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烛光之下, 美色惑人,明棠很快没了多余的心神思索裴钺何时无师自通了这一套,与他一道再次沉入无边风月中。
舟车劳顿, 加之几番沉浮, 明棠强撑着洗漱完,躺回床上的第一时间就坠入沉沉梦乡。
翌日, 天际微明时, 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是让她准时在该醒的时间醒来。
门外候着的闻荷等人鱼贯而入, 各司其职, 井井有条。不见裴钺身影, 明棠也并不觉奇怪,结束了秋猎这项出差任务, 裴钺现在又是需要定点上下班打卡的国家公职人员, 想必她还在睡觉的时候, 裴钺就已经起身了。
留恋地在床上打了个滚,明棠用强大的意志力逼着自己起了床,做好必备工序后, 前往静华堂给裴夫人请安。
在猎场庄子住了这些时日, 再回到庭院深深的国公府, 明棠颇觉有些不适应。
裴泽显然也做此想。
他用完早膳,不见明棠过来, 就想去找,好容易下了正房前的台阶,走了半晌都还没走出静华堂的院门, 顿时气馁。
正在跟阻拦他的周奶娘“理论”,恰巧遇见了来跟裴夫人请安的明棠。
裴泽眼前一亮,小跑着上前, 跟在明棠身边,语气雀跃:“娘,早上好~”
“阿泽早上好~”
这高度,简直太合意了,明棠顺手挼了两把裴泽的头发,与他一道朝正房走去。
那只嘴笨的鹦鹉瞧见人,又是万能的那一句“世子来啦!”,直到一旁的小丫鬟往它食盆里添了些吃食,瞬息没了声音,专心致志低头吃饭。
裴泽仰头看了一眼,十分骄傲:“阿泽学说话,比它快!”
是挺快的,这么快都进化成五个字一起说了,改天可以教些简单的五言诗了。
明棠思忖着,掀了帘子,进了正房。
走完必要程序,明棠便提出告退,准备拎着裴泽回去想想今天看哪本话本,或者找些别的乐子,裴夫人却没像以前一般,点头让她退下。
“眼看着已经要冬月了,各处都要来报账,最是一年里繁忙的时候。我瞧着你平日里没什么事,便自明日起过来随我一起处理家事吧。”裴夫人淡淡道。
如今世家里,中馈大权一向由当家主妇握在手中,多得是嫁进门兢兢业业许多年,膝下子女都已经能立得住才开始被婆婆点头,插手家事的儿媳妇。
此时就能被允准参与,按理来说,是对明棠极大的认同。
以往,明棠也是个事事都要心中有数的人,在陈家更是因家事跟陈太太争执过几次,以家中事事都听她示下为告终。如今听裴夫人这么说,却生出那么一点儿不情愿。
嫁进裴家以来实在是事事顺心,当初诚毅堂里那个心思不纯的丫头,她都还没开始排查就已经被打发了出去。“通房预备役”红缨也是个聪明的好姑娘,以至于她每天除了想午饭吃什么就是想晚饭吃什么。
也许这就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吧...明棠压下那点儿想推辞后回去歇着的念头,起身,柔顺应下:“多谢母亲认可。”
带着众人出了静华堂院门,明棠回身,看了眼古朴庄重如往日的牌匾,心下叹气。这地方以后就从打个卡就可以离开的打卡点变成了需要坐班的办公室...
走了几步,看了眼诚毅堂的方向,明棠忽而停下:这么多天了,她是不是还没有逛过国公府来着?
