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雾,”昭澜喃喃念着江娘子的名字,轻笑一声,“兄长似乎与江娘子关系不一般啊。”
“若不是我们找到兄长,阿兄今日怕是便要与那江娘子成亲了罢?”
“你适才不都听得很清楚了?”李行韫知晓她适才便在窗外,并未理会这一番再明显不过的无理取闹。
昭澜往前挪了挪,被她这么一挪,两人的距离瞬时缩小,此刻依得极近,李行韫甚至可以看得见她眼睫的每一下微颤,也闻得见她身上隐隐传来的兰花香。
她弯着唇,眼尾也变得弯弯,声音却是挠的人心直发痒。
“听得清楚,和阿兄亲口说给我听难道不是两回事吗?”
不知为何,每听一次昭澜唤他一声阿兄,李行韫心尖便会一颤,他喉结滚动,登时站了起来,再熟悉李行韫不过的昭澜自然瞧得出他这一动作略显仓皇。
他转过身,极力掩盖此刻心胸的不平:“你说我是你兄长,可有什么凭据?”
昭澜得了趣,头一回觉得失忆的李行韫有些好玩,声音娇媚缠绵:“阿兄自是昭昭的阿兄,如今自个儿将妹妹忘了,却还想着要什么凭据,倒真是不讲理啊。”
不讲理的究竟是谁,李行韫心里这般想着,却没应声,只因那女娘甜腻的声音不断在他耳畔回响,他甚至听得见胸腔传来的阵阵心跳声。
在江明雾面前从未有过的心潮涌动此刻在这个自称是他妹妹的女娘面前展现得淋漓尽致。
便在这刹那,他脑海突然冒出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猜测,从前的他莫不是个觊觎自个妹妹的衣冠禽兽?
所幸堂前来人传要用晚膳了,他才得以离开这狭小的空间松了口气,而在昭澜看来,他这番便是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了。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李行韫是个如此好挑逗的纯情郎君?
搓搓小手,用饭去咯。
此时昭澜的心情与来时的惴惴不安相比,简直是天翻地覆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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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晚膳时,那江娘子却是没来,昭澜问了一嘴,傅程便与她解释道:“小师妹身子不太舒服,晚膳我已托人送到她的屋里。”
“桃花谷中的弟子多吗?”昭澜有些好奇,她来到这桃花谷倒是没见着几个弟子。
“外门弟子较多,内门弟子较少一些。像内门弟子现下就只有我和小师妹仍在桃花谷中,其余的师兄妹都去外头游历了。”
“而外门弟子并不住在桃花谷中。”
怪不得昭澜今日并未在这桃花谷中见到旁人。
“昭昭多吃些,你瞧着实在瘦弱,”傅程见昭澜不怎么动筷,拾起公筷给她夹了一块排骨,满脸期待,“快尝尝我做的红烧排骨味道如何?”
桃花谷并无分餐而食的习惯,满满一桌菜全是出自于傅程之手,但说实话卖相瞧起来并不好,昭澜盯着这看起来甚是黑暗的菜肴,终究只吃了几口米饭。
但顶着他亮晶晶的桃花眼,昭澜一时被蛊惑,实在难以拒绝。果然,她当真是抗拒不了一点美男的诱惑。
却没成想,视死如归送进嘴里的这块排骨味道还不错,瞬时间昭澜的眼睛都亮了,对着傅程狂点头,嘴里含糊:“好...吃!好吃!”
