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事眼珠子一溜,先是点头:“回娘娘,那太监还在里头押着呢,”接着为难,“慎刑司的规矩,但凡里头押着的,要是想见,必须进去在单独的牢房中见,咱们是没有这个权利把人带出来的。”
贵妃一皱眉:“那本宫想把他带走……”
主事头摇地跟波浪鼓一样:“那更是不可能了,必须要皇上下令,咱们才可以放人。”
那主事心里嘀咕,若是能放人,哪还轮得到您呐,不说别的,就说这明昭仪,这几天天天派人来,也只能见上一刻。
贵妃没想到要个人还如此麻烦,她冷冷瞧了那主事一眼,主事依旧点头哈腰,脸上却没有半点妥协害怕的情绪,但凡内务府的总管主事甚至笔帖都是有品级的,那不是一个后妃想撸就能撸的,他们都是直接效命于皇上。
见他油盐不进,贵妃朝着弦月抬头:“带银子了吗?”
弦月先是一愣,这才摸了摸口袋,掏出了几颗金瓜子。她们钟粹宫还真从没缺过什么银钱,赏人都是用金子的。
贵妃看都没看:“把这些都给他的,这位慎刑司主事,既然人不能带出来,那你就帮本宫多关照关照,他状告自己的主子,那可是非常恶劣的行为,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吧?”
主事一愣,没想到这贵妃竟不是来救人的,反倒是来害人的,真是有意思。他颠了颠手里的瓜子,尽数收入囊中,眉飞色舞:“娘娘放心,娘娘的吩咐,咱必定照办,定是将小信子关照的仔仔细细。”
贵妃满意地点点头,抬眼瞧了一眼乌烟瘴气的刑门,捂着口鼻面带嫌弃走了。
待她走后,主事拿出一枚金瓜子狠狠咬了咬,呦,实打实的金子,赚了。
至于关照嘛……他说关照自然是要关照,但贵妃想要的那种关照他可给不了,这明昭仪天天派人来打点照看,他要敢做点什么,下一秒明昭仪就知道了,虽说贵妃是宫里头数一数二的,但明昭仪如今才是皇上的心头好啊,再说瞧贵妃那样,也不像是真的在意那个太监,要不然能现在才来?甚至在门口了,都不愿意进去瞧一瞧。
这般想着,主事就更为心安理得,要问他往后要是贵妃知道了怎么办,那还不简单,让小信子装一装,脸上挨一拳,那不就结了,小信子那人会来事,到底谁为他好,他门清呢。
第51章 第五十一谋 跳百索
回到钟粹宫后, 贵妃命人召来了钟粹宫的总管太监马自纲,贵妃向来不爱太监在身边侍奉,如今能得召见, 马自纲忙不迭一路跑了过去:“贵妃娘娘万福金安,不知贵妃娘娘叫奴才来有何事情要交代。”
贵妃提笔写下几个名字:“你可知明昭仪从前的身份?”
马自纲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明昭仪…乃是奴籍出身,从前是梅庶人府中的丫鬟, 后蓄意勾引, 才得了皇上宠爱。”
贵妃扯了扯嘴角,将纸条递给他:“皇上眼光高的很,若是普通的宫女他又怎么瞧的上眼, 你可知明昭仪是罪臣之女,十岁时家道中落, 才落到奴籍。”
“哦?”马自纲不明所以地接过那张纸条, 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名字,“柳止其?林川?林子黑?”
林子有没有黑不知道, 但贵妃脸色是黑成了锅底,这就是她不喜欢用太监的原因, 各个蠢的跟驴一样, 大字都识不得几个, 只是如若要去宫外办什么事,太监的身份进出更为方便。如此想着,她咬牙复述:“柳止期,林州,林子默, 这几个都是同明昭仪有关的人,有的或许已经不在了,本宫给你半个月时间, 要多少银子只管找弦月支取,本宫要这几个人详细的身份,听明白了没?”
马自纲瞧着这几个人名,似有迟疑,贵妃拧眉:“怎么,还有什么问题吗?”
马自纲连连哈腰:“敢问娘娘,这几人,可是京城人士?”
贵妃飞了他个眼刀:“这便是你要去查的,本宫若是知道,还要你作什么?”
马自纲顿时不敢多嘴了,连连点头:“是,娘娘,奴才立马去办!”
他拿着那张纸,看着纸上寥寥几个名字,难得头痛起来。他一个皇宫里头的太监,向来安安分分在宫里头为主子们办事,要他去外头找调查人,那不是大海捞针吗?这信息也太少了,是男是女,几岁,都没同他说呢!
马自纲想的脑子都要冒烟了,突然灵机一动:等等,既然明昭仪是罪臣之女,那这里想必大概率是几位官员,如果是官员那边好找了,这宫里,同官打交道最多的,不就是内务府嘛!
