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初柳:“……”
如果不是她知道真相,邬崖川说得还真有些道理,毕竟修真界虽然也有变换容貌的灵器,却要么是固定的容貌,要么十分粗糙。像千幻这种随意捏造容貌的灵器,唯有她们合欢宗才有,毕竟千幻是合欢宗器修一代一代改进的,其他器修哪会把精力消耗在这种不能打又不能防的灵器上。
也正因此,她捏出来那张美人面确实很有价值,邪修自不必说,还没化形的妖兽也很有可能将其制成皮衣,让它们能穿着在人类的城池中游走。
“这样说来,莫非刘姑娘的尸身已经不在里面?”饶初柳面色凝重起来。
邬崖川抬眸看了她一眼,轻飘飘吐出两个字:“不知。”
饶初柳困惑地看看他,又看看坟墓:“那真人为何不用神识探查?”
“此事不妥。”邬崖川表情有些为难,“刘姑娘是女子,即便已经离世,我也不可用神识如此冒犯。”
“……”果然还是那个男德魁首。
饶初柳敬佩地看着他,“可真人不是猜测刘姑娘已经不在这里了吗?”
邬崖川摇头道:“但目前也只是猜测。”
他转头,看向饶初柳的眼神满含歉意跟期待,“元道友,可否请你帮个忙?”
饶初柳能说不吗?
尽管总有种被戏耍的感觉,但她想着邬崖川应该没这么无聊,便如实将棺材里的一切复述出来,连碑文的内容也并未隐瞒。
“竟然是沈自捷与虞……的故人所为。”邬崖川此刻看上去十分严肃,“墓主人刘姑娘生前对我有恩,我必得将她的尸身跟家人夺回来!”
饶初柳配合地点了点头,露出同仇敌忾的表情,心下却是暗暗松了口气,幸亏她来得晚,要是立碑时被抓个正着,那就完了。
“所以,在下得开棺,验查线索。”邬崖川说着,视线又落在了饶初柳身上,满意地看到她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刘姑娘尸身既然不在棺内,想来真人也用不上在下了。”不等邬崖川开口,饶初柳就“唰”一甩银扇,正经脸朝他拱手:“在下还要赶路,便不在此处逗留了,告辞!”
说完,她扭头就往山下跑。
半柱香后。
饶初柳站在墓碑旁边,拿着扇子一下一下的敲手心。
在她的前方,邬崖川正拿着铲子一铲一铲地挖坟。露出棺材后,他撬开棺材上的钉子,倒退到墓碑前,转过头去背对着坟冢,递过来一份雕刻着‘扇舞’二字的白纹玉简,道:“如此,就麻烦元道友了。”
饶初柳粲然一笑,接过《扇舞》,塞进储物袋,跳到了棺材旁:“应该的应该的!”
她确实不乐意面对跟邬崖川分析‘刘姑娘尸身’去向的场面,奈何邬崖川拦在她面前,一边道:“女子闺房,男子便该止步,阴宅也是宅。如今天色已晚,让寻常人家的姑娘出门实在不妥当,奈何在下实在不便亲自验看棺材,若元道友肯帮忙,在下必感激不尽。”
一边又拿出份玉简,温声道:“道友既然以扇为器,这本《扇舞》是我在秘境中找见的,在我这也是浪费,不如赠与道友。”
饶初柳看着玉简边缘的白色纹路,忽然觉得,自己这精湛的演技不多用用多可惜!
修真界把武技秘籍分为四等,天地玄黄,用红橙白黄四色代表。天最高,黄最低,但即便是最低等的黄级武技秘籍在合欢宗也是要靠贡献点兑换的,这还是有宗门的好处,普通散修就算有钱也很难买到秘籍。
被一本玄级秘籍吊着,她便拿出铲子摩拳擦掌准备动手,但邬崖川果然还是那个‘君子’,主动把挖坟、掘棺这两件事揽过去,留给她的不过只剩下开棺、触碰棺材而已。
让棺盖掀开放在一边,饶初柳自觉让开位置:“真人,这便是我说的文章了。”
邬崖川走过来,视线淡淡扫过她的脸,才落在棺盖上,嘴唇微抿,没有说话。
他眼神十分复杂,不是发现被欺骗的愤怒跟憎恶,也不是知道故人未死的释然跟放松,倒更像是伤感跟遗憾,只是饶初柳根本辨别不出他这伤感遗憾是从哪得来的。
她试探道:“带走刘姑娘尸身的人,邬真人认识?”
