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着谭芷汀所在,控制自己,绝不向她的方向跑,明明朝那里跑的生机更大,他却反向跑,撞到船栏杆上。他因失血过多,身上的气力如被抽丝剥茧,跌坐在甲板上,咬一咬牙,又站了起来。
为首的红衣人喝道:“别磨蹭了,赶快解决他们两个,我们撤!”
韩耕耘怒视眼前的杀手,要死也要站着死!
一个红衣女子朝他冲来,手中光亮一闪而过,却突然表情狰狞,呜咽一声,喷出鲜血,倒在地上不再动弹,她的背后插着一柄没入身躯的匕首,正是刚才谭芷汀把玩的那一柄。
韩耕耘将目光移向谭芷汀那边,她跑了出来,暴露在甲板之上,胸口剧烈起伏,迅速又跑到掩体后。
红衣杀手又拨出一波人,朝谭芷汀围去。
韩耕耘怒吼:“不许碰她!”
他凭着一股从腔内迸发出来的铆劲,朝那群杀手撞了过去,身上又挨上几刀,也顾不得了,跌跌撞撞朝谭芷汀跑去。
只要在跑上一小会儿,只要几步,就能救她了!
韩耕耘倒在了离她几步之远,有东西插入他的后背,他一头栽到了地上,抬头,真的已经很近了,他用指甲扣住地板,一点点爬了过去。
他看到有红衣女子朝谭芷汀扑过去,她却不避,只是瞪着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韩耕耘,吓得似只面对豺狼的小兔子。
不可以!
韩耕耘暗骂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扑向那个女子,两人缠到一块儿,滚作一团,撞到了船壁上。
红衣女正要下手,她的头忽然往前一冲,疲软晕了过去。韩耕耘抬头,看到见手青楚是非站在他面前,朝他伸来一只手,“大哥,你没事吧?”
真的是你这个小鬼!
韩耕耘被他拉起,也顾不得同张霁说什么,又去看谭芷汀,她被两个红衣女已逼到绝境。
刘潭落到韩耕耘身侧,抓住他带血的衣袖,一张油嘴也气得说不出话来,只翻来覆去看韩耕耘的伤,然后气疯了一般,一头扎进红衣杀手人群中。
韩耕耘对张霁说:“三弟,你去救谭娘子!”
扮成见手青楚是非的张霁朝谭芷汀那边望了一眼,“随她去吧!我去帮刘桃深!”说完,也加入到刘潭与红衣女的战斗中。
韩耕耘没有法子,只得撑起疼痛的身子,抓住船身,一点点往谭芷汀那边挪。谭芷汀还在苦撑,她借助身旁之物,灵活躲避红衣女的攻势,不过看起来,也撑不了多久了。
“嘭”的一声巨响!
火药在船底炸开,画船如被切开的西瓜,在韩耕耘眼前,从中间断开。
火罗国的人竟然在船底埋了炸药。他们这是想要玉石俱焚!
远处的月牙船也如放高声般炸了起来,船上的人像被刀刮下的西瓜子,飒飒往水中掉。
韩耕耘朝裂缝那头跳去,摔到了裂缝的边缘。船体开始向中间倾斜,站在边缘的红衣女像被抖下的皮屑,轻飘飘落到湖里。
船体倾斜,韩耕耘被重重甩到破碎的船杆上,背脊受了狠狠一撞,他用手攀住船杆上的网罩,脚底落实,奋力一蹬,终于站了起来。
在韩耕耘身侧,负伤的薛冰也跳了过来,他脑子活络,懂得趋利避害,此时这里只剩下一个红衣女,其余的都掉到水里去了,自然比那边安全。
那个红衣女大概是被逼急了,完全乱了招式,挥着弯刀朝谭芷汀砍去。韩耕耘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从侧面扑倒了谭芷汀。两人在倾覆的船板上滚了一弧线,又一次撞到了船壁上。
韩耕耘迅速用手抓住身旁的帆布,双肘支在甲板上,将谭芷汀罩在身下,喘着气问她:“你还好吗?”
