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说了几句,黎伯约因为黎霜还有事要做便先行离开。
“黎小姐以为此事是何人手笔”冯渊问黎霜。
黎霜没什么表情,“我们都清楚,不是么我怀疑这是调虎离山之际,但……”
“但我非去不可,”冯渊面色沉重,“一州官员大多自尽而亡,这可不是小事。况且这极大可能是人祸,就算是调虎离山,我也不得不去。”
他又想到了什么,“皇宫守卫我也会再多加一些,以免有人趁乱做些坏事,目前我要做的便是去沧州处理好粮食的问题,再查清那些命案。”
冯渊的表情很是严肃,态度也是公事公办,黎霜难得感到自在,道:“我会帮助殿下的,只要能帮大盛渡过此次难关,我们做的这一切都是有用的。”
闻言,冯渊变了变表情,似乎有些纠结,“你那暗卫……我是说裴军师,听说他亲自上阵杀敌,威名远扬。”
黎霜自然也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轻笑一声,道:“他是有些本事在身上,不然也不会留在黎府这么久。”
“这次粮食不足,想必他也很是忧心。不过战况似乎并不焦灼,他有没有给黎小姐写信,说一下定远的情况”
冯渊的神色和语气带了试探,黎霜隐隐知道他想问什么,道:“他只来过一封信,说情况不错,但是近日没有,我也无从得知定远近况。”
“如此,”冯渊似乎松了一口气,随即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忙调整了表情,转了话题,“事不宜迟,明日我们就出发,如何”
黎霜点点头,突然见侧面跑上来一名侍卫,气喘吁吁,“殿下,贵妃娘娘让您去凤仪宫一趟,说皇后娘娘她……”
“母后怎么了”冯渊神色不明。
“皇后娘娘突然晕厥,太医束手无策,虽让娘娘醒了过来,但是神智似乎不太……”
侍卫并没有把话说完,但冯渊何黎霜都知道了陆淑t发生了什么事。
“我这就去,”冯渊刚抬脚,就转头问黎霜道:“黎小姐不如和我一起去”
黎霜思考了一番,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于是和冯渊一起去了凤仪宫。
凤仪宫内站满了太医,宁妙坐在一旁,间冯渊和黎霜进来,总算有了点表情。
“渊儿,黎小姐也来了”
她走到二人面前,轻声道:“陛下忙于公务一时赶不过来,所以我才让你来瞧瞧,既然黎小姐也来了,不如和我一起去看看怎么回事”
黎霜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干笑了两声,随着宁妙一起去了内殿。
内殿烟雾缭绕,像是熏烧艾草过多所致,很是呛人,气味害一个劲儿往黎霜鼻子里钻。
她透过层层雾气,勉强能看清床榻上坐着一个女人,头发披散着,还在轻轻摇晃。
黎霜微屈了膝,“见过皇后娘娘。”
没有人回应她,宁妙道:“皇后醒来后就是这幅模样,不理任何人。就这样自顾自坐着,更不允许谁靠她太近,嘴里还一直念叨――”
“恭喜娘娘,是皇子啊,是皇子啊……”
黎霜愣神,看着陆淑t抱着一个枕头摇来摇去,好像在哄婴孩一般。
这个症状,怎么这么像得了梦魇
而且结合陆淑t之前的经历来看,她极有可能是因为二十年前那个死胎而有了心结,这才导致了现在这幅模样。
“解铃还须系铃人,”黎霜道:“或许能找到为娘娘接生的嬷嬷吗”
冯渊很快派人去打探,得到的结果是唯一找到的赵嬷嬷在几个月前自尽了。
第95章 皇后娘娘……殁了!
