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卡片拿出来,正反面确认了一遍,得出结论:这是张她不认识的储蓄卡。
不是自己的东西,许满不敢乱动,把那张银行卡放在窗台上,想着等快递员再来的时候,把它交回给快递员,然后就去忙你自己的了。
这件事本没放在心上,直到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林逸给她打来电话,问她:“快递收到了吗?”
许满这才明白,“原来那张银行卡是你寄的啊。”
林逸:“是我寄给你的没错,但卡不是我的,我只是个转寄人。”
许满:“怎么说?”
林逸:“是你前夫让我给你的。”
许满:“……”
还没人对许满说过“前夫”二字,许满诈一听,还有些不适应。
林逸:“我一直对骆先生让你净身出户这件事耿耿于怀,后来一个深夜他联系我,让我把这张银行卡交给你,我才勉强刷新一点对他的认知,他在我心里的印象才没那么糟糕。”
林逸:“他说,卡密你知道。”
骆亦迟所有的银行卡都共用一个密码,这许满是知道的。
“除了这张卡,他还有句话让我带给你。”林逸顿了顿,“他说,他很遗憾失去了你。”
林逸将那天晚上骆亦迟说的话一五一十传达给许满,许满听完,没有任何动容。
每一个成年人都应该知道一句至理名言:迟到的深情比草贱。
都已经离成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是想补偿她吗?
她不需要补偿,她只需要,他的不打扰就好了。
许满:“我知道了,谢谢你林律师。我前夫在我这里已经是黑名单永不见天日的状态,如果他再托你联系我,林律师,麻烦你直接帮我回绝吧。”
她真的,不想跟骆亦迟再有任何瓜葛了。
挂上电话,许满戴上头盔骑上电瓶车去镇上买菜。
临出门,暼见窗台上的银行卡,停下车子,又折回去把它拿上。
电瓶车骑个十来分钟,就能到最近的一家菜市场。
菜市场旁有台老旧的ATM机,许满把车停在路旁,拿上银行卡去了ATM机前。
卡片插上去,许满输入印象中的那个密码。
卡片读取……
等待……
十秒钟后,读取成功。
查询。
老旧的ATM机联网很慢,又是十几秒,查询才返回结果。
1,000,000元。
“呵。”
许满冷笑了一下。
一百万,骆家公司给骆亦迟开出的税后年薪。
许满不想知道骆亦迟这是什么意思,没做他想,退出银行卡,转身去菜市场买菜了。
回到家,她把银行卡随手塞进床头柜的抽屉里,继续过自己按部就班的小日子。
做饭,洗碗,照顾爸爸,然后看书,学习,洗漱,睡觉。
她喜欢这样平静的生活。
简单的人际关系,恰到好处的忙碌,不用一个人待在家里胡思乱想,不需要费尽心思去讨好谁,更没有三天两头的争吵。
日子一天天过,秋天的时候,许满报名参加了研究生考试。
许晋文本想让许她去相亲,老这么在家待着不是个事儿,或者去找个工作,挣点钱补贴补贴家用,顺便给自己攒点嫁妆,因为光靠他一个人打零工,实在无法让他们这个两口之家过得更好。
但上研究生是许满一直以来的心愿。
她知道许晋文在担心什么,劝说许晋文:“要是隔壁张姨再跟你打听我的事儿呢,你就实话告诉张姨,就说,对,就是她想的那样,我结了个婚又离了。她要是想帮我介绍对象呢,你就让她介绍几个条件好的,不过先说好啊,我要头婚的,适龄的,长得瘦高好看不秃顶,工作稳定有前途的,爸你先帮我把把关,不符合条件的都先帮我拒了。”
“至于找工作这事儿……”许满认真道,“我会努力拿到奖学金的,考上了也会去申请助学贷款,笔试一过我就去赚钱,学费这事儿不用你管,你只管照顾好自己,别太劳累,也别让我操心就行了。”
许满向来说一不二,做了决定不会轻易改变,许晋文果然把许满的话通过邻居间接传达给了张姨,张姨听说了,瘪着嘴:“二婚还提这么多要求,真当自己是值钱货了。”
许满听了,笑笑,当一阵风吹过,继续埋头读书。
十二月底,许满参加了笔试。
第二年过完年,笔试成绩出来,许满发挥得不错,成绩虽然没有第一年好,但还是顺利通过了,考了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查出成绩的时候,许满正在镇上摆摊卖花——她种的那些花都长得很好,笔试完又跟着几个大V博主学习鲜花搭配和包装的知识,把开得好的花包装成时下热门的款式,骑着小电驴拖着箱子,顶着冬日的寒风,不是去学校,就是去商场,流窜在各个人流量大的地方卖花。
