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座上,原本眼波平静的林祈肆,在抬眼看陈阿招的那刻,眼神微动。
他盯着陈阿招的脸,眼底划过一丝奇异的情绪,沉静了须臾,才翕动唇,“这本就是臣的任务。”
“那就好。”陈阿招笑了笑,便没有再继续同林祈肆聊下去了,她实在害怕自己会忍不住拔出簪子刺向他。
她缓缓走向高位上的萧暮雨,宴会继续进行,可期间,陈阿招发现有一双眼睛在始终注视着自己。
宴会结束后,陈阿招匆匆到公主府内休息。
婢女为她卸去满头的发簪,她舒舒服服泡完澡后,便命人退下。
她刚熄了灯,准备上榻,指尖却突然触碰到一个冰凉之物。
她惊恐地收回手,那东西却立即覆盖了上来。
陈阿招被压到了榻上,耳畔传来低微急促的呼吸声,待她的视线彻底适应了黑暗,她才在黑暗中看到那张模糊的轮廓。
林祈肆双目微阖,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垂下来,黑暗中他的面色近乎惨白,他将脑袋凑到陈阿招的颈上,颤抖的指尖攀上她的脸颊,在她的眉眼上临摹。
“放开本宫……放开……”陈阿招死命挣扎,她感到呼吸不畅。
林祈肆继续将鼻尖贴在她的脸颊上,他紧抱着陈阿招的双臂越收越紧,身子发颤,他的脑袋埋进她的颈部,似乎在嗅什么。
陈阿招觉得屈辱,她没想到自己如今贵为公主,还能被林祈肆这般肆意妄为对待。
她厌恶他的触碰,被抚摸的感觉几乎令她作呕,情急之下,陈阿招拿出了藏在枕头下的发簪,狠狠刺进了林祈肆的肩头。
身上的人闷哼一声,终于停下了动作。
就在陈阿招以为他会因疼痛松开她时,林祈肆竟用手捧住了她的脸。
随即,温热的吻,哆哆嗦嗦覆盖上她的唇。
陈阿招愣了一下,陷入他肩膀的簪子狠心刺到了头。
温热的血滴滴答答滴落在她的脸上。
寝宫的大门很快被人用力撞开,萧暮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岁岁!”
倒在她身上的林祈肆被人用力推开。
林祈肆倒在地上,无数刀剑对准了他的脖子,他目光混沌,唇上渐渐失去血色,肩头的血越流越多染透了他绯青色的肩袖,可他却低低笑了起来,目光死死定在陈阿招的身上。
萧暮雨将陈阿招抱进怀中,狠狠瞪了林祈肆一眼,那阴沉的眼神恨不得即刻将他千刀万剐。
“来人,锦国使臣企图谋害公主,关入地牢!”
*
林祈肆被褪去了华服,关入了潮湿阴暗,满是虫鼠蚁窝的地牢。
萧暮雨告诉陈阿招,林祈肆做出此等事情,就算杀了他,锦国也不会追究。
陈阿招沉默了会儿,才问,“那皇兄打算如何处置他?”
萧暮雨不知想到了什么,低低地笑了声,“死刑有很多种啊,炮烙,凌迟,镬烹,脯刑………阿妹觉得哪一种能解心头恨都可以。”
萧暮雨的话令陈阿招心头一跳,她忍下心中强烈的不适感,神色黯淡地说,“那就赐他一杯毒酒吧。”
他曾想用毒酒来了结她,那现在就让她用毒酒,彻底了结他们之间的恨与怨吧。
第45章 解恨 明明是出于利用。
雨水滴答滴答从冰凉的青瓦琉璃砖上落下, 坠落在庭园的芭蕉叶上,天边的云层轻轻浮动,清凉的风吹过亭廊水榭,绕进了女子淡黄的袖中。
陈阿招正脑袋枕在胳膊上小憩。
可与周遭安逸的环境相比, 她面色微白, 睡的并不安心。
她拧了拧眉, 一滴汗水顺着额间滴落,忽然, 陈阿招从睡梦中睁开了眼。
她眼中带着惊恐, 惊叫声引来了几个婢女。
“公主, 怎么了?”婢女们跪在她面前询问。
有人给她擦汗,有人给她披衣,有人为她递茶。
“我没事。”陈阿招咬咬唇,眸中浮现疲态, 她询问婢女,“现在什么时辰?”
