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tasha已经说完了所有她愿意说的话,发现简存霖在一旁发呆,
没有再阻拦她的意思,她神色复杂,最终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离开了。
*
任何人都需
要假期,热爱工作的简映真也不例外。
简映真回了一趟武夷山下的老宅。
家里没有人,四处都很安静,父母俩谁也不在家,应该是又四处旅游去了。
简映真放下行李,拉开客厅的灯,听见动静,桌边的野猫踩着窗棂跳了出去。
家里的楼梯该修一下了,简映真从一楼走到三楼,脚下不停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动。
三楼的最左边是简映真的卧室,最右边是简存霖的卧室,中间是一个堆放杂物的公共区域。
简映真拎出一串钥匙,挨个试了试门锁,好不容易才打开杂物间的门,这个房间也很久没人踏足了。
窗边堆着几个沉重的木头箱子,里面是一些需要避光保存的纸质资料,比如奖状、作文本之类的。
墙角的架子上摆的东西种类就比较杂了,像是一些奖杯、石头、粘土手工……都用玻璃罩盖好了,规整地放在格子里。
简映真看着这么多的“童年旧物”,一时间有些无从下手。
其实她这一次回老家,除了休假以外,还有一件与工作沾边的事要做――她答应了桃桃,替节目组找一件“承载了嘉宾回忆的童年旧物”,之后会在综艺的某个环节做展示。
简映真很欣赏桃桃导演,桃桃年纪轻轻,待人接物却十分圆滑老练,圆滑得十分明显,十分公事公办,却又不会令人反感,真是佩服,佩服。
总之,简映真答应了别人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她现在举棋不定,不知道该选什么东西,主要是没弄明白,节目组到底是想要用这个环节达到什么样的效果?
普通的童年旧物,其实只对本人有意义,在半生不熟的同事面前突然追忆童年,也有做作之嫌,除非……拿出点童年糗事,娱乐一下观众。
秉承着这样的思路,简映真在架子上扫视一圈,最终选定了两张照片。
分别是,简存霖伤心痛哭,涕泗横流,以及,李曳在雨中摔跤,手里的糖葫芦沾到了乱蓬蓬的头发上。
桃桃导演算是找对人了,简映真一个人,竟然可以同时找到两位嘉宾的童年旧物。
不过,简映真犹豫两秒,又把李曳的照片放回了原地。
她只保留了简存霖的狼狈丑照,再从柜子里随便拣了一块李曳的奖牌,把这两样东西一起打包,邮寄了出去。
第10章 坎坷
“盛夏的海边固然是活力四射、凉爽宜人,深秋的海边却也寒风吹彻、冰冷刺骨,正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这何尝不是一种……”
导演照着台本念了一通胡话,连自己都听不下去了,只好临时改口:“总之,来都来了,大家就享受一下别样的海滨生活吧。”
短暂的假期结束,嘉宾们再次重聚,一起站在冰冷的海风中,瑟瑟发抖。
十一月初,大连气温骤降,平常热闹拥挤的海滩边,现在一个游客也没有,一个大浪拍过,泥沙混着灰白色的泡沫涌到脚边,显得这群光鲜亮丽的年轻人格外无助。
其实,这一次拍摄,嘉宾们的状态要比上一次要自在松弛多了。第一个地点的录制好比是刚入职的同事们紧急团建,此时此刻,同样是团建,但同事们已经半生不熟,也就没那么尴尬了。
在冷风中聊了十多分钟,大家都冷得口齿僵硬,就连业务能力超强的女主持程歆如都牙齿打架,打了个磕巴。
摄制组那边也是状况百出,一时支架倒了,一时吊杆麦克又在风中摇摆,差点砸到编导的头。
终于,桃桃导演宣布暂时收工,还是等回到民宿再聊吧。
这次大家住的地方是一家海滩边的民宿,民宿老板十分热情,表示可以亲自带领客人赶海,赶海之后还可以原地加工海产品,这也是他们店里的一系列特色服务。
桃桃对此很满意,并根据这个建议飞速修改了后续的一系列计划,不过今天还是算了,大家就围坐在一起吃个晚饭,再围着火炉聊聊天就好了。
节目组兑现了之前的承诺,让简存霖和李曳优先挑选房间。
李曳选了三楼的一个视野很好的房间,推开门就能看见清晰的海平面,房间的壁纸、灯光也都很温馨,她很喜欢,唯一的缺点是地暖坏了,室温较低,但关上窗户也就没那么冷了。
简存霖这次没有再跑上跑下对比房间,等李曳选好之后,他直接选了最近的一个房间,甚至连房门都没有打开看一眼,效率之高令人佩服。
不知道怎么回事,简存霖看上去有点精神不振,不至于神色憔悴,只是隐约有点行动迟缓,不在状态。
编导问他假期干嘛去了,是不是没有休息好,简存霖只回了四个字,“个人隐私。”
好吧,编导替他重新想了个理由,就当作水土不服好了。
*
晚饭之后,众人在大厅围坐,这熟悉的氛围,熟悉的环节,仿佛昨日重现。唯一和上次谈心活动不同的地方是,这一次多了个明确的话题。
座位中间的空地摆了一张大地毯,上面放了一些零零碎碎的陈旧物品。
Alex反应最快,一个箭步冲上去,扑在地上,几乎盖住了整张地毯,当然也盖住了那个属于他的粗糙稚嫩的手工艺品。
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十分钟后,Alex总算从地上爬了起来,别扭地展示自己的童年旧物。
众人努力辨认,那是一个黑乎乎的,用木头雕刻的……呃,外星人?船长?外星船长?
