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崖川转头瞥了他一眼。
朱越顿时站直身体,面色严肃地一手捂着自己的嘴,另一手则死死捂住孟臻的。
孟臻使劲抠朱越的手却抠不下来,气得直翻白眼。饶初柳以扇掩唇,看了两眼热闹,就将注意力转回邬崖川脸上,道:“若真有需要,在下自然不会跟邬真人客气,不过这会儿,我可是来帮忙的。”
邬崖川点了点头,道:“好。”
“……”饶初柳被噎了一下,心道:‘好什么好?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就说好!’
邬崖川盯着她,眼中飞快划过笑意。
他似乎后知后觉反应出这话有问题,沉吟片刻,疑惑道:“帮什么忙?”
这才是正确流程嘛!
饶初柳满意地露出笑意,抬扇指指街口,不答反问:“你们打算如何安置这些百姓?”
她已经沉浸修炼半月没在邬崖川面前刷脸,是时候该找点存在感了,“他们如今痴痴傻傻,连自己的家在哪里都说不出来,那么多人,你们总不能派人看管着,养他们一辈子吧?”
孟臻肘击了朱越一下,趁他弯腰,一把拽开他的手,冷哼道:“我们又不是养不起!”
饶初柳敷衍地鼓了鼓掌,“真善良。”
孟臻气得瞪眼,朱越连忙干笑着又捂住了他的嘴。
邬崖川大概也觉得自家师弟的反应幼稚到可爱,眸中忽然流露出极明显的笑意,“元道友莫非有更好的主意?”
“我可以直接解决这件事。”饶初柳自信满满地点头,“不过,其他散修我不知道,但我可不会白白帮忙!”
邬崖川道:“请讲。”
“放心,我要求不高,只要你——”饶初柳双眸狡黠,拖长了尾音:“亲我一下。”
孟臻双目一瞪,又“呜呜”地叫嚣起来,拼命捂住他的朱越也瞪大双眼,表情却十分兴奋。
邬崖川挑挑眉,没急着开口,气定神闲地等待着她继续出招,甚至他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显然在没见面的半月里,他也已经将那点不该有的情绪消化干净。
饶初柳看着邬崖川,仿佛看到了初见那天的他,唯一的变化,大概是邬崖川眼中的疏离变成了看着熟人的包容?
不妙!
饶初柳眼皮一跳,若无其事地找补,“你不会以为我会这么说吧?”
他这位小恩人对人态度的转变倒真是敏锐至极,邬崖川轻笑道:“在下倒也没如此自大。”
“那邬真人也是太低估了自己的魅力。”饶初柳打量着邬崖川的神情,试探地伸手朝他垂在腿侧的手握去,“想做成这件事也是很难的,你总要给我一点鼓励吧?”
饶初柳原以为抱都抱过了,只是牵手对邬崖川不算什么。谁知他却莞尔一笑,抬臂躲开她的触碰,“听闻散修擅长议价,元道友既然是散修,那就按照他们的规矩来。你既已出价,不如也听听我的还价?”
饶初柳怔了怔,也道:“请讲。”
窥见少女眼中一闪而过的警惕跟抵触,邬崖川眸中笑意愈浓,温声道:“说起来,此事也不该劳道友费心——”
所以他的还价就是拒绝?
饶初柳笑容有些僵硬。
邬崖川看着她的表情,微不可察地勾唇。
“所以想让道友出力,什么都不付出也太委屈道友了。”他微微俯身,直视着她,语气温柔,但语速十分缓慢,好似在安抚她一般,在这一瞬间,饶初柳在孟臻跟朱越脸上都看到了对邬崖川的敬慕。
但真的是安抚吗?
饶初柳颇有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寂寞感,然后她就听到邬崖川道:“星衍宗在惜子城收获灵物的十分之一。”
“!!!”
饶初柳双眼骤然瞪大,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邬崖川就挺直腰身,垂眸似是思索片刻,慢条斯理道:“即便不算陈闫文随身携带的,不算准备补偿那些幸存者跟受害者亲眷的,估算一下,只下品灵石,十分之一大概就不少于十万吧……”
饶初柳咽了下口水,果断道:“成交!”
吨吨吨!
这酒她也喝!
第27章 悸动二更
饶初柳斗志昂扬地走了。
直到她背影消失在人海,朱越才总算放开了孟臻。后者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腮帮子,盯着饶初柳难掩欢快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忿忿道:“姓元的口口声声说爱慕大师兄,我看她对灵石可比对大师兄真心多了!”
朱越对着自己的手用了个净尘诀,看向孟臻的表情有些无语,“你不是不乐意她纠缠大师兄么?现在发现人家对灵石更感兴趣,你怎么反而生气了?”
孟臻语塞道:“那怎么能一样!”
