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公子这话实在好笑!”
同窗有些不满,这蒋少郎出身显赫,人也有几分才学,只是一身的少爷脾气,实在难以相处。
若不是他们同属一个学堂,夫子交待多看顾着他,谁愿意和他一同来。
“唉唉唉――”另一位同窗见他面露气色,连忙把人揽过来悄声开口,“你还不知道他啊!
他自持家世才学,铁了心认为被选的必然是自己,都不知道吹了多少了!”
“眼下丢了个大脸,哪还能笑得出来。”
“呵,”同窗冷笑两声,“我们读书人靠得是学问,可不是什么家世!”
他压不下这口气,冷着声问蒋少郎,“看了文章,蒋少爷可有何高见啊?!”
蒋少郎手里捏着纸,面上一阵青白,他自然看得出来这文章写得要好,不然县令也不会在下面夸赞其文浑然一体,神完气足了。
但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想罢,蒋少郎一把把纸张一甩,嗤笑一声,“不愧是破落户出来的,用笔如此简陋,不得门面!”
“想来是买不起好书看罢!”
“…………”
这话一出来,围着的一圈人表情都变了。
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
通揽这篇文章,被石县令着重圈注起来的都是语言平实但余韵深长朗朗上口的那几句,显然这位新来的石大人是喜欢这种不尚雕彩的文风了。
君不见最未的点评处,县令还夸徐辞言言辞精当,议论高明么!
这蒋少郎竟然说这不好?!
同窗都怀疑了,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连这般浅薄的意思都不能摸索明白,明年县试,蒋少郎真的能过么?
他平日里吹嘘的文采一流,就是这么流的?
别是哄他们的吧?
第16章 身世 血海深仇
经过这么一遭,徐辞言的名声在祁县学子间算是真正响起来了。
别人再提起他家,除了死去的徐举人,还都记得有这么一个年纪虽小却肖父一般颇有才华的少年郎。
“今日多谢陈兄关照。”
被人簇拥着走出茶楼,徐辞言笑意真诚,对着陈钰鞠了鞠手。
若非陈钰精心为他经营,徐辞言今日的事怕是没
那么顺利。
“哪里的事,”陈钰嗨了一声,笑眯眯地摆摆手,“徐弟写的文章,县令大人劳心劳力给的建议,我不过是沾了徐弟的光,做点小事罢了。”
两人相视一笑,徐辞言捏着袖里新得的帖子,转身告别离去。
在这个时代,有才名是非常重要的事,今日文章一露面,就有人给他递了文会的帖子。
等到参加了文会,徐辞言也算是彻底打入祁县学子的圈子了。
等到日后结保、赴考等事也会顺利得多。
徐辞言刚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疾呼。
“小郎君慢步!”
“嗯?”徐辞言扭头,对上了茶楼掌柜笑眯眯的一张脸。
那掌柜三两步走上前来,笑容真切,“多日不见,不知小郎君是否还记得我啊?”
“泉香楼在祁县有如此雅名,小生自然对掌柜印象颇深。”
徐辞言也笑笑,说来也巧,这泉香楼就是他第一次进城找活时愿意要他的那家酒楼。
虽然碍于各方考虑徐辞言最终没去,但这泉香楼还是给他留下不少印象。
“不敢不敢,”掌柜笑容越发热切,抬手递上来一个漆盒,“今日店里小厮也抄了份徐公子的大作。
我心里想着,怕是县里的其他读书人也想来看看,就想着让小厮给文章贴楼里,借花献佛。”
“这是好事啊,想来石老爷改着文章也有着提点县里书生的意思。”
徐辞言笑着接话,一下子懂了这掌柜的来意。
真是个人精。
徐辞言不由得感慨两句,今日茶楼里这么多人都抄了文章,早晚会流传出去,他还能让人一份都销毁不成?
但凡敢独占这篇文章,不说祁县学子,石县令对他的印象就会跌落谷底。
得罪了父母官,他还想考过县试?做梦!
掌柜自然也明白这道理,偏他还要来问徐辞言的意见,光是这态度,就让人心里舒服。
掌柜见他眼里闪过一丝明悟,心下也不由得感慨一句。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他把漆盒往徐辞言手里一塞,露出点难为情的意思来,“到底是沾了徐公子的光,无论如何,这礼物还请徐公子收下。”
“不是什么值钱物件,都是些读书人用的,还请徐公子切莫推辞,不然夜里醒来,我这老脸都是要羞红掉的!”
话说到这份上,徐辞言接过盒子略微打开一看,却是都是些笔墨纸砚的东西,也心领神会地收下。
“那便多谢掌柜好意了。”他笑着行礼。
“哪里哪里――”
看着徐辞言远去的背影,掌柜也颇为自得。
他今日翘首以待地等着看看是哪位大才被县令老爷选中了,没想到走进来的竟然是这位。
掌柜可清晰地记得,徐辞言当初可是来他们楼里找过工的!
