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贵妃眯了眯眼,没想到这明昭仪竟如此狡猾,呵,只是再狡猾,物证在前,你也没本事赖账。
这时候,只听本站在一旁的两个宫女惊呼一声:“那是什么?”
几人循声看去,只见林子默袖中掉出了一张纸条,他再想遮,却显得欲盖弥彰了,郑重阳不客气地将那纸条夺来呈上去。
“一刻后,千峰亭相聚,柳瑢留。”
狩元帝的嘴角渐渐撑平,贵妃好奇道:“柳瑢是谁?”
葳蕤一怔,柳瑢,这个名字离她已太远太远,远到贵妃这么叫出口,她反应了许久才意识到,这是她从前的本名。
余光中,林子默正惊慌看来,葳蕤暗叹一声,真是个蠢出世的王八。
在狩元帝暴怒的眼神中,林子默已无力再抵赖,他慌道:“皇上,微臣是清白的,微臣什么都不知道,是有个宫女递给臣的,臣、臣只是念着从前长辈的情分,所以……”
贵妃掩口惊呼:“所以,所以柳瑢是明昭仪?”
狩元帝只觉心中涌起一股暴戾,他捏紧了那张纸,几乎要捏碎它:“明昭仪,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葳蕤忽地轻笑一声,贵妃挑眉,莫不是实在无话可说,要认了?
“嫔妾做了柳瑢十年,只可惜再次听见这个名字,却觉得十分陌生,”葳蕤看向林子默,“你可还记得小时,我爹娘,你爹娘,还有你,都是怎么叫我的?”
林子默不解,但在她的逼问下,结结巴巴道:“瑢、瑢儿?”
“是啊,”葳蕤冷冷道,“嫔妾向来自称瑢儿,只有父亲生气时才会称嫔妾为柳瑢,那为何,嫔妾会在一张约见情郎的纸上落笔为柳瑢,而不是瑢儿呢?”
“你的意思,这张纸不是你写的?”贵妃不可置信地笑了,“明昭仪你为了脱罪什么话都敢说出口,这宫里,除了你们二人还有谁知道你从前的名字,再说若不是你们二人约定好,这么偏僻的地方,又有谁会来,哪有这么多巧合?”
“哦?”葳蕤视线划过那两个宫女,又落在贵妃身上,“那这两个宫女是怎么回事,贵妃您同皇上,又是怎么会逛到这里来,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见狩元帝视线看来,陈贵妃僵了僵,葳蕤意味深长:“皇上,嫔妾瞧着这两个宫女就十分可疑,行踪鬼祟,还口扯鬼怪,林典籍身上的纸条,怕不是就她们二人放的吧。”
那两个宫女连呼冤枉,陈贵妃忙道:“林典籍不就在这,你瞧方才是这两个宫女给你塞的纸条吗?”
林子默仔细辨认,遗憾摇头,他努力回想:“那宫女穿着一袭绿衣,生得很白,额头有一颗痣,若是让微臣再瞧见,微臣绝对能认出来!”
葳蕤眼神闪烁,他这番描述的,正是狩元帝身边那个宫女,也就是方才给她递话的那人,但破绽真如此明显吗?
此事不宜大张旗鼓,狩元帝刚皱眉,就见那林子默指着他身后的宫女大呼道:“就是她,是她给我的纸条!”
狩元帝与郑重阳转头看去,那宫女被指认,慌得一下就跪倒:“林典籍想必是认错了人,奴婢方才一直在郑总管身边,从未离开过,还谈什么送纸条,而且,而且奴婢额头也没什么痣。”
郑重阳稍一思索:“皇上,绿锦方才确实一直跟在奴才身边,不太可能去林典籍面前递话。”
皇帝坐在太和宫上首,林子默一个芝麻大点的官,在一众同僚中还真不起眼。
“怎么会呢?”林子默脸色煞白,“微臣记得清清楚楚,就是她啊……”
“明昭仪,”贵妃语气问道,“你看看这个宫女,你可有印象?”
青黛全程都跟在葳蕤身边,她也见过那个宫女,一时之间看得怔神没转过弯来,葳蕤却挑眉:“贵妃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怀疑嫔妾收买了这宫女吗,笑话,皇上身边的宫女可都是郑总管千挑万选过,岂是我一小小昭仪就能随便收买,再说,我若是要请人,为何不让青黛去,又或者是我宫里的人,反而费这么大功夫找皇上身边的人,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她递出了话茬子,郑重阳连忙喊冤:“皇上,奴才绝不敢欺瞒皇上啊,这绿锦确实一直在台上,旁人都看着的,她一走,咱们都知道。”
葳蕤语气幽幽:“或许是林典籍记错了,或者看错了,有些人生得像也是有的,但横竖在宫里,皇上,只要将人都找过来一一对照,嫔妾不信找不到那个陷害的人!”
“胡闹。”太和宫歌舞升平,万寿宴盛况空前,狩元帝怎么可能为了这么点事大张旗鼓搅毁宴会。
他看了葳蕤一眼,视线又移到林子默身上,这位林典籍脸色比鬼还要难看,原本的几分俊秀只剩下不堪:“先把林典籍同这几个宫女关起来,剩下的明日再议。”
“皇上!”