韩耕耘的后背猛得一疼,咬唇闷哼。
谭芷汀瞪大双眼,愣愣点头。
韩耕耘用力将谭芷汀扶了起来,二人十指紧扣,眼见红衣女子在喊叫中跌落到湖中的,都松了一口气。
裂缝对面,刘潭与张霁已解决了一众杀手,正朝他们喊:“伯牛,站在那里别动!我过来救你们!”
不远处,薛冰左右摇晃朝船头跑去。
谭芷汀突然抽手,拼了命朝薛冰奔去。韩耕耘没能拉住,咬住袖子,默默从身后拔出红衣女的飞刀。
他的左边是刘潭与张霁急奔而来,而右边是谭芷汀疯了似地朝薛冰跑去。韩耕耘忍着剧痛,迈开脚,每迈出一步,就觉得自己的骨头被揉碎了一般疼起来。
刘潭在他身后大喊:“伯牛,别动,你流了很多血!”
韩耕耘嗡嗡耳鸣,周遭的声音越来越轻,他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
如雨花洒,满目都是喷到脸上的温热鲜血和晃动人影,待他看清,眼前是手握匕首的谭芷汀和早已没了气息的薛冰。
匕首自谭芷汀手上跌落,“乓”得在地上击出声响,她的脸上衣上手上都是鲜血,如一朵浴血的娇花,神情茫然无措。
韩耕耘不明白,薛冰是怎么死的。他背后的伤口裂开,吐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倾斜的甲板上,再也站不起来。
谭芷汀一步步向他走来,捧起他的脸,他们都浴在鲜血中,已经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谭芷汀的黑眸里凝结着强烈的情绪,手指用力抓着他的下巴,“韩伯牛,你这辈子都不能负我!”
“好……唔……”
谭芷汀没让这个好字说完,就用唇封住了他的嘴。
韩耕耘第一次知道,原来血的味道竟也可以是甜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某十八线小土狗男星哭卿卿:导演,可不可以不演了,我这拿的是女主的本吧!
某国民偶像狐狸女星邪魅一笑:导演,我想加台词,就加呵呵,男人,你和那些莺莺燕燕的狐狸精当真不同!
导演:编剧!编剧!给女主角加戏。大家辛苦了,拍完这场就回酒店休息!
第40章 遇仙记9(结案)
船体慢慢倾斜, 无数破碎的木杆从他们身侧滑落,落至水面,掀起滔天波浪, 激起浮沫一片。
有人突然啪地踢开一个大木桶,卢平从里边钻了出来,甩了甩袖子, 惊讶地盯着两人。
韩耕耘的余光瞟到有人在看, 窘得面红耳赤, 他含糊不清道:“苍苍, 有人。”
“专心!”
谭芷汀膝盖跪地,双脚跨过韩耕耘平放的双腿,她的小腹向他胸前靠, 捧住他的头, 将脑袋往她怀里压。她的身子往下压去,舌头撬开他的牙齿,再往里探一些,双舌交缠, 挑逗他得受不了了后,又狠狠吸住。
他低哼一声, 使她更加兴奋, 更加用力吸允, 他的舌头像被人拔出一般疼, 随后又被咬住唇, 直咬出血来, 她才尽兴, 放开。
她面色潮红, 似一朵娇艳桃花, 抚摸他的脸,沉沉望望着。她忍不住又吻了上去,这次只是轻柔的纠缠,慢慢吸舔着他唇上的血。
韩耕耘一点点向后倒去,眼前的人影也一点点涣散。谭芷汀压到他身上的时候,一双小鹿般的眼睛就他眼前,似梦一般不真实,却又滚烫炙热。
他头一歪,堕入无边黑暗,事后想起,也觉荒诞,他竟在这一刻,失血晕了过去。
――――
谭芷汀转头,面上淡漠如冰,“卢公子,你刚才一直在这?”
卢平脸上没有血色,抚着栏杆,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谭芷汀,“我瞧这里安全些,就躲在这里。”
恰在此时,刘潭与张霁跳到谭芷汀身边。
刘潭用颤抖的手探了探韩耕耘的鼻息,瘫坐在甲板上,长呼出一口气,然后艰难站起,将他背到自己背上。
张霁朝谭芷汀伸来手,“谭娘子,咱们又见面了!”
