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吴映锦先她一步转身开口了,“我出嫁那日,你来给我添妆,可好”
“好,好。”吴朝暮只是点着头,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
眼前吴映锦的模样渐渐远去,直到消失不见。
“姐姐……”
吴朝暮抖着唇,只是蹲下身抱膝抽噎着,身上再昂贵的布料也被泪水洇湿,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第94章 恭喜娘娘,是皇子啊
“爹, 娘,我不去,我不想去!”
张府里, 张奉之砸碎了自己屋里的好多奇珍,各种名贵瓷器碎了一地。
“奉之, 你不能任性!”张作冷脸站在屋内,身旁的张夫人还在劝说。
“老爷,要不还是算了吧,奉之这样, 就算送进宫去也会……”
张作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这事没有你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这是大皇子给我们张家唯一的一次机会。张奉之我告诉你, 这宫你进也得进, 不进也得进!”
“我不!”
张奉之红着眼睛,蹲下身捡起一片碎瓷片往脖子上招呼, “你们再逼我, 我就死给你们看!”
张夫人吓得不轻, 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横亘在二人中间, 左看右看,直接破了心防。
“哎呦, 你真是要害死张家才罢休啊。我们就奉之一个儿子,你要逼他到哪种地步”
张作咬着牙,道:“我费了多大心思才让公主松口,你如今是闹哪出你知道大皇子殿下有多看重这件事, 你不能这么任性!”
闻言,张奉之更是不管不顾地闹了起来, 手上的瓷片也没松开,“福盈公主的面首已有六位,而且听说她脾性不好,花样还多,我根本就吃不消……”
“你个混账东西,”张作骂道:“你是什么德行,还敢议论公主殿下你这些话要是被公主知道了,张家上下百个脑袋都不够砍。”
张奉之跺着脚,像是给自己哭丧,吼道:“我不去,我不去!我,我现在就死给你们看!”
“好,你给我看看你有多大能耐。”张作咬着牙,拉过了要阻止张奉之动作的张夫人。
“我……”
张奉之见果真没有人来劝他,手上的瓷片抖了半天也没再往脖颈上靠近一分。
“呵,”张作看穿了张奉之的想法,冷道:“你顽劣不堪,不学无术,活生生一个纨绔!张家生你养你,也没指望你考取功名做个什么官,这些年我和你母亲哪次不是纵容你,你总得报答张家吧”
或许这番话也触动了张夫人,她顿了顿,也轻声道:“是啊奉之,你知道外头的人都怎么说你,怎么说我们张家吗我都不敢抛头露面,生怕被人识了去,当场拿我取乐呢。”
张作背着手,在张奉之面前不停左右走动着,“平日你干那些作奸犯科之事都能被那大理寺卿逮个正着,我已经尽量保全你了。就算有时候没了手段,你吃点小苦头也就出来了,哪里亏待了你去”
“可是……”
张奉之很是委屈,也不敢动作,看着面前一唱一和的张作和张夫人,一把丢了碎瓷片,哭嚎道:“既养不了我,又何必生我生了我还要求我回报你们,我是你们拿去交易的物件吗!”
他的话很是犀利,直直往张作和张夫人心窝里扎,让他们眉头都拧在了一起。
这个儿子被百姓称为长安第一纨绔,整日每个正经事,谁家有这样的孩子都会头疼。
可是张作和张夫人却喜爱得紧。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那他们就是父母眼中出好儿,张奉之长得一表人才,哪有外面那些人说得那么不堪
可是这些话他们也只能暗自想一想,根本不该与别人说道。
前些日子大皇子的那封信是彻底让张作没了主意,大皇子的要求可怕而艰难,张作甚至都没想过要答应。
可是大皇子也说明了,如果张作不干,带大皇子即位,他第一个拿张家开刀。
张作很是崩溃,这样的事似乎总是轮到他的头上,要是被发现了,肯定是杀头的罪过。
但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左右都不是人,那还不如赌一把,就赌大皇子会在夺嫡之争中胜出。
反正张家已经成了一副空壳,若是搏一搏,说不定能在世家中占个好地位。
“你不过是去公主那里,她定不会对你怎么样。你只需要按照我说得去做,又不会少块肉。”张作冷道。
“这是少块肉的事吗”张奉之神情崩裂,“这是砍头的大事!你们为什么要让我去,为什么!”