“死了”黎霜皱了眉头, 看着床榻上的陆淑t,也不知道什么反应才合适,道:“那不如先让娘娘好好休息, 既然没有身体上的问题,那就休养一段时日吧。”
“也是, ”宁妙点点头,“我方才已经想办法让人哄着她喝了安神汤,应该不出一会儿就能睡着了。”
冯渊看上去漠不关心,道:“那我们还是快些出去吧, 别在这里扰了母后清净。”
殿外,宁妙正问着身边的宫女皇帝什么时候来, 宫女却有些为难。
“陛下似乎不想过来, 奴婢方才去问的时候, 陛下的脸色很是难看……”
“不想过来”
宁妙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 转头看了看凤仪宫的深红宫门。
“既然陛下正忙着, 我也不好越俎代庖, ”宁妙看着黎霜,含了一点笑, “黎小姐不如去我宫里坐坐”
冯渊适时站在了宁妙身边,“母妃, 明日儿臣就要和黎小姐去沧州办事了,她现在也要回家去收拾收拾呢。”
闻言,宁妙“哦”了一声,“那你们可一定要小心行事, 如今是多事之秋,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臣女谨记。”
黎霜朝宁妙行了一礼, 又对冯渊投去感激的一瞥,很快告辞了。
有些瘦削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宫墙拐角,深红中的那一抹素白不见后,只留下了压抑和苦闷之感。
“还看呢”宁妙嗤笑了一声,见冯渊回神,道:“有这份未曾消散的情是好事,可你也知道你与她无关风月,君臣之隔是注定的,若是将自己的感情暴露得太明显,会被有心之人盯上的。”
她点醒了冯渊,一席话醍醐灌顶,让冯渊怔愣了下。
“母妃,儿臣并不差,对吧”
“自然了,”宁妙摸了摸冯渊的头,笑道:“在我心里,你是天下最好的儿郎。”
冯渊释然般扬起嘴角,长呼出一口气,“只不过不是最适合的罢了。”
他太过执着,以至于都忘了自己之前和黎霜是怎样相处。
黎霜倒没有什么,就算知道了自己对她的心意,还是没有耽误公务,公事公办,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反观自己,整日想东想西,到头来被困扰的也只有自己一个人罢了。
说情窦初开,他并不如那些及冠的少年郎意气风发,只是在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深宫里,他见到了和周围高墙格格不入的一枝梨花罢了。
自己无数次想抬臂折下,却又恐玷污了这一份洁白,恐这一方美景毁于自己手下,宫墙上也再也看不到它。
所以尽管心中的妄念多次几欲占有这具身体,让他做出行动,冯渊依旧选择尊重黎霜的想法。
况且黎霜的人生里已经闯进了一位比他热烈张扬的少年,比自己更加主动,更加无所顾忌,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
这或许就是自己没有比过裴晏的原因吧。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对宁妙做出标准的笑容,道:“走吧母妃,儿臣知道了。”
黎霜回府后,尹燕和黎伯约又是对她好一阵叮嘱,包括但不限于多穿些衣物,多带点防身的东西。
“知道了,母亲,父亲,我又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你们放心吧。”黎霜接过尹燕递给她的苹果咬了一口。
黎伯约道:“这次让凌逸陪你去,沧州最近不太平,你好歹是女儿家,需要人保护。”
“父亲安心便是,”黎霜看着他,“我之前又不是没有一个人去过,况且这次太子殿下也会一起去,不会有问题的。而且如今局势越发紧张,凌逸需要留下来守着黎家百来口人。”
“可是……”尹燕犹豫了一会儿,喟然,“要是裴晏那小子在就好了,他好歹能帮上你一点。”
黎霜猝不及防听到裴晏的名字,干笑了一声,道:“他为大盛效力,不比跟在我身边好么”
“说起来这孩子无父无母的,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打仗,真是勇气可嘉,”黎伯约似乎在回忆,“他那身本事真是了得,而且能说服陛下,绝非泛泛之辈。”
“正是,幸好捷报频传,我也能安心一些,”尹燕道:“定远粮食告急,就靠你和太子殿下了。”
黎霜点点头。
“黎家有你这样的女儿,是我们的福气。”黎伯约很是欣慰,一双眼睛里满是柔色。
黎霜被黎伯约突如其来的夸赞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摸了摸鼻子,“是你们的女儿,也是我的福气。”
她不太会说煽情话,言毕后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感觉身上如蚂蚁在爬,脸上有些绯红,躲闪着面前二人的目光,伴着尹燕和黎伯约的哈哈大笑声走了出去。
不知道是为什么,黎霜方才就是这样脱口而出了自己平日根本不会说的话,或许是因为黎伯约的引导,又或许是因为自己的一些变化,在不知不觉间,黎霜已经开始学会直言自己的想法了。
怎么这么想一个人呢……
黎霜愣了一瞬,放在脸颊上的手也垂了下去,摇摇头清空自己的思绪,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听到黎霜要去沧州,但又不准备带上自己的时候,凌逸有些坐不住了。
“小姐,现在外面还在打仗,太子一走就更不太平了,你怎么能自己去呢”他急道。
黎霜无奈地看着他,“太子跟我一道去,不会有事。何况我不可能永远身在你的保护之下,我也会自保。你也知道外面不太平,所以你有更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好黎家的人,何家那边也麻烦你看着点。”
