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阳也端起笑:“理解理解,娘娘如今身子重,还是好好休养吧,皇上特地说了,待娘娘龙胎满了三月,再行册封礼,奴才先退下了。”
葳蕤看着摆放在四周的各色赐物,嗤笑着摇了摇头:“这圣旨,不知该说来的太巧呢,还是来的不巧。”
青黛满面惊恐:“娘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自然是来的巧,皇上心里头可一直有您呢。”
从四品昭仪一跃为一品宸妃,在越朝她可是第一人。
“我自是知道。”葳蕤喃喃,她自得宠以来,那都是独一份的,可是再多的宠爱,她也护不住自己身边的人,这些宠爱到底有什么用呢?
不要紧,或许等会就知道了,这些宠爱到底有什么用。
“青黛,你去准备一下吧,或许皇上等会就会来,皇上如今可还爱喝大红袍,取一些来,本宫亲自动手。”
晋升为宸妃,又有了身孕,怎么看都是一等一的大喜事,可是宸妃脸上却毫无喜意,瞧得青黛心中一沉:“娘娘……”
葳蕤摸了摸她的头发:“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肚子里有个孩子,总归命是保得住的。
果然不多时,狩元帝便匆匆而来,见葳蕤端坐在殿内,深吸一口气:“你今日去过长门宫?”
葳蕤抬手,将茶缓缓倒入茶盏:“陛下怎么如此匆忙,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先坐下喝口茶吧。嫔妾确实去过长门宫。”
狩元帝神色似乎隐忍着什么:“段庶人死了,此事你可知晓?”
葳蕤手一顿,似乎有些惊讶:“她死了。”随即,她叹了一口气,“嫔妾是瞧见她好像被蛇咬了,但是宫中偏僻地方常有草蛇,嫔妾还当没什么大事。”
她这么说,狩元帝抿了抿唇,坐下喝了口茶:“德妃身边的大宫女说见你匆匆从长门宫离去,她进去一看段庶人已经断了气,这事同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皇上想听什么,”葳蕤放下茶壶,“是想听嫔妾说此事确实是嫔妾所做,还是哭诉喊冤?”
她轻笑一声,轻的狩元帝险些没听见:“皇上若是觉得是嫔妾做的,嫔妾自当无话可说,若是皇上相信嫔妾,还请皇上查明真相还嫔妾一个清白。万寿节时,皇上下令让嫔妾闭门思过,如今嫔妾自请闭宫,待皇上将一切查的水落石出。”
想起那日千夫所指,可最后凶手确实不是葳蕤,狩元帝的神色好了许多:“所以说,不是你?”
葳蕤却沉默了,她幽幽叹了一口气:“皇上,您相信证据,还是相信我?”
狩元帝皱起眉:“自然是相信证据。”
“那您又何必跑这一趟。”葳蕤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却被狩元帝一下截住:“你有身孕,少喝些茶。”
狩元帝举着截下的茶盏,一饮而尽,沉默良久:“朕相信证据,可更愿意信你。”
“那如果嫔妾说不是我做的……”
“此事到此为止,朕下令厚葬段庶人。”
葳蕤却道:“既然德妃身边宫人瞧见了我,那这事很快就会宣扬出去,段庶人父亲似乎是个大官,他若是迁怒嫔妾。”
“他算个什么东西。”狩元帝眼睛微眯,“段庶人谋害皇嗣的事朕没找他算账,已经是饶他一命。”
葳蕤眼底闪着微光,似含着泪:“有皇上这句话,即便最后结局如何,嫔妾也心甘情愿了。”
狩元帝默默握紧了她的手指,有些后悔自己这么鲁莽地来质问她,段庶人本就该死,如今阴差阳错被蛇咬后身亡,也算是活该。
他柔声道:“朕明白你的心意,这几日委屈你了,你在华清宫安心养胎,外面的风声别听,朕自会为你解决。”
第68章 第六十八谋 贵妃计策
刚回到太极宫, 就有太监来报:“皇上,贵妃娘娘在殿外求见。”
“她怎么来了,”狩元帝眉头一皱, 总觉得没好事,“让她去偏殿等着,朕忙完再去见她。”
待狩元帝将事处理完, 已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贵妃在偏殿坐的腰酸背痛,本就心中有气,狩元帝进来时, 就听她发落了一个剥瓜子的小太监。
狩元帝脚步一顿,开门见山:“贵妃可是有什么事?”
贵妃这才看见他, 急匆匆上前迎接, 连个笑都装不出:“皇上,段庶人在长门宫薨逝的事您可有听说?”