途安同昭澜一般的心理,未曾动过案上的菜色,见昭澜反应如此,便一脸狐疑地也送了一块进了嘴,下一瞬便也露出和昭澜同样的惊艳神情。
没想到这卖相不怎么样,味道却是一流。甜香的排骨入味极了,肉质软嫩,入口即化,下饭吃最是合适不过了。
二人这等反应对傅程很是受用,他扬着唇,尾巴几乎都要翘到天上,笑意盈盈地给昭澜添菜,连带着也给途安夹了不少。
三人你夹我往,其乐融融,徒留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仍旧只吃米饭的郎君默默握紧了筷子。
女娘发自内心的笑意和与身旁少年郎君的打闹当真是刺眼极了,李行韫盯着那对着昭澜不断献殷勤的傅程,像是要将他盯出个洞来。
砰。
筷子被重重放到碗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途安见状不对,反应极快地即刻放下筷子,甚至还擦了擦嘴。
三个人齐刷刷望向李行韫。
“阿兄吃饱了?”昭澜两腮鼓鼓的,见到李行韫放下筷子象征性地问了一句,她此番进食才知自己已然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当下安下心来又尝了美味便是饿得很了,一心只埋在眼前这些个看似平常味道却是十分惊人的菜肴里。
“嗯。”他淡淡望着昭澜,应了一声。
昭澜见他应了声便又继续埋头苦吃,途安看看她,又瞧瞧李行韫,试探性地将手探上筷子,见无事发生便又如同饕餮一般扫荡起了案上的饭菜。
李行韫这一声应答很快便又埋没在独属于三个人的热闹之中了。
他目光一黯,望着适才还阿兄阿兄唤他的女娘此刻与旁人言笑晏晏,莫名生出欲望独享女娘笑颜的病态,意识到自己生出这般念头,他略微无措地垂下眼睫遮盖眼底生出几分不易被人察觉的阴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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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廊之中,那身着玄色衣袍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郎君,此刻攥着一女娘的手腕,步履匆匆,不知要去往何处。
昭澜只觉手腕被攥得生疼,出声呼痛,这才使得前头的郎君停了步子,但依旧未曾松手。
“阿兄这是作甚?”昭澜依旧没忘记她如今在失忆版李行韫面前的身份。
“你喜欢傅程?”眼前的李行韫似是变了个人一般,墨黑色的眼眸之中染上几分捉摸不透的暗色,他声音微沉,昭澜听得出他此刻心情不悦。
昭澜此番已经猜到几分李行韫将她拉来此处的目的,但她只是抽出自己的手腕,面色一脸无谓,语气散漫,并没有直接回答:“昭昭喜欢谁,好似跟阿兄没什么关系罢?”
“桃花谷药王的内门弟子,若是做了兄长的妹夫,当也是与昭昭相配得紧罢?”
“昭昭实在不知兄长这般生气是为何?”
那女娘扑闪着浓密的长睫望着他,面色甚是无辜。
三句话将他的立场全然堵住,李行韫一时失语,藏在袖下的手青筋暴起,面色难看到了极致。
若真如女娘所说他身为她的兄长,的确没有理由阻止昭昭喜欢傅程。
难不成亲口告诉他的妹妹,他身为她的兄长却对妹妹有着不可告人的卑劣欲望么?
昭昭难得见到李行韫这副拿她无可奈何吃瘪的模样,眉头一挑尽显狡黠得意。
一想到他并无立场阻止昭澜喜欢旁人,心头顿生难言的烦躁,低头却又见女娘这般娇俏的少女憨态。
他竟觉这般生动的神色似曾相识,便在这一刹那,脑海顿时闪过几个模糊的人影,一个身穿青绿衣裳的女娘抬头朝着他笑,但却是朦胧得怎么也看不清面庞。
“阿兄跌下山崖身体还未曾康健,还是早些睡下罢。”昭澜见他不说话,顿时有些心虚,又瞧着他似乎不太对劲的模样,才刚刚玩弄了他,心里有些害怕他在此刻恢复记忆,便是寻了借口便要先离开此处。
李行韫并未拦住她,只因脑海所闪过画面愈来愈多愈来愈快,一时间接收不住,令他不由得扶住了额角,轻晃了晃头。
昭澜回眸瞧了他一眼,见他神色苍白,最终还是放不下心来,上前扶住了他。
“我送阿兄回屋罢。”
清脆的声音恍若一盏明灯令照亮了脑海深处漆黑混沌之中的李行韫,他的手被细软的另一只手搀扶着,鼻尖被那阵淡淡的兰花香所萦绕,脑中杂乱一时褪去,他的眸色渐渐恢复了几分清明,微微的钝痛感也稍有缓和。
“你喜欢兰花?”闻着这股若有若无的兰花香,他的心莫名安定下来,定定望向身侧的女娘。
莫名的一句话,昭澜怔怔点头。
“兰花倒是和你的气质很相配。”
昭澜微微愣住,伸出袖子闻了闻自己衣裙上的兰花熏香。
记得从前李行韫也说过这般类似的话,她的封号蕙姬便也是出自兰花,如今他失忆了竟也说出与从前相差无几的话来。
一时间她短暂地捡回了被她抛去九霄云外的良心。也罢,扮演李行韫妹妹也是玩够了,所幸等他们出了桃花谷便同他说清真相就是了。
将李行韫送到屋门口,昭澜便要告辞:“阿兄好好歇息。”
“嗯。”
虽是见他这般应了,但昭澜却是见他眉头紧锁,腰身稍稍弓弯,似乎很是痛苦的模样。
她只好停住了欲行的脚步,心下忽然回想适才李行韫应她除失忆之症并无其他伤势,此刻不由得开始怀疑他话的可信度。
李行韫莫不是为了逞强故作安然无事罢?
