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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雾欲说服自己他们不过是兄妹关系,但心中却有一个强烈的预感却是怎么压也压不住。与阿藏相处一月,从未见过他如此对她体贴过,可偏如今这昭昭一咳嗽他便如此适时地递上了水,甚至要比献殷勤的师兄还要快上一步。
真是身为兄长对妹妹的体贴么?她不确定,但却希望结果只是这般。
“昭昭既都谢了我,便将这杯水也喝了罢?这回可小心些,莫要再呛着了。”傅程出来打了圆场,将手中那杯适才未曾递出的茶水放至昭澜案前。
昭澜道谢,默默又将那杯水一饮而尽。
坐于对面,将这一切亲眼目睹的李行韫抿唇不语,那双修长的手却不自觉暗暗捏紧了茶盏,他虽不记得眼前这女娘是谁,可不知为何,适才她下意识唤的一句傅郎君令他心中生出几分不爽的情绪来。见那女娘格外温顺乖巧地喝下了傅程递去的水,更是莫名生出几分郁闷来。
一旁的途安眼见气氛愈来愈微妙,不自觉开口欲有所缓和:“对了,江娘子,我家郎君这身喜服是为何意.....”
却不曾想,他这一问,更是令在座的几位再度陷入沉默。
最终还是傅程笑着开口解了围:“小师妹救下阿藏,阿藏为报救命之恩而以身相许,一桩美事罢了。”
昭澜闻言将目光落在李行韫身上,不料他正巧也在望着她,但却只是沉默,宛若一个事不关己的看客,并未开口解释什么。
“可.....”途安欲言又止,引得江明雾心中生出几分不安。
下一瞬便听见途安继续说道:“我家郎君已然婚配,这......”
已然婚配四字如同惊雷一道令那前一刹那还在娇羞笑着的女娘恍了神。
傅程见他她如此,不免生出几分担忧之色,最终仍是他先开口:“昭昭和途安费心费力奔波寻找阿藏,当是累了罢?我看天色已晚,两位莫不在我桃花谷歇息一夜?桃花谷好玩的去处还很多,明日再一道游玩可好?”
途安观察着昭澜的脸色,随后应下。
傅程将二人领到桃花谷充作客房的山间小院,他本欲再也昭昭说上两句话,但转念一想适才小师妹黯然神伤的面色,暂且先告辞离去。
待到傅程走后,一旁的途安便是欲言又止的为难模样。
昭澜见他如此便道:“在外唤我昭昭就是了。”
“有什么话你便说,面色怎地瞧起来像是排泄不畅一般。”她对途安向来不客气,有话便说,谁让之前二人在闻香楼发生过一点不快,在上书房途安还执剑相对,她虽不说,但心里却是默默记仇的。
“昭...你为何要称是郎君的妹妹?”途安闻言一口气被昭澜堵住,叫着昭昭还是略微怪异,但终于道出他迟疑半日所想的问题。
“他们二人都换上婚服了,你说要是你家郎君要真喜欢上那江娘子了,我说是他娘子莫不是挡了他姻缘?”昭澜此话当真别扭。
途安连连摇头:“不对劲!当真是不对劲!”
昭澜被他惹得一脸莫名其妙:“哪儿不对劲了?”
“那日陛...郎君在上书房都找了个女娘那般气你,你当时反应可不是如今这样的。”
“那我当时是什么样的?”
“你气冲冲地走上前,把我们都吓了一跳,甚至都以为你要对郎君动手,结果没成想你....”一屁股坐到陛下身上捂住了他的嘴。
“可如今你却称是郎君的妹妹,甘愿让旁的女娘喜欢郎君,甚至与郎君成亲。”途安越说越觉得不对劲,但却是没再说话。
只见那女娘眼眶微红,下一瞬晶莹的泪珠便如同断线的珠子滴落下来。
从京都一路到虎豹岭,瞧起来十分镇定的女娘在这一刻再也忍不住极力抑制的情绪,霎时间如同泉涌喷现。
途安哪见过这等场面,瞬时慌张起来,环顾四周,周遭却只有他一个人,他变得有些手足无措,单膝跪下:“娘娘恕罪,是属下僭越了,您......”
却听那女娘娓娓道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
“从他启程到边关的每一日,我就好像不是我了,我整日整日地提心吊胆。”
“我害怕,我害怕他真的战死在边关,我害怕他再也回不来了,我害怕他留下的密令就是遗诏.....”