狩元帝慢慢走到主座坐下:“德妃已经命人前来禀报。”
贵妃也料到德妃会先一步, 她往日里是最会邀功的,只是皇上面色如此平静, 想必德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定是没将新封宸妃之事呈报上去。
如此想着, 她面露难色:“有一事,嫔妾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狩元帝撑着额头,叹了声:“什么事?”
“段庶人薨逝的时候,恰巧有宫女见到宸妃从长门宫出来,现今后宫都是宸妃害人的风言风语, 皇上可要彻查此事为宸妃洗脱罪名?”
“不必了,”狩元帝手指敲了敲桌面,“此事朕自有定夺, 择日将段庶人下葬即可,你身子弱,这些事就都教给德妃吧。”
贵妃一愣,没成想竟会听到这样的答案,那可是害人性命,就被轻飘飘三位一句自有定夺给盖过去了,仿佛是什么不重要的事。
贵妃觉得有些恍惚,见狩元帝要起身,她深吸一口气:“皇上说的是,只是嫔妾突然想起来那日万寿宫收押的林子默与宫女都还被关着,那日究竟是何情形,还未知晓。”
若是因为段庶人在皇上心中毫无价值,所以皇上不彻查,可幽会那可是往皇帝脸上扇巴掌啊,这都不在意吗?
狩元帝动作一顿,又坐了下来,这事他还真忘了,那日刚碰见的时候他确实有几分气,但如今想想,一切都太过巧合,且青黛又在宸妃身边,宸妃不可能蠢到带青黛前去赴约。
想起早朝时他将册封宸妃的圣旨颁下,有几个迂腐的老东西扯了一大堆之乎者也,明里暗里说他美色误国,妄想分权,不由嗤了一声:“那晚的巧合宸妃已同朕解释清楚,无需再提,关押着的人朕会着人去放,还有什么事?”
狩元帝一派公事公办的模样,却让贵妃的心彻底碎了。这叫什么话,都当面捉奸捉上了,还宸妃已同他解释清楚,这事怎么解释,当日她也在场,她作为贵妃,难道不用听她的想法吗?
贵妃这才意识到,狩元帝或许从来没将她放到心上,一旦皇帝偏心起来,什么对错黑白,都是不分的。
贵妃感到齿冷,可要她认输,这不可能,宸妃一阶卑贱宫女,如今竟到了四妃之位,还怀了孩子,若是一举生男,岂不是要让她爬到自己头上?
不,她做了贵妃高高在上这么多年,绝对不允许自己屈居人下,皇后的位置除了她,不能有旁人。
“皇上,”贵妃端的一副娴淑模样,“嫔妾许久没同皇上对弈了,嫔妾手法都快生疏了,皇上最近可有同旁人下棋?”
话起家常,两人之间莫名的剑拔弩张感渐渐消退,狩元帝一想,倒确实许久没有同人下过棋了:“若是贵妃技痒,待朕忙完这几日便同贵妃手谈几局。”
贵妃点头:“没想到皇上也许久没碰棋了,宸妃妹妹难道没有同皇上对弈过吗。”
狩元帝忽地一笑:“她棋艺不大好。”他在华清宫时,没见过皎皎主动要弹琴下棋,大概是不精通这两者,她平日里更喜欢读书写字,狩元帝便也没强求过。
贵妃惊讶了一下:“竟是如此,”说着她似乎想到什么,叹息一声,“也是,宸妃妹妹是穷苦人家出身,自然不会这些,也不知道这些是名门贵女自小就需习得的技艺。”
她举杯饮了一口茶,面色似有担忧:“那皇上可要多费心,《古列女传·母仪传》有云,文王之母其娠文王,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淫声,口不出敖言。生文王而明圣,太任教之以一而识百,卒为周宗,君子谓太任为能胎教。若是皇嗣听了学了些不该学的,那是影响一生的。”
茶盏放下已空,一旁的宫女举杯添茶,贵妃笑笑:“宸妃身怀福气,这宫里上下各个都是名门贵女,偏皇嗣就进了宸妃的肚子,想来她是个能生的,往后定能为皇上诞下更多子嗣,只是可怜嫔妾,这么多年来孤身一人,往后也不知道要寂寞多久,若是嫔妾能有个孩子,不济是谁生的,必定将毕生所学传授与他,女为淑女,男为君子。”
说着,她神色落寞起来,狩元帝则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贵妃见此,又淡淡哀愁:“是嫔妾多嘴,皇上既有国事在身,嫔妾不多打扰,皇上不能在太后面前尽孝,嫔妾便多去宁寿宫陪陪姨母,也好慰藉姨母无子之寂。”
她起身告退,独留狩元帝一人在偏殿沉思。
“皇上,皇上,大臣们在御书房等着您呐。”
几声呼唤让狩元帝清醒了些,他回神,这才撑着桌子起身:“走吧,瞧瞧他们又有什么说法。”
郑重阳笑呵呵地跟在他身后,想起方才贵妃说的那些话,心里忍不住嘟囔,这新欢旧爱,不知道皇上到底会选哪一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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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皇上怎么说?”