婢女回答, “回公主, 午时了。”
陈阿招揉了揉眉心, 想到许是她昨夜太高兴喝了许多的酒的缘故, 才一觉睡到了现在。
这一觉她睡的并不安稳,被噩梦缠绕, 竟然梦见死后的林祈肆化为厉鬼来纠缠她。
陈阿招看向头顶乌云未褪的天空,喃喃出声,“他死了吗?”
婢女知晓她所问何人,抿了抿唇摇头,“回公主,还没有。”
陈阿招有些惊讶, 皇兄分明答应了她今日辰时处死林祈肆,怎得到现在还未处死他?
婢女弯腰道,“回公主,今日陛下来找您了,看到公主在小憩便回宫了,陛下说若公主醒来,请公主进宫一趟。”
听到陛下二字,陈阿招还有些恍惚,可很快她又回过神来,浅浅一笑。
是了,昨日萧暮雨已经举行了登登基大典,今日的他已然是蜀国的新帝了。
萧暮雨找她,许是与林祈肆有关。
陈阿招很快命人准备好香车宝马将自己抬进宫中。
来到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她便看见如今身披龙袍,高座龙椅的萧暮雨正慵懒地倚坐在龙椅上,领口微敞,乌发披散。
他手中端着金酒樽,神色微露阴霾。
直到陈阿招轻唤一声皇兄,萧暮雨面上的阴色一扫而空,他将酒樽放下,走下龙椅,来到陈阿招面前。
“岁岁,有一事皇兄恐怕不能为你办到了。”萧暮雨牵住她的手道。
陈阿招心中已经了然,“皇兄说的,是杀林祈肆?”
萧暮雨叹了口气,眼底浮现浓郁的杀意,“锦国得知林祈肆之事,竟告诉朕,若是杀了他,那两国和亲之事便就此作罢,朕实在没想到,那林祈肆竟有如此本事,让锦国为了他一人放弃两国交好!”
陈阿招冷笑了声,“皇兄恐怕不知,这林祈肆于锦国而言,就像是块围城的金墙,他在朝显赫,在世才名远扬,我们自然动不得。”
“阿兄,为了蜀国交邦之好,就放了他吧。”陈阿招道。
萧暮雨满脸愧意,握紧陈阿招的手,“是皇兄对不住你,这林祈肆轻薄于你……皇兄却不能做什么,但皇兄可以立即书信让锦国重新派一名使臣前来……”
“皇兄,不必了,就让林祈肆亲自送我。”陈阿招打断萧暮雨话。
“为何,万一他又对你?”萧暮雨蹙眉道。
“不会,有皇兄送给我的护卫,他做不了什么。”陈阿招平静地笑了笑,“皇兄,我亲自去地牢将林使臣接出来。”
“地牢污秽肮脏,妹妹还是不要去。”萧暮雨提醒她。
“我流浪民间那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我可不想错过看到他这么狼狈的一次。”陈阿招笑着说。
这次不能杀死林祈肆,她总能找到机会,不过这次没杀死他也没关系。
陈阿招想,就这么让他死了实在太不过瘾,她要让他身败名裂地死去才好。
*
地牢内充满了哀嚎哭叫声。
每往里面踏进一步,便能嗅到潮湿发霉,伴随血腥的臭味。
可陈阿招丝毫不惧,曾经她也待过恶心腥臭的地牢,如今也该让林祈肆好好体验。
她刻意等了许久,才命人打开地牢的房门。
内侍点燃了火折,昏暗的地牢被一束光亮缓缓照明,陈阿招看清了靠在墙脸色苍白的林祈肆。
他肩上的伤口未包扎,鲜血弥漫了半个手臂,身上还受了几道鞭刑,与从前那副高高在上,一尘不染的形象相比,此刻就像是跌落污泥般狼狈。
灯火让倚靠在墙角的青年清醒过来,林祈肆睁开眼皮,看到一张在昏暗中被火光映衬的女子容颜。
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幽深,盯着陈阿招的脸出神。
“大胆,竟然用这种眼神窥视公主!”一旁的内侍呵斥道。
陈阿招从内侍手里拿过火折,慢慢靠近了角落里的林祈肆,蹲下身子与他平视。
“无妨,定是我的容颜让林使臣流连忘返,过目难忘了。”陈阿招笑容灿烂地说。
她的左手却缓缓贴上了林祈肆脏污的衣衫,食指轻轻扣动他的领口,将其挑开。
林祈肆的喉咙微动了下,终于嗓音沙哑地开口,“公主这是做什么?”