“确实不一样。”邬崖川拍拍两人的肩,适时打断他们将要杠起来的趋势,“正常情况下,灵石总是要比人更可靠的,况且有奉献就该有回报,元道友只是聪明又懂分寸,知道该怎么选择罢了。”
孟臻面色稍缓,“我就是看不惯她明明对大师兄没多少真意,还要撩拨你!”
朱越吐槽:“人家在意你看不看得惯?”
孟臻气道:“你怎么老胳膊肘往外拐!”
朱越懒得理会他的无能狂怒,看向邬崖川,郑重道:“大师兄,那十分之一不如就在我的份额中扣吧!”
邬崖川带人一起历练的收获向来都是统一管理,十分之一上缴宗门,十分之九论功行赏。在这方面,即便是邬崖川也该拿多少就是多少,毕竟他若是谦虚,也会让这些师弟们拿的不安心。
目前惜子城的事务早就被划分出去,安抚受害者这事其实就是朱越负责、孟臻辅助,但朱越能听出来,邬崖川是打算从他自己那份收获里分给饶初柳的。
孟臻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他睨了朱越一眼,嘲讽道:“你的十分之一?你这次分到的能够十分之一么?别分到的不够给,又得自掏腰包吧?”
无视朱越的黑脸,孟臻看向邬崖川,认真道:“大师兄,他的不够,就把我的一起扣了吧!”
邬崖川拍拍他的手臂,笑道:“既然是我做的承诺,又怎么可能让你们来兑现?你们有这份心,我就很开心了。”
孟臻欲言又止,“可是——”
邬崖川微微摇头,抬手露出一个储物袋,“我已经准备好了。”
孟臻愣了下,虽然惜子城的库房已经收缴,但在抓到陈闫文之前,那些东西都还封存着。大师兄储物袋那所谓十分之一的收获,只可能是他从自己的私藏中拿出来的。
等等,大师兄刚跟元垂思谈定交易,报酬都准备好了?
孟臻眼中闪过迷茫,张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朱越一胳膊肘撞出半步,差点倒出去。
无视孟臻的怒视,朱越好奇道:“大师兄,元道友真能解决——”
他朝主街努了努嘴,“他们的问题?”
“她可以。”邬崖川似乎是想起什么,眼中浮现极明显的笑意,“她本就洞察力惊人,且又擅于与人沟通,容易讨人——”
他咽下某个容易让人误会的字眼,“让人感觉亲切,若说城内有谁能让这些人敞开心扉,愿意接受现实,非她莫属。”
饶初柳回城主府换了身衣裳,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又赶了回去。
这次路上巡逻的修士可没再像之前那样无视她,她路过时,纷纷过来查验,直到饶初柳不得不把风吟拿出来,表明了身份,才能再次一路畅通地走回城门大街。
她本想再在邬崖川面前强调下存在感,但走到城门口,往屋顶上一看,邬崖川已经不在这里了,只有朱越正跟一脸憋屈的孟臻喋喋不休地嘟囔着什么。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朱越低头轻飘飘地扫了饶初柳一眼,又漫不经心地转回去,但很快,他又把头转了回来,盯着饶初柳张大了嘴。
孟臻顺着他目光往下看,登时就露出了一个似乎想要嫌弃又强行忍住的扭曲表情。他从屋顶上跳下来,从头到脚打量着饶初柳,匪夷所思道:“你这是从哪里捡来的破烂?”
他这次还真不是在找茬。
饶初柳布条束发,身上穿的灰色劲装比那些破衣烂衫的食客大概也就胜在干净跟看上去完整,布料十分劣质,衣领、袖口等地方都带着毛边,修士眼力好,稍微一看就能看出衣裳上大部分位置的布料都新旧不一,显然都是同色布料打的补丁,只是缝制精巧,才乍一看像是一整块布制成的衣裳。
若不是她体型太正常,相貌太出众,完全能毫无破绽地混入这些食客中。
“没办法啊,穷嘛。”虽然这么说着,饶初柳脸上却没半点窘迫。事实上,她摸着身上粗糙的布料,还有点小得意:就说节俭些好吧,这不就又派上用场了!
回去她非得跟茂茂好好说说,“孟真人就凑合着看吧。”
孟臻嘴角抽了抽,表情显然很想吐槽,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憋住了。
朱越也从屋顶上跳下来,“元道友现在就要开始了吗?”
饶初柳道:“早点让诸位看到成效,才不辜负你们付出的酬金嘛!”
孟臻撇撇嘴,咕哝道:“只要大师兄——”
朱越不动声色地用胳膊肘戳了他一下。
只要大师兄什么?看到成效?审核通过?
