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亦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拿出法国大学的offer,说:“我没填国内大学。”
杜曼玲翻着他的签证:“是的,你没填,我帮你填的。”
然后,当着骆亦迟的面,杜曼玲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拿起剪刀,对着签证毫不犹豫的咔嚓一声,在骆亦迟目瞪口呆的眼神里,将厚厚的签证剪成了碎片。
骆亦迟疯了,赶紧去抢已经来不及,几乎歇斯底里,“妈你干什么啊?你知道我为了它多不容易吗?”
杜曼玲气得声音都颤抖了,“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我能怎么办?整个连城都知道你们是姐弟,你去听听外面的流言蜚语,把你们说得有多不堪有多恶心,把我和你爸说得有多难听?是我的疏忽,竟然没有一早发现你俩的不对劲,让你差点背上□□的罪名!我不会同意你和池柠在一起,哪怕一秒钟!除非我死了!就算你恨我,我也要不遗余力阻止你们!想见池柠,只能趁早死了那份心,你什么时候不喜欢她了,我什么时候让你们见面!”
“可是,我们不是亲姐弟啊?”骆亦迟跪坐在签证碎片里,撕心裂肺的说。
杜曼玲脸色铁青:“在这个社会这个环境,不论是不是亲的,你们都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你们都不能在一起!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还能害你吗小迟,我都是为你好啊。”
“你们不用为我好,我不在乎,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你不在乎,可是我和你爸在乎,池柠在乎!这事儿没商量,只要不是池柠,其他谁都行。”
那是骆亦迟第一次见到杜曼玲这个样子,原来爱她疼她的妈妈,手段这么无情这么狠绝。
骆亦迟怕再也见不到池柠,后来听话,乖乖上了连城市内的大学。
他没有再找池柠,两年,没有打听池柠的任何消息。
第三年寒假,池柠回国,那时池柠在法国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广告明星,国内有个导演看中了她,认为她符合MV女主角的形象,便邀请她回国拍摄一段MV。
池柠借此机会,在国内待了一段日子,来时还带了一个长得很帅的法国男朋友。
骆亦迟重新见到池柠,表现得很自然,不仅没失态,还姐夫姐夫的叫着池柠的男朋友,让他不要欺负池柠,不然他这个做弟弟的不会放过他。
杜曼玲冷眼旁观,放任他们相处了一段时间,发现骆亦迟没有做出任何逾矩的事,后来还早早的回了学校,连池柠回法国,都没有来相送。
杜曼玲彻底放下心,是在池柠第二次来的时候。
池柠的法国男友在酒店劈腿被池柠逮了个正着,池柠气急败坏,和男朋友扭打起来,惊动警察,被叫进了派出所。
那天杜曼玲和骆彦怀都在忙,没空去接池柠,是骆亦迟去的。
池柠第一次遭受情伤,哭得很伤心。
骆亦迟安慰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世界上那么多男孩子,帅气多金的,温暖深情的,孔武有力的,年轻漂亮的,姐你长这么美,随便勾勾手指,哪个不任你挑选?那个法国佬有什么好?抬头纹跟半永久似的,我觉得他配不上你。你看我手机里这些朋友,个个都是清纯男大,各个都单身,你喜欢哪一个,我去给你当说说,但是这个不行哦,这张是我,你首先得排除我。”
当时杜曼玲就站在不远处听,骆亦迟这些话,让她以为,他是真的放下了。
后来池柠多次往返国内,杜曼玲不但每次都邀请她来家里玩,还帮她找了房子,方便她回国的时候长住。
骆亦迟保持着很好的分寸感,一口一个“姐”的叫着,似乎已经忘了喜欢池柠这件事,也忘了当年那场不伦之恋。
之后不久,池柠的工作重心转移到了国内。
一直到那部校园剧选角,池柠才跟她在法国的妈妈正式告别,回了国。
……
骆亦迟絮絮叨叨的说出这些往事,最后斩钉截铁的宣布,“虽然曾经我确实对她有过想法,但那只是曾经,我和她现在只是姐弟关系,和对你是不一样的。”
许满望向窗外,明明眼眶又酸又涩,但心情却极度的复杂冷静。
有的人很会说谎,但身体力行,做的事,却与谎言背道而驰,截然相反。
“你还在骗我。”
骆亦迟抬眼:“什么?”
“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和她当然不一样。你爱她,不爱我。”
许满缓了缓。
“骆亦迟,大四那年冬天,在KTV安全通道门那里,你把我当成了她,是吗?”
骆亦迟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真恶心。”许满说。
她尽力心平气和,“那天我身上有栀子花香,你把我当成了她,后来你给家里买栀子花味的东西,是想闻香思人,还是想把我浸成栀子花味的,当成她的替身养在身边?”