“没做什么,本宫只是关心你的伤势,亲自替你查看查看。”陈阿招挑露他的肩膀,指尖不知不觉抚摸上他被簪子扎伤的肩头,忽然,她用力按住了那块伤口,本已逐渐凝固的血再次溢出来。
林祈肆额角间青色的筋脉微动,面色愈发的惨白。
看到林祈肆这般难受,她内心格外敞快。
“公主是恨吗?”林祈肆虚弱的声音从耳畔响起。
“那是自然,你如此轻薄于我,本宫自然是恨。”末尾一字,陈阿招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地说。
林祈肆苍白的嘴角慢慢勾了起来,他的眼中似乎毫无畏惧,一贯的平静从容,他鸦青色的瞳倒映陈阿招白皙的容颜,目光晦暗不明。
“可惜,臣不能立即以死解公主之恨了,可公主想要解恨,单单是这样实在不足以解恨。”
陈阿招顺着他的话问,“那你觉得我该如何做。”
话落,她看见林祈肆抬起了自己的左手,将左手的拇指放在了自己的唇边。
陈阿招正不解他这动作是何意,下一秒,林祈肆便做了一个令她全身发麻的动作。
林祈肆竟然生生咬断了自己的手指。
他原本白皙纤细的拇指很快在他的口中变得血肉模糊,猩红的血顺着指缝滴答滴答落下,也粘染到他的唇齿间。
他像一个吞噬血肉的魔鬼,毫不知痛觉,顺着咔嚓一声,他的指骨彻底断裂,一块模糊的骨头被他衔在口中。
这一幕惊悚恐怖的画面将陈阿招身旁的两个内侍吓尿了。
他们在宫廷内待了数十年,见过太子殿下的狠戾阴毒,却从未见过比太子殿下还要恐怖的人。
此刻半身隐没在黑暗中的林祈肆不像是人,倒像是个厉鬼!
两个内侍的腿哆嗦起来。
而陈阿招的面色已然发白,她早已没了刚才想要折磨林祈肆的兴致,她此刻只想赶紧离开。
可她动了动脚,才发现自己的腿脚不争气的软了起来。
陈阿招跌坐在地上,祈肆却也朝她慢慢爬了过来。
“公主若还是不能解恨,不如再将臣挖眼断足,割鼻挑筋……”林祈肆的右手慢慢抚摸上陈阿招的发丝,轻飘飘地说,仿佛他口中那个被处以极刑的人根本不是他。
陈阿招哆嗦地推开他,颤骂道,“疯子!”
她赶紧命内侍将自己搀扶着逃出地牢。
一出了地牢,陈阿招就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直到许久,她才从刚刚的惊恐中回过神。
一旁的内侍禀告她,“回公主,那人晕死过去了。”
陈阿招恢复了力气,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找太医救回来,可别让他死了。”
*
陈阿招是三日后,才询问太医林祈肆的状况。
太医告诉她,林祈肆的命算是保住了,只是那根断掉的拇指,已经彻底废了。
陈阿招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那日的画面,“废了就废了,只要一条命还在不就行了。”
她命内侍将公主府的大门合上,这几日拒不见任何人。
将院门合上,她便仿佛安心了些。
又命宫女为自己挑选几个样貌好看的儿郎,与自己把酒言欢,共舞携乐。
她穿着质地柔软的轻薄的纱裙,赤足踩在浅水池里,岸边几个笑容温意的少年为她蒸酒。
她恍恍惚惚,醉生梦死了几日,不知是在逃避什么。
不知道第几日,陈阿招正在亭中与几个男宠玩着捉迷藏的游戏,她双眼系上黑布,听着男宠们的声音朝他们抓去。
一阵规整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陈阿招转身猛地扑了过去。
被她扑上的身子僵硬了一下,陈阿招抓着这人的衣裳,轻嗅着对方发丝间的香味,她慢慢将脑袋抵在那人的胸前,听着被她抓住人儿的心跳声。
“你心跳的真奇怪,时而快时而慢。”陈阿招伸出指尖轻轻触碰面前人的脸颊,指尖摸棱挺翘的鼻梁眉骨,她笑容温柔,可渐渐的,指尖上的温度一点点发凉,面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陈阿招推开眼前人,扯掉了眼上的黑布,目光充满厌恶地看着直挺挺站在自己面前的林祈肆。
林祈肆腰前的发丝凌乱了些,胸前的衣领微露,留下一片褶皱,高山冰冷之相,此刻多了些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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