Alex双手捧起那个摆件,不好意思地说:“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宇宙探险家,这是我想象中的自己。”
原来如此,李曳也多少更理解了Alex一点,反正是做不成宇宙探险家了,最初的梦想已然破灭,那么对他来说,之后成为舞蹈家和模特又有什么不同呢。
嘉宾们都凑近了一点,各自找到了自己的童年旧物,一些赛车模型、玩具零件……无论是看起来多么平凡琐碎的东西,都承载了一份独一无二的记忆。
最后,地毯上只剩下一张倒扣的照片,以及写着李曳名字的“xx杯绘画大师赛少儿组金奖”。
那枚奖牌的信息很清晰明了,没什么需要解释的,至于那张照片,简存霖皱着眉把它拿起来,他是真的感到费解,“这是哪里来的?”
李曳凑过去一看,笑了,她说:“原来那个时候小真偷偷拍了照片。”
众人也都围拢过来,一起欣赏简存霖的近景特写哭泣照。
桃桃在镜头外表示:“给大家讲讲背后的故事吧。”
简存霖不是很想讲,但大家刚才都讲过了,这是节目组的正常流程,所有人都该遵守的游戏规则。
但他还是不想讲。
既然这样,李曳就替他讲了。
时间倒回到十多年前,简存霖和李曳都是同一所小学校的三年级小学生。
某一天午后,两人一起在食堂吃过午饭,带着洗干净的饭盒,从食堂往宿舍走,路过学校里的小树林。
小树林生态很好,大树参天,绿草如茵,常常有不怕人的小松鼠从树冠上跳下来,在厚厚的落叶上踩来踩去。
那一天的午后阳光很温暖,因此,李曳和简存霖的脚步都放慢了,心情很好,抬起头来晒太阳。
忽然间,他们听到了小松鼠的惨叫。
小树林里站着几个初中部的男生,他们围在一起哈哈大笑,手里拿着打火机,胶带,酒精灯,以及一只奄奄一息的小松鼠。
李曳和简存霖愤怒地跑过去制止,却被他们团团围住,困在了中间。
在这两个小学生的衬托之下,极速发育的初中部男生格外高大强壮,他们低下头来,就像巨人国的强盗俯视两棵孱弱的小草。
李曳紧紧抓着简存霖的手,伸出另一只手去够小松鼠,胳膊却被人一巴掌打开,她委屈地哭了。
作为同龄人,简存霖比李曳要勉强高一点点,他尽力把李曳挡在背后,神情严肃地和眼前的一群中学生讲道理。
没人要听他的道理。
同为男性,初中部的那群人对简存霖的态度更加恶劣,他们把简存霖一把推开,任凭他摔在泥潭里,像对待那只小松鼠一样,狠狠踩了他好几脚。
不过,由于简存霖始终不肯放弃,那群人被烦得受不了了,离开之前,把奄奄一息的小松鼠也扔在了地上。
巨人强盗离开了,这
片森林又恢复了宁静,李曳和简存霖紧紧靠在一起,捧着呼吸微弱的小松鼠,一起哇哇大哭。
这天中午,简映真在宿舍楼下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人,万分焦急之下,带了老师一路找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凄惨画面。
不同于作风柔软的哥哥姐姐,此时就读小学一年级的简映真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静理智,她打量四周的环境,露出一个冷笑。
简映真请老师帮忙作证,给校长写了投诉信,调取了树林里的监控录像,与初中部的肇事男生当面对峙,甚至联系了外界媒体对这件事做同步报道,最终,多方施压之下,她让那几个初中部男生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不过,到了最后,坚强的简映真也流下了眼泪,因为那只小松鼠受伤太重,还是死掉了。
*
这件事的影响不可谓不深远,三个人的人生轨迹都因此有了点改变。
简存霖从这一天起开始决定要努力变强,精神境界暂且不提,他必须要拥有一个强悍的身体,他白天打球,晚上打拳,寒暑假绕着茶庄满山跑,他很快变高变强,变成了小学生中鹤立鸡群的存在。
李曳也跟着简存霖一起锻炼,起初她还一比一复制简存霖的日常安排,但很快她就忍不下去了,她定制了一个更适合自己的锻炼计划。
李曳白天散步,晚上冥想,寒暑假绕着茶庄漫山遍野写生,绘画水平大幅增长,感觉自己哪怕当不了爸爸妈妈那样杰出的建筑师,也可以变成一个街头画画的野生艺术家。
无论如何,长时间这样健康的生活,她的身体素质同样大大提升,也为她将来改学舞蹈打下了一定的基础。
至于简映真,她彻底认清了世间险恶,深深感觉无能的哥哥姐姐需要自己的保护。
简映真连跳两级,当李曳和简存霖升上四年级的时候,她也变成了四年级的学生。当他们参加小升初考试,简映真已经在重点初中实验班等着他们。
