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招有种不妙的感觉,她刚想喊人,唇瓣却被一只大手死死捂住,颈侧陡然一凉。
鸦阙竟然撕开了她的衣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肩膀处察看什么。
陈阿招又恐又慌,眼泪不争气地溢了出来,正当她以为鸦阙是想将她捂死时,覆盖在自己唇上的手突然无力地脱落。
“怎么会没有……怎么会……”鸦阙盯着她空无一物的白皙肩头喃喃道。
陈阿招忽然明白过来,刚刚鸦阙的行为。
他是想看看她的肩膀上有没有那个元宝样的胎记。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从前的身上有那样一颗胎记?莫非……鸦阙曾经偷看过她的身子?
鸦阙的眼角慢慢红了,身影微晃,忽然不似刚才那般挺拔,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易碎的瓷物。
陈阿招冷哼一声,提起滑落肩头的衣角,可她还未来得及训斥鸦阙一顿,一袭墨衣衫缓缓从一侧走了出来。
悄无声息,宛若鬼魅。
“了无将军,在做什么?”林祈肆那双似菩提的凤眼微挑,纤长眼睫覆盖住眼底的暗色,目光落在陈阿招又慌又恼的眼神上,气息微顿。
他踏着漫步靠近缩在墙角的陈阿招,随手解开身上的白狐裘披在陈阿招的身上。
一看他披过来的狐裘,陈阿招下意识躲了过去,狐裘从肩上滑落,林祈肆带着温意笑容的面色微僵了下,不过很快,他又从容不迫地弯腰,亲自将地上的狐裘拾起。
“看来娘娘生气了。”林祈肆目光看向前方身形颤抖的鸦阙,声音兜转冷了几度,“鸦阙。”
鸦阙失神般的眼渐渐清明几分,他似不敢再抬眼看陈阿招,距离陈阿招两米开外的地方,他躬身施礼,哑声道,“臣犯了错,但凭太妃娘娘处罚。”
“本宫…本宫………”陈阿招深吸一口气,她明明气急了,只要她一声令下,随时可以削去鸦阙的官职,将他贬为奴……
可她所有的恼火在看到鸦阙口中突然吐出的一口血后,都烟消云散了。
鸦阙咳出一口血后,身子像是虚弱到了极致,那么高挺的身子,重重倒在了地上。
陈阿招惊呼一声,下意识想上前查看,却反被身后一只冰冷彻骨的手死死拽住,林祈肆眉头微拧,“他没事。”
“可…他……他都吐血了……”陈阿招语气慌张。
“不过是哀极伤心,痛晕了罢。”林祈肆吐息淡漠,“臣会派人送了无将军回府养息,眼下天色不早了,臣护送娘娘回宫休息。”
话落,林祈肆不容她拒绝,指尖用力拽紧了陈阿招的手腕,将她带离此处。
林祈肆步伐快到陈阿招一路踉跄,好不容易抵达寝宫安全处,她一脸嫌恶地挣脱手腕上的触碰,眼神冷冷地盯着林祈肆,“你是故意的!你早就躲在后面,亲眼看着本宫被他欺辱却不及时出现!你是要报复本宫?”
“臣不是。”林祈肆眼睫微动,眸色空洞无光,一字一句道,“臣是要他死心。”
“死心?”陈阿招蹙眉,她不解林祈肆话中的意思。
却见林祈肆忽而笑了一笑,皓齿微露,笑容渐渐变得有些肆意,“有些事实,一定要亲眼看了才能死心,不是吗娘娘?”
