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不怕累也不怕苦,本宫就是……害怕……”她觉得丢脸,背对着林祈肆抽噎,断断续续道。
往前伸出即将靠近女子发鬓前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
陈阿招独自蹲在地上埋头哭了许久,内心的恐惧终于缓和了些,刚抬起头,一支没有箭矢的箭递到她面前。
陈阿招有些诧异地看向朝她递箭的林祈肆。
林祈肆同她说,“娘娘是在怕这个东西,那我们便用不带箭矢来学。”
“可是不带……不带箭矢的箭怎么能射中靶心?”陈阿招困惑道。
“臣在箭上摸了红墨,射中靶心时会留下印记,不带箭矢的箭支与带箭矢的箭支并无不同,臣相信娘娘学会箭术后,终有一日能用它杀死你厌恶的人。”
盯着那支空头箭支,陈阿招垂了垂眼皮,内心嘲讽又阴暗地想:我想杀死的人……不就是你吗?
林祈肆重新帮她拿住了箭弓,右手挪动她的右手扣在箭弓上,左手亲自教她射箭的姿势。
她被他亲自教习,从清晨练习到日落,几日下来腰酸背痛,也得忍着。
每日是上百支箭羽,不停地练习。
六日后,陈阿招终于从最开始总是射偏,射不中靶心到逐渐射中靶圈外围。
她也终于从不停地练习中获得了成功的乐趣,短暂的萎靡不振后,厚积薄发,从总是赖床到准时前往射箭场。
终于在第十日,陈阿招能独立射箭,且射中靶心。
射中靶心的那刻,周围的宫女太监都向她投来殷勤欢呼声。
陈阿招擦去额间的汗水,扭头看向一旁平静沉默的林祈肆。
“林大人为何不为本宫庆祝?”陈阿招挑了挑眉,开始挑事。
她还是感谢林祈肆教会自己射箭,可这并不代表她会感激他。
她对他的恨这辈子都不会消失。
林祈肆目光落在她肆意生长的背影上,浅浅一笑,“娘娘,射中靶心不是值得称赞的。”
陈阿招冷哼一声,“那射中什么才值得称赞?”
话落,他看见林祈肆指尖转动,指向自己心脏的位置,浅笑道,“射中人心才好。”
陈阿招瞳孔轻震,脑中似乎有一道弦被挑了起来。
她目光中浮现一丝狡黠,“那不如林丞相给本宫做靶子吧。”
她的话让周围原本欢呼雀跃的人声陡然停了,众宫女太监和侍卫面色发白,皆缄默不敢言。
只有傻子才会愿意给一个刚出师的人做活靶。
周围的人暗想,就连陈阿招也是这么认为的,她认为林祈肆再疯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别人的手上,尤其还是她……
可须臾,站在她面前的青年却是嘴角上扬,轻声说了个字,“好。”
陈阿招心脏狂跳,握住箭弓的指尖攥紧。
她心中诧异又惊悚,暗想,“这厮莫不是真病了?”
第52章 笔迹 “招财进宝。”
训练场上气氛一片凝重。
当看到林祈肆真的要走到前方箭靶的位置时, 陈阿招突然叫停了他。
她眼中浮现恶意的笑,“林丞相,练了这么多日,本宫愈发熟练了, 对着箭也不似之前那么恐惧……不如让本宫来试一试带箭夭的箭?”
