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满下意识去扶,不经意触碰他的手背,顿时一惊。
那手背触感冰凉,跟冰块没有区别。
不想在许满面前露出虚弱的一面,骆亦迟撑着灯杆勉力站直,歉声说:“对不起,刚才腿有点疼,我缓缓,缓缓就走。”
五指紧扣灯杆,骆亦迟静等腿上的不适过去。
但这腿伤偏偏不如他意,缓了好久都不见好,明明在医院,用不了十分钟就会好的。
骆亦迟度秒如年,怕许满以为他是在拖延时间,低着头不敢看她。
许满的心到底是肉长的,见他这样,恻隐之心微动,“算了,别想什么办法了,你要是冻死在这里,我可付不起责任,去我那儿暖和暖和再走吧。”
骆亦迟愕然怔住。
许满说完就转身走,走了两步,没听见身后的人跟过来,驻足回头。
骆亦迟的反射弧似乎过长。
迎上许满催促的目光,他才眸光一颤,愣愣反应过来刚才听到了什么,“哦,哦……”
赶紧一瘸一瘸的跟上了。
第46章 偷来一个吻。
骆亦迟走得非常吃力, 右腿骨缝里像是长了无数根针,每走一步, 都要钻出来狠狠扎他一下。
为了跟上许满,他不得不闷声忍下这份疼痛,咬牙亦步亦趋的跟着。
一直艰难走到2202房门前,许满要开门,转头对他说:“把雪拍在外面,我刚打扫了卫生。”
骆亦迟听话的迅速脱下外套, 沉默的把肩膀和头上的雪一一拍掉。
屋里很暖和,许满蹲在鞋柜前找可以给骆亦迟穿的鞋,找不到,只能翻出一双自己穿旧的给他。
“将就穿吧, 反正你一会儿就走了。”
骆亦迟麻利的把鞋脱在门口,冻得生疼的脚勉强挤进小了五六个码的女士拖鞋内, 大半个脚后跟都露在外面。
他知道自己这幅样子很滑稽, 但他不在乎。
能进入许满的私人领域, 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虽然这房子是他的, 虽然这是第二次进入这间房子, 但不一样, 这次是许满主动邀请他进来的。
能这样他已经很知足, 虽然仅仅是因为许满看他可怜, 施舍给他的。
房子里还保留着江淮喜欢的装修风格, 可能是因为租的, 除了各种台面上被人为添置了一些绿植插花外, 没做任何改变。
骆亦迟私心想在这里找到一些其他男人生活的痕迹,刚才许满打开鞋柜时他留意过了,那一双双摆放整齐的女士鞋子里, 没有一双是属于男士的。
前几天江淮兴冲冲告诉他,许满和那个小男生分手了,看来是真的。
“自己随便找地方坐吧,我这里没现成饭,你饿的话自己做,学会做饭了吗?不会的话,热水总会烧吧?橱柜上面第一个格子里有方便面。”
“哦,好。”
“那你自便吧,走时不用跟我说,记得把自己制造的垃圾一并带下楼,我先去休息了。”
许满似乎很放心他在这里,但他其实听得出来,那简短的话语里,都是对他的排斥和不在意。
许满进了卧室。
骆亦迟在门口拘谨的站了片刻,才慢慢放开,拖沓着脚步,尽量不制造出声音,走到沙发旁坐下。
手脚在室温作用下渐渐回暖,右腿感觉到暖意,终于没那么疼了。
茶几上摆放着他送来的蛋糕,拆开了,却没被食用,散发着淡淡的奶油香甜气息。
还有他写的卡片,和一小盆仙人掌。
仙人掌绿油油的,根部铺了一层雪白的鹅卵石,拨拨上面的刺,硬邦邦的,很扎手,跟许满这人似的,倔强坚硬。
等右腿差不多恢复正常,他去了厨房。
二十分钟之后,端出来两碗面,去敲许满的门。
许满还没睡,隔门遥遥回应:“我说了,你走时不用跟我说。”
“我做了面,你吃点吧。”
“我不饿。”
“我给你送进来?”