此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简映真终于不再掩饰她的聪明才智,她平均两年跳一级,飞快走到了同龄人的前端。
多年以后,再回想最初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简映真认定,善良但柔软的哥哥姐姐人生之路注定坎坷,需要她在前方开辟,保驾护航。
故事讲完了,众人唏嘘不已,气氛稍显沉重。
就连世故老练的桃桃导演也眼眶湿润,她真诚地表示,“我也想要一个简小姐那样的妹妹。”
*
今天的录制结束了,众位嘉宾也都是舟车劳顿,疲惫不堪,纷纷回房间休息了。
李曳还坐在客厅里,她拿起那张照片,看了好一会儿。
李曳后知后觉,意识到另一个问题,“那一天我们都好狼狈,小真却只留下了你的照片。”
李曳忍不住笑,她说:“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你这个样子了。”
不知道她又想起了什么,忽然沉浸在回忆里,过了不知多久,李曳再抬起头,发现简存霖一直默不作声。
民宿的灯光很柔和,很温暖,但灯光下的简存霖却带着冷色调的伤感。
李曳担心地问:“你心情不好吗?”
简存霖走过来,坐在李曳的对面,直视她的眼睛,很认真地问她,“为什么你不愿意在庭上指控Natasha?”
“明明是她的错,为什么你要顺从她的意愿离开剧团?”
“是她逼你这样做的吗?”
李曳肩膀一颤,脸上血色褪尽。
第11章 潮湿
李曳一个问题也没有回答,她甚至没有多看简存霖一眼,她绕了一大圈,避免和他有任何的肢体接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客厅的灯久久没有熄灭。
第二天一大早,嘉宾们被紧急赶到海滩上,哆哆嗦嗦站成一排,迎接日出。
可惜,节目组又一次被天气预报骗了,明明说好是晴天,结果凄风苦雨,抬头一看,好一轮惨淡的朝阳。
李曳戴着一个厚厚的毛毡帽,两片帽沿垂下来,几乎把她的脸都盖住了,摄像师艰难找角度,终于拍到几秒她的清晰侧脸。
编导在后面实时看着,敏锐地发现了李曳眼下的一片乌青,好吧,水土不服的嘉宾又来一位。
这边是虚假的水土不服,另一边,纪烨然是真的水土不服,他可能真的和海滨城市犯冲,昨晚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上吐下泻,或许是肠胃炎,又或许是食物过敏。
纪烨然让节目组不必担心,他表示:“我的过敏原太多,防不胜防。”
桃桃导演本打算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赶海行动,但这阴雨绵绵的天气,状况百出的成员……总之,一行人又回到了室内。
先吃早餐吧。
餐桌上摆了许多食物,中西结合,南北混杂,可以满足嘉宾们的各种口味。
但大家好像都没什么食欲,只有Alex的精神头稍微好一点,坐在餐桌上快乐地吃预制版酱香饼。
李曳坐在餐桌的这一边,简存霖坐在餐桌的另一边,遥遥相对,中间杵着一个Alex。
经过一个沉默的夜晚,李曳终于愿意和简存霖说话了,她对简存霖说:“请把牛奶递给我一下。”
简存霖用手背碰了碰玻璃杯,牛奶已经冷掉了,他端着牛奶走去厨房,过了一会儿,换了一杯热牛奶出来。
李曳接过玻璃杯,对他说:“谢谢。”
早餐时间结束,接下来做什么还没有安排,导演组在实时观测天气,打算天一放晴就冲出去拍外景。
纪烨然躺在客厅里打吊瓶,其他嘉宾也歪在旁边,身上披着大毯子,联机打一款广告植入游戏。
李曳打算回房间了,简存霖犹豫了几秒钟,跟了上去。
室外天色阴沉,楼梯间的灯光也是昏暗的。
李曳在最后一级台阶停下来,无言地看向他。
简存霖不能理解,他试图得到一个答案,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显得不那么咄咄逼人。
李曳走到走廊尽头,一扇深蓝色的窗户旁,窗户打开了一条缝,冰冷的风打在她的睫毛上,她视线往下垂,一直看着窗框。
沉默了很久,李曳回过头来,她看上去很无奈,“我不是让你不要再问了吗,我说过不想告诉你,为什么你非要去刨根问底呢?”
原来她从前说过的界限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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