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希笑着,没有应答。
沈淮启只是吃了午饭,就去公司了,她望着她的背影,许久才收回目光。
云欢臻和沈宸年不明白,可是宁希知道沈淮启明白,她既然决定要走就没打算再回来。
傍晚她依然没等到沈淮启回来,宁希走出沈家别墅大门,朝宁家别墅走去。
她给沈淮启发了一条信息,没得到回复。
宁希坐在二楼阳台,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门外来往的车辆。
分针转了一圈,沈淮启没有出现。她坐在那里,没有看手机,只是盯着门口。
沈淮启会来的。
快要十二点时,门口出现了一辆车,宁希扬起唇角。
来了。
沈淮启将蛋糕放在桌子上,依旧一言不发。
宁希将蛋糕拿出来:“你还记得吗?我七岁那年你就是在这里带我走的。”她长舒一口气,“既然从这里开始,那就从这里结束吧。”
她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分钟零点。
“沈淮启。”她自嘲笑了下,“没有人能够接受自己的真心一直被忽视,你不是一直说想让我出去看看吗。好,我走。”
宁希咽了咽喉咙。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11:59,沈淮启点燃蜡烛,时间跳到零点,他嗓音有些哑,沉声道:“生日快乐。”
“许个愿吧。”
蜡烛忽明忽暗,宁希忽然笑了下,带着讥讽:“如果我的愿望是让你和我在一起呢?”
在黑暗中,沈淮启愈发沉默。
“你总是这样。”宁希又笑,“明明不可能做到的事总是一次次给我希望,然后再带给我绝望。”
她深呼吸:“生日愿望啊。”
宁希吹灭蜡烛,阳台上只剩下月光照射,她鼻头酸涩,万幸黑暗中看不清她眼尾的红润:“希望沈淮启也体会一下爱而不得的滋味。”
蜡烛熄灭,愿望成真。
她说:“我不要喜欢你了。”
沈淮启咽了咽艰涩的喉咙,站起身将发抖的手藏在黑暗之下。他一步步走远,留给宁希一个背影。
十七岁生日这天,沈淮启留给宁希的是背道而驰,是渐行渐远。
她知道自己和他完全没有可能,却又痛恨自己放不下。
所有的悲伤和苦楚只有自己消化。
眼泪是爱的附属,是不被爱的痕迹。
宁希捂着心口,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此刻终于有了一个明显的认知——沈淮启要离开她的世界了。
他们不再是彼此能够依靠的存在。
几天的发烧,身体未完全康复,又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落地伦敦,宁希整个人脸色苍白,呕吐不止,半夜甚至发起了高烧。
外公外婆以为她是猛然调换时差身体接受不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只是戒断反应。
沈淮启是她接触世界的第一把钥匙,分开要承受刻骨铭心的痛。
这是一个没有雪的冬季,无法迎来冰雪融化的春天。
…………
宁希大学生活很忙碌,每天都在画图,她又修了第二学位。蓝峻第三次叫她还是没时间后,问她为什么要学心理学。
她沉默片刻,开了个玩笑:“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蓝峻:“…………”
蓝峻一脸无语,她翻出课本,一本正经:“看到没,有些心理疾病是会隐藏在人的内心之中,或许你自己从未注意过,但是它就是存在,是个沉睡的火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哦。”蓝峻更加无语,“嗯嗯嗯,那你学成归来记得关注我啊,别等我那天爆发了还傻乐。”
宁希摇摇头,轻声道:“我连自己都关注不了,别说别人了。”
“你说的什么?”