“我不想吃。”
“吃点吧,天怪冷的。”
许满有点不高兴了,听不懂人话吗这是?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拉开门,脸色不愉的说:“我刷牙了,不想吃东西了。”
骆亦迟垂着眼,面色尴尬,手脚局促。
“今天你生日,我给你做了长寿面。”他的语气里带了几分讨好的意味。
许满暼到餐桌上摆着的两碗面,心想真不用这样。
“哪个寿星半夜两点吃长寿面?”
骆亦迟不知该怎么接话,底气尽失。
明天会发生什么还是未知,他只有眼下这一个机会,很难得,迫不及待想抓住,就顾不上时间不时间了。
“你不想吃吗?不想吃的话就算了,明早我再做,厨房里还剩了一些食材。”
绞尽脑汁,他只能想到这样了。
许满斜眼看他:“你还想待到明天早上?”
“呃……”
挺拔的男人像小狗一样无辜的低下头,许满真要被他这副委屈样子打败了,抿抿唇,走出卧室,坐在了餐桌旁。
所谓的长寿面其实是挂面,面上铺着一个荷包蛋,旁边烫了两颗小青菜。
她的厨房里只有这些食材,那小青菜还是周五买来,没吃完剩下的,估计都焉了,能挑出来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见许满坐下,骆亦迟忧郁的面容才舒展一些,过来跟她坐到一起。
然后,把碗里的鸡蛋夹给许满。
许满眼疾手快,提前预判了骆亦迟的动作,抱碗移开好远。
“你不吃,干嘛浪费我一个鸡蛋?吃完打钱!”她凶狠的说。
骆亦迟只好把鸡蛋放回自己碗里。
面煮的程度刚好,许满意思意思挑了一筷子,就不吃了。
她不饿,吃那一口完全是因为,想尝尝骆亦迟的手艺如何。
还行,合格,但不惊艳,味道跟她做的有点像,大概是因为食材都是她厨房里的,调味料也就那么几味,所以做出来都差不多。
“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许满很好奇,毕竟离婚时,身份尊贵的骆太子还十指不沾阳春水,等着人给他端茶送碗呢。
“你离开后。”骆亦迟说。
糟糕的男人在爱人离开后才醒悟过来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可是已经晚了。
骆亦迟想许满时,除了借着头发思念她,生活也在不断向她靠近。
他会不自觉维持许满还在时的习惯,家里摆放一些鲜花,衣服都叠整齐不乱放,炒菜时少油少盐,酱油瓶倒了一定要扶起来。
他记得许满做过一次长寿面,那时他没带脑子就吃了,压根没往生日那方面想,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许满的生日已经过了好几天。
他想以后再补吧,反正在一起的时间多的是,到时候顺便问问许满喜欢什么,一并送给她。
可是没想到,婚姻第二年才开了个头,许满就不要他了。
一定是他太差劲,差劲到一天都无法忍受,所以许满离开时,才坚定的头都不回一回。
离后第一年,骆亦迟记住了那个日子。
做饭其实并不难,每到那一天,他就做一碗面,捏着树脂小球,对许满说一声生日快乐,然后大口大口把面吃完。
遗憾的是,味道总是跟许满做出来的不像,不知道少了哪样东西,明明食材都是一样的。
骆亦迟只能想,肯定是自己功夫还没下够,没准功夫到了,做得就像了。
骆亦迟将面吃完,汤都喝干净,抬眼看许满那里,碗里的东西几乎没少。
他的心又被提起来,忐忑的问:“不好吃吗?”
许满不做评价,就说:“不饿,饿的话你帮我吃了吧。”
骆亦迟眼里的光芒渐渐暗下去,他把许满那碗面推到自己面前,食不知味慢吞吞吃着。
许满说:“骆亦迟,你的心意我领了。”
这样的开头一般都没好事,骆亦迟预感到她要说什么,不想听,却不得不听,加快了吃面的动作,企图借狼吞虎咽来麻痹自己。
“白天的时候,我去看我爸了,碰到了陈医生,他告诉了我一些事。”
“我爸说,你去看过他,还帮他缴了康复费用。”
“骆亦迟,你不累吗?”
