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不对吗,小姐大盛军队凯旋,小姐不就可以见到裴晏……哦不,现在该叫他裴军师了吧”
黎霜佯怒,轻拍了影儿一下,道:“就你嘴贫。”
二人正在屋里交谈着,门外的凌逸将她们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迈步入内,“我也听说了这个好消息,对于大盛百姓来说,没有什么事比这个更加让人高兴的了。”
“正是,”黎霜笑道:“过不了多久就是年关了,你们也该准备着了。”
凌逸道:“自然,府里已经有人负责了。”
他说完,目光闪了闪,问道:“小姐这些日子睡得可好”
黎霜不明所以,“很好,怎么了”
“我先前送了小姐一个香囊,有安神助眠之效,既然小姐觉得有用,那我也……”
凌逸话还没有说完,看到黎霜疑惑不解的表情,愣了一瞬,“小姐难道没有看到吗?我将香囊放在了小姐窗边。”
“我怎么不知道你放过香囊”影儿疑惑地看着凌逸。
他这样一提,黎霜突然就记起来了那晚裴晏从窗边拿走的香囊,没想到居然是凌逸送给自己的。
但是黎霜肯定不能如实说,以免寒了凌逸的心,“想必是被哪只野猫儿叼了去,猫儿嗅觉灵敏,自然也喜欢你那香囊了。”
“好吧,”凌逸先前的失落也缓和了一些,“那我再做一个送给小姐,不碍事的。”
“好。”
――
“小姐,太子殿下让你入宫一趟,越快越好,家主现在已经往宫里赶了。”
影儿面色焦急,踏入屋内的时候还在喘气。
“这么急”黎霜起身往外走,问道:“可有说发生了什么事,要父亲也进宫”
“并未,”影儿边走边给黎霜递上腰牌,道:“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来传的信,那时家主已经走了,想必是后面才派的人来。”
黎霜走到了前院,嘱咐道:“那你先去找母亲,看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若问起我和父亲,就说会尽快回家。”
“是,小姐。”
红墙绿瓦,宫内弥漫着死气,每一个地方黎霜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以至于让黎霜感到压抑。
她走得越来越快,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黎霜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金銮殿外站着冯渊和黎伯约,见黎霜来了,都往黎霜这边走。
“殿下,发生了何事”黎霜匆忙行了一礼,朝冯渊问道。
冯渊皱着眉,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低声道:“父皇遇刺,如今昏迷不醒。我已经找了靠谱的太医在殿内想办法。”
皇帝遇刺!
此事事关重大,黎霜很是震惊,“那殿下现在想如何做”
“我只信得过你与丞相,所以将此事告知了你们,对外就说父皇抱恙,朝会和国事由我代理,”冯渊沉声道:“你和丞相在朝中颇有威望,不少人站在你们这边,所以我还要靠你们稳住朝臣,为父皇康复争取时间。”
黎伯约叹了口气,“可有抓住刺客宫内禁地,刺客是如何近陛下身的”
“目前还没有,”冯渊摇着头,“不过此人肯定是皇宫里的人,我已经下令不准任何宫人离宫,准备一一排查。”
他们现在必须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皇帝突然驾崩,又没有合理的解释,就算身为太子的冯渊即位,也会遭到不少闲言碎语。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找到胆大包天的刺客,还要将此事瞒住,不能泄露半分。
正当屋外三人商议之时,太医提着药箱从殿内出来,面色很是苍白。
“如何”冯渊问道。
太医抖着身子,看了面前三人一眼,突然跪了下来,颤声道:“那把刀直插陛下心口,而且淬了剧毒,臣束手无策啊。”
束手无策冯渊抖着唇,“你是说……”
“陛下……驾崩了。”
太医的声音低而沉重,带着哭腔和恐惧,身子也止不住发抖。
冯渊稳住心神,“你先起来。若你还在乎你的家人,那此事便不能泄露半分。”
“自然,自然。”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很快离开了这里。
黎霜还没缓过神来,喃喃道:“怎么这么突然……”
“殿下心情悲痛,臣亦是如此,但现在殿下必须打起精神,大盛现在就靠殿下了。”黎伯约沉声道。
冯渊喉咙哽了哽,“我知道。父皇后事就交与我了,剩下的事情就靠丞相和黎小姐了。”
“是。”黎伯约说完,带着还发蒙着的黎霜离开。
“世事无常,没有人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来,”黎伯约对黎霜道:“现在我们不能掉以轻心,除了帮助太子殿下,还得注意朝臣动向,特别是陛下驾崩一事,绝不能透露半个字。”
黎霜低着头,思绪万千,“我知道了,父亲。”
金銮殿内殿,龙榻上的皇帝面色平静,像是睡着了一般。
冯渊跪在榻前,第一次有胆量伸出手去,握住了衾被上那只没有血色的手。
冰凉,没有血液流动的痕迹,这份寒凉透过交握的手冻住了冯渊的心脏。
他好像哭不出来了,看着皇帝的脸和他身上新换的白衣,悲凉和哀痛已经让他变得麻木而僵硬,就这么直直跪着,像一尊雕像。
冯渊甚至没有勇气去查看皇帝身上的伤口,望着那张毫无血色但难掩威压的脸,就不由得想起他之前与皇帝的种种。
皇帝总是不苟言笑的,偶尔有些笑容也是转瞬即逝,没有人能猜到他内心的想法。
现在他直愣愣躺在龙榻上,冯渊第一次这么近观察皇帝的脸。
黄褐色的皮肤,纹路向下延展,皱纹也堆积在他的眼角,鬓发已经花白,整张脸显出了从未有过的放松。
好像睡得很熟。
皇帝的手并不粗糙,只是手指上有一层很明显的薄茧,显然是长久用笔所致。
――“儿臣长大了,也要和父皇一样厉害,骑马射箭,儿臣都要学会!”
