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依洄路边拦了出租,帮何家俊拉开后门,同时难为情地请求:“不影响假肢整体效果的情况下,治疗方案中能减配的项目,麻烦都减掉吧。总价变低,也许苏家父母会改变主意。”
何家俊笑了笑:“岑小姐,你太乐观了。”
何家俊毕业后没从医,而是做了销售相关工作。高端假肢定制的客户群体两极分化严重,要么随意地豪掷千金,要么问完价格后立即消失,很少存在中间档。
高端假肢定制,是必须持续投入的损耗品,不是降个价,就能咬咬牙用上的产品。苏家父母的犹豫,倒也情有可原。
眼见岑依洄眼里冒出担忧,何家俊不打哑迷:“我们公司一直有推出与专业人士合作的试用计划,我可以帮患者提交试用申请,如果成功,她能以极低的价格获取假肢。”
岑依洄的表情肉眼可见地转好。
“别高兴太早,可行与否,得等我先出方案评估。”
“不管怎样,先谢谢你了!”
何家俊许久没与二十刚出头的年轻女孩打交道,他单手扶车门,兴趣忽来:“岑小姐,冒昧问一句,你有男朋友吗?”
岑依洄上大学后,遇到许多人这么问过。
她稍敛起笑意:“有的。”
何家俊惋惜的表情毫不遮掩,但保持了绅士风度,邀请:“岑小姐,我入住的酒店与你家顺路,一起乘车吧,正好还有一些有关你朋友的问题需要询问。”
岑依洄踌躇几秒,便钻入车厢。
出租车停在建德花园楼道口,计价器未停,还在继续打表。
“我了解到的情况就是这些,至于更详尽的内容,得问苏睿本人。”岑依洄说。
后排车厢,何家俊聆听岑依洄说话时,眼神时而低垂,时而抬起,炯炯有神地盯着她的眼睛,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玩味和暗示。
他当年在美国读大学,和有好感的女孩约会,送人回家时就用了这一招,很有奇效,当晚就和那个女孩接了吻。
何家俊其实是个挺有原则的人,喜欢漂亮女孩,若女孩有男友,一般不会再出手。
今夜是特例。可能在陌生城市出差,心思上比较放纵,也可能是岑依洄的长相太对他胃口,即便岑依洄说有男友,他还是控制不住想营造一些暧昧气氛。
光线昏暗,近距离近乎直白的眼神凝视,换作一般的涉世未深的年轻女孩,的确不容易招架。
但岑依洄不仅自小目睹男人对周惠宣的各种示好,还遗传了母亲自带劝退感的清冷美貌。
当洞察到何家俊的目的,她眼睫一扫,那股瞬间降至冰点的清冷气息溢满周身,将所有想亲近她的人隔绝在外。
何家俊阅人无数,触及岑依洄的眼神,却也平白生出一些犹豫。
岑依洄道别后下了车,她的背影逆着车灯灯光,即将没入楼道。
何家俊眯了眯眼,心说岑依洄这身段,和脸蛋一样,简直为是他的喜好量身定制!
刚熄灭的火再次死灰复燃。
何家俊推开出租车门,喊道:“岑小姐。”
岑依洄回过头。
“我今晚就把方案赶出来,”何家俊立在原地,让自己的每一根发丝都透出恰到好处的熟男魅力,“明天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正好讨论一下。”
-
岑依洄进了电梯,打开手机邮箱,李苏珊早些时间给她发来一封邮件。
邮件中,主要提及一些有关定制假肢的医疗信息,末尾处,特意提了一嘴何家俊,措辞尤其耐人寻味。
李苏珊说:“何是我的学生,他的专业能力同销售能力一样出色。他告诉我,他就职的公司有定向合作招募计划,也许适合你朋友的情况。何是一位值得信赖的伙伴,但是人都有缺点,如果你是个长相貌美的女孩子,何也许会向你献一些额外的殷勤,一旦感到不适,请告知我,或直接告知他。”
岑依洄:……
李苏珊的邮件读起来硬邦邦的,带了一股翻译腔,莫名好笑。
电梯到达楼层。
梯厢轻轻一震,停止,银色电梯门打开。
岑依洄收起手机,嘴角笑意尚未散去,迈步向房门。
开门的瞬间,身后一股突如其来的猛烈力道将她推入屋内,岑依洄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被迫挨近玄关墙壁,她的胸口剧烈跳动,双手条件反射抵住墙壁,耳边传来梁泽压抑低沉的质问——
“依洄,送你回家的男人是谁?”
