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啊!”
“大小姐!大小姐您终于醒了!”
小满陡然坐起身,大喘着粗气冷汗淋淋。
心脏剧烈跳动,好像下一秒就要破出胸腔。
蒲月带着哭腔说道:“大小姐您真是吓死我了,昨天半夜里突然被梦魇住了似的,在屋里发狂尖叫,好在家主大人提前吩咐过,我给您为了汤药这才消停。”
梦魇……?
难道昨夜的一切,全都是梦,不是真的?
小满感觉脑子里嗡嗡作响,此刻根本听不进去蒲月说了些什么,只茫然盯着空中虚无的一点,良久才缓过神来。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蒲月:“……什么汤药?”
“就是之前小姐您一直都在喝的汤药啊,听说是家主大费周章为您寻得的药方,着实是管用。”
小满“嗯”了一声,掌心捂着额头沉默了片刻,问道:“昨夜,我到底是怎么个发狂法?”
蒲月似乎有些为难,眼神闪躲:“这……这不太雅观……”
小满冷道:“说。”
蒲月无可奈何,只好全盘托出:“昨夜我听见动静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您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还用东西将自己死死捆住,在床榻上挣扎抽搐,仰着脖子睁着眼睛,整张脸都变得煞白……”
话音刚落,小满脸色沉下一瞬:“用什么东西捆的?”
蒲月沉默片刻,弱声道:“是黑色的皮筋……”
皮筋。
小满死死咬住下唇,要得嘴唇都出了血,才转头对一旁傻眼的蒲月说道:“去找陈道生过来,就说,我有要事要跟他商议。”
-
“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听说大小姐找我?”
陈道生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衣袖一甩一甩地走进屋来。
他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床沿上:“说吧,大小姐找我有何贵干?”
“今夜……你陪我再去祠堂一趟。”
小满垂首道:“你说得对,鸟鸟有问题。”
陈道生笑道:“家主才定的规矩,入夜过后不许任何人出门游荡,这才第一天你就要对着干?”
“什么?”
“你不知道?这可是专门为大小姐您定的规矩呢,就……你前两天喝醉误闯祠堂之后定下的。”
小满有些泄气:“无论如何,今晚我们必须去祠堂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去祠堂?”陈道生转了转眼珠子:“想不到大小姐平日里对我这不满意那看不惯的,成起亲来倒是迫不及待。”
小满选择性失聪,兀自说道:“前天晚上我醉酒闯入祠堂之后,听见里边儿有人在笑,还是小孩子。”
“大小姐确定是人在里边儿笑吗?”
小满脸色一白:“你是不是有病。”
话虽是这么说,但仔细想来陈道生的话也不是毫无道理。再者来这儿之前拦路的贪财鬼都见过了,若说之前祠堂里那些嬉闹的小孩儿是鬼混,她也并不意外。
只是……被鬼缠身窒息昏迷,还是第一次……之前从未遇见过这般具有攻击性的鬼,难不成这沈家祠堂另有蹊跷?
“有言是,宁听鬼哭,莫听鬼笑。大小姐似乎惹上了些麻烦的东西呢~”
“……”小满无语:“是我想听的吗?”明明她也是受害者好吧!
“而且。”小满咽了口唾沫:“而且昨日半夜,我梦见鸟鸟要将我活埋掉……还有皮筋,我两次遇见这些怪事,都有很多小孩子,他们都在唱那首童谣,那首《跳皮筋》……”
陈道生道:“真的是梦?”
“不,绝不是梦。”小满坚定道:“沈家祠堂内一定有鬼,鸟鸟也有问题。”
“鸟鸟,鸟鸟……”
陈道生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此女八字纯阴,且命中犯煞,活不长。”
小满后背一阵发凉:“你说清楚。”
陈道生瞥她一眼,还是解释道:“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个叫鸟鸟的女孩子,是天生的阴童子之身。”
“阴童子来自饿鬼道或阿修罗道,是从地府上来的。此子在投生人道之前通常恶贯满盈,在地府受过刑罚。投胎后会带着刑具,戾气太重,运势极差。”
“所谓“纯阴不生,纯阳不长”八字纯阴并非一定是阴童子,而这个鸟鸟,却是注定的阴童子之命。与她接触,往往会卷入许多灵异怪事之中。”
小满满不在乎:“你不是道士么?这点小妖小怪还能难得住我们陈大道长?”