“我一遍一遍地告诉我自己,他说好凯旋便一定会凯旋。”
“可那日我登上城墙,看见凯旋的队伍没有他,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李行韫骗了我。”
“后来听闻他失踪的消息,我松了一口气,我想幸好,只是失踪。只要不是尸骨,我便能找到他。”
“可我今日终于找到他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是觉得恍惚极了,只因他穿着那刺眼的赤色锦衣绣服,用那般的眼神望着我。”
“我知道他可能失忆了,可我看见他与江娘子郎才女貌,站在一处好像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实在做不到不多想。”
“他是不是喜欢上江娘子了呢?如若是,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从前他将我当宠妃,一门心思都在我的身上,我也便就沉醉在此温柔乡中,下意识便忽略了他可能对旁人有情,可笑地觉得他只会喜欢我一人。”
“可如今不一样,他若真得喜欢上江娘子,我没有办法再骗自己了,我也没有办法再去喜欢他了。”
途安并不全然听得懂昭澜的心迹,但他莫名听懂了昭澜所说的没办法再去喜欢李行韫的原因。
昭澜开始自我怀疑,只愿得一人心的企盼在一个帝王身上是否过于虚幻了。但她心里很清楚,若是李行韫喜欢上别人,她只会选择毫不犹豫地离开。
“昭娘子,并非是我特意宽慰,但实话便是我跟在郎君身侧多年,郎君只对您一人特别。后宫妃嫔陛下都不过在宫宴上见过几回,连面也没认清。”
“按我来说,溜进寝宫,与外臣私会,给陛下膳食下蛊毒,又是与李元鹤同谋,说难听些,您胆大妄为,做的哪件事不是死罪?可偏这一次次足以致死的大罪您都好好活下来了,且未曾受过任何处置,这还不足以说明郎君心里对您有情么?”
“至于桃花谷的事情,我并不清楚,若娘娘心中有疑问,何不去亲自问问郎君?”
途安说话当真是话糙理不糙。
昭澜还在伤心着,听到这话便哽住了:“怎么话在你途安嘴里就变了个味,依你这么说我好像得死个上千回也不足为惜啊?”
途安默默避开视线,欲盖弥彰地望望周边的景色。
“你说得对!我既然心中有疑,便该亲自去问问他。若是他真喜欢上那江娘子了,哼。”昭澜泪花未干,冷哼一声。
这一声冷哼倒是令眼前的途安顿觉不寒而栗,心里默默为郎君祈祷。
第53章 结局 正文完
而在那昭澜口中恍若负心汉的郎君此刻便着一身简单的玄色长袍, 适才穿在身上那婚服已然被褪去好好地放置在了案上。
屋外传来清脆的三道敲门声。
“阿藏,我可以进来么?”屋外传来婉约的呼唤声,是江明雾的声音。
李行韫将腰带规规矩矩系好,才应了声:“进。”
江明雾笑着推开了屋门, 却是抬眼便见他这一身玄衣, 眸光微微黯淡, 但仍旧弯着唇道:“阿藏, 可是婚服有哪处不合身?若是.....”
“明雾。”
江明雾却听到他这般郑重唤了一声, 打断了她未尽的话, 蓦然错愕顿住,又听见他道。
“我同你说过。”
“我不会与你成婚。”
这句话她从李行韫口里听过数次,可偏这回他当真斩钉截铁,再也不留一点情面。
她的心顿时像是被剜了一道,却还是忍着泪意, 强装镇定, 但声音已然带了哭腔:“那你...今日为何还穿上了这婚服?”
“今日这婚服并非是我自愿换上,是傅程在我房中点了安神香将衣服套在我的身上。”他语气淡淡,虽被傅程强制换上了婚服但并无愠怒,只因他这条命是桃花谷的人捡回来的,若未曾触怒到底线,他并不会有所置喙。
“那你适才在堂前并未否认, 便只是为了顾及我的脸面么?”江明雾声泪俱下, 再也掩盖不住伤情。
李行韫望着她点了点头,神色未曾有所起伏。
“为什么?是今日你听说家中已有婚配么?”江明雾眸中期冀, 还留了一丝幻想,“若是如此,我甘愿做你的妾室....”她分明是桃花谷中最受疼爱的小师妹, 如今却如此低声下气宁愿做妾也要嫁给李行韫。
屋门被猛地推开,映入眼帘的是傅程面带愠色的脸:“江明雾,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桃花谷药王的掌上明珠去给旁人做妾?你可对得起师父师娘的谆谆教诲?”
