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来,他的日子还真过得有些无聊。
突然想到什么,他眼睛一眯:“你从前常去街上逛?”
葳蕤一噎,憋了半天:“那也倒没有,虽然嫔妾挺喜欢逛街的,但是大多数时候没有这个机会,譬如就快要来的花灯节,嫔妾曾在楼上远远瞧见过坊中灯火通明,行人如织,只是可惜从未参与过这些热闹。”
“这倒是简单,”狩元帝从前也没有参加过花灯节,“你若是想去,到时候朕同你换上常服,偷偷溜出去瞧瞧不就行了。”
葳蕤这下瞪大了眼:“真的假的?”
狩元帝不悦:“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朕说的话,难不成还有假的?只是到时候,你可千万别跟嘴里说的那些少女一般,瞧见长得不错的男子就管不住自己眼睛,若是被朕瞧见了……哼。”
葳蕤抖了抖,连道:“不敢不敢,皇上便是最好看的男子,嫔妾怎么会多此一举去看旁人呢。”
狩元帝拉上锦被,将她紧紧罩住:“你知道就好。”
葳蕤乖顺地蹭了蹭他胸膛,心里难免激动起来,正蹭得狩元帝心火直冒,她一把扯下被子:“好热,皇上你先睡吧,嫔妾去瞧瞧到时候穿什么衣裳出去,是不是要素雅一些,不能叫人看出来咱们得身份。”
狩元帝额角跳了跳,手脚并用将她禁锢在怀里:“都什么时辰了,还想这些,现在是该睡觉的时候,其他事一概明日再说。”
葳蕤的激动一下子被熄灭,只能乖乖哦了声。既然如此,那什么万寿节的寿礼,也明日再说吧,说不准去花灯节逛一回,就有了想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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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狩元帝早早就回太极宫上朝去了,葳蕤也难得早起,将这事同几个宫女一说,就见她们各个喜笑颜开。
出宫哎,娘娘能得皇上如此承诺,想来皇上是用了心的,各个都替主子觉得开心,有荣与焉;也有花朝这样,听到出宫一跃而起:“花灯节,我也没有见过呢,岂不是很好玩!”
葳蕤意味深长:“必须好玩。”
既然要私服出去玩,那装扮就一定要像,她之前做的那些衣裳一看都不符合低调两个字,只能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了两匹看着再素雅不过的料子送去了司衣局。
司衣局接到这个要求很是愣了一愣,什么叫普通人家少妇的装扮,那要多普通啊?
思来想去,司衣索性又从仓库里找出几匹素色料子,短短几天就给明昭仪做出了三套少妇着装,有再普通不过的豆绿细棉衫裙,真是一点花纹都没有,穿出去立马成了普通人家的少妇。
有稍显端庄的代赭色云纹小袄褙袍,这颜色虽然衬肤色,但这款式穿上仿佛老了十岁。
最后还有娇俏可人的蔷薇色缠枝宝瓶妆花襦裙,外罩一件海棠红滚缎面小袄,带着些少妇韵味的同时,又不失贵气,且葳蕤还没有蔷薇色的襦裙,只瞧了一眼便喜欢了:“做的真不错,吉燕,拿十两银子去赏给她们吧。”
“是。”
衣衫准备好,接着又要准备配套的饰品。蔷薇色本身已经七分艳丽,再妆点金饰珠宝就显得有些本末倒置,银饰又觉得轻飘飘,直到葳蕤瞧见首饰盒里的一支挽月沉香木簪,顿时觉得绝配,再添一对玛瑙耳铛,一切便都准备就绪,只欠东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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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粹宫,眼看着日子哗地一下过去好几天,贵妃终于忍不住又把马自纲叫来,瞧着他短短几天长出来的一身肥肉,贵妃眼中难言厌恶:“弦月说你一下子支取了三百两,不知你用这三百两调查得如何了?”
马自纲这几日可过得非常滋润,不过他也知道,这些都只是暂时的,故平日里还算谨慎,直到今日召见,他才将自己搜集来的信息一一说来,从柳止期年少成名,后锒铛入狱,到明昭仪被卖入教司坊,又被转手卖给梅府。
这些大部分卷宗上都有,但马自纲能在短短几天内打听到这些,贵妃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的能力:“这些你都是从哪里打听来的?”
马自纲眼珠子转了转,他这几日去宫里宫外转了转,一问才发觉,这些事前不久刚有人来打听过,他正巧拾人牙慧了,不过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简简单单告诉贵妃。
于是他内心思量许久,准备了一套措辞,就说是偶然遇见了,这才打听到这些。
贵妃很满意:“不错,除了这些,可还有查到什么?”