“皇上……”
葳蕤与贵妃互相看了一眼,贵妃先道:“皇上,此事不可只听明昭仪三两语,这若是真的,那明昭仪可就是秽乱后宫,其心可诛。”
葳蕤冷哼:“如今事情还未查清,贵妃就一心往我身上泼脏水,这是意欲何为?”
贵妃咬牙:“你做下这般丑事,叫人当场撞见,你还有脸说是泼脏水,这明明是老天有眼!”
“皇上,皇上不好了!”就在此时,有小太监喘着气跑来,“皇上,宋嫔娘娘突然说肚子痛,已经请了太医,但是娘娘的腹痛愈来愈烈,说想见您一面呢。”
“快带路。”狩元帝快步朝太和殿走去,葳蕤同贵妃默契地顿了顿,纷纷提着裙摆跟上去。
第65章 第六十五谋 谁布的阵
太和宫前殿一片安好, 后殿却十分混乱,狩元帝到时,德妃在前殿坐镇, 常贵嫔同太医陪着宋嫔。
“皇上,嫔妾好怕……”宋嫔面露痛色,泪流不止, 狩元帝握紧她的手, 转头问太医:“宋嫔怎么了?”
太医面露迟疑:“宋嫔娘娘或许是误食了寒凉食物,导致腹痛,微臣先给娘娘扎上几针缓解痛意。”
“那还不快点!”
太医忙不迭打开医箱, 几针扎下去,宋嫔的疼痛果然好些了。
常贵嫔奇道:“这宴会上的菜品可都是德妃娘娘精挑细选的, 怎么会误食了寒凉的食物呢, 宋嫔你可还记得自己吃过什么?”
宋嫔白着脸:“嫔妾吃的并不多,只用了几筷子鸡丝。”
“去把宋嫔的膳食都取来。”万寿宴上竟出现这种纰漏, 狩元帝脸色十分难看,常贵嫔默默闭了嘴。
待宋嫔桌上那盘鸡丝取来后, 太医细细观察, 脸色一变:“皇上, 这不仅是鸡丝,里面还含了蟹肉,蟹肉性凉,是孕妇的禁忌食物之一。”
“万寿节宴上,怎么会有蟹肉?”贵妃眉头一皱, 虽说膳食由主要由德妃布设,但她也有逃不脱的责任,“来人, 去将御膳房的总管御厨都叫来。”
狩元帝沉声道:“你先去前殿吧,叫德妃过来。”
“是。”贵妃款款一弯腰,这意味着皇上是相信她了,无论如何,这错德妃逃不脱。
她转身离去,临走前,眯眼扫过葳蕤。
她不会就此放过她的。
葳蕤挺着背,神色淡淡,只是在看向宋嫔时,目光中露出几丝疑惑,会是谁如此大胆,敢在万寿节做手脚呢?
很快德妃并御膳房的人都到了,得知御膳房送来的鸡丝里混杂了蟹肉,德妃瞪大了双眼:“这不可能!”
她看向狩元帝:“皇上,此次万寿节宴席是嫔妾一手操办,宋嫔的膳食更是千叮咛万嘱咐,嫔妾万不敢出错,定是小人作祟。”她怒瞪向御膳房的人,“皇上面前,你们还不快交代!”
御膳房总管哆哆嗦嗦道:“皇上,宋嫔娘娘的膳食一向是由李太监掌勺。”
李太监慌张甩手:“这鸡丝不是俺做滴,俺徒弟小驴子上的菜,他能替俺作证。”
小驴子连连点头:“是皇上,奴才并没有见过这碗鸡丝,这不是我们上的菜啊。”
宋嫔身边的文兰突然记起:“奴婢记得,是个宫女上的这道鸡丝。”
“宫女?”文兰忽地看向葳蕤,“我想起来了,那个宫女我好像在明昭仪身旁看见过,好像是叫什么小环。”
“小环?”葳蕤不可置信,她看向狩元帝,“嫔妾只带了青黛一人赴宴,小环是嫔妾身边的三等宫女,年纪尚小,平日里,嫔妾并不让她出宫。”
狩元帝眉头一道川痕愈发明显,他不看葳蕤:“来人,把华清宫的小环带上来。”
葳蕤心中一跳,不明白小环怎么会被卷入其中,可若是真的,设计伤害后妃与皇嗣,小环,小环……
很快就有人在太和宫发现了小环,将她带来,在皇帝的逼视下,她慌乱道:“是有人来华清宫来传话,说娘娘叫人过去,奴婢就来了太和宫,却没瞧见娘娘,又有人叫奴婢过去帮忙传菜,奴婢、奴婢就搭了一把手……”
小环不过十三岁,脸上还有未褪去的稚嫩,她不知到底发生了何时,只懵懵懂懂述说着自己的经历。
“当真这么巧,搭一把手,就搭到了宋嫔头上,险些害了宋嫔与她腹中的孩儿,你可知罪!”常贵嫔厉声道。
小环吓得瘫坐在地上,她瞧了瞧皇上,又瞧了瞧娘娘,疯狂磕头:“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奴婢做的,不是奴婢做的啊!”