“你松开我,很疼。”岑依洄的身体仿佛被钉住,动弹不了,她不得不解释,“那人是李苏珊的学生。”
“为什么和他坐一辆车回来?”
“我带他去医院见苏睿,他公司做医疗矫形设备。”岑依洄背脊紧绷,微微偏过头,“梁泽,你放开,我不喜欢这样。”
“和别人约了明晚吃饭,现在不喊我哥哥,喊梁泽?”
“……根本不是一回事。”
这种情况下,要是亲昵地喊“梁泽哥哥”,好像在玩某些情/趣游戏。
前段时间身体左侧摔倒的淤青尚未完全恢复,岑依洄深吸一口气,手臂挣了挣,无法挣脱,只感受到梁泽越来越近、越来越危险的气息。
适时响起的手机铃声搅破了屋内僵持。
“梁泽哥哥,我有电话。”
桎梏她的那股力道消失了。
岑依洄活动一圈手腕,拿出手机,显示屏赫然躺着“李警官”三个字。
梁泽见她懵在原地,提醒:“接。”
李警官颇为畅意地通知好消息:入室盗窃案侦破了!
作案人是个无业游民,半年前随同乡一位朋友来申城打工。朋友介绍他去物流仓库干分拣,但他干了几天,嫌累嫌无聊,辞了职,在大学城附近做日结的外卖员兼职。
因此对大学宿舍楼的秘密通道了如指掌。
然而过年期间,好多家商业关门歇业,他找不到合适的短期兼职,身边又缺钱,就起了歪念头,重操旧业。
电话里,李警官说:“之所以讲重操旧业呢,是因为我们去他住的地方查赃,意外发现他在别的地方犯案的罪证,不过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等你有空,来趟派出所,认领一下你的被盗物品,他已经卖掉了一部分,未必能全部追回。”
岑依洄握紧手机:“李警官,我现在就来。”
挂了电话,岑依洄告知梁泽:“我要回大学城。”
“现在?天已经黑了。”梁泽盯着她,“除了电脑,还遗失了什么贵重物品吗?”
岑依洄避开眼神对视:“我家当又不多,对我来说,所有东西都挺贵重的。”
梁泽刚才那股侵略气息短暂间遭粗暴压制,他看着又是平静的好哥哥,“我开车送你。”
岑依洄很确定,假如她说“不用麻烦你”,那她今天别想走出这扇门。
第62章 复合 选你,当然选你。
大学城派出所, 一如既往灯光通明。
夜幕中疾驰而来的黑色跑车刹停派出所门口,副驾车门推开,跑出一位匆匆忙忙的年轻女子。
梁泽望着焦急迈上台阶的岑依洄, 微微拧眉。
拨转方向盘, 侧方停入路边车位的同时, 内心疑虑越来越深:岑依洄到底被偷了什么值钱东西?
先前得知岑依洄遭遇入室盗窃, 梁泽一颗心全部悬在她的安危上。
如今冷静下来, 仔细分析事情经过, 发现了不合常理的疑点:依洄是个聪明的女孩, 遇到危险, 分得清孰轻孰重, 怎么可能因为一些身外之物,冒险拦截入室的小偷?
很不符合岑依洄的性格。
车停稳, 梁泽骨节分明的手指,顿在方向盘和操作杆, 锋锐的五官在暗淡车厢中晦暗不明。
-
李警官半弯腰,保温杯搁置在热水键正下方, 蓝色饮水桶咕咚咕咚升腾大团气泡。他听见有人进门的动静, 回过头。
接待的警员介绍:“这位是岑依洄的哥哥, 陪她来认领被盗物品。”
李警官颔首,“她在里面填表格, 很快的, 你坐边上稍等会儿吧。”
派出所虽然二十四小时有人值守,但除非紧急状况,一般领取失物这类事项,都是让工作日白天办理。梁泽状似随意地聊起。
李警官拧上保温盖:“按照流程,是这么个说法。但上次你妹妹来报案, 在派出所哭得伤心,说丢失的首饰特别特别重要。所以抓到人后,我们第一时间通知她。”
梁泽抓住关键词:“首饰?”