马自纲一顿,突然灵光一现:“还有一件事,您给奴才的名字里,有一人名为林子默,而京中翰林正好也有一人名为林子默。”
第53章 第五十三谋 出宫
四月三十, 花灯节。
同平日里的传统佳节不同,花灯节并不是传承已久的古节,而是一种生于民间, 兴于民间的自发性活动,据说源自几十年前的一位花灯雕刻手艺人,那位手艺人在每年的四月三十都会自掏腰包在坊市举办花灯展览, 意外得了在外游乐的公主夸赞, 于是王公贵族们纷纷前来观赏订购,一时之间花灯爆火。
随之商人闻机而来,借由此等噱头, 彻底将花灯节与挂花灯的传统落实下来,还将其与七夕相对, 说是在这一日同心爱之人挂上花灯, 便可长长久久到白头。
葳蕤知晓花灯节的时候还在教坊司,那时候还不懂什么心不心爱之人, 就算有也同教坊司的姑娘们没有关系,她只知道到每到四月三十那一夜, 东边夜市便燃起漫天的明光, 照的黑夜亮如白昼, 令人心生向往。
她原以为这辈子没有机会见到如此盛景,却没想到只需要狩元帝一句话,所有的顾虑便都不算什么。
葳蕤穿上早就备好的衣衫,蔷薇色更衬的她肤如凝脂,即便衣着简便, 钗环低调,却一眼就让人觉得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吉燕将葳蕤打扮完,愣了半刻:“娘娘好似从未穿过如此明艳的衣裳, 真是好看得紧。”
葳蕤瞧着镜中的自己,从前为奴为婢的时候,她并没有资格穿如此大红大紫的衣衫,后来成了明昭仪,怕惹人非议,便一直着装清淡,而今日去宫外,既无旁人眼色,又无上位者逼视,她第一次选了如此艳丽的衣服,仅仅只是换了种颜色,葳蕤却觉得镜中的自己十分陌生,好似从没有见过如此明媚的样子。
她笑了笑:“吉燕的手艺,旁人还真比不过。”
吉燕红着脸:“多谢娘娘夸赞。”
因是微服出巡,不好带太多人,葳蕤便只让青黛与花朝陪同出宫,三人一同穿上了宫外的衣服,沿着宫廊往南门走去。
“皇上,昭仪娘娘来了。”
狩元帝正坐在南门口的轿辇上闭眼养神,闻言睁眼看去,只见葳蕤一袭蔷薇色衣衫,明明不似宫服般迤逦华丽,却更显得她如出水芙蓉,令人挪不开眼。
“皇上,”葳蕤三两步就到了他面前,瞧见他一袭玄色素袍,也是眼前一亮,“皇上今日这打扮可真像普通人家的公子哥,就是气势还有些侧漏。”
狩元帝下了轿辇,闻言深吸一口气,露出个温良的笑意:“娘子,这般呢?”
花朝同青黛都在身后捂起了嘴偷偷抽气,葳蕤忍俊不禁:“像,太像了,皇上您是怎么做到的!比公子哥还要公子哥。”
狩元帝轻哼一声,他当年同几位兄弟暗潮汹涌时,免不了要在先帝面前装纯善,小菜一碟:“这还不简单,不过今日你爷不当普通人家的公子哥,就当个纨绔。”
说着他伸出扇柄,凉薄地打在葳蕤面上。
率先传来的,是淡淡的龙涎香,然后是玉石扇柄冰凉的味道,最后才是细微的麻感,葳蕤顺势娇羞一扔帕:“相公,讨厌~”
“哈哈,”狩元帝笑出了声,搂住她的腰身将她带到身边,“轿子就在外面候着,咱们走吧。”
出了南门坐入轿中,马儿哒哒向前走去,葳蕤才有了些要出宫的实感,她顿时激动起来,掀开帘子朝外看,只见又过了两道门,夹道旁终于热闹起来,有卖吃的,有卖穿的,竟还有卖艺的。
“皇上您瞧!”远远看到火光乍现,竟有人口中喷火,葳蕤不由惊呼了声,“天呐,这也太厉害了,怎么做到的!”
狩元帝远远看去,原来是一行人在耍杂技,他叫停了轿:“就停在这里吧,剩下的路我们一起去逛逛怎么样?”
葳蕤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点头:“太好了!”