想通后,他立马神清气爽往内务府走去,走到一半,又停下脚步拍了拍自己的头,差点忘了,得先去弦月那取钱呐!
-
华清宫。
午歇后,花朝闲的无聊,叫了几个小宫女在院子里玩起了跳绳。
花朝来之前,谁人敢在宫里这般放肆,她们一个个都被训成了战战兢兢的模样,包括葳蕤,而花朝来之后,给这座沉闷的宫殿里增添了无数的欢声笑语。
一开始宫女太监们还不太敢,只是碍于花朝的身份陪着玩罢了,可是后来见明昭仪不仅没有训斥,还常常搬个凳子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胜出者还能得赏,大家便都欢快起来,不是跳绳就是踢毽子,惹得路过华清宫的人频频回头,不明白这里头怎么如此花哨,但那开怀的笑声又令人向往。
跳过一轮后,花朝额头起了些汗,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她见姐姐坐在一旁懒洋洋看着,怂恿道:“姐姐,这跳百索还是你教我的呢,怎么你在这里躲起懒来,快和我们一起跳吧。”
葳蕤看着这一群才十三四的小姑娘,动了动自己快生锈的胳膊。
跳百索,上一次跳都是什么时候了,那都是小孩子玩的,她刚想拒绝,就被花朝一把拉了起来:“我记得姐姐你跳百索可厉害了,就没有能难住你的,来给她们露一手,要不然她们还以为我在说大话呢。”
那几个宫女连忙摆手,她们可不敢这么说啊。
葳蕤见原本放开了些的宫女们又开始拘束,便不再推脱,叫吉燕帮着扎了发,活动了筋骨后气沉丹田:“来,今天就让你们瞧瞧。”
“啪、啪、啪”
长长的绳子开始有规律的甩动起来,葳蕤微伏下身,默数着数字,掌握规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进去。
华清宫但凡有空的人都围了过来,见昭仪娘娘动作干脆利落,不由鼓起了掌:“好!”
花朝在一旁欢呼,顺便使坏心眼:“快点快点,再甩快点!”
甩绳的宫人立马就加快了速度,葳蕤双脚交替跳起,游刃有余地指了指花朝:“快给我进来。”
花朝连忙道:“那慢点,这么快我可进不去。”
一旁的宫人笑的直打滚。
花朝拉着小环一起进了绳,又冲一旁围观的宫人招招手,那些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究没忍住,也纷纷往绳下钻,若是断了,很快便又续上,一时之间笑声简直要冲破华清宫。
狩元帝午后无事,一开始只是在宫内散步,可是没走两步就听到几乎要响彻天际的笑声,敏锐地循声寻去:“哪来的声音?”
小得子耳朵尖,一下就听清了方向:“奴才听着仿佛是西六宫传来的声响。”
狩元帝饶有兴趣:“走,去瞧瞧。”
越往西六宫走去,笑声越清楚,最后一行人停在了华清宫门前,原来守门的太监早就不见了踪影,狩元帝顺势朝身后的人嘘了声,难得偷偷摸摸进了宫殿。
午后的太阳耀眼中带着柔和,给殿中人洒下一道金光,远远看着,庭中玩闹的数人神态各异,却是一样的欢欣,透露出喜悦的滋味,仿佛一副绵长的画,值得细细品味。
狩元帝难得被感染,眉眼染上笑意,直到看见最耀眼的那个人,仿佛火焰中浇灌出来的花朵,热烈的气焰能够烧毁一切灰暗,在阳光给予的金服下肆意跳跃,他的眼神又成了潺潺流淌的岩浆。
“皇上!”
不知道谁第一个看见了他,惊讶地喊出了声,很快画卷中的人接连忐忑跪下行礼,狩元帝神色淡了下来,直到正中心那人喘着气,朝他露出一个明媚的笑:“皇上,是嫔妾叫她们一同玩耍的,是不是动静太大吵着您了,嫔妾代他们向您赔罪。”
狩元帝脸上又染上了笑意:“没有的事,跳得很好,朕瞧着挺开心。”
“听见没有,皇上说你们跳的不错,还不快谢恩。”葳蕤话音刚落下,宫人们喜笑颜开,这才朝着皇上行礼谢恩。
狩元帝无奈看了葳蕤一眼,朝她伸出手:“朕在旁边瞧着有会了,你跳了这么久,累了吧,要喝些什么茶。”
葳蕤笑看他一眼,回握他:“嫔妾这里要什么茶没有,皇上您每次来都要带些,嫔妾这华清宫都要成了您的茶库了。”
“贫嘴。”
两人相携着进了殿内,见狩元帝拿起桌上的大字,葳蕤有些不好意思:“上回皇上说嫔妾落笔差些风骨,嫔妾便去藏书楼借了两本大师的行楷,练了有几日,皇上瞧如何,可有进步?”