“阴童子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何茫茫人海之中,家主偏偏选了个阴童子之身留在沈家。”
陈道生一字字道:“他明知这对他、乃至整个沈家,都是厄运来临的昭示。”
小满思量良久,释然一笑:“兴许父亲和我一样,他不信命。”
“你若信命,那你便不是沈大小姐;他若不信命,那他就不是沈家家主。”
陈道生凝视着她的眸子,“毕竟,人命在天这个道理,可是你们沈家列祖列宗流传下来的规矩。”
小满挑挑眉:“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是么。”
陈道生抿唇轻笑:“大小姐这么就确定,你所见到的都是活人呢?”
第14章 护城河惊魂浮尸现② “死气沉沉扫把星……
“大小姐这怎么就确定,你所见到的都是活人呢?”
“……”
小满翻了个白眼:“鸡同鸭讲。”
陈道生赔笑着回敬:“对牛弹琴。”
见小满不理会自己,陈道生略微扬起下巴,语气淡淡:“悬阳城近日雾气蒙蒙,一连几日看不得晴空,大小姐还不理解这其中寓意?”
小满无言,抬眼看他。
这哪里是简单的雾气,怕是妖孽的迷瘴。
“雾大即妖。不知是哪只大妖,在暗地里窥视着这座孤城?”
悬阳城中最大的妖,自然是那与沈家纠缠五百年的幻妖。
小满凝视着陈道生的眸子,后者毫不避讳地回望着她,随即咧嘴一笑。
“沈家主选定我入赘,其实也是看在我青河山亲传弟子的身份吧?毕竟最近城中有关幻妖出没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我毕竟是道家子弟,多少对你们有点用处。”
小满也不瞒着他:“你很有自知之明嘛。”
陈道生嗤笑道:“我下山之前特意了解过,所谓十三祭,不过是一个为长生现举办的每十三年一次的献祭仪式……”
他扳着手指数了数,微微挑眉:“如今距离上一次献祭已经过去了十二年,还有一年的时间,便要……”
小满听懂了他的意思:“你怀疑父亲收留鸟鸟,是想要用她来献祭?”
话一出口,小满自己却先否定了这个想法:“绝无可能!”
沈家主那样温和,平日里任凭她如何作死,他却对她都连火都发不起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
陈道生要笑不笑的:“谁知道呢。”
小满不满道:“注意你的言辞。”
陈道生笑得更放肆了:“旁人都道沈家大小姐生性乖张,唤你作什么――离经叛道小霸王!”
他仰头大笑,道:“我看啊,该是离经叛道小王八才差不多!”
“陈道生!”
小满气得牙痒痒:“你以为你是个什么好东西?招摇撞骗老扒手!”
陈道生忙反驳:“我哪里老了?不是,我哪里是扒手了?”
“入沈家第一天不走寻常道,非要翻墙而入,你不是梁上君子是什么?”
陈道生不怒反笑:“嘿,你这人……”
“叩叩叩――”
屋外突然传来轻微的敲门声,不疾不徐的三下。
屋内二人瞬间住了嘴,齐刷刷扭头望向门口处。
门外传来女人的声音,声音轻柔且略微有些有气无力:“大姐,我能进来吗?”
小满眉头一跳,下意识和陈道生对视一眼。
在这个家中除了沈亿之外还叫她大姐的,就只有传闻中体弱多病的“扫把星”,沈家二小姐――沈万了。
足不出户的沈万,小满今日才终于有机会见到。
还是她主动来找的小满。
她忙朝门外应道:“进来吧。”
门外之人迟疑了一瞬,随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姐屋内,可是还有旁人?”
小满看了一眼满脸欠揍的陈道生,道:“无碍,是陈大道长。”
门外沉默了半响,随即推门而入。
小满抬头,只见一位身形纤瘦、螓首樱唇的女子盈盈站在门口,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而最让小满印象深刻的,莫过于那双眼尾微扬的桃花眼。
分明是一副我见犹怜的长相,搭上这样一双风情万种的眼睛,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沈万小心翼翼地进门,走到床前蓦地停下来,对着小满盈盈一拜:“见过姐姐。”
转而面向陈道生,她低垂着眼睫,目光有些忽闪:“见过……陈道长。”
陈道生立马回礼:“二小姐多礼了。”
小满不禁有些感慨,看来传言果真不假,沈千和沈万虽是一母同胞,但关系似乎并不亲密,反倒格外疏离。
正沉思间,沈万注意到什么,问道:“大姐,你手腕处……这是怎么了?”
小满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随即立马回过神来,意识到这是昨夜掉进深坑时留下的擦伤。
她神色沉下一瞬,果真不是梦。
“大姐?”
小满抬眸和陈道生对视一眼,后者凝视着她手腕的擦伤和淤青,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她看向沈万,笑着敷衍过去:“无碍,一点擦伤罢了,再晚个把时辰都痊愈了。”
“这般便好……”沈万低下头,犹豫着嗫嗫道:“大姐,姐姐……”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似乎有难言之隐,迟迟开不了口。
小满直截了当:“有话不妨直说。”
沈万迟疑不决,在二人注视下难言地开口:“我此行前来,是想问一下姐姐,昨日夜里,可曾听见什么奇怪的动静?”
