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棠此方点头:“以后也是做兄长的人了,你可要好生读书,以后给妹妹撑腰。”
章敦十分坚定:“好!”跟明棠一道去了一会儿要举行仪式的小厅。
眼下虽说还不到天凉的时候,因新生儿娇弱,章夫人便做主烧起了地龙,在仪式前才邀亲眷们过来。哪怕是如此,待仪式进行到尾声,众人依次往盆里丢金银锞子时,还是有人已经出了一头的细汗。
章夫人歉意十足,待仪式结束,连忙命人将六两包好送回明芍身边,又连连跟大家道歉,带着众人换了地方说话。
明芍的母亲和妹妹在这里站着,两个人的夫君又都显赫,谁也不敢说章夫人太过看重这一个丫头片子小孙女,顶着一头在秋日里硬生生闷出来的汗,七口八舌说着话换地方。
还有人走了几步路,嘴里夸赞小六两的话都不止换了七八句,从六两的眉眼夸到身体健康,又说这个出生的斤两也吉利,更不用说她的生日,明摆着的千秋节那日生下来的,虽没一个人敢说些“跟皇后娘娘一样有福气”这种话,夸她会挑日子出来的却是自始至终没断过。
明棠在一旁听着,着实无法将众人话中这个聪明伶俐天下少有的形象跟方才所见那个红彤彤只会闭着眼睡觉的小肉团联系起来,只好安慰自己:都是美好祝愿,将来小六两长大了,一定就像她们说的那样。
待躲回了明芍的屋子,如此这般一形容,谁知她反而得了一番打趣:“你难道以为你的洗三礼会有什么不同?”
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明棠,点点头,颇是欣慰:“不过,我瞧着她们那时候说的吉利话,倒也没说错,我家幼娘果真是风姿绰约,举世无双。”
明棠暗中在脑中记了多少小朋友们的黑历史,此时被明芍提起她不知道的小时候的事时就有多头皮发麻,立刻认输:“我错了我错了。”
比起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果然还是这种来自“看着你长大的”威慑力更加强烈,明棠感受到来自长姐记忆力过好的压迫感,立刻放弃吐槽,转而与明芍聊起日常话题。
许久未见,明棠逗留到下午方回,进了诚毅堂,就见小马还是团在窝中,听见动静,耳朵稍微动了动,看了明棠一眼,又慢慢转回去,整个过程缓慢无比,还是那股最近看惯了的生无可恋的味道。
明棠立刻就笑了,上前摸了一把它油光水滑的皮毛,想起今天跟明芍聊天时的误会,不由嘀咕:难道她在长姐眼中的形象真的有那么随心所欲?
怎么长姐听到她说的话,竟真会觉得她在旁敲侧击,建议长姐把姐夫给...了来避孕。
但这一疑问注定无从得知,明棠也只好放下,不顾小马的反对,将它翻了个身,察看了一番它的恢复情况,见它恢复情况良好,郑重道:“恭喜你了,小马公公。”
以后不会饱受发/情困扰了。
第98章
兴许是在诚毅堂受够了被明棠围观抚摸的日子, 又或许是养伤的日子里诚毅堂成了它的伤心地,刚刚恢复行动自如,小马已经趁着人不注意时, 叼着最喜欢的小玩具翻山越岭去了裴泽处。
小朋友们许久没见这只以往常从黑暗处冷不丁跳出来吓人一跳的小黑猫, 十分想念,甚至把它带去了上课的地方。
陆先生在前面旁征博引讲课时, 小马就蹲在高几上, 尾巴落下来, 时不时拂动。陆先生上课向来不严格, 休息时还过去裴泽等人身旁, 凑趣似的摸了摸头。
小猫咪向来最懂得得寸进尺,察觉这个人并不排斥, 再次开始讲课时, 小马就心安理得跳到了裴泽腿上, 整只猫团成一团,时不时从喉咙深处发出细小的呼噜声。
腿上卧了团暖融融的小东西,裴泽坐姿都端正了许多, 生怕自己动作时不注意让如今越发圆润的小马滑落到地上。
陆先生也看出裴泽的紧张, 贴心地没点他说话, 只在下课时感叹道:“我幼时家中也养了只猫,每到秋冬总喜欢团在我怀中, 又柔软又暖和,写字手僵了时放在它腹下暖一暖,倒是比暖炉好用得多, 可惜随着时日越发有珠圆玉润,总是抱不住,也只好罢了。”