狩元帝颇有些惊讶地点点头:“看来确实是下了功夫,如今瞧着已经不错了。”
“有进步就好,嫔妾照着字帖,不过是照本宣科,自己是瞧不出什么问题的,有了皇上这句话,那嫔妾就放心地继续练了。”
狩元帝听着,多翻了几张字帖,沉吟道:“照本宣科本也不是错事,不过既然你有心,朕亲自给你改几张。”
皇帝突然起了兴趣,葳蕤原本是随口一说,便也只能上前磨墨。
“比如这几个字其中的牵丝连带,是为了显示行书的连贯与一气呵成,不必刻意复刻。再比如这个南字,行楷讲究以圆代方,门上的两个折角不必如此刚直……”
皇帝示范了一遍,看向葳蕤,葳蕤迟疑着接过他手中的笔,提笔按照他方才的方法写下南字。
狩元帝眉头略松:“好些了,只是……”
他伸手附在她手上,带着葳蕤体会了什么叫下笔如有神:“多练几遍,写的会更加流畅。”
女子的馨香盈满鼻尖,狩元帝才意识到两人的距离这么近,他下意识想后退,可是怀中温香软玉,他迟疑了一瞬,卑鄙地打算当做没有察觉。
他声音低了下来,握着葳蕤的手:“还有几个字瞧着也有些问题,朕都教你写一遍。”
葳蕤忍不住腹诽,方才不是还说瞧着不错了吗。
这一写,就是一个下午,眼看夕阳西沉,葳蕤先受不了了,撂开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皇上,嫔妾觉得差不多都明白了,剩下的嫔妾自己练吧。”
狩元帝遗憾道:“也行,”他看看窗外,这才恍然,“都已经这个时辰了,既然如此,朕便留下用膳吧。”
两人朝正殿走去,郑重阳跟在后头一激灵,犹豫了许久,上前小声提醒:“皇上,上午贵妃刚来送过汤。”
狩元帝脚步一顿,似笑非笑看向他:“所以呢?”
郑重阳连忙闭紧嘴,得,是他多事了,能怎么办呢,贵妃娘娘咱家也是尽力了。
第52章 第五十二谋 花灯节
是夜, 被翻红浪,一番云雨后,昏昏欲睡的葳蕤忽想起再过半个月就是狩元帝的生辰, 顿时精神起来。
到时候后妃之间送礼定又是一阵腥风血雨,不知旁人会送些什么,但葳蕤还真为这份生辰礼伤透脑筋, 她现在库房里不缺好东西但大都是皇帝赏她的, 再送回去显得十分没心意,可剩下的又不够贵重,旁人见了定要是说她懈怠, 她女红又一般,做出来的绣品根本送不出去, 如此想来, 真是一桩难解的大事。
这么想着,她枕着狩元帝的胳膊转过身, 同他面对着面,颇有些为难地盯着他, 也不知道皇帝会喜欢些什么。
回想几个月来的相处, 除了饮茶, 他平日里也就爱去猎苑跑跑马,除此之外,便没见他对什么有特别的兴趣。
“不困吗?”面前的视线过于强烈,狩元帝没办法忽略,便睁开眼回望过去。
帐外透了些烛火的微光进来, 如此近距离看着狩元帝的面孔,葳蕤才发觉从来高高在上,瞧着威严神圣不可侵犯的天子是如此的年轻, 或许是常年在殿内坐着,他生着十分光滑白皙的皮肤,剑眉星目,朗朗清辉,鼻梁高挺,唇微丰,亲起来柔软又湿润。
狩元帝有些累了,任她这么看着,手微微用力,便将她带入怀中:“在看什么?”
“可有人夸过皇上丰神玉朗,貌可比潘安?”
狩元帝一愣,从心底升上来一些羞恼,年少时确实被长辈夸过几句生得好看,也有官家小姐盯得入神过,但那都是十来年前的事了,且他哪有潘安那等好颜色,也就比他那几个兄长稍稍俊逸些。
葳蕤见他不回话,拉长了声线:“竟没有吗,难不成是嫔妾情人眼里出西施?”
“……”狩元帝罕见红了脸,万幸此时烛火黯淡,应当瞧不见他的神色,他咳了咳,“大半夜的,说这些作什么。”
“因为皇上本就好看,”葳蕤着实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偷笑了声,“皇上若是穿着常服走在街上,说不定会惹来不少少女的回眸呢。”
这么一说,狩元帝还真没有什么实感,不同于喜爱微服出宫的先帝,他很少会独自出宫,无论避暑还是秋猎,身边总会跟着一群人,普通百姓根本见不着他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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