“这是刘姑娘的字迹。”邬崖川侧目看着她,平静道:“若我所料不错,她是自己走的。”
饶初柳“啊”了一声,用折扇挡住下半张脸,只露出凝重的眼睛,“诈、诈尸?”
大概是这话戳中了邬崖川的笑点,他嘴角弯了弯,周围压抑着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我想,她应该是活着离开的。”
“那邬真人倒也可以放下心来了。”饶初柳叹了口气,同情道:“看来真人的这位刘姑娘骗了你后,死遁了。”
“元道友慎言,刘姑娘并非骗子。”邬崖川深深看了她一眼,将棺盖放回,一铲一铲的把土撒上去。很快,坟包又恢复了,如果茂茂在这里,就会告诉饶初柳,这个坟包跟它破坏之前那个形状一模一样。
他拍拍手上的土,将铲子用净尘术清理干净,才递还给饶初柳:“在下并非眼盲心瞎之人,她有没有骗我,我很清楚。”
“她现在的确活下来了,也或许当时她是因为某些压力不得不救我,但在下想,以刘姑娘的聪明,一定能为自己保留不救我的余地。但她还是救了,而且救我的瞬间,她也在承担着再也醒不过来的风险。与其说刘姑娘骗我后死遁,在下更认为她是真正死了一回,只是因为某些侥幸原因,才能复活罢了。”
认出来了啊。
饶初柳了然。
但她不是个敢做不敢当的,欺骗就是欺骗,不可能因为没骗成就变成诚实。
邬崖川这样说,大概是向她暗示这份人情他会记下,也不计较她隐瞒身份欺骗之事,接着便是再次撇清关系了吧?
饶初柳脑海刚闪过这个念头,就听邬崖川语气坚定地再度开口:“况且刘姑娘也并不是我的人,我敬重她,感激她,但我与她之间实非同路人,绝无半点可能。”
饶初柳指了指墓碑,幽幽道:“这就是真人在墓碑上写自己是过路人的原因?”
“算是。”邬崖川抬眸,对上她的视线,平静道:“在下并非铁石心肠,刘姑娘为我而死,无论此生还是来世,在下都衷心祝愿她能过上自己想要的人生。但在下的情,不会给她,不管她是生是死。”
“原来如此。”饶初柳不紧不慢地摇了摇折扇,狡黠一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邬崖川眼眸有一瞬间的迷茫。
饶初柳笑吟吟地盯着他,她原本没想过用‘元垂思’这个马甲勾引邬崖川,但偏巧他认出了她又没有揭穿她,偏巧现在他自觉欠了她人情有些心软,偏巧他们现在二人相处无人打扰……
机会送到眼前都不抓住,难道等那丝心软消失,再事倍功半的接近吗!
饶初柳佯装并未发现邬崖川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微微弯腰凑近他,仰起下巴,朝他粲然一笑道:“若是邬真人已经有了心上人,在下岂不是没机会了?”
不是帮她开脱说没骗他么?那就一直这么想好了。
修士的夜视能力不差,何况今夜月光皎洁,小女修眼中慧黠的笑意明晃晃暴露在邬崖川眼中,倒给这副自带几分英气的容貌染上了些许少女独有的灵动跟俏皮。
邬崖川几乎是下意识跟着她浅浅勾起嘴角,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收敛,只是无奈地叹息一声:“元道友——”
饶初柳立刻抬起扇子,道:“停!”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没指望一次就能成功。”她拿出两个蒲团,又拿出两瓶自己曾经酿出来的灵果酒,潇洒地坐在了墓碑一侧,然后仰头对着邬崖川笑,道:“不过今晚月色温柔,咱们相逢有缘,不如在你这手好字前不问前路、不论俗事地对酌一番?也算遥祝这位你敬重感激的刘姑娘安好。”
决定了,这次的人设——潇洒风流女郎君。
饶初柳只是想留一个新人设的初印象,没指望邬崖川真答应,但没想到邬崖川只是顿了顿,就就接过饶初柳手中的酒瓶,撩开衣袍坐在了另一个蒲团上。他打开酒壶,品一口,道:“好酒。”
又举了举酒壶,朝她微微一笑,道:“元道友,请。”