华清宫偏殿,葳蕤坐于殿中,一人站在殿内,眉目似有焦灼,仔细一看,竟是紫蕊:“皇上什么都没说,但贵妃又是自怜,又搬出太后娘娘,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不过也不一定皇上就会听她的,你如今是宸妃,位列四妃,哪有将你孩子抱给贵妃的理。”
葳蕤撑着头,许久长出一口气:“谢谢你紫蕊,若不是你,我恐怕还被蒙在鼓里,这事我知道了,你也不要同外人说,以免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
紫蕊点点头:“我自是明白,出了这门,这事便烂在肚子里,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先回去了。”
葳蕤亲自相送:“多谢。”
“何必如此客气,”紫蕊认真道,“若不是你,我说不准就被贬到哪去了。”
送走紫蕊后,葳蕤站在门槛前,看日落一丝丝坠地,天空一缕缕暗寂,慢慢抚上还未显怀的肚子。
它才多大,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恐怕不止贵妃吧,宫里这么多眼睛,又怎么盯得过来。不过不着急,想要这个孩子,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第69章 第六十九谋 李嬷嬷
“娘娘, 可以了。”吉燕插上最后一支钗,竟有些不敢直视眼前耀眼逼人的女子,不由自主低下了头。
葳蕤睁眼, 镜中的自己身着一袭妃级绛紫宫服,尽显雍容华贵,头上更是钗以金凤, 贵不可言。
“娘娘, 仪仗已在外等候,随时可起。”青黛进门福了福身,就要扶上她的手臂, 却听宸妃道:“去叫花朝过来,今日她陪我去请安, 你们在华清宫等候。”
青黛与吉燕皆是一愣:“可是娘娘, 花朝从未去过宁寿宫……”
“去叫她过来吧,总不能一直在华清宫。”
花朝很快被叫了过来, 这些日子她瘦了许多,小环是她进宫后最好的玩伴, 如今就这么香消玉殒, 她实在无法放下。
“姐姐……”花朝眼睛微肿, 声音还有些低哑,葳蕤却没回她,只是吩咐吉燕:“将她脸上的痕迹都遮住,该交代的都交代一遍。”
葳蕤走出门,还听到身后吉燕急迫的声音:“娘娘怎么会让你跟了去呢, 花朝妹妹,你可要听清楚,宁寿宫不是华清宫, 那里有太后,有贵妃,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你千万不能轻举妄动,万一惹了贵人们不开心,那是娘娘代过。”
一刻钟后,葳蕤用完膳,花朝也被修饰了面容,脸上的憔悴消散,只剩忐忑:“姐姐,你为什么叫我陪你去宁寿宫?”
葳蕤握了握她的手:“别怕,有姐姐在呢。”
从前葳蕤避其锋芒,从来都是谨慎低调,今日身着华服,竟在贵妃之后才到宁寿宫。
贵妃依旧坐在太后主位身旁,葳蕤被安排在了德妃对面,她冲贵妃与德妃福了福身就要坐下,贵妃冷不丁开口:“看来宸妃这几日在宫中养胎养得规矩都忘记了。”
见宸妃看来,贵妃回以一笑:“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宸妃身怀龙嗣,怠懒也是正常的。”
葳蕤缓缓坐下,抚了抚还未显怀的肚子:“贵妃一向心善,只不过我倒是不知,什么时候忘了贵妃口中的规矩,我当初习宫规时,可没见过耍嘴皮子的规矩。”
贵妃怎么也没想到她竟敢顶撞自己,一时脸色难看起来,太后出来时见到的就是一张略有薄怒的脸,还不等坐下就问:“怎么了,怎么耷拉着张脸,可是哪里不顺心了?”
贵妃暗暗咬了咬牙,她可不像那小家子气的宸妃,只知道逞嘴上功夫:“姨母,有您陪着我怎么会不顺心呢,只是想起如今宫中快要诞生两位皇嗣,我也为其担忧罢了。”
太后点头:“这确实是两桩大事,你同德妃要好好替皇孙安排,让孩子们平平安安降生。”
“那是自然。”贵妃笑着,“只是光是我与德妃安排还不够,宸妃与宋嫔更是要知晓其中难事,不如让宫里接生过的嬷嬷伺候她们左右,万一有什么事,两位妹妹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还是你想的周到。”太后拍拍她的手,“此事就由你来办吧。”
贵妃脸上笑意越发浓厚,只是瞧见宸妃面上并无害怕的神色,这才收敛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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