他被这个因李行韫昏了头的小师妹气得不轻,语气略微沉重。
江明雾啜泣着不应他,自然知道自己这番行径并不得体,但却依旧倔强抬头望着面前的郎君,等着李行韫的答复。
李行韫对上她的视线,认认真真给了应答。
“江娘子,先不必提我娘子如何作想,在下并非是出门在外随意纳妾的浪荡君子。”
“其次,便是今日未曾有人登门说我已然婚配,我也仍旧不会答应与江娘子成婚。先前我说过,阿藏这条性命是桃花谷救下,是江娘子救下,我心中对桃花谷和江娘子感激不尽,但仅此而已。”
“我不答应成婚,也只是因我对江娘子并未生有爱慕之心。”
“江娘子善良纯粹,医术高超,是顶好的女娘,是阿藏配不上江娘子,还请江娘子莫要在我身上白白地蹉跎岁月。”
细碎的泪珠从眼眶滴落,江明雾便就用这般通红的眼眸望着李行韫,可见他并无动容,再也忍不住掩袖而泣,抓着裙角便冲出屋门。
傅程回头深深望了李行韫一眼,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朝着江明雾离开的方向紧跟着追了上去。
屋内一时变得安静,李行韫立在原地片刻,半晌才走到屋前将门掩上,回头却因窗边突然出现的一个脑袋蓦然怔住。
那女娘对他浅浅一笑,半点都没有偷听的不好意思,径直越过窗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随后双手抱臂像只狐狸瞧见食物上前轻嗅一般上下打量着他。
李行韫后退两步,眉头微皱,俯睨着她。
“阿兄除了失忆,可还有哪处受了伤?”李行韫换下那身碍眼的喜服过后,昭澜顿时觉得他瞧起来神清气爽多了,左右打量也没瞧出他身上有哪处不妥,想了想他们如今的“兄妹”身份,倒是没有上手扒开他的衣襟细细查看,干脆直接出声问道。
“没有。”李行韫见那声称他妹妹的女娘眼神露骨得紧,似是能透过他的衣裳瞧见他的内里一般,甚至似乎习以为常。
他眉头越皱越紧,耳尖却因脑海这一突如其来的想法而不可控地微微发烫。
“你当真是我妹妹?”他狐疑道。
他虽失忆,可身体却比他更快一步地能感受到眼前女娘的不一般,那样的不一般,似乎不仅仅是简单纯粹的兄妹之情。
适才第一眼见到这个女娘时,虽觉陌生,但在望见女娘眸中若有若无的愁苦,心头猛然揪紧了一瞬。
诚实的心跳告诉了失忆的他,他一定认识这个女娘,却女娘在他心中地位不一般。
昭澜见他适才已经拒绝那江娘子,如今生了逗弄李行韫的心思,扮演李行韫的妹妹上了瘾,便就十足坦然地点了点头:“千真万确,如假包换。”
“我叫什么名字?”他目光追随着那个在房里四处翻探的女娘,忽地问道。
他至今仍未想起自己的名字。
“阿兄如今竟是连自己叫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这屋子陈设简单得紧,昭澜实在看不出什么,感觉腿脚酸软后自顾自地坐到案前,听见他的问题便就撑着脑袋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面带笑意,语气揶揄。
“阿兄,昭昭便是现下将府中所有的信息告诉你,也不及届时你自个儿慢慢想起来,你还不如同我说一说在这桃花谷,你发生了什么?这个月过得可好?”
昭澜眼珠转溜一圈,似乎又蹦出了什么鬼主意,下一刻便又宛若孩童般顽劣地笑着,话锋一转。
“阿兄对那江娘子...当真毫无感情?”她的尾音轻轻上扬,令李行韫觉得此刻她因百无聊赖寻他做了乐子而在逗弄他。
“我先替在家中苦苦等待兄长归来的嫂嫂听上一听,便知嫂嫂会不会有所介怀。”
李行韫瞧着眼前古灵精怪的女娘,跟着坐到了她的对面,尚未答话,只用淡淡的目光与她对视,似乎在探究此话中关于嫂嫂的真假。
见李行韫不应声,昭澜却会错了意,以为他不愿讲给她听,便故作可怜:“从前阿兄每次出远门,归来时可都是会事无巨细地述说于给我这个妹妹听的。”
她将自己说得可怜极了,眉头轻蹙,眸眼间皆是因委屈而受伤之色。
他目光闪烁,心里那股怪异的情绪又涌上心头,故回她道。
“与今日明雾在堂前所讲无什么差别,我醒来便已然在这桃花谷中,为报答救命之恩,暂且留在桃花谷做些杂活,以至今日你们寻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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