“这样……总好过日后念念不忘。”
话如针尖坠落,他朝陈阿招施了一礼后,便转身离开。
望着他逐步迈出的背影,陈阿招轻笑了一声,“看来,林丞相心中,并无念念不忘之人。”
林祈肆的背影微顿,离开前,轻叹了声,“既无失,何来念。”
*
次日,陈阿招找人打听到了无将军病卧床榻,好在并不是什么大病,休息几日便可痊愈,陈阿招听到后,心下松了口气。
窗外的积雪随着初晴渐渐融化,又过了几日后,天气渐渐回暖了。
陈阿招午睡醒来时,屋外来了个等候多时的小太监禀告道,“太妃娘娘,林丞相来信。”
陈阿招接过小太监递来的信纸,当泛着浅浅桂花香的信纸打开时,她看到宣纸上笔锋优美的字迹。
“今太后一位迟迟空缺,诸臣始终反对娘娘封太后,不过是认为娘娘娘娘青涩无阅历,若娘娘想得太后之位,需日夜勤奋,韬光养晦,提高自身,不如即日起,臣教娘娘琴棋书画…礼乐射御…”
陈阿招看到最后,揉了揉脑门后,命宫女将信纸烧毁。
她当然想当万人敬仰的太后,在皇帝成年前掌握凤印,可她又不想时时刻刻面对林祈肆。
她真想换个人来教自己,可仔细想了想,在这锦国之中,林祈肆确实六艺精通的最高一人,由他教自己,没准能学的更快。
正在陈阿招犹豫着要不要去时,又一封信纸递了过来。
小宫女道,“这是陈太傅刚刚命人送过来的。”
陈阿招蹙着眉打开信纸,信上写道,“历代皇帝都患有失眠之症,臣今日教导陛下读书时,发觉陛下眼睑下青黑,萎靡不振,问之才知晓陛下近日失眠,臣查阅经书得知一缓解失眠的经法,本想教会宫女为陛下诵经解眠,陛下却不愿入睡时他人打扰,唯愿娘娘亲近,既如此,还请太妃娘娘为陛下身子考虑,每日前往观雪亭与臣学习两句经文,替陛下解症。”
竟又是让她学习的,陈阿招还未看完便不耐烦地将信纸捏成了团状扔了出去。
谁知这时,门外的小太监又匆匆进来,告诉陈阿招,“刚刚了无将军派人,说…说……”
“说什么?”陈阿招咬了口桌上的栗子酥,蹙眉道。
太监垂头道,“将军他说……说想见一见娘娘。”
陈阿招摇摇头,正要说什么,屋外忽然响起一阵躁动声,守门的太监和宫女慌不择乱。
很快,陈阿招看见一个满脑袋是血的太监疯疯癫癫地跑了进来。
“我要见她!我要见……”太监撩开散乱的乌发,露出满血的脑袋,那双充血含泪的眼睛,在终于看见屋内的陈阿招时,颤抖不已。
“阿招……”满脑袋鲜血的人竟是曹生。
陈阿招满眼嫌恶,好在闻声而来的侍卫迅速将擅闯她寝宫的曹生捉走。
被捉走时,曹生剧烈反抗,直到被侍卫揍的遍体鳞伤,拖走前溢血的指尖仍旧在死死抠着地缝,鲜血在地砖上留下一道兀长的沟痕。
他望着陈阿招的方向,目光阴鸷,笑容痴痴缠缠,“阿招…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可以………”
哪怕是杀了令贵妃……
*
曹生被拖走后,陈阿招立即命人将地砖上的血迹擦去,又命人焚香去除血腥味,才安心不少。
当传话的太监宫女问她今日打算前往何处时,陈阿招垂下眼皮,冷哼道,“笑话,本宫凭什么见他们,本宫今日要休息,谁也不见!谁也不许再来打扰本宫!”
近日烦心事太多,陈阿招决定闭门不出了。
谁知到深夜时,她正安心入睡时,床前淡黄色的帐帘忽然被一个玉石指尖缓缓勾起。
带着淡淡清香的熟悉味道窜进鼻息,陈阿招从梦中猛然惊醒,抬眼便看见塌前方,一双阴沉冷气环绕的双眼在静静盯着自己。
月光透进镂空紫木窗内,照进了青年半张病白红唇的脸上。
林祈肆披散着长发,身着单薄的月白色寝衣,如妖气横生的鬼魅。
陈阿招浑身炸毛,颤栗地往床内缩去,“来人!有人擅闯……”
话音被一瓣温热用力堵住,陈阿招瞳孔颤抖,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萦绕在耳畔,青年冰冷的玉指手缠绕进她的发间,嗓音低溺包含情欲,隐约又覆盖上低迷情绪。
“为何……不肯见我?”
第51章 箭术 “射中人心才好。”
陈阿招瞪大了瞳孔, 她看到林祈肆那张面若芙蓉在外人眼中一向清心寡欲的脸上,此刻浮上了俗世的欲望,他长睫毛轻颤,莲花眼瓣微阖, 唇上动作轻慢旖旎, 好似在渴望触碰。
像是一朵圣神的雪山冰莲, 拨开层层花瓣露出花蕊后,才发现内里早已爬满蛆虫。
陈阿招脑海中冒出两字。
恶心!