回忆当年旧事, 陆先生语气都柔软许多,又目测了一下裴泽腿上的黑团子,掂量道:“你这猫倒是养得好,不似我幼时那只痴肥。”
裴泽听着,不由摸了摸小马的脊背,手指陷在它软软的皮毛间,掌心温度果然很适宜。只是...裴泽忍不住仔细回忆,又感受了一番腿上的重量,最终确认:小马是真的胖了很多。
至于为什么陆先生没看出来它胖了,裴泽观察片刻,得出结论:定是因为小马是只黑猫。婶娘常说穿黑衣会让人显得瘦些,换在动物身上定然也是一样的道理。就比如踏雪和照夜,他就总觉得照夜要比踏雪壮实些。
揉了一把小马软软的肚皮,裴泽起先不解它是何时胖了的,随后想起它在诚毅堂养了些日子的伤,顿时有了结论:想来是它每天被精心照顾着,又不运动,方才肥润了。裴泽登时下定决心,往后每日要令它多运动,省得像陆先生说的那样,最后胖得抱不住。
小朋友们如何在课业之余跟小马斗智斗勇,想让它减减体重暂且不提,明棠回来见猫窝中空空如也,知道它是偷偷跑路了,可惜了一句“活体暖炉没有了”也就罢了,转而去补前段时日没做的工作。
千秋节前那段时日众人默契将婚嫁等事压后,如今千秋节已过,各色宴请纷至沓来,这家嫁那家娶的,再加上日子越发靠近年底,明棠颇有种放长假后重新上班的不适应感。虽说裴夫人的身份在这里摆着,并不是哪家的宴都会赴,相比起前些时间整日在家中悠闲度日的光景自然有所不同。
人多了是非就多,各家各户聚在一起,自然要免不了聊起一些家长里短的新闻。
譬如说楚王府中似乎又有姬妾有孕了,只是宫中却没见有什么动静;譬如说章尚书家中长媳添了一位千金,跟皇后娘娘同日的生辰,皇后娘娘听说后还特意赏赐了两件平阳公主小时候穿过的衣服,真是好福气;再譬如说,晋王妃的娘家堂妹上月嫁到户部钱尚书家中后,似乎很得长辈喜爱,进出都跟在婆婆身旁。
明棠赴宴时也遇到过这位曾有一面之缘的张二小姐。
时隔一年再次见面,这位张二小姐不复去岁的喜怒形于色,见着明棠时态度再端正不过,跟在钱夫人身旁,只在提起她时接上一两句话,做足了小辈该有的模样。
钱夫人也仿佛不知道楚王在户部观政以来,备受群臣夸赞,与钱尚书关系也越发亲近一般,当着众人的面,对这位与晋王妃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孙媳夸了又夸,直赞得张蕊在花厅中坐不住,一脸羞意告退躲了出去才罢休。
明棠犹记得先前猎场初见,这位张二小姐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事后还因传是非话连累家中向裴家赔罪,如今如此表现,显然是事后被家中好生教导过。
可见人只要想做,是没有做不成的事的。
至于钱夫人...明棠看了眼与旁人聊得满面春风,丝毫不关心张蕊躲出花厅后去向如何的钱夫人,只能感慨果然都是人精。刚定下皇子们到各部观政的事,钱家转头就给自家孙辈定下了这一门亲事,此时又带出来彰显立场。果然不管私底下什么打算,明面上的偏向是绝不会有的。
裴夫人听了她的感慨,倒有些不以为然:“就是要如此,也要挑个好的。”因先前的事,裴夫人言语中对张蕊显然还有些意见。
不过,她对钱家的做法也有些看不上眼,话锋一转道:“今儿能带出来以示亲近,改日风向一变,是不是又要冷落以示厌烦?这不是真心诚意想让家中子孙好生过日子,倒是树了面旗子在家里,有什么意思?”
当日裴家与明家定亲,尽管也有不想与各位皇子牵扯过深的缘故,京中这样不多事的人家多了,难道就非明家不可?裴夫人也是先误会了裴钺与明棠事先有了接触,非她不可,方才下定决心成全二人的。
自然,相处一年有余,尤其是近些日子以来小夫妻两人越发亲近,裴夫人又不是傻子,早就想明白了当时怕是误会了,两人应是婚后才生了情愫。但事已至此,裴夫人自己也对明棠生出了真心的喜爱,自不会再去纠结当时的缘由。
偶尔裴夫人甚至会觉得,这样巧之又巧,由误会结成的婚姻,竟侥幸没出什么差错,而是皆大欢喜,该不会正说明了他们两个天作之合,命中注定该结成夫妻吧?