她知道自己走后就顾不上长安这边,冯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拿黎府开刀,可谓是防不胜防。
就是因为自己信任凌逸,才让他留在黎府,只是他有时候就是执拗得很,要黎霜劝说一会儿。
好在凌逸并不是八头牛都拽不回来的性子,自己将自己哄好了,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道:“那小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也会保护好黎家的。”
“这才对,”黎霜笑了笑,对一旁的影儿道:“影儿也是,你细心谨慎,和凌逸一起看顾黎府,好吗”
影儿点点头,“小姐放心去吧,黎府不会有事,就算有什么,我们也会及时告知小姐的。”
见府内事宜都安排完,黎霜又派人去知会了董昭华一声,第二日就启程去了沧州。
――
皇宫。
“张奉之,你又去哪了”冯玲见张奉之从殿外赶回来,问道。
张奉之躲闪着冯玲的目光,轻声道:“回公主,臣不过在宫中散心,并没有做其他的。”
“你最好是,”冯玲冷眼看他,“你父亲把你送到本宫身边来,是要你服侍本宫,而不是让你在宫中瞎转悠,知道了吗”
“是,”张奉之答道:“臣铭记于心,一定会好好服侍公主殿下。”
冯玲皱着眉,看张奉之哪哪都不顺眼,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真是个木头,过来给本宫剥核桃。”
她发令,张奉之小跑上来,从善如流地跪在了冯玲身边,准备拿桌上的小钳。
“本宫让你用手剥。”冯玲扔掉钳子,笑得柔和。
张奉之一愣,有一丝愤恨从眼中闪过,但并没有被冯玲捕捉到,很快换上了笑容。
而这一晚,张奉之跪在地上徒手剥着核桃,十根手指血肉模糊,似乎要休养好几天。
――
因为时间有限,马车行得很快,到沧州的时间比黎霜意料中的早很多。
沧州城内空无一人,门窗紧闭,似乎上方笼罩着阴云,将压抑和沉闷都带给了这座小城。
看来是因为这段时间官府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还传出了闹鬼和索命的言论,所以百姓们才会闭门不出。
冯渊先行去了沧州屯粮的地方,黎霜就分路去了官府。
官府的门倒是没有关,不过也是无人把守,黎霜径直走了进去。
除了桌上的灰尘和堆积的公文显得分外死寂,这里并没有什么异常。
于是黎霜只好找到沧州的人口登记册,准备去看看那些自杀的官员家中情况。
“这里是孙回川的家吗”
黎霜叩响了门,但迟迟无人应答,她甚至怀疑屋里没有人了。
在尝试几次之后,黎霜正准备去下一家,身后的门却突然发出了“吱嘎”声。
黎霜一惊,转身看去,见木门被拉开一条缝来,里面有一只眼睛正转动着。
她稳住心神,对着那只眼睛又问了一遍,“请问这里是孙回川的家吗”
“是。”
门内的声音小得黎霜差点就听不到了,隔着门板还有些沉闷。
黎霜耐心道:“我是京官,来――”
“你是大理寺卿,我认识你,”女声道:“你是来查案的吧其实没什么好查的,孙郎就是一时想不开才去了。”
既然都是明牌,见女子没那么抵触,黎霜松了一口气,“陛下让我来看看情况。那我们就当这是一个意外,但能让我跟你聊聊吗”
沉默,还是沉默。
那只眼睛一直盯着黎霜,隐在门后的黑暗中,似乎这样能给它一些安全感。
双方就这样无声地“对峙”着,就看谁先妥协。
而黎霜脸上仍是得体的笑,大有不让她进去就不走的架势。
然后她听到门内传来一声叹息。
“那黎大人进来吧。”
随后,门由内被推开,光线也照进了屋子,黎霜总算看清了那只眼睛的主人。
是一位女人,看上去三十来岁,身上的衣裳有些破旧,不过还算得体。
她进入这间屋子,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简单。
跟她那次与裴晏在山崖下住的房屋差不多,甚至更小一些。
但是这件屋子的东西更加齐全,满满的生活气息。
女人关了门,给黎霜端来了坐凳,还用衣袖擦了擦灰尘,示意黎霜坐下。
“大人先坐吧,叫我岁姑就好。”
黎霜表示了感谢,然后看到了不远处房梁上挂着的一根白绫。
屋内有些昏暗,但没到看不清东西的地步,而那根白绫突兀又有些惊悚,让黎霜不寒而栗。
岁姑顺着黎霜的目光看去,语气不明,“这就是孙郎用来吊死自己的白绫,那日他就是悬在这根房梁之下,我看到的时候已经咽了气。”
她的语气很平静,细听还有些哀婉,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看上去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黎霜抿了抿唇,“抱歉。不过如果你不介意,我能问问关于孙回川的一些问题吗”
“当然。”
“他在自尽之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或者是有没有比较奇怪的地方”
“没有,”岁姑的语气很是肯定,“孙郎洁身自好,不抽烟不赌牌,甚至连话都不敢和不认识的人多说几句。”
她顿了顿,道:“那日之前他也好好的,说待他回家给我带首饰铺里的银镯子,结果……”
岁姑用力眨了眨眼睛,“就是这样。 ”
闻言,黎霜的脸上有怜惜之色,轻声道:“那他可有留下什么东西,比如遗书”
“没有。”岁姑摇着头。
那就奇怪了,黎霜心里嘀咕着,一个人没有仇人也没犯什么事,似乎也没有因为生活贫困或者什么觉得过不下去,有消极情绪,那为何会突然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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