每天就这么两点一线的,差点忽略了这是个占地面积颇为广阔的府邸了。要是以后开始处理事务了,还对国公府布局一无所知,可不太好。
看向红缨:“先不回去了,你带我们在府里转转。”
红缨在公府当差时间已久,带着少夫人观光这事自然是不在话下,虽不解为什么少夫人到现在才想起好好看一看公府,还是尽职尽责,点头。
沿着青石甬路,一行人换了方向,一路行来,路过建筑时,便听红缨介绍,这里从前叫什么,以前住过谁。
公府建筑自有规制,一路所见,皆大同小异,但那种沉静庄肃的氛围却始终如一。只是因有些院落长久没有住人,虽看得出一直有在细心打理,还是不可避免地透出些荒凉气。
及至一处单看外墙,与静华堂相差仿佛的院落外时,红缨顿住脚步:“少夫人,这是先世子的住处,正心堂。”
正心堂素来作为定国公府世子的住处而存在,自然处处都透着讲究。
但,明棠颇觉奇怪:“这里还有人住着吗?”这院子与那些空置的院落从外观上就能看出不同,虽然也有些冷清,却不缺少“人”气儿。
红缨点头:“是先少夫人留下的陪嫁侍女问书。因先少夫人去了,她不愿意回云家,又无处可去。因世子依旧住着诚毅堂,夫人就索性命她继续当着正心堂的管事,看看院子。”
“原来是这样。”明棠颔首,表示了解。
正说着话,院门“吱呀”一声响,从里面走出个身量中等,面容沉静的女子,见外面站着人,不由顿住脚步,本能扫了一眼。
见中间位置站着一俊雅灵秀的女子,衣饰简单而贵重,便猜到这定是现少夫人。
目光落在她身旁那小小孩童身上,行动间却多了几分急切,几乎是瞬息间到了明棠跟前,好悬还记得礼数,福身行礼道:“奴婢问书,见过少夫人,见过小世子。”
“起身吧。”
明棠不由打量她几息,见她约摸已有三旬,头发尽数挽上做了妇人头,浑身书卷气,心中不由生出些许赞赏。
站在她身旁,知道小世子指的就是自己的裴泽也学着明棠的样子,点头:“起身吧。”说着,还无师自通,摆了摆手。
小姐留下的小世子已经生成了这副模样...问书不住地看了又看,满心满眼都是裴泽骤然出现在眼前的欢喜。
看这样子也知道是极喜欢裴泽的了,只是为何不求了裴夫人在裴泽身边服侍呢?
配合明棠营了一回业的裴泽却已经有些等不及了,催明棠:“回去回去~”
一路走来,看到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建筑,裴泽年纪小,丝毫不觉得这些房子有什么好看的,早就有些不耐烦了。
“你不是最喜欢出来玩了吗?”明棠笑话他一句,见裴泽又要摇头,又要点头,十分进退两难的模样,笑出了声,朝问书点点头:“你且退下吧。”
问书颇为不舍地看一眼裴泽,依言退下。
闲逛时是特意绕了路,待回诚毅堂时便近了许多,眼瞧着四周的景色是自己熟悉的模样了,裴泽才恢复了精神。
明棠颇觉好笑,想到守在正心堂里的问书,有些好奇:“先长嫂陪嫁的嫁妆应该也有庄子、铺子一类的东西吧,那些是谁在管着?”
问书瞧着就不是常在外面走动的人,定然不是她了。
“记得是先少夫人去后,那些物件儿自然是留在正心堂库房里,庄子和铺子似乎是先少夫人的陪房管着,至于是怎么个章程,奴婢就不知道了。”红缨知无不言。
本是随口一问,明棠点点头,不再多话。
裴夫人处理家事时在离静华堂不远处的小花厅,明棠请安毕,随着裴夫人一道在花厅落座,倒是没什么开口的机会。
只旁观了裴夫人坐在主位上,流水似的管家婆子们一个个上前,报了手里要主子决定的事务。而裴夫人一个个或轻描淡写,或皱眉呵斥,一个个定下章程。
若是不看衣着,活脱脱的企业高管开会场面。
等人群散去,裴夫人呷了口茶水,问明棠:“可有什么感悟?”
明棠:裴家下人是真多...单管事的就有这么多,怨不得都说大家族的当家主母不好当。
“千头万绪,轻不得、重不得。”
裴夫人颔首:“不错。”
招手,叫明棠过去,从一摞账册中挑出两册:“记得你是自己管铺子的,想必会看账本。先将这账册拿去看,若有看不懂的,只管来问我。”
明棠颔首,带着账册,回了诚毅堂,翻开,粗略看了几页,见这账册格式严整,字迹清晰,心下感叹:不愧是裴家的账房,这么会做账。
然而,细细又翻看了几页,却总觉得有些不对之处。再看另外一本,也是相同的情况。粗看之下,天衣无缝,怎么看都是一个极负责任的账房做出的账册,没有分毫不对之处,简直是感天动地的好员工典范。
心下沉吟一番,叫来折柳,将账册其中之一递给她:“你来看看,这账本是否有哪里不对?”
折柳接过,也不问这账册是哪里来的,随手掏出算盘,在明棠对面坐了,开始算账。
一册账册,说厚不厚,说薄也不薄,明棠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心里稍稍有了些数的时候,对面折柳也有了结论,她眼睛发亮:“小姐,这人是做假账的高手啊!不知您从哪里得来的这账册。要是这人去当账房,恐怕能把个日进斗金的铺子账面上给记成亏的还让人看不出来。”
明棠将折柳手中账册取过,心下再次感叹:真不愧是裴家的账房,这么会做账。
指尖敲了敲桌面,明棠一时有些拿不准:裴夫人这是看出来账册有问题,要看看她想怎么处理这账房,还是没看出来,只是普普通通要她对个账?