谭芷汀原本一愣,随即恍然明白他是何人,变得怒不可遏,将手扬到半空。
张霁抓住她的手腕,“谭娘子,我来救你,你却要打我,真是狼心狗肺。”
谭芷汀朝张霁走去,她行一步,张霁就退一步。
谭芷汀压低声音道:“谁要你来救!我警告过你,马上离开京城,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
船身猛烈摇晃,谭芷汀脚下一滑,跌到地上,朝水下滑去。她的手腕被张霁拉住。她抬头,看见张霁拉着画船桅杆上垂下的绳索,似笑非笑问她:“谭娘子,你看我是放手,还是不放手?”
谭芷汀手臂用力,将身体攀上,狠狠在张霁手掌上咬上一口。张霁吃疼,手一缩,再想抓住却已经晚了。谭芷汀嘴边含着血,浅笑着看着他,掉入了汉城湖。
张霁皱眉看着虎口上的牙印,无奈地摇了摇头。
“疯女人!”
――――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他在一块残破的木板之上,漂浮在尸身血海中。他的怀里有个人,未着片衣,身姿婀娜,玉骨冰肌,如藻长发披在胸前,发间斜插一支小鹿金簪。
他落在她温柔的吻下,身体颤抖,努力去附和她。
突然间,锣鼓喧天,一群浑身浴血的人喊打喊杀朝着他们冲过来。
韩耕耘猛地从床上坐起,茫然看向四周,才发现自己身处待贤坊的家宅中。屋内昏暗一片,连支蜡也没有点。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只觉浑身滚烫,气息也乱,想到刚才的梦,抱着头唉声叹气,一把掀开被子,往院中疾走。
韩耕耘打了一桶井水,用舀勺拼命往头上浇,冰凉的水终于让他稍稍冷静下来。他坐在寂静无声的院落中,漫无目的地打量四周,眼前一幕幕却仍是嘴边带血的谭芷汀。
听到动静的玉娘走到院中,惊呼一声:“大朗,你怎么站在风里!大夫说你高热不止,不能受凉的!”
韩耕耘朝他摆摆手,起身,走向屋内,水不断自发间指间滴落,在他身后留下一串湿脚印。
第二日,韩耕耘去到中书令刘林甫府上。
刘潭还躺在卧榻上,右手用白布挂在胸前,正靠在软枕上,由侍女喂东西吃。
刘潭见韩耕耘进来,急忙坐起来,因扯到伤口,娇滴滴又靠到侍女肩膀上,“学兄,快喝点血蛤燕窝粥,咱们两个现在都需要补气补血。”
韩耕耘朝侍女摇头,将自己浑身是伤的身体塞进扶手椅,“桃深,我想知道,我晕倒后,发生了什么?”
“发生的可多了。各个衙门都像商量好了一样,浩浩荡荡驶着船来。门下省把我阿耶和飞尘兄接走了,东宫千牛卫救起了落水的苍苍,还有右武卫、刑部、京兆府,就连临水衙门都闻讯而来,只有千杀的大理寺那帮吃干饭的,等小爷我都上了岸,才浩浩荡荡赶来。小爷要是靠他们,恐怕连小命都没了,真是三法司之丑啊!”
“月牙船为火罗国细作密谋,应是朝廷早已知晓的事。你父亲反常出入月牙船,怕也是受了圣人旨意。飞尘兄任职门下省,直接受你父亲调遣,自然也是一路。不过,以宰辅之尊,竟然涉险调查细作之事,而不假手于三法司,足以证明火罗国掌握的秘密足以撼动国基。薛冰反水是他们没有预料到的,他们召集了那么多的杀手,甚至破釜沉舟炸了月牙船,恐怕也是为了反计杀死当朝宰相。”
刘潭笑道:“看来学兄受了那么多道伤,脑子却没有坏,还是那么爱琢磨。我只知道,我阿娘不会再找阿耶麻烦了,阿耶心情好,我的好日子自然也就回来咯。”
两人又谈了一阵,刘潭突然黑眸一闪,“伯牛,今日你怎么如此反常,一句也不问苍苍?”