赚钱了,但不多,够她日常开销。
天冷,许晋文认为卖花这活儿辛苦,赚得也少,只有在情人节或者是母亲节,这类具有特殊意义的节日里,收入才看得过去,十分吃力不讨好,劝许满还是安心找个班上,起码稳定不受罪。
但是许满就是喜欢,也就没把许晋文的话放在心上,乐此不疲的继续卖花。
开春渐渐回暖的时候,许满通过了研究生复试。
学校公布录取结果,笔试和面试成绩按比例相加,许满还意外的卡上了一个奖学金末尾的位置。
许晋文知道后,终于不再嘟囔许满找工作的事儿,而且劝她早点准备入学需要的东西,还顺便在出门溜达的时候,听到隔壁张姨在情报中心散播的许满对再婚对象要求的八卦,一个接一个的怼了回去。
不久之后,录取通知书寄到了家。
九月份,许满拿着通知书去报道,重新回归校园,成为了一名学生。
开学后,许满整日泡在课题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导师见许满是个做研究的好苗子,在研一快结束的时候,提出建议让她读博。
许满思考了几个晚上,最后听取导师建议,在研二时,向导师递交了转博申请。
为了转博能够顺利,许满天天披星戴月早出晚归,在实验室里待的时间越来越久。
求学之路单调枯燥,除了导师和同学,她几乎没交到什么朋友。
如此换来研二下学期的转博成功。
研三那年,许满开启了读博之路,变得更加忙碌,没有多少时间回家。
除了要搞研究做课题写论文,导师还给她安排了一份代课的工作,让她除了博士补贴之外,还能赚点小外快。
这意味着闲暇之余,许满还得重新拿起本科生的课本,备课做PPT。
幸好许满并不排斥这样的生活。
博士第二年夏天,导师有事要去西南考察一个月,许满上传完本科生的期末成绩,得空回了一趟家。
上次见许晋文还是过年的时候,这才过了半年,许满就发现,许晋文的背好像驼了些,人也干瘦了不少,衣服穿进去晃晃荡荡的,跟个细麻杆一样。
就像院子里被冷落的花,因为缺乏悉心照料,消瘦枯萎了许多。
许晋文说他在村子里找了个好工作。
有开发商看上了流云湾这个好地方,把村子旁边那块八九百亩的荒地买了,借着流云湾依山傍水的好风光,和村民淳朴的民风,要开发一个大型的旅游度假村。
开发商为了和村民搞好关系,跟村干部商议,可以解决一部分村民的就业问题。
许晋文借着这个机会自荐,开发商发善心要了他,但因为年纪大,只被安排做一些搬运打扫之类的细碎杂活。
变故发生在许满在家这段时间。
八月份的天,暑气正盛,太阳才刚冒出个头,就已经蓄力炙烤大地,气象台更是一早就发布了红色高温预警。
许满早上醒来看见预警,劝说许晋文,天这么热,要不这几天在家歇歇,等天没那么热了再去工作。
许晋文摆摆手,“哪儿能歇哟,那么多人盯着呢,一歇把活儿给歇没了。”
然后不顾劝说,拎着工作服出门上班去了。
这天中午,工人们吃完午饭,喝了解暑的绿豆汤,回去等下午三四点太阳没那么毒辣的时候再出来干活。
许晋文等大家都吃完饭,戴上宽檐帽子,拿起扫帚,打扫午餐后留下的一地狼藉。
在度假村工地上打杂的村民不少,每个人负责一片足球场那么大的区域。
许晋文穿着闷不透气的工作服,在自己的区域里顶着太阳认真打扫。
身体粘在工作服里,湿哒哒的。
汗水从下巴滚落,落在地上,瞬间被蒸干。
蝉鸣聒噪,许晋文不知道怎么回事,觉得心慌,恶心,喘不上气,还有些头晕眼花,想休息休息。
抬头望望天,灼灼烈日耀眼刺目,晃得人睁不开眼。
他想遮住这刺眼的阳光,费力的抬起胳膊看着天,只觉得头顶的天像是也经不住烈日灼烧,被烤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且那洞口还在慢慢扩大,边缘不断向外蔓延……
耳边的蝉鸣不知什么时候也被拉远,闷闷的,仿佛从另一个时空传来……
“哈……”
干涸苍老的嘴唇微张,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接着,像一根没有筋骨的软面条一样,啪的一声,许晋文摔在了烙铁似的地面上。
第18章 神明保佑。
许晋文紧急被送去了医院。