小满瞬间警惕起来:“什么声音?”
“就是很奇怪的声音,好像有很多人在院子里蹦蹦跳跳,有衣角相互摩擦的声音,有呼啸着的风的声音,还有……一阵杂乱无章的歌声……半梦半醒间我好像听见有人凑到我耳边,对我说:跳皮筋……”
小满脸色陡然一变,抿着唇问:“还有呢?”
沈万却像是有口说不出般,抬眼观察着小满的神色。
小满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安慰道:“二妹莫要害怕,有什么事说出来,姐姐替你想办法。”
“我……”
似乎是得到了小满的保证,沈万才堪堪开口:“我昨夜凝神听了,那个在我耳边唱歌、唤我一起跳皮筋的人,和姐姐你的声音一模一样。”
此言一出,不光是小满,连一直杵在一旁看热闹的陈道生都觉着有些惊诧。
他语气揶揄,笑道:“大小姐,想不到你还有这癖好啊?”
小满斩钉截铁地否认:“不是我。”
沈万闻言连忙摆手:“自然不是姐姐,我方才在院外听蒲月说了,昨夜姐姐生了梦魇,喝了安神药才沉沉睡去。”
“我只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便想着来问问姐姐,可否也听见了些什么动静?”
小满面不改色:“二妹都知我昨夜生了梦魇,又怎会听到你所谓的那些动静呢?”
沈万一时哑然。
“既如此……那妹妹就现回去了。我
来找姐姐这事,姐姐可千万不要告诉父亲。”
小满还在疑惑为什么不能说,下一刻沈万看了一眼外边儿的天色,恍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大腿:“哎呀,不能再说了,时间要到了!”
说罢,她便急匆匆向屋外跑去。只是她身子骨似乎过于羸弱,刚跑到门口就停下来咳嗽了好几声,才继续离去。
望着沈万离去的背影,诸多疑团和线索霎时浮现在小满脑海,剪不断,理还乱。
一直沉默不语的陈道生突然道:“她有问题。”
小满嗤笑:“你看咱们沈家里谁没问题?”
陈道生挑眉笑道:“也是,大小姐您看起来也有不小的问题。”
小满无语得想对他翻个白眼。
但冷静下来一想,沈万方才的话的确值得深究。
小满道:“今晚入夜过后,在沈家后花园集合,咱们夜闯祠堂,去探个究竟。”
她抬眼冷冷瞥了陈道生一眼:“现在你可以滚了。”
陈道生不怒反笑:“那大小姐你呢?”
“我?”
她垂下眼睫,伸出二指一下一下地敲在书桌上。窗外的阳光透过窗缝溜进来,攀在她突然停顿的指尖上。
-
沈家,沈万住处。
小满一路尾随沈万,弯弯绕绕好久才终于找到沈万的院子。不得不说沈万的住处实在是隐蔽,和沈家其他人一墙相隔的院子不同,沈万的院子像是被刻意孤立出来的,和其他人的格格不入。
院子里种满了篁竹,一派幽静黯然的景象。
待沈万入房门,小满本想跟上去瞧瞧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沈万到底有什么秘密,却被门外一阵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打断。
小满忙侧身躲入屋后竹林和墙壁的夹角处,只听得低沉的中年男声响起,来人竟是沈家主。
“万万,是我,开门。”
屋内沉默了半晌,随即咔哒一声,沈万从屋内打开了房门。
而后两人进到了屋内,小满凑近墙角,听得二人似乎在说些什么,但她根本听不清。
她当即转移位置,小心翼翼地走到房门前,俯身靠近门封边。
这下果真有细微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出来,似乎是沈万,还带这些哭腔:
“母亲……母亲……”
小满眉心一皱。母亲?
沈万和沈千的母亲,前一任沈家家主,沈家大夫人沈亓。可她不是早在十七年前就难产而死了吗?
沈万的声音断断续续,听起来悲戚至极:“母亲,你不能这样做……”
沈家主无奈的声音传来:“万万!你不要再说了!”
小满愈发不解,朝门边更靠近了些想要听清里面的动静,谁知屋内却突然安静了下来,竟是半点声响也无。
小满疑惑地歪了歪头,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耳朵贴上门背。
正当她凝神之际,下一刻房门突然被人从里边儿打开,小满一个踉跄差点整个人都栽倒进去。
脑袋撞上一个极为柔软的怀抱,小满堪堪稳住身形,抚着额头拘谨地抬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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