韩耕耘被触及心事,又一下想到那个梦,自己读了十五六年圣贤书,仿佛一朝篑,急忙低下头,拨弄手指,不知该说什么。
“学兄,你脸都红到耳朵根了!究竟有什么好玩的事,说来听听!”
韩耕耘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桃深,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伯牛!伯牛!你别走呀,我不问就是了!哎哟,我伤口疼死了,你看看我呀!”刘潭在塌上朝韩耕耘伸出一只手,身子往外一歪,倾倒下去,若不是由侍女扶着,恐就要跌到地上去了。
韩耕耘也顾不得刘潭了,一口气奔到刘府外,恨不得再往头上浇上几桶凉水。他回到御史台,同僚都以为他告了假,见面寒暄几句,就劝说他回去休息。韩耕耘去往大理寺询问薛府杀人案,却被回答此案已被搁置。
韩耕耘走到右武卫长史薛冰府前。
府里正被刑部官差查封,门口的守卫将他拦下,韩耕耘出示了御史台的腰牌,官差让开一条路,让他进到府内。
官差在韩耕耘身旁来回穿梭,他们将薛府翻了个底朝天,一箱一箱往外面抬运家底。薛家的男女老少都被上了枷锁,低头跪在一进大堂前,他们掩面抽泣,连哭也不敢大声。
叛国之罪,诛灭三族。
前一日还是高朋满座,车马盈门,过了仅仅几日,便门可罗雀,子孙凋零。满门金贵之人转眼就要折损在刽子手的刀下,幼子何辜,却无生路,皇权的冰冷无情和至高无上在薛冰决定出逃的那一刻已经注定了这些人的生死。
薛府管家被杀一案因为薛冰的叛国罪已变得无足轻重,人命自然比不上国家的安危,但对于一个人来说,管家又是谁的儿子、父亲与夫婿,总会有一些人会为他的死,正在苦苦煎熬。
如果一个地位微末之人的公正变得不那么重要,那又如何让众人相信公正,从而拥护正义。
戳破谎言,维护正义,正是韩耕耘一直想做的。
韩耕耘来到一进大堂前,环廊阁楼下的花圃边,地上的青苔已被清理干净,未留下一点痕迹。
韩耕耘行走在府中,见奴仆四逃,官差忙碌。他拦住一个低头快跑的奴仆,两人撞到一块,因扯到伤口,他一个踉跄,扶住环廊柱子。
仆役抬头,脸上大惊,立刻低头哈腰,“大人赎罪,小人一时不慎,才冲撞了大人。”
仆役像只鼠般蹿了出去。
韩耕耘将他拉住,“等等,你是那日出门报官之人吧?”
“大人说的是哪一日?小的听不明白。”
“就是管家死的那日。你叫什么名字?”
仆役一愣,将头更加埋下,瞳孔转到眼角,低声道:“小的叫申九。”
仆役说完又想溜,韩耕耘手上加劲,“申九,人是你杀的吧?”
仆役脸上笑意灿灿,“大人别开玩笑了,我平日里连只鸡都不敢杀,又怎么敢杀人,再说了,小的和卜管家无冤无仇,杀他作什么呀!”
“你想杀的人是薛冰吧。”
“小的听不明。”
“管家是被人用弓箭从后射杀而亡,管家与薛冰身材体型相似,又穿了薛冰赐下的旧衣,从背后看,不熟悉的人很可能会认错。你曾提过,你刚来薛府不久,站在环廊阁楼之上,错将管家认做了薛冰,才错杀了管家。”
“府上这么多人,大人凭什么就认定是我杀的?就因为我是新来的?告诉你,这府里的新人可不止我一个!”
韩耕耘挺起身子,“管家被杀后,尸体被人推到地上,头朝上仰卧,对着大堂门口。寻常人见到有人被杀,或惊恐逃跑,或上前探察。逃跑之人不会连人都没看清就嚷着去报官,还口口声声说是老爷被杀了,而上前探察之人,就算对薛冰再不熟悉,面对仰面而躺的管家,也绝不会认错,又怎么会急着往外跑,还说主家被杀了。只有一种人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死的是谁,那便是凶手。”
29/68 首页 上一页 27 28 29 30 31 3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