许满惨笑一声,“不,说我是替身,都抬举我了,我连代餐都算不上,怎么能称做替身?”
骆亦迟哑口无言,张了张嘴,想解释,却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许满才会相信,只能苍白无力的沉默着。
许满慢慢闭上眼睛,她觉得好累,累到不想呼吸,不想思考。
“这是我第二次怀孕了,骆亦迟,你看,他又没有了。”
“像极了我们的婚姻,始于意外,不被祝福,没有期待,自然也结不出果来。”
落针可闻的病房里,许满如鲠在喉,平静的说着。
“就让我们错误的开始,正确的结束吧。”
“骆亦迟,我们离婚吧。”
第13章 气急败坏。
许满不需要住院,打完点滴,当天便出院了。
她回家躺了两天,骆亦迟在家照顾了她两天。
许满几乎不跟骆亦迟说话,偌大的房子里,最亲密的两个人,像陌生人一样,除了睡觉吃饭会碰一下面,其他时间,都各过各的。
第三天,由于公司堆积的事物太多,电话一通接一通,骆亦迟不得不回公司处理,便离开了。
许满听见关门的声音,目光空洞的望着天花板,好久,才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
她留在这个房子里的东西不多,除了婚后添置的一些衣物,基本上都是大学毕业时带过来的。
收拾起来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和精力,不过一个简简单单的行李箱,就能装下这一年多来的所有。
摆放在客厅里的插花这两天没有照顾,有几枝娇贵的,花瓣都枯萎了。
许满认真的整理了这些插花,整理完,坐在桌子前,凝视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发起了呆。
婚戒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像在柜台里摆放时那样,璀璨夺目。
她手指瘦长,圈号11的戒指戴上都有点松,但当初购买的时候,看中的款式就只剩下这个圈号。
骆亦迟见她喜欢,出手买下了它,然后去男款柜台,挑了个他自己中意的款式,还说:“没必要非得买一对的,选个自己喜欢的凑一对得了,结了婚谁还天天戴啊。”
后来果然如骆亦迟所说,那枚男戒,就只在婚礼当天出现在她手上,婚礼结束后,就没再见过。
许满轻轻转动手指上的戒指,当初戴上的时候轻轻松松,如今取下来,也几乎没费力气。
但奇怪的是,这样一个不合适的戒指,不过在她无名指上待了一年多的时间,竟也留下了一圈白白浅浅的细痕。
戒指内圈刻了一小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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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枚婚戒,曾见证过骆亦迟对她的誓言,陪她走过这段孤独失败的婚姻,如今,又要亲眼目睹她无疾而终的爱情。
哒的一声,金属碰撞大理石,发出清纯的声响。
许满转身,提起行李箱,步伐坚定走向门口。
她没有回头。
一些路,一旦走过,受了伤,就不想再回头了。
“喂,骆先生吗?您好,我是律师林逸,这里有一份文件需要您签署一下。”
骆亦迟盯着桌面上摆放整齐的文件,他都一一过目并签字了,不知道还遗漏了哪个。
对方是个女人,公事公办的口吻,声音听起来很陌生,不像是认识的人。
这几日因为许满的事,骆亦迟本就心情郁闷,公司堆积的事物又一个接一个的处理不完,搞得人焦头烂额,现在这又不知道哪儿冒出的新员工,连最基本的规章制度都不懂,一个电话打过来就让他签字。
什么法律文件这么重要,还打到他私人手机上?
骆亦迟上来就是一顿教训。
“新来的?公司规章制度忘了?法务部主管没告诉你,需要签字的文件要一并交给总裁办秘书,秘书整理好了才会交到我手上?”
对方完全没被他这番话怵到,等他训完,才礼貌开口。
“骆先生,您好,我是许满的律师,林逸。许女士交代我,此次离婚所有事宜,全权交由我处理。”
“什么?”
骆亦迟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电话里这个女人在胡说八道什么。
林逸冷静重复:“许女士已经向你正式提出离婚,并且全权交由我代理,骆先生,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离婚?谁同意她离婚了?!”
“许女士已经预想到您拒绝离婚的可能,所以委托我写好了离婚协议书,如果您拒绝签字,那么我将会代替许女士向您提起离婚诉讼。”
林逸一板一眼,说的每一个字都骆亦迟烦闷的心情上添了一把火。
许满竟然真的要跟他离婚?
不是开玩笑?
还如此正式?
招呼都不打一声,找了个律师就来跟他谈了?
他同意了吗?
没有!
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骆亦迟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去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沉稳的,一字一顿道:“我说了,我、不、同、意、离、婚!”