如若不然,也实在难得。
这样要出门交际的时候多了,偶尔有些时候也会遇上裴泽没课要上的日子。初次还一定要跟着长辈们出门,不要一个人留在家中,待在宴会中被各家的老夫人、夫人们揽在怀中夸赞不停后,再次被询问是否要一道出门时,裴泽当机立断,决心还是要以学业为重,就不跟着长辈们出去凑热闹了。
明棠与裴夫人对视一眼,知道他这是什么情况,并不多说,只叮嘱周奶娘:“阿泽若是出了汗,记得及时给他换衣裳,别受了风。”
周奶娘抿嘴一笑,知道少夫人这是已经断定小世子定要去校场,习惯性多嘱咐一句,便点头应下。眼下天已渐寒,因几个孩子时常要在校场上跑马习武,免不了出些汗,未免回房时受了凉,眼下校场旁特意腾出来两间屋子,专给他们几个换衣服用的,周奶娘日日看着,自然也清楚得很。
提起这茬,明棠不免想到去岁这个时候,不由轻声道:“今年好似比去年入冬要早一些。”气温比去年降得快。
裴夫人心中一动,过了两日,寻来府中对气候最敏感的花匠,细细询问了些征兆,心情顿时有些沉重,见了裴钺,不由询问:“西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裴家世代在军中有人脉,近几十年先是老国公用心经营,再是裴钧常驻陕西,虽说现任定国公常驻京城不堪大用,到底也没耽搁什么。裴钧去世后,荣国公世子领了陕西兵权,裴钺与以往的关系却没断,逢年过节那边总有人来投拜帖,再加上裴家自己的人手,虽说身在京城,也并没有太过关注陕西事务,消息总要比旁的人家更灵敏些。
裴钺这些时日也正在琢磨这些事情,母亲询问,他便和盘托出:“昨日刚有人到户部办事,来寻我说了几句话。那边倒是并无异动,只是我担心,连着两年气候不对劲,无事发生虽说再好不过,却并不正常。”
按匈奴人的性子,今春忽降大雪时,裴钺就疑心边关要起战事,后来见风平浪静,忖度着是当今皇帝向来看重边防,想是匈奴人慑于本朝兵强马壮,不敢轻举妄动,方才丢下不管。
只是今年入冬又要早些,连续两年气候不好,裴钺实在不信会如去年一般平安过去。身不在其位,便是有些想法也无法做出行动。何况现如今几个边关重镇的总兵都与裴家无甚交情,裴钺就是有心提醒也无法冒昧送信,只好叮嘱裴家的旧部,平日里更谨慎些。
回了诚毅堂,只有夫妻二人时,明棠却是不由询问:“若是果真有战事,你可想上战场吗?”
虽是疑问的语气,想到裴钺幼时那些写满了批注的有关边城详细情况的书籍,他一年来几乎从不间断的晨练,以及那日,他提及与兄长裴钧在边关的旧事,裴钺还未回答,明棠心中已隐隐有了预感。
果然,裴钺只沉默了片刻,便点了点头:“我是裴家子,若有战事,自然义不容辞。”
见明棠沉默,他又道:“眼下也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几位总兵都是成名已久的将领,就是资历最浅的荣国公世子去年也刚打了胜仗。何况还有靖国公等一众名将,便是我愿意上阵,也不一定轮得到我。”
明棠又何尝不知道这个,只是难免担忧罢了。就如同方才在裴夫人跟前,难道她就想不到将来裴钺可能去参战吗?不过是关心则乱,不愿从裴钺这里听到肯定的答案而已。
心中存着疑影,却并未影响定国公府的日常生活。
快到过年时分,正是一年中最忙的时候,明棠去岁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今年更得心应手了许多,与裴夫人一道处置着府内事务并与各家的人情往来。
待到除夕之时,照旧四人一道守岁。外面大雪纷飞,室内温暖如春,裴泽已不像去年那样会在室内跟一只猫追逐打闹,弄得一头热汗,而是做足了稳重的大人样,亲亲密密坐在明棠身旁,怀中抱着减肥失败,越见圆润的小马,听着大人们说话。
在裴家过的第二个年,明棠心中自然有些别样的感触,视线触及裴钺,见他似乎有些出神,不免投以关切的目光。裴钺却是略微停顿一瞬,微微摇头,递给明棠一盏温酒,见她接过,也取了一盏,轻轻一碰后,仰头饮了。
裴泽照旧是没有酒喝,颇有几分眼馋得看着眼前的一幕,叹口气,举起自己的白瓷盏,晃了晃其中微红的果子露,眼巴巴看向裴夫人:“祖母,我们也对饮一杯吧。"
虽然不能喝酒,但谁说果子露不能碰杯了?陆先生说李白都能跟影子对饮,他以果子露跟祖母对饮,也算得上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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