对有些读书人来说,这可不是件光彩的事。
掌柜混在人群里,听着那些平日里自持清高的读书人对徐辞言夸了又夸,冷汗流了一地。
万一徐辞言日后想起来,对他们茶楼心有戚戚怎么办!
像他们这种做生意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因此,他连忙备好礼品前来打探。
好在这徐公子品行十分高尚,不是那等小人做派,不仅没有把之前的事放在心上,倒还同意他们把文章贴出去。
呼――
掌柜长呼一口气笑开,“这礼送得不亏!”
不愧是徐举人的儿子,石县令亲点的读书人,这般心性气度,就是和旁人不一样!
日后可得多结交结交啊!
…………
徐辞言不知道掌柜心底的官司,提着那包点心一路回到了徐家村。
一进门,就见林氏满脸担心地揽着徐出岫,打量来打量去。
“娘,这是怎么了?”
徐辞言心下疑惑。
林氏叹了口气,“我刚刚听村里人说了,隔壁的黄家村里这几日丢了个女孩子!”
“说是青天白日的,孩子也关在家里,还是被拐子趁着大人不在家给拐跑了!”
徐辞言皱了皱眉,他穿越过来第一天,就听见林氏不让徐出岫上山找药,说村里不安生。
只是没想到祁县的拐子这般猖狂。
都闯到家里了,这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这几月还好,村里也没什么大事。”
徐辞言仔细想了想,“等到春去播种了,娘也要去帮忙,我要去读书,出岫一个人在家不安全。”
“这样吧,”他指了指徐二叔家,“到时候我去和二叔说说,把旺财带来陪出岫。”
“这样也好。”林氏想了想,也松了一口气。
拐子的事徐辞言没办法,只能借着机会和石县令提一提,再托里正多看顾看顾村里罢了。
徐出岫心底隐隐约约知道点事,只是到底年纪小,对拐子没那么多印象。
她对香香的点心更敢兴趣。
“哥哥,这饼长得好奇怪啊!”
徐出岫站在桌旁,瞪大眼睛看着徐辞言取出来的牛舌饼,“长得不像糖饼!”
“这是牛舌饼?言儿,你哪得的?”林氏看了一眼,也诧异地看向徐辞言。
徐辞言简单地解释两句,就捻了块饼递给徐出岫,哄她到院子里晒太阳去了。
“娘是怎么知道的?”徐辞言问。
徐家虽是偏远县城里的小户人家,但南威侯府换亲的时候能找到徐出岫,自然是有原因的。
事实上,两家还算是亲戚。只是这血缘联系,源于徐辞言的外祖母。
徐辞言看过书,自然知道两家的冤缘,但原主不知道啊。
因此,他借着牛舌饼发问,也是想让林氏开口。
林娘子犹豫片刻,又想着儿子现下已经读书知事,还是开口讲了起来。
“这事要从你外祖母说起……”
林娘子的母亲,名唤林袭蕊,是南威侯府表小姐的贴身丫鬟。
表小姐的娘,也就是眼下南威侯的姐姐,嫁到了钟家去,在女儿十几岁的时候抱病去了。
作为弟弟,南威候自然要去参加葬礼。
可谁也没想到,他在葬礼上喝多了酒,竟然闯进后院里强上了林袭蕊!
弟弟在姐姐的葬礼上面强迫淫辱了外甥女的贴身婢女?!
这简直是骇人听闻!令人不齿!
消息要是漏出去,满朝的御史还不得弹劾死两家。
南威侯酒醒以后,恼怒异常,当下就想要弄死林袭蕊好掩人耳目。
表小姐一朝失了娘,又不得爹疼爱,本就伤心异常。
眼看舅舅做出这种糊涂事,还要逼死一同长大的婢女,当下心灰意冷,哭闹着就要撞到娘亲的棺材上一起去了。
淫辱婢女就已经够丢人的了,再逼死外甥女,南威侯这个侯位,也坐到头了。
好在林袭蕊是侯府的家生子,卖身契还在南威侯手里捏着。
所以,南威候把林袭蕊送到城外的庄子去,眼不见心不烦。
林袭蕊独占被关在庄子里,受尽刁难,最后九死一生,生下了孩子。
出了孝期,表小姐半点犹豫都没有,按着娘生前定的婚事出到了张家去。
后来南威侯与贵女定亲,为了安岳家的心,又把林袭蕊撵到南方。
知道消息,表小姐痛哭一场,又托了夫家一路照顾,才保得林袭蕊带着孩子一路平安,流落到山南来。
后来林娘子长大,嫁给了徐父,算是在祁县扎了根。
“这南威侯虽家世显赫,人品却极其低劣,令人恶心!”