宁希:“没什么。”
在伦敦,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更没有人好奇,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提起在国内的日子。期末专业第一,奖学金榜上有名,同专业的同学提起宁希也会说一句厉害。
她站在台上演讲时,台下是数不清仰望的目光。
宁希偶尔也会喝酒,只是从不会让自己喝醉,唯一的一次喝醉是她二十岁生日那天。
她莫名想起那年在星空下,稚嫩的话语说出的心愿。
原来那个时候,沈淮启的笑还有她未曾读懂的意味,直到这么多年后才恍然大悟。
时间是最无情的,所有的事情都无法有确定的答案。
所以沈淮启没有回应她无知的问题。
酒醒之后,宁希请了很长的假期,她一个人去往冰岛追极光。
哪怕是幼小无知时许下的心愿,哪怕沈淮启再也不会同她一起,但她还是只身前往世界尽头。
在冰岛的第十天,宁希终于如愿以偿看到了极光,淡绿色的光芒占据整个视野。等待的人全都激动的叫出声。
宁希忽然眼眶一热。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沈淮启了,如今已经不知道是爱更多还是恨更刻骨。这些年她去过很多地方,也见过很多人。不是没有人追求,只是总觉得缺少些什么,她次次以学业为重拒绝。
如今站在这里,她恍然大悟——她只是把属于沈淮启的部分锁了起来,并没有敞开心扉的放下。
沈淮启在她生命中占据了太多岁月,已然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哪怕她再想遗忘,却又在某个瞬间做出与他有关的举动。
有些东西早已刻进骨血,忘记与否不是她能决定。
剥不开的曾经,无法舍弃的过去。
而这些全都有对方的名字。
越是这样,宁希越是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她擦干眼泪,站在漫天极光下大喊:“沈淮启——”
她就是仗着在陌生的国度,没有人听得懂中文,仗着这里距离中国千万里之遥,那人听不见。
“沈淮启——”
她几乎用尽全力,眼泪顺着流下,一声声叫着他的名字。
就好像她只是需要释放压抑了很久的情绪,将那些无法压抑的想念挥洒。她怕有些东西积累太多,自己会毫无准备,脑门一热的去寻找源头。
那她这么多年来的孤单全都白白作废,再次重来。
“你刚才喊的什么?”旁边一个金黄长发的女生用英文问。
宁希笑了下:“一段魔法。”
女生没明白:“?”
“一段能让人拥有勇气的魔法。”
宁希很轻松的笑了,三年来第一次卸下所有压抑。在此刻她才真正懂得沈淮启总说的要她去见更广阔的世界是什么意思。
此时此刻,宁希是自由的。
哪怕此刻手机因为寒冷而开不开机,手指蜷缩,身体感受不到温度。
“那你现在有勇气了吗?”刚才的那个女生实在好奇,再次问。
宁希点点头,笑着说:“魔法很灵验。”
‘爱’本身就是经久不息的长明灯,对谁的爱不要紧,是谁的爱也无关紧要。
它的存在就是一件美好长久的希望。
这段勇气并不是让她去见沈淮启,而是她有足够的能量放下过去,继续往前走。
以前总觉得沈淮启是她的全世界,离开了他就像是失去了自己。可事实是没有谁离不开谁,哪怕相互缠绕生长的藤曼也会有分开的一天。
第六十五章 宁希踮脚吻在沈淮启唇角。
【Ning:你还记得你大学时用的邮箱吗?】
黑暗无光的房间只剩下眼前屏幕的光亮, 沈淮启维持这个动作许久,登录大学时期使用的邮箱账号。
收件箱里的第一封邮件显示七年前,再往后几乎每一年都有一到两封。
发件人是宁希。
接管公司以后, 这个邮箱没再用过, 将它遗忘在时间的角落, 但他没想到它是宁希所有的寄托。
沈淮启咬着口腔内侧, 血腥味充斥大脑。
邮箱收到一封又一封邮件,他一字不落的看完。
整整102封, 是宁希的十年。
沈淮启就那么一个动作, 一直坐到天亮, 一支烟燃尽接着又一支。
清晨的熙光照在屋内,手机上周宸接二连三发来消息, 公司有需要处理的文件, 要马上回去。程黎和林胥昼不想回去, 问问他和宁希。
现在这种情况,没法及时处理, 他和宁希都玩不好。
沈淮启发了句回。
回程的路上, 依旧多了个周宸,哪怕他和宁希不说话, 一路上也没有冷场。
后视镜中,瘦小的脸上,眼睑下方一点乌青都很明显,沈淮启紧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
把周宸送到公司后,车上两人一言不发。
宁希坐在后座, 过去的景象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
车子到达公寓停车场,下车, 上电梯,最后两人背对背站在各自门前。
指纹解锁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响起。宁希转过身,叫他的名字:“沈淮启。”
他开门的手顿了下。宁希在他未反应过来时挤进他怀中,伸手关上背后的门。
“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沈淮启垂眸,眼神复杂,声音带着疲倦和沙哑:“慢慢……”
宁希一句句逼问:“你说你后悔是后悔什么呢?”