本来只是一个中暑, 但他身体底子本来就差,再加上常年劳累, 很多潜在病症趁机钻出来,这一倒,就一直没有醒来。
许满急匆匆从家里赶过来,医生告诉她,情况不乐观,又连夜送去了市里的大医院。
许满陪昏迷的许晋文做了很多检查, 检查结果一个个出来,没一个是好的,最后眼睁睁看医生推着病床,把许晋文推进了重症监护室里。
她被挡在门外。
妈妈去世时, 许满还没记事,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奶奶去世时, 许满正上着忙碌的高三, 没人通知她, 等她周末回到家, 奶奶已经完成了葬礼, 黑白遗照挂在墙上, 目光慈蔼的看向她。
现在, 许晋文躺在病房里。
一门之隔, 许满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她无助的贴在监护室厚重大门的玻璃上, 望着床上瘦小的老头, 戴着呼吸机, 只露出半个手掌宽的黝黑皮肤。
她强迫自己冷静,不要乱了阵脚。
然后,在医生把帘子拉上之后, 转身,想办法去筹钱。
重症监护室一天要花一万多,医保也报不了多少,许满搜罗了家里所有的存折,许晋文这几年靠打工攒下来的钱,和她自己读博期间的补贴和奖金,能凑到的,全都充进了医院账户里。
她向导师告了假,导师准许她等爸爸身体好转了再来学校,还号召同学师生给她捐了一些钱。
二十多天过去,许晋文没醒,一直这么不好不坏的躺着,每天靠输液打点滴维持生命。
医院账户里的钱很快见了底,许满去找亲戚邻居借,但亲戚邻居担心他们一家的还钱能力,只借了很少的给她。
无奈之下,许满去找开发商,开发商表明会付医药费,但是不垫付,得出院后拿着病历发票这些证明文件,才会全额赔付医保报销之后的剩余部分。
他们拿走了她手里现有的发票和病例证明,让她回去等。
许满不知道要等多久,深夜,她坐在花朵枯败的院子里想办法,医院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许晋文突然恶化了,医生建议使用进口仪器,上进口药物。
许满哭着请求医生,千万帮她保住爸爸。
保住可以,但是要钱呐。
蝉鸣蛙叫的夜晚,星月都躲起来不见人,许满无助的望着漆黑的天空,向上天祷告,向已故的奶奶妈妈请求,一定帮她留住爸爸。
她不想失去爸爸,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捂着脸小声哭泣,呜咽声混杂在蛙叫里,分不清哪个是她的。
一直等到哭够了,她擦擦脸,重新振作起来,回到屋里,去许晋文的卧室里翻找,看有没有遗漏的存折。
她翻了很久,不知道翻到哪个抽屉时,忽然想起,她还有一张存款百万的银行卡。
许满不带犹豫冲回自己卧室,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拨开一堆废旧的考研资料,看到了贴在抽屉最里侧的银行卡。
仿佛救命稻草一样,她紧紧抓住那张银行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出来。
许晋文用上了进口药物和仪器。
隔天,主治医生通知许满,全国著名的神经科专家突访医院,鉴于许晋文神经方面受损最为严重,院方会安排专家给他诊治。
许满感激不尽。
专家会诊第四天,许晋文病情得到好转,悠悠转醒,稳定后转到了普通病房。
许满紧绷的神经终于有时间放松下来,她握住许晋文干枯的手,望着他浑浊的双眼,鼓励他:“爸,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许晋文积极配合治疗,很快出院了。
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再外出打工,许满跟他商量,替他把度假村的工作辞了,拿着赔偿款,在学校旁边租了个小单间,把许晋文接过来,一边读博,一边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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