――“好,等渊儿长大了,父皇再教你一些别的东西,好不好”
――“好!”
记忆中的脸和身前人渐渐重合,冯渊挤出一点笑来,因为皇帝曾让他不要总是板着脸,要让人觉得亲和。
可是皇帝自己也是不爱笑的。
冯渊吸了吸鼻子,用额头去抵皇帝的手,闭上眼睛,任由满室死寂包裹住他。
到底是什么人,能有包天之胆趁无人的时候闯进皇帝寝宫行刺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制造恐慌,还是意欲谋反
冯渊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皇帝最后一眼,起身离开。
他让身边的人将皇帝装入冰棺,不让任何闲杂人等靠近龙寝,希望这样能拖延一些时间。
宫内所有的宫女太监,甚至靠近过皇帝的太医都被看管了起来,就等着冯渊示下。
可是冯渊一一审问后,都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大多数人今日都没去过金銮殿。
他有些头疼,将剩下没审问过的人都让人看押了起来,准备去找找其他线索。
刺客是半夜行刺,专门挑了寝宫人最少的时候下手,想必对皇宫守卫地轮值时间以及龙寝布局十分熟悉。
而到现在刺客都没有露出马脚,只能说他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宫里何时有了这样的人
他正漫无目的地在宫内走着,突闻冯玲宫内传来一阵异声。
“公主,臣昨夜一直待在屋里,什么也没做啊!”
张奉之跪在冯玲身前,面色惊恐。
“可本宫的人都见你出殿门往外走了,”冯玲坐在院内,微微前倾了身,道:“而且本宫只是问你去哪了,可没问你什么时候啊。”
她冷哼一声,从身边的侍女手上接过一根长鞭,朝张奉之面前一甩,长鞭砸地的声音让张奉之抖了一下。
“你三番五次不听本宫的话,屡次往外跑,当本宫这里是养狗的不成”她厉声道:“本宫的让好吃好喝伺候着你,你真把自己当大佛了”
冯玲实在看不惯张奉之低眉顺眼的样子,抬手往他脸上抽了一鞭,张奉之顿时往一旁倒去,脸上也出现了血痕。
“公主……”张奉之忍着剧痛爬起,跪倒在冯玲身前,颤声道:“公主,我只是耐不住深宫寂寞,才想着去到处找些乐子,并没有歹心啊公主殿下!”
冯玲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身旁的侍女很有眼力见,问张奉之:“那你又何故频繁外出公主的面首们出入寝宫都是要公主殿下授意,偏偏你屡教不改,不愿服侍公主不说,还屡次三番违背公主的意思,此乃大罪!”
张奉之正要再为自己辩解,冯渊的声音就打断了他的思绪。
“福盈,这是怎么了”冯渊走到张奉之身旁。
冯玲也不起身,冷道:“这东西实在让人窝火,跟个猴子似的到处跑,昨夜甚至未归寝殿,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坏事去了。”
闻言,冯渊心下一动,看着脚边跪着的张奉之,敛了眸中情绪,“既然皇妹不喜,那不如将他交给我,我来替皇妹调教调教。”
“也行,”冯玲扔了手中长鞭,懒懒地拍了拍手,“皇兄想要就要去吧,不必再送回来了,我这儿也不缺侍奉的人。”
张奉之抖如筛糠,很快就被冯渊的人带走,见前面大步流星的冯渊浑身散发着寒意,脚下一软,生生被人拖着跟上。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直到被带进暴室,张奉之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
暴室很快被人关上,冯渊坐在被捆着的张奉之面前,语气很是冷硬,“张公子,猜猜我带你来这里做什么”
――
长安愈发冷了,虽然雪还未落,但腊月的气候还是冷得让人恨不得多添几件衣物。
黎霜坐在屋里,正为皇帝驾崩之事烦心,黎伯约已经在走动朝臣,倒也没出什么大乱子。
只要找到了刺杀皇帝的人,那就能昭告天下,冯渊便能顺理成章即位,冯御就再无翻身的可能。
但……真有那么简单吗
黎霜正想着,桌案白纸上已经出现了一个“晏”字。
她看着自己无意识写的字,还未反应过来,影儿就进了屋,面有喜色。
“小姐,大盛军队马上就要到长安城门了!”