这般想着,昭澜便不欲急着走了,想着还是亲自一探究竟才能安心些。
“阿兄,我还是扶你进去罢。”
她担忧心切,一心扶着李行韫进了屋,并未留神到那郎君眸中一抹不易被察觉的得逞笑意。
昭澜到案上倒了杯温茶递给李行韫,目光却是落在李行韫的衣襟上,适才握着他手时已然暗暗把过脉象,倒是瞧不出什么大问题,就是不知身上可有旁的外伤。
她全然盘算着该如何不引起李行韫怀疑地让他自个儿褪下外衣,毫不遮掩自己的视线,并不知眼前的李行韫已然因她的目光变得微微不自然。
她....在看什么?
为何他竟觉这般直白的眼神在哪处曾见过?
一如适才的闪烁,他再度在虚空之间看见了在空白记忆中不曾刻印下的朦胧画面。
胸前衣襟蓦然传来湿意,李行韫登时从碎片记忆之中回到现实,他低头一看,原是茶盏中的水不知何时倒在了衣衫上。
昭澜恶人先告状,小声惊呼道:“阿兄怎地这般不小心,快将湿掉的外衣脱下,莫要再染了风寒。”
“无碍。”
“如今七月炎热,这点....”他的声音猛然顿住。
昭澜见他不动,手便是先一步灵巧上前扒开了他的衣领,动作极快,眼睛紧盯着李行韫身上已经裸露的肌肤,嘴上还在胡乱道:“天气热便更要勤些更衣了。”
他被昭澜的动作惊得一颤,即刻站了起来,攥住在他身上作乱的手,眸中似有片刻挣扎,语气微沉:“昭昭,我是你兄长。”
不该如此逾矩.....
昭澜现下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她正欲开口将一切解释清楚,好有个正当理由看看他是否有所隐瞒,可偏便就对上了李行韫隐忍的眸色。
她忽地改变了主意。
李行韫愣住,只见昭澜缓缓伸手将头发撩至一边,步步紧逼,令他退无可退,最终又坐回了床榻上,她的唇边噙着揶揄笑意,伸手勾在李行韫的脖颈上,说出的话胆大妄为,气若幽兰:“是兄长的话...又如何?”
“是兄长,妹妹便不能给阿兄更衣了么?”
她娇娇一笑,趁着李行韫愣神的功夫,拽动他的腰带,紧接着将他已然半褪的衣裳全然揭下。
昭澜快速扫视一圈,并未看见未曾愈合的新伤,暂且松了口气,却又在瞧见大大小小已然结疤的伤痕后顿住视线。
上次他褪去衣裳是在昏暗的烛火之下,昭澜看得并不真切,像今天这般直晃晃瞧见他的寸寸肌肤是头一回。
她颤着伸手去触碰那一道道凝结的疤痕,便在轻轻抚上之时,身下之人猛地一颤,下一刻衣衫便被穿回。
“出去。”他低斥一声,垂下眼睫背过身去,看似平静,可偏眸底皆是欲要喷涌而出的暗色,他全身都发烫得紧,便是节骨分明的手都染上一层薄红,而那双手此刻正胡乱地系着腰带。
昭澜却是从他透红的耳尖瞧出了几分端倪,她浅浅勾唇,想到兴许今后便再也见不着这般的李行韫了,语气仍旧故作委屈,继续逗弄他:“阿兄便是这般讨厌昭昭么....”
她自顾自地继续道,声音竟听出了几分委屈:“昭昭清楚了,以后便不会自作主张为兄长更衣了,兄长莫要再生昭昭的气了。”
如此惹人心怜的语气,再加之背脊传来小心翼翼的触碰,李行韫眉头紧皱,心下一软回过头来,才欲启唇便知自己竟又着了那女娘的当。
此刻那笑靥如花的面上哪有一点可怜的姿态?
“好玩?”他耳尖仍是发红,眼睛却是微眯起来,目光锁定在昭澜身上,语气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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