她的话传入周遭宫女太监们的耳中, 众人神色惊慌地看向林祈肆。
有人开始不满议论, “这带箭矢的箭怎能射胸口!这分明是……”
“这本宫自然知道,换个玩法不就行了, 不如林丞相手举着一果子, 本宫射果子不就行了。”
陈阿招那副把林祈肆的安危当做儿戏般的话, 让一旁早已大汗淋漓的老太监双腿打颤,“太妃娘娘不可,你的箭术尚不稳……这万一……”
老太监试图劝阻的话被林祈肆打断,青年眼底依旧平淡好似掀不起任何波澜, 他笑容温润,轻轻点头, “太妃娘娘能克服恐惧, 是好事。”
闻言, 老太监只好叹息一声, 抹汗后退。
他不知这位太妃娘娘为何处处为难针对林丞相。
陛下也曾叮咐他,让他在太妃娘娘与林丞相相处时, 务必保护好林丞的安危,可林丞相一向行为肆意,岂是他能劝住的,但愿林丞相此番无事,否则他这条老命今日也无法向小陛下交代了。
*
在陈阿招的吩咐下,很快有人准备了一颗青色苹果, 林祈肆单手将果子放在头顶,他笑容从容的仿佛此刻被戏弄之人并不是他一样。
陈阿招换上了带箭矢的箭,林祈肆总是一副平静不虞的模样让她心中愈发恼火。
她拉紧弓箭,眼眶微红,死死盯着林祈肆的脸,心跳声起伏不定。
脑海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催促她。
只要她箭支向下歪,就能杀了他……
可若杀了位高权重的林祈肆,她也活不了。
她今日无非是想恐吓他,可到头来她在林祈肆的脸上竟看不到丝毫想看到的神色。
陈阿招顿时觉得了无趣味,她有些挫败,好像她无论做什么,都不能掀动林祈肆半分的情绪。
哐当一声,少女将手中的箭和弓扔掉,转身离去。
清风吹扬起她纤长的衣摆,她语气疲乏地说,“罢了,本宫累了,不想玩了。”
一旁的老太监终于松了口气,连忙走到林祈肆身旁为他整理衣袖。
“大人今日也累了,回府休息吧。”老太监说,却发现林祈肆纹丝不动,他偷瞄了一眼,竟发现林祈肆的目光始终停在前方远去的身影上。
他久默不语,盯着那个方向出神,明明刚刚还是一副淡如清风的模样,此刻眼睑下竟泛起了红丝涟漪。
*
翌日,林祈肆又好似无事发生地过来教陈阿招骑马。
关于学会骑马这项本领,陈阿招未曾想到自己身为一个女子,竟然也有一天能骑到高大白挺的马背上。
起初,她认为骑马并不难。
当林祈肆将她抱上马背,正要坐向她身后时,陈阿招嫌恶道,“男女有别,林丞相还是不要靠本宫这么近。”
林祈肆却不以为然,执意上马,同她共乘一匹,“娘娘,习术时,不分男女。”
陈阿招瞪了他一眼,身子前倾不愿与他触碰分毫,可正当她拽动缰绳时,却未料到跑动起来的马儿速度竟然如此地快。
一刹那,她重心不稳,身子向一侧倾斜。
眼看着即将落马,陈阿招大脑陷入空白。
而只惊恐了一瞬,她的后颈衣领被一只手迅速拉住,从危险边缘拽了回来。
“别怕。”耳畔传来淡淡温润声,旋即,她的周身被一片温热笼罩住。
林祈肆的双手已环绕在她腰间,温热的掌心盖在她的手背上,遮掩了凉风,扯紧了缰绳。
陈阿招从恐惧中回神,吓白的面色慢慢恢复红晕,她面色微窘,故作镇定,“本…本宫才不怕!
被林祈肆控制后的马儿慢慢放慢了速度,温顺的不像话。
马儿带着他们轻轻穿过青草碧绿的箭术场,一圈又一圈,连半分颠簸都未有。
陈阿招不解,“为何这匹白驹在你手中那么温顺?”
林祈肆的嘴角微弯,眸光盯着手心下那双被他覆盖的小手,指尖轻轻环绕少女的手指,指引着她如何轻轻扯动缰绳。
“如果一开始扯紧了,它会觉得痛,也自然想跑,可如果你慢慢扯动,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收紧,它会渐渐适应,逐渐接受你的摆布。”
林祈肆的话深入陈阿招的耳中。
她开始认真起来,试着放平心态去控制缰绳,稳住身形。
在她渐入佳境时,林祈肆也会慢慢放手,由她亲自来御马。
可她无法次次稳住,每当身形稍有不稳,她就会扯住林祈肆的手腕。
“娘娘这样,我们都会落马。”林祈肆提醒道。
而陈阿招就是故意为之,她眼中浮现恶劣地笑,“所以林大人要保护好本宫安危,不然本宫一旦危险,也自然会拉大人下马。”
林祈肆则时眼睫微挑,“娘娘已经会了,再无需本官。”
练习了六日的御马术后,紧接着,林祈肆又给她安排了一场考试。
这场考试在郊外林中举行,考试内容便是骑射,若是她能骑着马儿手持箭弓射中天上的飞物,那她便是出师了。
这是个不小的难度。
不过林祈肆给她的时间为一整日。
这一整日,陈阿招都在丛林中弯弓射箭。
她从天色破晓到日暮西垂,累酸了胳膊和背,射出了一千多支箭,都未能射中天上飞过的鸟儿。
每当她疲累不堪想放弃时,都会被林祈肆事先在林外安排好的士兵堵住。
“除非规定时间过去,或者娘娘成功射中飞物,我们才能允许娘娘出林。”士兵们恪尽职守道。
陈阿招挤了把眼泪,试图博取怜惜,“本宫饿了。”
士兵视线望向她腰间鼓鼓囊囊的两个挎包,“娘娘,丞相大人不是已经给您准备好干粮和水了,这十个大饼难道不够娘娘吃?”