看着默默垂泪的林娘子,徐辞言冷笑一声。
南威侯视林娘子这个女儿为屈辱的象征,多年不管不顾,还想弄死两人。
等到后面,被皇家强迫要出女孩定亲的时候,他又想到林娘子了?
合着好的没林娘子一份,坏事全得她来是吧?
“娘,”徐辞言安慰到,“南威侯府与我家有仇,儿子如今读书,要是读得好了,以后不少能见到他家的机会。”
“我家受到的苦,早晚要他家也尝尝!”
“言儿,”林娘子心下发酸,“娘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怕连累了你和出岫。”
这也是她为什么要和徐辞言说的原因。
她听赵夫子说了,言哥儿学问优秀,只要努力些,将
来怕是比他爹走得还要远。
她怕到时候南威候府因着言儿的出身刁难他,言哥儿知道,也好有个戒备。
离开京城那年林娘子已经记事了,她清楚地知道,南威候那一家人,是真做的出这种事来!
“若他有心,怕是避不过。”
徐辞言叹息一声,原书里面,林娘子躲在祁县一生,徐出岫还不是被南威侯府盯上了。
“只要儿子还在一天,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娘和妹妹被他家欺负!”
“我们是一家人,”徐辞言眼神坚定,“若是最后要死了,也要死一块去,没有苟活着的道理。”
“嗯!”林娘子抹着眼泪,重重地点头。
知道了这事,徐辞言顺理成章地越发刻苦起来。
祁县学子设的文会都在年后,因此,剩下这些时日,徐辞言日日学里家中两点一线,开始朝着县试努力。
石县令改的那篇文章被他贴在桌上,一日日地细细琢磨。
书中无日月,就这么奋发努力地学过去,一转眼,年关就要到了。
徐辞言也终于从文章里抽出身,和林娘子一起筹备过年的事物。
第17章 对联 贴对联,过新年。
这是徐辞言在这个世界过得第一个春节。
提前好几天,林娘子就开始组织徐辞言和徐出岫兄妹俩扫尘。
他家时时洒扫着,这大扫除不过是扫个意头。这几日难得阳光好,林娘子就琢磨着把家业搬出来晒晒。
“呼,终于搬完了……”
徐辞言抹了抹额头,看着院子里摊开的各色箱子柜子,长长地松了口气。
累死他了……
“哥哥喝水!”
徐出岫负责搬些小物件,眼下倒是还好,自从徐父过世以后,他家已经好几年没这么认真地准备新年了。
“好多东西啊!”看着满院子的家业,徐出岫不由得感慨一声,眼睛亮晶晶的。
“是呀,”徐辞言擦擦汗,笑了出来,“今年也算是能过个痛快点的年了。”
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徐家连凳子都是瘸腿的。眼下一家子收入越来越多,家具也越发多了起来。
徐辞言不由得一阵满足。
过年前面每日都有大集,徐辞言把书也搬出来晒了,要守着他的书,干脆就让林娘子带着徐出岫去了,他自个儿守家。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他就挪了张桌子到院外,摊开笔墨纸砚准备干活。
“言小哥来啦!”
有村人已经赶过来,看见徐辞言,热切地打了声招呼。
“张大叔好。”徐辞言也笑眯眯地朝他行礼,“是要春联吗?”
“对对,我家今年新周成了儿子媳妇,小哥你看着给我写个吉利的就行!”
张大叔心下高兴,农人不识字,春联却是一定要挂的。
往年里他们都是要跑到集上去,从商贩那买些写好的。
麻烦倒是其次,反正也是要去买年货的。可那些商贩可不会给他们选的,年年都是那几句吉祥话。
等到初一的时候走亲戚一看,家家都是一模一样的。
今年听说徐家村里有个小哥写得好,只要你说你想要什么样的,他都能给你写。
重点是,不收银子!
张大叔看徐辞言的表情就像是看见个活菩萨,笑呵呵地把手里带的瓜果放到地上。
“不是我说,言小哥的字可比往年我家买的对联上的好多了!”
“哪里,”徐辞言笑笑,把对联递出去,“这张是上联,贴右边,这张是下联,贴左边,您拿好。”
“好好!谢谢言小哥!”
张大叔接过东西,连连感激,欢天喜地地往外走。
徐辞言从桌上捡出个黄瓜,到井边打了水洗了洗,咔嚓啃掉一口。
黄瓜的香气一下子在院里漫开,令人一下子清醒几分。
剩下的瓜果被搬到厨房去,灶台旁边已经满满当当堆了好些东西,徐辞言一动,一棵大白菜晃晃悠悠地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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