“你不是她哥哥吗,她没跟你说?”李警官觑梁泽一眼,“就是一个红色皮盒,里面装了一枚胸针。幸好胸针嵌的是宝石,不是黄金。保湿不好估价,小偷没来得出手。”
胸针。
一定是他送岑依洄的舞伶胸针。
派出所天花板上的长圆柱灯管,光芒苍白强烈,落在梁泽身上,映出他怔然失语的神情。
下一瞬,李警官语气陡然严厉:“路见不平惩恶扬善是正确的,但前提是保证自己安全。这小偷不是普通小偷,两年前有被告性骚扰的前科。这次能抓到他,也是因为他贼心不死,又在那栋宿舍楼附近溜达。”
后怕的滋味,让梁泽止不住心慌。
梁泽无比庆幸,带岑依洄住回建德花园。
与此同时,又无比后悔,他当初根本不该让岑依洄单独返校。
甚至因为喝多酒,没在第一时间接到岑依洄的求助电话。
岑依洄填完表格,领好物品,回到大厅。
一抬眼,与梁泽充满隐秘占有欲的怪异眼神交汇,她不由愣住。
梁泽问:“都处理完了?”
岑依洄点头。
“嗯,我们回家。”
-
跑车马达的声浪凶悍地回响在夜色之中。
岑依洄忽然想起,她十五岁初到梁宅,夜半时分常常被庭院张扬的引擎声吸引。
从车库到梁宅主楼,那段路,不长不短。路上梁泽晚归的俊朗身影,深刻印在岑依洄的少女记忆中。
曾以为无法亲近的高高在上的男生,后来照顾她、喜欢她、热情珍惜地拥抱她。
岑依洄隔着背包,默默抱紧失而复得的胸针。心想,曾得到过梁泽的喜欢和追求,已经是幸运。
妄求长久,结果往往是求之不得,所以放手是正确的。
等岑依洄回过神,才发现这条路不是通往建德花园,而是江兰湾。
换做其他陌生男性,岑依洄必然心生警惕,但对象是梁泽,哪怕他今晚的行为略显出格和几分诡异,她也认为自己很安全。
梁泽停下车,让岑依洄跟她上楼拿东西。
岑依洄原本以为,是让拿她先前遗留的物品。
然而梁泽进屋后,脱了外套,摘下手表,调高室内温度,指着茶几上原封未动的笔记本电脑盒子:“你的电脑被偷了,我帮你买了新的。”
岑依洄转过身:“梁泽哥哥,谢谢,但是不需……”
梁泽打断:“你都叫我哥哥了,一台电脑而已,我愿意送你。”
梁泽目光灼灼,凝视岑依洄,慢慢走近:“还损失了哪些重要物品?我都补给你。”
岑依洄闻到梁泽身上的清冽香味,“没有了,就电脑比较贵重。谢谢梁泽哥哥,电脑我收下了。”
她内心实际想法:电脑买都买了,那就收下,后续找机会给梁泽转笔。当务之急,是先离开江兰湾,梁泽的表情怪怪的。
刚有抬步趋势,一条手臂,横住她的去路。
梁泽笑了笑:“我话没说完,你走哪里去?”
岑依洄再心大,也察觉梁泽来者不善,她放软声音商量:“梁泽哥哥,我累了一天,有事明天再说行吗?”
“明天,你不是约了人吃饭?”
“吃饭是晚上,”岑依洄强调,“聊的也是苏睿的治疗方案。”
梁泽拽住岑依洄的手臂,稍一用力,将她拉入怀里。掌心按住她的背脊,偏头在她耳边说:“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你说实话,我就放你走。”
岑依洄明白挣扎是徒劳:“你问。”
“遇到入室盗窃那晚,警察说,你抓住那人不让走。”梁泽问,“他到底偷走了什么重要东西?”
岑依洄嘴唇微动,尚未出声,梁泽淡淡道:“如果你的回答是电脑,那么谈话到此为止。”说完,情不自禁地轻轻吻了下岑依洄发顶:“我被你提分手,真的很生气,你最好认真回答刚才的问题。”
岑依洄仰起脸,梁泽的瞳孔漆黑深邃,仿佛要把她吸进去。
很明显,梁泽已经知晓事实。
“胸针。”岑依洄低下头,“我看到他偷走了你送我的胸针,脑子一热,就追上去。”
静了半晌。
“你很冲动。”梁泽说。
“是很冲动,我知道。”岑依洄抿了抿唇,“如果给我足够时间分析思考,我未必会追上去。”
梁泽闻言,不仅没有放开岑依洄,手掌反而暧昧地在她肩头和背部游走:“下意识的反应,才是真实情感的表达。胸针是我送的,你喜欢我。”
“我从没否认喜欢你。”
“虽然不否认喜欢,但你深思熟虑之后,却打算放弃我。”梁泽的声音冷森森,“看来,我就不该给你深思熟虑的机会。”
话音刚落,梁泽低下头,定定地看了几秒,嘴唇贴上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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