饶初柳也一扬酒壶,笑道:“请。”
既然三年内不能打其他修士的主意,饶初柳自然不会像‘刘翠初’时那样急功近利。
她说不问不论,就真一句都不提风月之事,两人你喝一口我喝一口聊着哪里的景致好看,哪里的灵果饭菜香甜。饶初柳赶路时虽没多少时间停留赏景,但见得多了能说得也多,邬崖川也游历了几年,其中也不乏重合之处,一时间倒也称得上相谈甚欢,没多久就喝下了好几壶。
喝着喝着,饶初柳就看到眼前的邬崖川已经成了残影,她本能地记着如今的人设,“唰”一甩折扇,憨笑道:“真人……你走了啊?后会有期,下次……下次再……”
她眼前一黑,不受控制地后仰,倒进一个温暖结实的臂弯里,睡了过去。
恍惚中,饶初柳听到有人轻笑一声,她费力地睁开粘在一起的眼皮,就见一道黑影正背对着她站在墓碑旁。他低头看着坟冢,温声道:“你能活下来,真的很好。”
是啊,真的很好。
饶初柳迷迷糊糊地想着,这次是邬崖川拆穿她身份的最好机会,既然他没能开口,以后再想揭破,她可有理由不认喽……
她拂开枕边的扇子,翻了个身,搂住旁边软绵绵的东西,睡得更踏实了。
第20章 宿醉启程
饶初柳是被太阳晒醒的。
她恍惚地睁开眼,揉了揉宿醉后有些胀痛的太阳穴,手撑着被褥坐了起来。
等等!被褥?
饶初柳倏地清醒过来,低头一看,她身上盖着一层被,身下垫着一床,连枕头都有。邬崖川已经不在这里了,只有一层若隐若现的防护屏障把她跟‘刘翠初’的坟冢都包裹在里面,石头供桌上还放着一沓灵饼、一个竹简跟纸条。
她拿起纸条,心想原来邬崖川还真没骗人,他被子确实挺多……
纸条上写着:“元道友,竹筒内是清神茶汤,道友可用来提神醒脑。你我二人萍水相逢,有缘月下对酌,已是幸事。后会难期,不必再挂牵,在下去也——邬崖川。”
这意思很明显,这次喝酒已经是他们最大的缘分了,以后还是不必再见了。
好嘛,又被隐晦地拒绝了一次。
不对,这是元垂思这个马甲的第一次!
饶初柳拿起竹筒,感觉挂在锁骨下的验毒珠仍旧冰冰凉凉,就把里面淡黄色的茶汤喝了下去。
茶汤香气宜人,清爽甘甜,一口下去就有一股清凉之气上涌,舒缓着饶初柳隐隐酸胀的神经。只几息时间,她的宿醉症状就全部消失了,只觉脑袋神清气爽。
什么时候她也能这么有钱?
饶初柳心里又偷偷羡慕一回,破开屏障朝小溪行去。
或许是考虑到她实力不济,这屏障竟还是双面的,从里面开一触即破,从外面开则仍是金丹圆满的水准,能够继续护住‘刘翠初’的坟墓。她来回穿梭着,从里外分别感受了几次,遗憾地发现跟术法大全上形容的差距很大,不知道是不是星衍宗的独门术法,反正能被她学会的可能性不大。
手脚麻利地把碑立在小溪旁,饶初柳就赶回了四季客栈。
茂茂正在封度的房间里,正站在盆架上摇摇晃晃地练抓握,封度则斜倚在床柱上,翻着一本封皮上印着《月下鉴花》的书,看得津津有味。
见她从窗户里跳进来,封度一骨碌坐起来,惊讶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饶初柳瞥了眼书名,心情忽然有点古怪,喃喃道:“我倒是想回来更慢一点。”
封度觉得自己听错了,道:“什么?”
“我是说,我只是在一个地方挖坑埋人,自然比不得封师兄东奔西跑的辛苦。”饶初柳摇着折扇,笑道:“泷水镇这边的事已经结束了,师兄,咱们去花溪城吧!”
花溪城距离泷水镇不近,赶到至少得一旬。
封度操纵着粉绸赶路时,饶初柳便坐在粉绸上,不是捧着书背诵机关阵法,学习变换修为的术法,就是冥想修炼;封度落在荒僻处休息时,饶初柳就拿着那本《扇舞》似模似样地开始练习挥扇。也不单她自己努力,连戴了个仿真鹰头帽的茂茂都躺在粉绸上一边鹰嗥,一边练习抓握树枝,昼夜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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