“骆先生,这恐怕由不得您了,离婚协议书已经通过到付的方式,同城加急一式两份分别邮寄到您的家里和公司,稍后您就会收到,请您签好字之后,再邮寄回来。”
“谁让你寄了!许满呢,让许满跟我说话……喂?喂!”
嘟嘟——
林逸挂了电话。
骆亦迟立刻回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林逸没给骆亦迟开口的时间,冷冰冰的说:“骆先生,我只回答您关于离婚协议书的内容,如果您对某项条款不满意,我们可以再协商,其他的,恕我无法回答。”
说完,再次挂了电话。
在离婚协议书到达之前,林逸拒绝与骆亦迟沟通。
骆亦迟竭力压抑的怒火腾的一下,燃了起来。
薄薄的手机在他手里发出咯吱咯吱的挤压声响。
许满这样做,是不是还在生气?
她凭什么生气?
他都没怪她隐瞒怀孕的事,她凭什么生气?
骆亦迟越想越恼,表情紧绷,后槽牙几乎咬碎,抄起电话就给许满打过去。
“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冰冷的电子提示音从听筒里传出来,骆亦迟气得胸腔剧烈起伏,不信邪的挂断又打一次。
电子提示音毫无意外再次响起。
骆亦迟鼻孔冒烟怒火中烧,转而编辑了一条信息:
【你又在发什么神经?刚才有个姓林的律师给我打电话,说你要离婚?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刚点了发送,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出现了。
从来都是骆亦迟主动删人拉黑,他还从未在许满这里受到过这样狠绝的对待方式,双眼死死盯着那对比强烈过于醒目的感叹号,怒火倏地掀起三丈高,彻底炸了。
好,好,好,许满,真是小瞧你了,你有胆量了是不是?竟然还会拉黑删除这一套了!
对你这么好,供你吃供她穿,让你安心在家当一个阔太太,别的同龄人这时候都在朝九晚六做牛做马,你已经先一步实现了阶级跨越,你到底哪里不满足,执意要跟我离婚?
你不是爱我吗?爱我为什么还要跟我离婚?
“艹!”
骆亦迟觉得面子都丢光了,越想越气,紧绷的神情渐渐扭曲,抓起手机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
然而一个手机并不能将他的愤怒平息,他叉着腰,抓狂的办公司里踱来踱去,越想越恼越想越气,直接抄起车钥匙和屏幕碎裂的手机,拉开办公室的门就冲出去。
门一打开,对上一个探头探脑的脸。
秘书赵靖闻立刻站直了,肃整衣襟,收敛起八卦的表情,清了下嗓子,无视骆亦迟比锅底都黑的脸色,双手递上一份文件:“骆总,您有个到付快递,是走公账还是……?”
快递包装地址上“律师所”三个字闯入眼睛,骆亦迟太阳穴突突狂跳,心梗的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抬手就把文件给扇飞了。
“什么狗屁快递?给我撕了!”
“……”
赵靖闻望着气急败坏的小骆总的背影,默默去填了张报销单。
人不顺的时候,喝水都会呛。
许满说过,从公司到家这段路,要经过二十三个红绿灯。
二十三个红灯,骆亦迟不仅每个都打卡停顿了,还差点撞到一个买菜的老太太,一群放学的小学生,和一个骑着电单车送花的外卖小哥,并且因为见缝插针的加塞,收获了好几个司机的破口大骂。
他的素质在今天彻底崩盘,解锁了路怒症,像得了红眼病一样,一路上骂骂咧咧嘴里就没停过。
半个小时的车程,愣是因为种种意外,比平时多花了十多分钟,才到家。
到家后一开门,没见到许满的影子,满是夕阳余光的大客厅里,杜曼玲端正的坐在沙发上,悠哉悠哉的品着茶,看见他进来,说:“怎么这么早下班?”
“妈你怎么来了?”
两人异口同声。
杜曼玲放下茶杯,颇有些阴阳怪气的说:“我来看看我又一次不小心流产的儿媳妇,谁知道来了竟然不在,也不知道跑哪儿去浪了,流产了,不家好好养身体。给你们打电话呢,一个两个的,又全都打不通,白白让我从中午等到现在,幸好当初你给了我一把钥匙,不然,我还不知道在哪儿流浪喝西北风呢。”
“许满不在?”
骆亦迟只关注到这个信息,迈着大步跨进房内。
落日余晖穿透宽敞明亮的落地大玻璃窗,映入客厅,给室内的一切都染上一层金色光辉。
骆亦迟被一个璀璨的东西吸引,顿住了急匆匆的脚步。
那东西安安静静躺在桌子上,小小的一个,浸沐在夕阳的光晕下,折射出无数耀眼的光点。
鬼使神差的,他向着这个东西走过去。
他看到了一枚戒指。
一枚许满天天戴在无名指上的钻石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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