他实在胆小,虽然面上看上去高大强壮,内里却是个欺软怕硬又贪生怕死的,怎么真的敢冒险
张夫人有些犹豫,问张作道:“老爷,宫里就不能打点一下么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奉之去做这档事,毕竟……”
毕竟一旦去了,张奉之就没有退路了,他好歹是张家唯一的血脉。
“你以为谁家都是黎家陆家,能随便往宫里塞人”张作看上去有些头疼,道:“如果能有其他办法,我就不会用这下下策。”
他踢开脚边的碎瓷片,张奉之躲闪了一下。
“而且奉之的身份最合适,最不会让人起疑。我跟公主说得那番话也全无疏漏,万事俱备,只差东风。”
张作淡道,抬眼看着张奉之。
而张奉之脸上还挂着泪痕,止不住地抽泣着。
“母亲,我害怕……”
张奉之泪眼朦胧,看着张夫人,把张夫人看得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我……”张夫人有些手足无措,双手紧紧绞在一起,闭了闭眼睛,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谁让大皇子看上了我们张家,母亲也舍不得你去做这件事,但是……但是这都是你的命数,是张家的命数啊!”
说完,她似是不敢再看张奉之,扭头就跑了出去,只能听到她的哭泣声。
这下,连张夫人都不帮张奉之了。
张奉之缓缓看向面前的张作,抖着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相顾无言。
“接下来的两个月,你必须取得宫里那些人的信任,事发后,我会想办法保全你。”
张作丢下这一番话,也要离开,只是他未走几步,身后张奉之有些哽咽的声音传来。
“那若是父亲,没有保住我呢”
张作身形一顿,微侧了脸,不知道是不是张奉之看错了,他好像叹了一口气,带着浓浓的愁绪和哀怨。
“若是没有保住,那整个张家……都为你陪葬。”
这句话太重了,甚于千钧远矣,连天上的滚滚浓云都比不上这句话的分量。
陪葬……
张作已经走远了,张奉之无力地膝盖一软跪在地上,膝盖下的瓷片已经扎进了他的肉里,却没见张奉之有一点反应。
他突然笑了,笑得悲壮而释然。
“哈哈哈哈哈……陪葬……”
这厢张家“好戏”唱罢,那厢吴朝暮和吴映锦分别之后,在太子府门前徘徊了好一阵才进去。
冯渊难得没有外出,听仆从说,是在书房内处理公务。
“太子殿下,妾可以进来吗”她站在门前。
得了屋内* 人的许可后,吴朝暮缓缓出现在了冯渊的视线里。
摆着砚台的桌案上出现了一碗燕窝银耳羹,还冒着热气,显然这碗粥煮好到它被端到桌上,也不出半刻钟。
“妾听说殿下最近胃口不太好,所以煮了这粥,还望殿下不要嫌弃。”吴朝暮笑容得体。
冯渊语气平静,道:“你亲自下厨,有心了。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有什么,”吴朝暮想了想,“今日妾见了家中姊妹一面,得知她要嫁给高员外的小儿子,故而有些伤感罢了。我与她姐妹一场,这就各自成亲了。”
“高员外的小儿子不是……”冯渊顿了顿,似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会儿,“你的妹妹”
吴朝暮没想到冯渊对吴映锦毫无印象,道:“是妾的姐姐。”
“哦,”冯渊转了转眼睛,“那她出嫁那日,你代我送些东西过去,毕竟是你的姐姐,我总该有所表示。”
他说得云淡风轻,看上去当真是不在意这桩事,吴朝暮的神色有些黯淡,“是。”
冯渊也没有要喝粥的意思,见吴朝暮还站在这里,问她是不是还有话要说。
“母妃似乎有了要再为殿下选妃的念头,前日还与我提了一嘴,而且像是要敲定正妃之位。”
冯渊挑眉,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去回母妃,就说此事不急,我也没有心思再想这些。”
“是,”吴朝暮先是应下,随即又道:“殿下就这般忘不了她”
吴朝暮没有提“她”是谁,但二人都心知肚明,难言的气氛在屋内蔓延开来,粥的热气似乎在二人中间形成了一道屏障。
“吴侧妃,你逾越了。”
而吴朝暮知道他还没说完的话是: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事。
闻言,吴朝暮垂睫颔首,“殿下恕罪,妾先行告退了。”
门被关上的时候,冯渊还在看着方才的方向,热气迷住了他的眼睛,让他有些不适。
冯渊看着那碗燕窝银耳粥,神色不明,很快让人将它拿了出去,分给下人食用。
――
秋雨连月,裹挟着寒意的风吹来了冬月,吹来了梨花树枝头的点点白蕊。
距离裴晏去定远已经过去快一个月的时间,因为匈奴已和大盛开战,战况焦灼,驿站里的信都快发不完了,所以这一个月来黎霜只收到过一封信。
“收到我的信,大小姐是不是很意外
我只是不想让大小姐担心,所以写点东西让你有点念头。
战况比我想象中的好一些,大皇子也没拿我怎么样,除了战事,我不会和他多聊半句,怎么样,我做的对吧