“这么多年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喜欢吗?”
她一边说一边靠近沈淮启,两人的距离越发近。
宁希踮脚吻在沈淮启唇边。
冰凉的触感,没有十年前的酒味,唯一不变的是苦涩。
想起这十年,宁希涌起一股委屈,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下,固执又执着:“我不信。”
她一哭,沈淮启就没办法。宁希出国十年,他自知有他的原因,所以这些年两厢拉扯却依然找不到解决办法。
沈淮启伸出手擦掉她眼角的泪,动作很轻:“哭什么。”
宁希握住他擦眼泪的手。和沈淮启温热的手掌不同,她的手冰凉刺骨。
“你喜欢我吗?”她轻声问:“像刚才那种。”
“……”沈淮启沉默片刻,眼前人眼中全是希冀,让人不忍心。
许久之后,长舒一口气,自嘲的笑了声:“你二十岁那年,我去了冰岛。”
沈淮启垂下眼睑:“很奇怪是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推掉所有工作,去到那里。”
“为什么呢?我也想知道答案。”他伸手摸了摸宁希的头发,任命般妥协:“那就试试吧,你可以随时喊停。”
宁希怔愣在原地,被巨大的喜悦砸混头脑。只是一句他也去了冰岛就足以震撼,没想到后边还有一句。
她说不出话,眼泪像止不住的泉水。
沈淮启将她拦入怀中:“对不起。”
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像是拥抱了温暖。
所有情绪发泄之后,昨晚未合眼的疲倦席卷而来,宁希打了个哈欠。
“困了?”
宁希点点头,不想回对面,反正这边有她的房间,刚转过身,眼睛轱辘转:“客卧长时间没睡人,我不习惯……”
这么大个公寓,整天睡人的也就沈淮启的房间。
沈淮启怎么可能不明白她在想什么,轻笑一声:“去吧。”
宁希想了想又问:“你昨天晚上肯定也没有休息好吧,要一起补觉吗?”
说完,似乎觉得这话有歧义,顿时脸红:“……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沈淮启说,“你好好休息,我去书房处理工作。”
“这么忙啊?好吧。”
“嗯。”
沈淮启看着她走进自己的房间,站在原地几秒,随后走进书房。他并没有处理工作,而是从抽屉中拿出一个优盘。
这是宁希出国之后,学校需要办理转学手续,是沈淮启去办理的。
那天阳光很大,他拿着那张申请表准备离开时,宁希的班主任拦住他,将整个优盘给他:“这是上学期校运会宁希的录像。导出来之后一直忘记给她了,现在麻烦你转交吧。”
沈淮启捏着小小冰凉的优盘,胸腔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呼吸困难。他想起那天校运会的场景,宁希从来都不知道,那天他一直在。
看她在阳光下飞奔,周围全是同龄人,是属于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而他早已经过了那个年纪。
他们没有共同语言,宁希和同龄人总有说不完的话,可随着时间的成长,他渐渐没有时间听她说话,那些话题他更加听不懂。
那段时间,他总惹宁希哭。校运会那天,他才知道原来在同龄人身边,宁希笑得那样好看。
二十多岁的沈淮启无法带给宁希那样的欢乐,如今已经三十多岁的他就可以了吗?
沈淮启深知横跨在他们中间的不止是七年的岁月。从小到大的亲密关系如今也成了无法跨越的桥梁。
无数次告诫自己不可以,不断拉扯承受痛苦,却又一次次清醒的沉沦。
可他最不想伤害的就是宁希。
他说试试时,宁希眼睛中的光亮和雀跃让人无法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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