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崖川刚想补充自己可以很快退位,就见女修起身大步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她手中青扇朝外一旋,划过一片光之花朵。一瞬间,伴随着一阵叮叮咚咚的脆鸣,灿烂夺目的银花金叶便接连不断在夜空绽放,美轮美奂。
“你自个儿看烟花吧,在下就不奉陪了!”
邬崖川却没看头顶的烟花,他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忍俊不禁。
院墙边忽然探出一个脑袋。
邬崖川脸上的笑顿时消失,从容起身,静静盯着他。
“不是吧大师兄,虽然我长得是没有元道友漂亮,但你也不至于一见我便不高兴吧?”朱越讪笑着站起身,走进院子,抬头望望烟花,又看看旁边的光花,啧啧称羡:“这要是谁对我如此用心,我便从了。”
他挤眉弄眼道:“大师兄,你真不心动?”
“我想收她为徒,被拒绝了。”邬崖川瞥了身旁璀璨夺目的花丛,伸手精准戳在刚才映进少女眸中那朵红艳艳的石榴花上,转瞬又是一朵石榴花形的烟花在夜空绽放。
他看向目瞪口呆的朱越,提醒道:“月琅洲似乎还未有过这种观赏类的符箓?”
朱越沉思片刻,抚掌笑道:“多谢大师兄提点,我这就去寻元道友!”
邬崖川迟疑一瞬,补充道:“别欺负她。”
“放心吧大师兄,我怎么会让亲爱的‘小师侄’吃亏呢!”朱越摆摆手,调侃了一句,抬脚就往饶初柳所在的院落走去。
第32章 吃醋一更
朱越到的时候,饶初柳正在记账,盘算着离开后要补充的物资,不由抱着储物袋叹气。听到朱越提起烟花符,她楞了一下,忍不住再次钦佩邬崖川。
帮她谋福祉的同时还给自家师弟添进项,两边卖人情,不愧是他。
“这么说,之前月琅洲没有类似的符箓术法?”饶初柳问道。
朱越也不介意提点她,“这么说吧,有能力研究改良符箓的修士不会去琢磨这种华而不实的符箓,平时庆典时又多用术法替代,但那些术法耗损的灵力可不是练气弟子能撑住的。民间虽有烟花,但一来样式稀松平常,二来有许多修士不屑于用凡人之物,你制作的这符箓正好填补市场空缺。”
饶初柳是相信朱越判断的,他出身宿海朱家,朱家在月琅洲是出了名的善于经营,不光各仙城有他们的拍卖行,六大绝地附近还有他们的铺子,用以售卖装备或收购修士在险境中的收获。
她心里快速盘算了下,道:“若朱家铺设整个月琅洲,我要十分之一的纯利。”
意思就是要上独鉴台。
实际上,饶初柳不过是漫天要价,等着朱越还价。
毕竟就与各宗门的基础丹药都相似却不同一样的道理,烟花符的绘制方法并不复杂,即便她通过了独鉴台审核,但擅长符箓的修士只要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实验几遍总能琢磨出大差不差的符箓。她不出钱不出力不出渠道,只出个简单的符文,朱越怎么可能答应跟她签署天道契约……
“可以。”朱越爽快道。
饶初柳心中惊愕,手上却不紧不慢地摇着风吟,等待着朱越接下来的话。
果不其然,朱越看着她泰然自若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补充道:“但你也得同我签一份血契,日后你研制出来的东西,不管是符箓、丹药、阵法还是灵器,只要你打算在月琅洲公开,就得交给我朱家经营。”
血契便是以个人精血为契,一旦签订,就是以她本人而非‘元垂思’的名义。为一个烟花符的利益卡死未来的路,饶初柳还没那么短视,烟花符能赚再多也不行。
那便只能买断了。
饶初柳思索着该要多少灵石,她先前并未研究过此事,无有经验,而陈闫文也不是什么能创新的人才,账本上没有类似的开支,实在让她没有前例可循。朱越打量着她的神色,忽然取出一份玉简放在桌上,推到饶初柳面前,笑眯眯道:“元道友若是没有头绪,不妨看看这个。”
这是一份收购记录。
当然,没有什么机密的资料,都是些清水符改良酒水符,辟谷丹改良味道之类的小项目,价格由少到多,从几千灵石到数万灵石,最高的也不过十万灵石,她的烟花符也确实应该归于这一档。
“十万灵石,如何?”朱越笑得意味深长,视线暗示般地往邬崖川院落的方向飘,明明白白告诉她,这是在给邬崖川面子。
