肚兜也放进去,还将这匣子黏在教书育人的神圣书堂?
梁帝勃然大怒,一拍桌子,问:“许宝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45章 小可怜 ……该不会是江晚吧?……
许宝宝没说话, 只是眉眼平淡地盯了宦官双手举着的木匣子许久。
就在梁帝即将再次怒喝的瞬间,她开口问道:“这明显不是女子会轻易拿出来示人的东西,虽然出现在女儿的桌子底下, 但女儿却是头一次见,在此之前对它一无所知。”
许宝宝说的没错,正常人都能意识到这东西出现得蹊跷,十有八九跟许宝宝无关。除非许宝宝疯了,才会将这有损女子清誉的东西放在自己桌子底下。
而梁帝却不分青红皂白,在盛怒之下一味地责问对这件事大概率毫不知情的女儿。
尽管他气得不轻,可这般行为是失了作为一个父亲应有的道德, 也有损帝王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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