今日花灯节,虽然天还没有暗下来的迹象,但街上已经人来人往,非常热闹了,那群耍杂技的人更是吸引了半条街,喷火之后,又表演了胸口碎大石,最后是一个小女孩骑着木轮顶碗,别提有多令人心惊胆战了。
表演完毕,班主上前来讨银,葳蕤摸出二两给他:“给那小女孩加顿餐吧,瞧着太瘦了。”
那班主盯着二两银子连连道好,待人散的差不多了,葳蕤与狩元帝这才离开。
“怎么了?”察觉到葳蕤异样的情绪,狩元帝低声问。
葳蕤扯出个笑:“没事。”她只是在想着方才那个女孩,看着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就学成了如此难的技艺,只是瞧着过得并不好,原本该是长肉的年纪,脸颊却瘦的凹陷……
许是看出她在想些什么,狩元帝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背。从小到大他已见过太多苦命的人,救是救不过来的,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在京城这地界,那些个人已经算是十分收敛,只要人能活着,有些压迫,他也只能权当看不见。
即便他贵为皇帝,也不可能救下所有人。
虽是这么想着,但狩元帝蓦地停住了脚步,叫来郑重阳:“你去将方才那小姑娘买下来,送到京郊的庄子里。”
“皇、相公!”葳蕤惊讶抬头,狩元帝叹了声,“我救不了所有人,但瞧着她,仿佛瞧见了小时候的你,能救一个是一个。”
狩元帝曾赏给她无数宝物,却没有一件能让葳蕤有如此感受,她一瞬间鼻酸不已,顿了顿,忽将腰间的荷包取下,递给皇上:“妾身无长物,唯有将这些银钱交于您。”
狩元帝瞧了一眼:“这是作什么。”
葳蕤却不肯收回:“这是妾的一点心意,既然您觉得那女孩像妾,就让妾也为那女孩出一点绵薄之力吧。”
狩元帝无奈接下,却也明白这是她的一片诚心,贴身放好后,沉吟道:“那处庄子就在京郊,你往后若是无事,可以随处过去逛逛。”
葳蕤惊讶:“当真?”那可是出宫哎!
狩元帝笑了笑:“自然是真的,不过出宫必须要禁军跟着,要不然我不放心。”
葳蕤连连点头:“那当然,我一个人,也不敢出宫。”
狩元帝揉揉她的头:“既然如此,那我若是有空,一定多陪你出来。”
葳蕤眨了眨眼:“嗯……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正相携逛着,缓着步伐等郑重阳跟上来,忽见旁边窜出来一个白色身影,作的是一派弱柳扶风,轻飘飘倒在了两人跟前,泪盈于睫看向狩元帝:“这位相公,您仁慈宽厚,救救小女子吧。”
第54章 第五十四谋 “英雄救美”
女子身后, 几个生得高大壮的男子满脸凶相围过来:“这小娘子是我们真金白银买来的,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那女子梨花带雨,仓皇往他们中间跑:“不是这样的, 他们逼死了我爹,却还不肯善罢甘休,我是良籍, 他们这是逼良为娼!”
狩元帝示意郑重阳拦下两拨人, 冲那几个男子道:“天下脚下,你们也敢强买强卖?”
葳蕤与狩元帝身边只跟着五六个人,其中还有两个是宫女, 那群五大三粗的男人看了,对视一眼, 眼中闪过一道狠光:“什么强买强卖, 她老爹欠了好几十两银子呢,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即便到官府里去,我们也是有理的。”
“哦?”狩元帝却挑眉, “我倒不知什么时候债户死了, 赌坊的人就可以随意卖儿鬻女, 既然如此,那咱们便去官府瞧一瞧。”
催债的人哪懂官府里到底是怎么判的,见这人衣着也不像是什么惹不起的人,身旁跟着的那几个瞧着都是软蛋,便一把推开挡路的郑重阳:“我管你什么官府不官府, 今日我就要把人带走,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旁边的路人见了纷纷闪开,被追的女子面露绝望, 眼看领头的催债男捏了拳头就往气度翩翩的公子面上挥去,不由捂起了眼睛惊叫一声。
“啊!!!”惨叫声响起,却不是想象中那人的,女子睁开眼,竟见身边多了数位玄衣持剑男子,那几个催债男不知何时被打落在地,哀嚎着滚作一团。
狩元帝已许久不出宫,却没想到一出宫就遇到如此可笑之事,他面带担忧地看向葳蕤,却见人比他精神多了,正饶有兴趣望着地上那几个男子,也不知道在瞧些什么。
“兵马司是怎么当的差!”狩元帝啼笑皆非转回头,随即沉下脸看向四周,还好马上就有一队人马紧赶慢赶跑了过来,领头的指挥使见人倒了一地,还粗着嗓子后:“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倒地那几个男的鬼哭狼嚎:“官爷,就是他们,就是他们不分青红皂白随意动手,京城地界怎么能动粗呢,这是藐视皇上啊!”
然而他话音刚落,指挥使就瞧见了被便衣金吾卫团团围着的狩元帝,顿时眼睛一直,就这么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下官田耀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声仿佛捅了哪棵树上的马蜂窝,围着的民众顿时沸腾起来,地上躺着那几个哀嚎的更是三魂没了七魄,吓破了胆,险些没晕死过去。
狩元帝眼疾手快将葳蕤拉进怀里,狠狠瞪了坏事的田耀一眼,田耀这才看到皇上穿的常服,意识到皇上恐怕是微服出宫,顿时额头冷汗涔涔,连忙叫手下的人过来拦住百姓,送皇上到安全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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