饶初柳摩挲着玉简,她清楚朱越的用意,也不介意各取所需,只可惜,邬崖川不会愿意。
想了想,饶初柳取出绘制的符文图册,推到朱越面前,这其中还包括一些更加繁复、这两日根本来不及做出来的符文图案。
朱越大略翻了翻,眸中便流露出意外之色。
饶初柳不徐不疾摇着风吟,轻笑道:“朱真人这十万灵石,花的不亏吧。”
这里面可是有她赶路时见过的许多美景,符文制作难度比花朵要大得多,就算朱家的符师也能想到类似的创意,在符文线条上的搭建也要花上许多功夫。
其实饶初柳更倾向于把烟花符给合欢宗经营,但难保如今的惜子城里没有擎天宗的探子,就算邬崖川这些人心中有数,但正道债多不愁,她可不能落下把柄,给了擎天宗发难合欢宗的理由。
朱越失笑,又拿出一份玉简推了过去,“道友大方,在下也不能小气,这是防窥符文的制作方法,想来对道友有用。”
饶初柳爽快收下灵石跟玉简,跟朱越签了协议,又寒暄了几句,就将其送走了。
将手里那十块上品灵石收进储物戒,饶初柳摇了摇头,将欲取之必先予之,邬崖川什么都拥有,唯一需要解决的问题她帮不上忙,她贪财的毛病倒是被邬崖川拿捏的死死的。
但陈闫文的执念也跟她的贪财一样明显。
第二日,饶初柳去城门大街找到了宋清瑜。
“能消融修为的丹药?”宋清瑜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时没控制住声量,引起周围人好奇的目光。她连忙把饶初柳拉到一边,布下隔音术,“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们不是犯愁惜子城那些迫于无奈投靠陈闫文的修士该怎么解决吗?”饶初柳抬手搭在宋清瑜手臂上,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既然罪不至死,那就融了他们的修为,让他们重新修炼好了。”
宋清瑜没搞明白她为什么突然管这事,但感觉到手臂上的力度,就把原先的话咽了下去,“这种东西其实没什么难度,给我三天时间,我就能做出来。”
“我就知道在炼丹跟医术上,你肯定不会有问题。”饶初柳欣赏地看着宋清瑜,想了想,又问道:“若是把丹药改成药汤呢?分量够不够关押的修士跟街上这些人用?”
“你连这些人也不放过?”宋清瑜脱口而出,不敢置信地盯着饶初柳,但很快,她面露恍然,“是了,他们本就是凡人,这样的汤药喝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损伤。”
“那咱们现在就回去炼药。”宋清瑜跟其他同门交代几句,反手就拉住饶初柳进了自己炼丹炉模样的飞行灵器里,飞快赶回了城主府。
宋清瑜落地就想往自己住的院落冲,饶初柳眼疾手快地抓住她手臂,将她拽到了书房,张口便让看着两人风风火火跑进来后眼神疑惑的邬崖川布一个隔音结界。
宋清瑜:“……”
她表情痛苦地看向饶初柳,刚要开口劝她离开,就见一道隔音结界落了下来。
“!!!”
宋清瑜瞪大双眼,视线在饶初柳跟邬崖川脸上游移一圈,嘴角就浮起了隐秘的笑意。
“阿瑜,我真正想请你炼制的并不是消融修为的药。”饶初柳无视宋清瑜的笑,看她的眼神里是沉静的笃定,“而是遮蔽人感知,让修士自己跟探查的人都以为灵根也被销毁的药。”
宋清瑜若有所思的离开了。
邬崖川倒了一杯茶推给她,“若是陈闫文定力足够好呢?”
饶初柳啜了口茶,反问道:“那至少也可以排除数量最多的两批人了,不是吗?”
邬崖川笑了笑,伸手拂去案几上急着蹦出杯口的水渍,“这些道友既已承担了走错路的代价,咱们总该安下他们的心,我会让朱越将他们也放去城门街一并接受安置。”
两人对视,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满意。
临出门前,饶初柳还是没忍住好奇,回头问道:“崖川,这种办法,你应该早就想到了吧?为何……?”
饶初柳没说完这句话,邬崖川却明白她的意思。
他抬手端起茶盏,遮住眸中一闪而过的自嘲,将茶水一饮而尽,“邬崖川,只做邬崖川该做之事。”
饶初柳欲言又止。
他要是没这么克制,说不定心魔劫早过了。
但饶初柳还是什么都没说,有的东西本就是知易行难,没看连邬崖川的长辈都做好准备让他转修无情道了么,她一个外人多什么嘴?