“本宫是太妃!怎能吃这煎饼!”陈阿招气恼道。
“还请娘娘暂且忍一忍。”士兵们不容抗拒。
眼见无效,陈阿招只得垂头丧气地重新回去射鸟。
可又过了些许,她又回来,故作难受道,“本宫肚子不适,要回宫!”
原以为能成功回宫,谁知士兵们眼色一使,很快又带来了一名太医。
陈阿招没想到林祈肆准备的这么齐全,连太医都带来了。
太医为她把了脉,道:“娘娘并无事。”
陈阿招无话可说,只得回去。
可很快,她又试图用想如厕来让士兵们放她出去,谁知士兵们道,“林子很大,事先所有危险都已排查过,并无外人,娘娘放心如厕,不会有人冒犯娘娘。”
眼见这场考试无论如何都得进行下去,陈阿招咬紧牙关,心中暗暗诅咒林祈肆。
她诅咒他不得好死,英年早逝!
陈阿招一遍遍射箭,直到天色渐晚,月上梢头时,她囊中的大饼只剩下四个。
她在极度疲累中昏昏欲睡时,余光忽然瞥见半空中一只带壳的小飞虫。
她抬起早已酸软无力的手臂,盯紧那只飞虫,麻木地射出一箭。
本来只是想试一试,却没想到她这一箭竟正中那半空中的飞虫。
箭支射穿了飞虫的壳,飞虫黑黢黢的身体往下坠去。
陈阿招心中震惊的同时,极度的自豪和喜悦感袭上心头,她的困意顿时烟消云散,仿佛连身上疲乏的酸痛感也消失不见。
她跳下马,点了只火折子趴在地上寻找那黑虫的尸体。
很快,她得意洋洋地捡起找到的飞虫尸体,又拾起箭尖上带着飞虫壳的箭支飞奔着跑出去。
士兵们见陈阿招又过来了,仍是一脸严肃道,“娘娘,没有完成考试是不能……”
“谁说本宫没有完成的,本宫已经完成丞相大人的考验了。”陈阿招扬起下巴,得意地说。
士兵们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因为她的手中并无禽鸟的尸体。
“那娘娘射中的飞物在何处?如果没有,恕属下不能放娘娘出去。”士兵问。
“当然是在我掌中。”陈阿招朝士兵们摊开掌心。
当看到她手中只是一个拇指大的死虫时,士兵们瞬间蹙起了眉。
“娘娘还是莫要与属下们开玩笑。”
“丞相只说射中飞物,这虫子难道不是飞物吗?”陈阿招不服气。
士兵们闻言,叹息一声,“自然算的,可娘娘如何证明这虫是您射死的,而不是掐死的?”
“这可是飞虫!”陈阿招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是不信自己射杀了这只虫子,她急促地指着掌心的飞虫已碎的飞壳,又抬起右手的箭支,道:“你们看,它的壳碎的,还卡在我的箭上呢!”
“娘娘如何保证这壳不是您自己捏碎卡在箭上的?”士兵反问道。
又累又困的陈阿招气的面色通红,她咬牙费力解释,“本宫这几日的箭术你们看不到吗?你们竟然敢质疑我……这分明就是我亲手射的……”
她吐干了口舌费力解释,本以为不被众人承认的战利品彻底无望时,一道清浅的声音从黑夜中传来。
“恭喜娘娘通过考验。”
陈阿招抬头望去,看到坐在马上的林祈肆。
他还披着白日里的青白相间的狐裘,衣着未变。
陈阿招以为他会早早回去休息,没想到他竟在这儿也待了那么久,从日出到日落都在林外等着。
她眼眶微酸,内心忽然浮现的温热,可很快,那股温热被浓浓的恨意替代。
“林大人信我?”陈阿招扬起小脸,不可思议地问。
林祈肆骑着马来到她身边,袖袍中的手指缓缓伸出,“既已完成考试,臣送娘娘回宫罢。”
还未等她反应,林祈肆的手便将她拉上了马。
累了一日的陈阿招靠在沁香温热的怀中,身下的马儿有条不紊地前行。
凝望着悬挂在半空中的月色,陈阿招的眼前忽然被一缕柔软青丝覆盖。
那青丝拂在她的眼上很痒,许是实在累极,她已无力去排斥林祈肆,指尖下意识拽住那缕飘拂在半空中摇摆不定的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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