“明昭仪,”常贵嫔的嗓音时常柔婉,如今却叫葳蕤觉得听着像是黏腻嘶声的毒蛇,“这宫女可是你叫来太极宫呢,这蟹丝,难不成是你命她掺入菜中的?”
葳蕤捏紧了拳头,方才撞见林子默的事还未有结果,如今宋嫔的事又牵扯到她的头上,后宫真是波谲云诡,稍有不慎便会跌入悬崖。
“皇上,”面对众人打量而来的眼光,葳蕤深吸一口气,“在鸡丝中掺入蟹肉,这并不是端菜的宫女能做到的,必定是在出锅之前有人做下此事,小环并非嫔妾差人叫来,她为何会在太和宫确实是个迷,但谜底究竟在何处,相信同御膳房脱不了干系。”
狩元帝闭上眼,冷冷道:“去搜。”
御膳房分工明确,很快便将做了鸡丝的那位御厨出来,然而还没等御厨到皇帝面前,他手下的杂事太监却先一步自尽了。
那御厨到了皇帝面前后,那是哭着喊着冤枉:“是小陈子说明昭仪要一碗浇汁鸡丝,他剥的鸡,撕的肉啊,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线索就断在了这里,葳蕤跪在一旁:“皇上,若真是嫔妾做的,嫔妾怎么会让小陈子光明正大去要鸡丝,若真是嫔妾,到了这个地步,小陈子又何必慌忙自尽,这其中分明是有蹊跷。”
常贵嫔哼了声:“明昭仪还真是有一副伶俐口齿,本宫看除了你,也不会有他人了,那小陈子都把罪魁祸首说出了口,你偏要狡辩,真当我们都傻吗?”
“皇上明鉴,嫔妾同宋嫔素无恩怨,连面都没有见过几次,又怎会如此冒险去害宋嫔娘娘。”
“宋嫔一向在宫里深居简出,自然同你无恩怨,不仅同你无恩怨,同旁人更是,只是宋嫔心地善良,不代表旁人心思纯善,或许就有人得了宠还不满足,仗着皇上的宠爱肆无忌惮,妄图伤害龙嗣,皇上,这可是大罪啊。”
“够了,”狩元帝沉着脸训斥,“物证人证不全,岂可信口雌黄。”
常贵嫔吓得一揪帕子,咬着唇敛眉道:“是。”
“将这几人都关押起来,德妃,此事由你继续查,若是有什么情况,立马来通知朕,”狩元帝起身,他离开前殿已经太久了,“至于明昭仪,送昭仪回宫,在事情水落石出前,不准踏出宫半步。”
葳蕤看向一旁无助哭泣的小环,心一沉再沉:“是。”
狩元帝大步远去,一旁的侍卫冲葳蕤行礼:“昭仪娘娘,得罪了。”
葳蕤在青黛的搀扶下起身,只能瞧着旁人将小环带走。
“娘娘,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该如何是好?”青黛同小环虽才相处了两个月,但是小环为人纯良,怎么看都不像是心思深沉之人。
葳蕤眉眼中露出几分疲惫,拍拍她的手背,接着向德妃娘娘福了福身:“娘娘,嫔妾先回宫了。”
德妃在一手操办的宴会中遇到这样的事,心情也不算好,扯了扯嘴角,没能扯出个笑意:“去吧。”
“娘娘……”青黛搀扶着葳蕤走出宫殿,心下惴惴。
“怕什么,不是我们做的,皇上自然会还我们公道,要定我的罪,也不能光凭常贵嫔一张嘴。”葳蕤眼中泛着冷光。
“可是万一……”青黛很是紧张,明昭仪这才显目了多久啊,万寿节就有这么多明枪暗箭朝她而来,万一这一关过不了,又何谈以后?
葳蕤出了宫后,一直没有开口,她在想,这事究竟是谁做的?德妃最有这个条件,但在万寿节上动手,难免会牵扯到她自己,看着不甚高明;常贵嫔的态度瞧着也很是奇怪,她同宋嫔难不成很好嘛?宋嫔自导自演也不是没可能,但蟹肉虽算不上毒药,却也对孕妇与孩儿会有影响,宋嫔当真舍得下此手?
还有没出现在后殿的那些妃嫔,又嫉恨宋嫔,又仇恨她,甚至对她的宫女都很了解……
葳蕤并不相信狩元帝,她也没办法相信狩元帝,后宫之中这么多女人,她又算得了什么,当初是为脱离魔窟入了后宫,如今看来,后宫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可怖地方。
“若要查,自然没这么容易,”葳蕤眼神幽幽,“但是或许有时候,皇上并不想知道真相呢。”
第66章 第六十六谋 真相
太和宫或许依旧热闹, 但华清宫一夜沉寂,葳蕤在宫中独坐整夜,直到天明都没得到任何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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