离开书房后,她先回到自己住的院落前,把门口的炸云吞倒进给茂茂准备的储备粮储物袋中,就又每日叫着陈慰一起出门。
炸云吞是白重明送的,自从饶初柳给她起了名后,这姑娘就像是激活了什么热情的属性,每日必来给她送一碗云吞。被饶初柳拒绝,她也没放弃,只是不再敲门,直接将云吞用盖碗扣上,悄悄放在饶初柳的院门前。
她甚至怕云吞放久了会坨,变煮为炸,每次饶初柳掀开盖碗,都能看到金黄酥脆的精致小元宝。白重明的厨艺天赋确实极高,即便炸云吞已经凉了,味道也香酥可口,跟煮云吞的滋味同样鲜美。
饶初柳心想离开惜子城之前,她一定得给白重明塞些银钱傍身,这姑娘也太实心眼了。
这一日,饶初柳又叫上了陈慰出门。
或许这几日过得还算舒心,陈慰气色看着不错,见到饶初柳时,眉眼柔和,嘴角不自觉便挂上了笑。他瘦骨嶙峋的模样像极了陈闫文,但如今脸颊上长了些肉,倒显露出了几分遗传自母亲的俊秀。
孟臻跟周慎麻木地跟在他们身后,只是这次出府门时,向来视两人于无物——准确来说,只无视孟臻一人的饶初柳走到府门时,侧身回眸,深深看了两人一眼。而后,她一言不发,又轻飘飘转回头,继续往前走。
这表情,甚至可以算是挑衅了。
孟臻顿时又要炸,周慎却一把拉住他,面上流露深思,手指掐掐算算。片刻,他郑重吐出四个字:“时机已到。”
孟臻从不怀疑邬崖川跟周慎的判断,表情顿时严肃起来,“我去禀告大师兄。”
话音刚落,两人耳边就响起邬崖川的传音:“继续跟着,我在这里。”
周慎:“……”
孟臻:“……”
孟臻表情扭曲了一瞬,传音道:“大师兄,你一直跟着我们吗?”
“并非。”
孟臻这才松了口气,觉得大师兄的形象还一如既往高洁。旁边听到两人传音的周慎默不吭声地瞥了他一眼,眼神满是嫌弃。
宋清瑜跟朱越正一左一右带着人堵住了城门大街的路口,两人身前各排着一列长队,宋清瑜面前是一口缸,缸里是红褐色的药汤,队伍中穿着各异的食客端碗上前,喝下药,堵住路口的其他修士便让开道路,放他们过来。朱越面前的人则都穿着一身黑甲,被他们捏着手腕检查,通过时表情比曾经的食客们还要丧气。
陈慰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忽然道:“他们还没抓住陈闫文?”
“显然,没有。”饶初柳慢悠悠摇着风吟,领着他走到了宋清瑜身边,“不过也不奇怪,修士总有些隐秘的保命手段,陈城主又不是蠢人,岂会不给自己准备?”
她朝正在排队的食客们笑笑,站在宋清瑜身侧舀了一碗药汤,递给陈慰,“尝尝?”
似是没发觉自己说了多过分的话,饶初柳嗓音一如往常柔和,陈慰的心却冷了下来。
他扯了扯唇角,接过碗一饮而尽,朝饶初柳亮了亮碗底,“没感觉。”
“没感觉就对了。”饶初柳耳廓动了动,满意地听到队伍中有人的呼吸粗重了些许,虽然对方很快收敛,但还是被她精准捕捉到了大概的位置。
惜子挂在嘴边时间长了,就自己也以为自己是个好父亲了啊。
饶初柳微压唇角,状似没有察觉,领着陈慰绕过人群,朝城门的方向走,“说起来,清瑜还为陈城主特意研制出了一种焚灵散,比你刚才喝的化灵液可厉害多了。只要喝下焚灵散,别说此生无法塑灵,只怕死去幽冥境,都当不了鬼修,生生世世都注定只能做个凡人。”
正给食客舀药汤的宋清瑜:“……?”
尽管满头雾水,但想起饶初柳之前叮嘱的话,她还是适时露出了自傲的表情。
陈慰愣了愣,“真能做到这样?”
“宋真人的医术你也是见识过的。”饶初柳取出一只玉瓶,晃了晃,递到陈慰面前,笑得意味深长,“我说再多,都不如你亲自试试,只要喝下这瓶焚灵散,你一定会对它印象深刻。”
“公子不是说最讨厌修士,那你敢不敢亲自试试?”
陈慰幽幽凝视着她,饶初柳面上仍旧带着潇洒恣意的笑,眸中却带着近乎冷酷的鼓励。渐渐地,他瘦削的脸上逐渐浮起病态的潮红,伸手接过玉瓶,便想打开瓶盖,往嘴里倒,“有何不敢!”
忽然,两道劲风从侧面袭来,一道狠辣地直朝饶初柳头顶击去,一道则打向陈慰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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