饶初柳还在等着孟臻说完整这句话,谁知他满脸不爽地瞪了朱越一眼,就闭口不言了。朱越则无视了他,笑眯眯地看着饶初柳,道:“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饶初柳总觉得朱越这人看似直爽活泼,待人态度友善,实际上是这群星衍宗修士心眼最多的那个,或许也跟他出身有关。
她犹豫片刻,压低声音道:“付费吗?”
朱越乐了,“道友要是肯将灵石分给我,那我也不可能拒绝啊!”
“那就算了吧。”饶初柳抠门的坦坦荡荡,“在下毕竟是无家无业的散修一个,指着这笔灵石过日子呢,该勤俭一些,就不这么奢侈请朱真人你来帮忙了。”
“你可真有趣。”朱越噗嗤一笑,本来看着人畜无害的娃娃脸顿时笑得有些憨,孟臻嫌弃地往旁边退了好几步。
但让饶初柳惊讶的是,孟臻这次除了刚才吐槽了下她的打扮,就一直保持沉默,虽然脸色像是活吞了只蟑螂似的阴沉,竟再没像先前那样看到她就抬杠。
或许是被邬崖川管教过了吧。
饶初柳这样想着,又跟朱越说了几句客套话,就直接钻进了人群里。
或许是为了更方便搜索陈闫文的踪迹,摊主们脸上遮盖头脸的黑布都被除去了,个个顶着一张死气沉沉的脸,麻木地制作食物,跟饶初柳首次进城时看着没什么区别。
饶初柳视线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走到一家摊位前排起队来。
这段时间惜子城的食物是不用花钱买的,摊主做得又快,没过多久,饶初柳就拿到了一包虾滑蒸饺,感受着锁骨下的验毒珠仍旧冰冷,她放心地拿了一个放入嘴中,然后,她眼睛倏地亮了。
说实话,这蒸饺外形并不精致,但馅料鲜香爽滑,面皮薄绵劲道,确实是难得的美食。
她尝了尝味道,就放进了储物袋里专门给茂茂准备的储备粮专区,然后就去下一个摊位排队。也不知道陈闫文手下的人是怎么挑的厨子,饶初柳一连尝了许多,每个都颇有滋味,竟没有一个踩雷,不由更感兴趣,索性挨个排起队来。
孟臻在屋顶上看得眉头直皱,嘟囔道:“她不会以为吃得捧场,就能让那些摊主放下警惕吧?”
朱越倒是食指大动,也跳下去拿了几份小食上来,塞给孟臻一半,“你管她打算怎么做呢,又不用咱们帮忙,只要最后能解决,不就成了?”
孟臻撇了撇嘴,“要是她办不成,我说什么也不能让大师兄把东西给——”
他嘴巴被突然塞进来的包子撑得合不拢,只得怒气冲冲瞪向朱越。
“别说是这次那三瓜两枣的灵物,就是大师兄想把全部家当交给人家姑娘,也轮不着咱们指手画脚。”朱越自己也捡了个包子,边吃边语重心长道:“你总盯着人家姑娘做什么,真要心疼大师兄,赶紧找到陈闫文,解决了惜子城的事,比什么都强!”
饶初柳并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想,她花了两天时间,吃遍了每个摊位,又根据味道跟摊主性格做了排名,才来到排名第一的云吞摊位旁边。云吞摊主是个容貌清秀、身形瘦削的姑娘,尽管所有摊主都表情麻木,但她是唯一一个从始至终低着头、不肯跟人有任何眼神交汇的,可见本身也是个内向的性子。
饶初柳凑到她旁边笑嘻嘻地问:“姑娘,你手艺真好,我想跟你学学做云吞,不知你肯不肯教我?”
摊主姑娘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包着云吞,没理她。
饶初柳也不觉尴尬,继续道:“我是真觉得你做的好吃,放心,我不白拿你的方子,我也是个会做饭的,不管你是想跟我换个方子,要银钱或其他,咱们都可以谈嘛!”
摊主姑娘无视了她,掀开旁边的锅盖,把做好的云吞下进了锅里。
饶初柳道:“你要是再不理我,我就默认你要银两,自己学喽?”
摊主姑娘自然还是没有理她,于是这次饶初柳直接动手,一边问着摊主姑娘做云吞的诀窍,一边见缝插针的从摊主姑娘的手艺夸到她眼睛好看。一会儿帮着包云吞,一会儿帮着加干柴,一会儿又忙着给食客舀云吞,嘴巴跟动作都片刻不停,围着摊主姑娘团团转。
朱越蹲在屋顶上,看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但又忍不住心生佩服。他看得清清楚楚,那摊主姑娘本来确实无视了饶初柳,中间被她缠着时,好几次额角青筋都快冒出来,看得出来是忍得极艰难。但过了那一阵,她态度硬是被饶初柳磨得软化了,虽然还是不吭声,但几次饶初柳说有些看不清时,她都默默放慢了动作。
30/144 首页 上一页 28 29 30 31 32 3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