“如果我是你,我早累了。”
面明明不烫,骆亦迟却觉得喉咙好疼,比被烫了还疼。
怕许满看到他窝囊的情绪,他把脸埋进碗里,嘴里含着面,含糊的说:“不累。”
许满顿了顿,似在组织话术。
开口时,嗓音还是那么无情:“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想了很久,却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但不管那个问题,你的答案无非那一个,我知道的。”
“可是骆亦迟,我根本要不起你的答案。”
短暂的一年婚姻,骆亦迟带给她的快乐和幸福寥寥无几,还全都是虚假的。
一开始,她以为两人是双向奔赴暗恋成真,便将一颗真心全身心交付。
现实给她上了铭心刻骨的一课,她还以为是自己的爱比骆亦迟多,所以才衬托得骆亦迟的爱不明显,不尽人意。
可是后来,她知道池柠的特殊存在,才明白自己的真心在他眼里其实是一文不值的。
她这人很较真,发现了这个事实,便不敢再轻易的交付自己的爱,所以宁愿不再去爱。
直到现在,她以为只要一直拒绝骆亦迟,骆亦迟就会死心。
显然不是这样的。
打也好,骂也好,冷处理也好,不管怎样,骆亦迟都会义无反顾的跑过继续找她,顽强得像只打不死的小强。
六年,他都要把骆亦迟忘了,他偏偏三番两次出现。
他甚至,早在三年前就偷偷出现过。
还把她推进一个两难的境地里,让她今天才知道,让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我们本来可以两不相欠,你来了我把你赶走,可是你非要做那些,非要让我欠着你,还是那么大的恩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还你了。”
“我自愿的,你不需要还。”
骆亦迟杵了杵筷子,嗓音艰涩,“我从没想过非得让你还我些什么,你跟我说过,你只有爸爸这一个亲人了,我那样做,只是想帮你留住在世的唯一一个亲人罢了。”
“如果连唯一那个也不在了,你一定会很痛苦,我曾经给你造成过很多痛苦,不想再让你痛苦了。”
能在有挽回余地的时候尽力挽回,他很庆幸,幸好知道得及时,没给许满留下失去亲人的痛苦和遗憾。
他没想过让许满还,可是许满,为什么一定要还他呢?
就一定要跟他分得这么清楚吗?
“谢谢你,请你以后不要再自愿给我什么了,我真的还不起。”许满推开椅子,回了卧室。
一颗虔诚的心被高高举起,没人要,又重重落下,砸在坚硬的地面上,摔成一滩血肉模糊的烂泥。
看着卧室门关上,骆亦迟端起碗,往嘴里大口划拉着,故意制造出很大的声音。
仿佛这样,他苟延残喘的声音就听不见,就没人知道,那故作坚强的外表下,内里早已被击垮,溃不成军的碎了一地。
肯定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好,所以许满才不满意,才不原谅他。
可是,要怎样做呢?
在湿地庄园丢失的记忆还没找回来,他没有方向,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该去找谁指明前路。
抹掉眼角不存在的泪,骆亦迟默默把碎成一地的心拾起来,擦擦,一块一块拼贴完整,放回到胸腔里,以期下一次做好了,再完整的交出去。
吃完面,去洗了碗,又把垃圾都整理好,准备走的时候带出去。
蛋糕还敞着,他把它扣起来,放进冰箱。
那造型是用他在许满那里买到的第一束花照着做的,许满应该还不知道,那是许晋文卖给他的。
为了定制这个造型,他跑了好多甜品店,不成想做出来都翻车了。
最后还是请动了某个品牌创始人,才做出了让他满意的造型,赶在许满生日前两小时送过来。
骆亦迟还是不想走,他不想就此放弃,他等了那么久,怎么会轻易就被许满两句话吓退呢?靠坐在沙发上,犹豫再三,轻手轻脚的来到卧室前,握住了门把手。
缓缓吸了一口气,用极慢的速度拧开门。
卧室里,床上的许满听到动静,慌忙将手里的小球塞到枕头下,闭眼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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