这里的东西没有大小姐府上的东西好吃,干干巴巴的,还总是咬不动,不过些许风霜,我扛得住。
我可不是来博同情的。其实我是想说,就算这里什么也没有,靠着大小姐和大小姐送我的玉佩,我也能在这里好好的。
只是我发现匈奴那边有点奇怪,但暂时说不上来,大皇子似乎也有些秘密,我还没有打探清楚。
不过很快我就能知道了,大小姐放心吧。不出一个月,这场仗就能打完了,那天大小姐没说完的话,一定要说给我听才行。
大小姐最近如何,有没有不长眼的男人勾搭你我相信大小姐不会看上其他男人的,所以我最关心的是大小姐有没有吃好睡好。
还有啊,要到冬天了,我送给大小姐的药膏一定要记得涂,别再长冻疮了,我心疼。
别太想我了,我很快就回来。”
这封信不长,一页都没写满,歪歪扭扭的字迹让她一眼就认出了是裴晏的手笔。
黎霜甚至怀疑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再识得裴晏的字,所以他的内容才这么“大逆不道”,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只是她至少知道了裴晏如今是安全的,没有发生什么大事,看上去精神状态也很不错,才总算放了一点心。
定远传来过捷报,说击退了匈奴多少里,看上去大盛的确有很大胜算。
但是在黎霜得到的消息里,大盛也不过两三万的兵力,而且大多都没有作战经验。
而匈奴足足有五万余人,个个骁勇善战,真的会被大盛军队打得节节败退
黎霜觉得自己可能太悲观了,于是赶走了这个念头,将裴晏的信和之前他写的两页东西一起放在了书案下的小柜子里。
拉开柜子,黎霜就看到了里面躺着的一只骨哨和一把匕首。
黎霜心下一动,将骨哨用细绳穿起,将它和腰间素白的荷包系在了一起。
她看着腰间的两个小东西,甚至都能想象到裴晏看见时的语气。
“大小姐,这么喜欢我送给你的东西”
黎霜愣了一瞬,差点以为自己幻听,笑着关上抽屉,抬头看着窗外隐隐有着抽枝迹象的梨花树,心绪难得平和。
这颗梨花树是黎霜幼时亲手栽在院子里的,她和梨花树一同长大,互相见证了对方的成长。
幼时她还在树上用绳子扎过秋千,只是后来长大了,为了保护梨花树,秋千就被拆掉了。
这颗承载了自己童年记忆的树,就这样陪着自己一年又一年,如今它已经成了大树,早就超过了院墙的高度,立在黎霜窗前,就像院子里的守护者。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①,这是自己遇到裴晏后,即将第二次看到那枝头好景。
等裴晏回来的时候,这树梨花就开了吧。
――
没等黎霜再多休息一些时日,沧州那边就出了情况。
州府负责沧州的粮食调度,可是一夜之间沧州官衙“人去楼空”,再仔细查探之下,沧州官员们都横死家中!
只有州府不知去向,他还是去岁皇帝亲自任命的朝官。
皇帝派人去了沧州,一无所获,仵作都肯定了那些官员乃自杀,没有人谋害。
若是命案,那还有调查的时间,可是这样一来沧州就乱了套,粮草堆积运不出去,而粮道也因为前些日子的大雨变得泥泞不堪,马车无法行驶,休整也得几日的时间。
但是根据定远的消息,大盛军队的粮食已经撑不过七日,若七日之内再没有补给,后果不堪设想。
“沧州是大盛的粮仓,每月的粮食可养活大盛千万人,怎能不重视”一官员道。
“可是目前没有办法了!”另一臣子皱眉道:“若是再派人力去沧州查案,那谁来负责粮食”
几位朝官正在金銮殿内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皇帝有些头疼,“那边说军晌不够了,粮食也缺乏,朕又不是不知道,目前粮道受阻,难道让粮食飞过去不成”
黎霜转了转眼睛,看着正吵得起劲的几位官员,对皇帝道:“陛下,臣愿往沧州一探究竟。虽然陆路难行,但粮食可以走水路。”
“儿臣也愿前往沧州!”冯渊站了出来。
黎伯约本要阻止,看着黎霜认真的表情,心下思索了一番,也就选择了沉默。
“水路……”皇帝沉吟着,不知道是在思考哪一个问题,“也罢。太子就先去代理沧州事务,大理寺卿正好去查查沧州官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个个跟中了邪似的。”
“是。”黎霜和冯渊齐声道。
众人散去,黎伯约和黎霜还在殿外和冯渊商议。
黎伯约看着黎霜,有些语重心长,“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凡事喜欢往自己身上揽。但此行定不简单,你一定要万事小心,有事就及时告知我。”
他又看向冯渊,道:“殿下,沧州和军粮已经是殿下处理了,长安事务臣会竭尽全力处理,也会稳住朝臣,为殿下分忧。”
冯渊有些动容,“丞相辛苦,若不是此事棘手,我本不会离京。朝堂诸事有丞相辅佐父皇,想必也不会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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