第52章
明棠把账册之事视为裴夫人给她的第二项考验。
第一项, 自然是教导裴泽。而裴泽年纪虽小,或许因自小耳濡目染的缘故,并不难带, 反而童言稚语, 给她的日常生活带来了许多乐趣。
而眼下这件事...既然不知道到底是哪种情况,明棠决定有什么说什么, 就当做裴夫人没看出来账册有问题来处置。
打定主意后, 心情一阵轻松, 晚间用饭时, 都多吃了几口。
折柳就没了这样的轻松心态, 用完晚膳后,继续坐在明棠对面, 用极细的炭笔细细勾出账册上有问题的地方, 时不时还要拨弄算盘, 核算一下。
闻荷素来不管这些,因是晚间,就沏了蜜水, 分别端给两人, 似真似假叹了口气:“瞧折柳如今这派头大的, 跟小姐一般坐在桌前受我服侍了。”
被调侃多了,折柳才不吃她这一套, 头也不抬,手下动作不停:“那可怎么着呢,小姐宠着我, 你且醋着吧。”
明棠接过茶盏,喝了口温度正好的蜜水,将茶盏递给红缨, 让她放在稍远些的地方,避免被袖子带到湿了账册,随后撑在桌上看着红缨高挑细瘦的背影,煽风点火:“现下我心里最疼的是红缨呢,你们俩什么时候也跟红缨学一学,瞧这一把小细腰。”
折柳又一次忘了算出的数字,心下无奈,叹了口气,见转过身的红缨脸红得不像话,显见没习惯明棠这偶尔不着调的样子,还要安抚她:“你别在意,少夫人素来就是这样爱说笑。”
闻荷这次便什么也没说,瞧着折柳“啧啧”了两声,目光意味深长,成功让折柳又一次顿住笔尖。
虽下午已经大略算过,晚间不过是再确认一下,任务量并不重,但这种唯自己在认真工作,其他人都在说笑玩闹的感觉实在是让人烦躁,折柳当下起身,抱起账册和算盘,微一福身:“奴婢定力不足,达不到小姐说的‘于闹市看书’的境界,就先找个没人的地方干活去了。”
“去吧去吧。”
脸颊热度稍退的红缨看着折柳的背影,忽道:“折柳姐姐的腰也很细呢。”
折柳:......
所以是到了少夫人身边的人早晚都会变得跟她一样爱开人玩笑吗?
她忽略了背后笑声,拉开隔扇门,出了宴息室,脚步忽而一顿,福身,刻意放大声音:“见过世子。”
这场景,倒是似曾相识...裴钺淡淡颔首,迈步进去,却见屋中明棠笑着跟红缨说了句什么,才招呼他。而不是如往常一般,一听见他来了,就立即止住动作,好似他打扰了她们一般。
然而,世子回来了,明棠又素来不要人值夜,闻荷二人将手上的活做完,便默契低头,轻手轻脚出了宴息室。毕竟是在猎场共处过一段时间的关系,二人离了正房,复又鲜活起来,有说有笑各自回了住处。
身后,内室的一豆灯光透过窗纸透出来,在深沉的夜色里笼出一团昏黄,直到夜已深,方才摇晃几下,消失在夜色中,同化成一片墨色。
翌日,明棠起床后,便带上昨日由折柳做好的功课前往正院。
照旧是在小花厅听裴夫人处理了今日要解决的事项,今日却又加了额外的课程。
命人将这几天收到的拜帖和礼单带来,裴夫人一面看,一面与明棠讲述这背后的人家与裴家的关系是亲是疏,该如何拿捏其中分寸。
裴家立族多年,各式各样的关系错综复杂,明棠边听边感叹裴夫人实在好记性,对这些关系竟没有一家需要思考停顿的,都是信手拈来。
不知不觉,拜帖已将讲完,裴夫人拿起一封,却是云家的拜帖,言云家两位少奶奶希望到裴家拜访,顺便探望外孙裴泽。
裴夫人沉吟一番,想到云家自那一日往裴家庄子上送了礼,后续又多次命人送了东西来,甚至回京当日,车马劳顿的情况下也没断了。
这样的作态,又是阿泽的外家,若是不允,难保会有什么话传出去...裴夫人掂量一阵,虽不大情愿,还是将拜帖递给林妈妈,顺便点了点头。林妈妈便知道这是同意的意思,默默记下,退至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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