她内心顿时一阵翻涌, 在林祈肆那双含情凝睇眼逼近她时, 她目光厌恶极度反感。
她嫌恶的目光让贴在身上的动作僵硬了两秒,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祈肆神情恍惚了一下,眼中竟隐隐浮现浅浅的痛色。
陈阿招在他失神的功夫,双手奋力挣扎, 终于躲开唇齿触碰,她来不及整理早已凌乱的衣裙, 赤足跑下床榻, 踉踉跄跄地朝外呼喊, “来人……”
“娘娘。”冷若冰萃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停顿了一秒后,带着轻笑阴冷的语调缓缓道, “娘娘若是想让众人看见此番颠鸾倒凤的模样,大可以让他们来参观。”
陈阿招的脚步猛然僵住,呼之欲出的话停在口边,她红着眼眶扭过头去,不可思议地看见稳稳当当坐在她的床上,轻褪去所有衣衫的林祈肆。
泛着斑斑点点红印, 瓷玉白的躯体完完全全在她面前展现。
陈阿招瞳孔骤缩,她没想到林祈肆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她咬牙切齿,哆哆嗦嗦,“你胡说!你这个厚颜无耻之徒!明明……明明是你蓄意轻薄本宫……
床塌上,青年抚发轻笑,“世人只信看到的,娘娘让他们进来,臣身上的印子自然会让娘娘无从辨解,届时……后宫风雨议论到朝堂之上,世人定你我一个荒淫无度,辱没皇室之罪……废你妃位,去我官职,将我们活埋于泥沼,亦或者火刑处置,也不错……”
他轻叹一声,似乎极其满意后面的结果,喃喃道,“既然生不能寝,那便死同穴吧。”
陈阿招打了个冷颤,林祈肆的话到底是唬住了她,她虽迫切地想要林祈肆身败名裂,可也不想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好不容易走到如今的位置……她要慢慢来才行…慢慢地将林祈肆这只毒蛇杀死………
陈阿招扯了扯发白僵硬的嘴角,压抑内心的厌恶折返回榻前。
她实在无法忍受林祈肆光着身子与自己谈话的怪诞场面,又被他如蛇阴暗的目光盯着内心发麻,陈阿招无可奈何,最终不情不愿地点头,“好……本宫答应你……”
“娘娘说清楚点,臣不明白。”林祈肆嘴角溢着笑,目光如炬。
陈阿招深吸了口气,阖了阖眼道,“本宫答应……即日起同你学六艺……”
她话落,塌前如獠蛇的青年终于露出满意的笑。
“只是我一个后妃跟你一介外臣接近,恐怕会惹人非议,届时传到大臣们耳中,不知林丞相能否解决?”陈阿招内心担忧,她如今太妃后位尚不稳定,实在害怕被林祈肆拖下水。
“娘娘放心,臣在一日,便无人敢妄议。”沙沙的衣料声缓缓响起,林祈肆终于肯将褪下的衣袍穿上去。
片刻后,榻上之人又恢复端庄清雅的表象。
*
陈阿招实在佩服林祈肆的能力,自她被迫同意被他教导后,朝堂之上,后宫之内,竟无一句反对议论之声。
陈阿招每日被迫早起,林祈肆为她制定了一系列学习计划。
他准备十日时间先教会陈阿招射箭之术,之后再五日时间让她学会驭马。
而后便是学习礼乐书数等。
学习箭术第一日,陈阿招寅时时分便被林祈肆派遣的宫女带到射箭场。
陈阿招还是第一次摸到质地冰凉的箭弓,没想到这箭弓这么大,这么重,需要右手拖紧,又沉又累。
那根纤长的箭头锋利明亮,陈阿招都能想象到将这把箭支的威力。
曾经被箭支杀死的恐惧感陡然浮上心头,她手指颤抖,手上的箭弓即将脱落时,被一只手接住。
林祈肆将箭弓重新按回了她的手中,冰凉又严肃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要记住,生死关头,箭弓若脱手,死的便是你。”
陈阿招有些抗拒,她拿着箭弓的手指开始发虚汗,止不住颤抖,“大……大人…我可不可以不学习箭术……后宫女子本来就学习基本的礼仪即刻……这些都是男子……”
“娘娘。”林祈肆贴在她耳边,似在提醒,“六艺之术,无一不可缺,箭术尤为重要,学得一技之长,方能保命。”
“可本宫是太妃!身后多的是侍卫杀手……有他们就足够……”陈阿招想拒绝的话被林祈肆指尖上的动作按停,那纤长的玉指紧握住她指尖死死按在箭弩上,不容半分脱手。
青年如水滴石穿的话在耳畔回荡,“他们终不可能时时刻刻护住你,能保护你的只有自己……”顿了顿,林祈肆眸光微颤道,“倘若,臣能化作这箭支时刻保护娘娘,臣当然愿意。”
陈阿招内心作呕,可细想一下,林祈肆的话也不无道理,人生在世,靠旁人终不如靠自己。
陈阿招深吸气,她本想克服内心的恐惧尝试,可试了下她发现她还是害怕极了,她的身体某个部位好像在隐隐作痛,脑海中一遍遍闪过五年前被一箭穿腹的痛苦。
泪水打湿了脸颊,她无法再强装镇定,哭出了声,“本……本宫不要学了!”
她推开林祈肆,瑟缩着蹲在草地上。
望着女子颤抖恐惧的背,林祈肆走上前,一只手向她伸出,“娘娘是怕累还是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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