第97章 我于她,唯爱一字
“果真?”
黎霜虽是发问, 身体却已经往外走,面上笑容压都压不住。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期待和愉悦由心底蔓延全身, 而后彰显在她愈发快的步伐上。
长安百姓有些已经知道消息的,已经开始往街道上张望, 准备对凯旋的将军夹道相迎。
而黎霜也由快走变为了小跑,寒风吹起她的额发,游走于她的每一根发丝,衣袍猎猎, 就像是黎霜心情的具象化。
再冷的风也挡不住黎霜的步伐,她越跑越快, 已经许久未曾这样酣畅淋漓地奔跑了, 树叶沙沙沙声混合着黎霜的脚步声, 由脚底生出的风钻进了黎霜的衣袖中,似在催促着她跑得再快些。
快了, 黎霜望着不远处的长安城门, 高耸巍峨的城墙上飘扬着大盛军旗, 敞开的城门外似乎已经能看到凯旋的大军。
终于,当黎霜跑出了城门, 得到喘息的时机时,她撩开挡在眼前的额发, 胸膛还在不住地起伏着。
“小姐,小姐!”
影儿从后面跟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见黎霜停在那处, 暗自松了口气。
她粗喘着气,道:“小姐, 我差点就追不上你了。”
“你小心些,”黎霜笑着看她,“当心脚下。”
“小姐还打趣我呢,脚下跟生了阵风似的,我从来没有见小姐跑得这么快过。”影儿道。
黎霜扬唇,低头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裙,“衣裳和头发可有被风吹乱?”
“放心吧小姐,你还是那样漂亮,”影儿的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亮,道:“小姐何时关心过这些怕不是因为马上要见到裴军师,所以格外在意吧?”
黎霜无语凝噎,只是默默笑着。
连她也解释不清自己压抑不住的喜悦是从何而来,她和裴晏也不过分别两月而已,为什么自己会对他的归来显得这么兴奋?
其实黎霜不是不知道答案,她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去面对这样的情绪,但由衷的期盼喜悦是藏不住的,黎霜也不想再藏。
待那故人归,再说其他吧。
黎霜正这么想着,不远处就隐隐出现了一大群乌压压的身影。
“来了!”影儿道。
一层薄薄的雾中,铁衣兵甲的将士们骑着战马,手持大盛战旗而来,马蹄声清晰整齐,犹如训练有素的军队。
随着来人愈发清晰,黎霜的心却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为首的是冯御,不见裴晏。
大军停在了长安城外,冯御翻身下马,不紧不慢走到了黎霜身前,意味深长道:“这不是大理寺卿么,今日怎么得空来了这里,莫不是得了消息,特地来迎接我的?”
黎霜扯了扯嘴角,讥讽的话还未说出口,冯御又冷笑道:“我知道你在等谁,裴晏?”
见黎霜并不说话,脸上的笑容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便消失殆尽,冯御也没了兴致,“他的军队在后头,黎大人肯定不缺这点时间等待吧?”
他笑容莫测,黎霜却感到有些不对劲,皱了眉头,问道:“殿下此话何意?”
“呵,”冯御眼中闪过一丝看好戏的意味,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黎大人马上就会知道了。”
他朝身后大军大声道:“退往五里外驻扎,听我号令!”
“是!”整齐划一的吼声震耳欲聋,穿过城门,也能穿过远处的皇宫。
冯御满意地看着军队有序散去,转头对黎霜道:“我没有闲心看黎大人的好戏,现在不得不失陪,回京看看情况了,几月未归,我甚是想念长安呐。”
他笑得快意,没看到黎霜僵硬的表情,牵着战马,带着几位副将往城里走去。
没过多久,城内就传来了百姓此起彼伏的恭贺声。
“小姐……”影儿看黎霜的表情很不对劲,安慰道:“说不定大皇子殿下只是开玩笑,具体什么情况我们还不知道呢。”
“对,”黎霜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谁,又重复了一句,“对,我还没见到他人呢,瞎担心什么。”
她虽是这么说着,内心愈发不安起来,直到不远处又出现一批人马,黎霜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这不是来了吗,黎霜的脸上又浮起笑容,迈步朝前走去,见那批人马越来越近,心也不由得重新恢复雀跃的跳动。
来的人不多,寥寥几人,想必裴晏的军队也已经先行驻扎下来待命了,只有为首的将领要入城。
人影变得清晰,马蹄声传入黎霜耳中,连风声都弱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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