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帝目光阴鸷,问卫何:“可有中媚药?”
卫何回道:“郡主体内只查出九转千机毒。”
听此,喜翠害怕极了,忙抬头瞧了一眼皇后,又急着低下头。沈辞问道:“何人指使?”
喜翠不敢抬头,支支吾吾的说不说话来。景仁帝摆手,顾霆瞬间会意,将绣春刀架在她脖子上,汹狠道:“再给你一次机会。”
皇后紧握袖口中的手,荣光满面的脸上隐隐有了紧张之色。她死死盯着喜翠,生怕她招供。
刀刃极其锋利,喜翠低声抽搐道:“是......槿夏姑姑。”
“放肆。”皇后脸色顿时一变,厉声喝道。站在皇后身边的槿夏苍白着脸,迅速跪地磕了几个响头,顾霆着人验槿夏的身,未发现有毒药藏身。
槿夏微微一笑,质问喜翠:“你我无冤无仇,为何污蔑于我?”
随即地上两人呼吸推诿,景仁帝摸着手中的佛珠串子,冷脸看着他们,默不作声。这时,一名小太监拿着一包包了白纸的红粉递到景仁帝面前,“这是在槿夏姑姑屋里搜出来的。”
卫何上前两步,拿出勺子取了一点粉末闻了闻,再是放在桌上的瓷碗中,倒了茶水,然后用银针试探。见银针瞬间发黑,在场众人登时沉了脸。
槿夏脸色惨白,茫然道:“皇后娘娘,奴婢没派人下毒,奴婢跟永安郡主无冤无仇,断不会害她啊!”
她给的明明是春药,怎么就成了毒药。
沈辞冷声问道:“你不会害她,那你背后的主子呢?”
“放肆!沈首辅是怀疑本宫?”皇后冷笑一声,厉声道:“本宫还想知道,你为何会在兰心殿,你不应该在太和殿吗?”
“臣不敢。”沈辞面无表情地对着皇后行礼:“因臣不甚酒力,便出来醒酒,路过太和殿时见门口无守卫和宫娥,便想问问情况,谁知殿中突然有瓷碗摔地的声音,于是走了进来。”
皇后骨节发白,阴冷道:“沈首辅是第一个进来的人,想必更有机会下毒。”
沈辞袖袍一伸,淡淡道:“大可搜身。”
顾霆看了景仁帝一眼,见他没有这个意思,便继续立在原地。朝中重臣,怎么可能会被轻易搜身。
屋内静静的,众人将目光投向皇后,只有景仁帝没有看她。许久,景仁帝漠然道:“拖下去,严刑审问。”
见槿夏被拖走,皇后的面色清冷而刚毅,她一挥云袖,不复素日温和慈祥,“皇上将槿夏拖走,是不相信臣妾吗?臣妾素日里吃斋念佛,一心积德行善,怎么会派槿夏害人?”
南顺皇后最是心善仁爱,每逢灾情,就会前去寺庙祭拜,一待就是二月。
景仁帝眉头深思,有意安抚,“槿夏生了异心,被人收买,皇后不自知罢了。”
皇后一怔,“槿夏对臣妾忠心耿耿,断断不会做出欺瞒主子的事情,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她知道她立即与槿夏摘清,可从小到大,都是槿夏陪在她身边,况且她知道太多自己的秘密。
景仁帝一甩手中佛串,似是对皇后极度厌弃,“谁会陷害皇后?”
皇后面上的血色渐渐褪去,笑得悲苦,谁会信林桑晚用命来嫁祸她呢?
事情发生的太快,让她猝不及防。
“顾霆,此事交你审查。”景仁帝眉心紧拧,眼眸暗沉,冷然道:“在事情未查清楚前,皇后不得踏出坤宁宫半步。”
第31章 赠刀
景仁帝离去前进里屋看了林桑晚一眼, 见她面色苍白犹如死去之人,一如贤妃离世那天,不知不觉轻叹一声, 面露愧色:“你们受苦了。”
数日后,林桑晚醒了过来, 坐起身, 抬眼间, 屋内满是人。
陆青钰喜极而泣, 一把将她抱了满怀, “晚哥,你吓死我了。”
愣怔片刻, 林桑晚拍了拍她的背, 在她耳边低哑道:“青钰, 我想喝水。”
闻言, 许兰知眼疾手快地递了水给她,林桑接过水杯,靠在床栏饮了几口,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陆青钰道:“巳时三刻。”
林桑晚望向屋内其他两人,“你们不上朝吗?”
两人异口同声道:“休沐。”
沈辞和萧逾白难得有如此的默契,林桑晚笑了笑,不再看他们二人,颔首看向靠在门边的陆岑, “你们什么时候动身回宁州?”
陆岑淡淡道:“明日。”
想到林桑晚不能一同回宁州, 陆青钰又抱了上去, 眼里有泪在打转, “晚哥,都城这么危险, 你就同我们一起回宁州吧。”
她紧握林桑晚的双肩,哀声道:“晚哥,你不是最喜欢宁州的青山绿水,你不是最喜欢同我们赛马,但求一败,我还没赢过你,你怎么就不跟我们回去了。”
都城这么危险,她都快要没命了,还要报仇,还要洗刷冤屈,她就不能好好活着......
暮春已至,院中的桃花也凋零的差多不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总要分别的。
肩膀传来压痛,林桑晚笑看陆青钰:“你不是总想要我的全家福嘛,我让它跟你回去。”顿了顿,声音微哽,“下次,你骑它来接我。”
陆青钰耍起了大小姐脾气,“你最会哄人,也最会骗人。”
之前也是,说好一起去救陆岑,结果把她骗走后,自己转头一人前去了。刚开始他们的任务都是些巡防小事,可她把三哥带回来时,也是遍体鳞伤。林桑晚说:“我是你们将领,有责任把每一个人带回来。”
事后,陆青钰问:“那你为何一开始就不阻止三哥。”
林桑晚回:“当道理讲不通时,就要让他撞下南墙,撞痛了,也就撞醒了。在上了真正的战场也就知道有可为,有可不为。况且,在上真正战场之前,我还是能保得住他。”
在宁州的三年,林桑晚一直是三人的定海神针。
在宁州时她璀璨如星,可一回永都,她就身有万千枷锁,不得片刻喘息。
眨眨眼,陆青钰两滴滚烫的眼泪滴落在林桑晚手背上,烫得她恍惚了一下。
不知其他人是何时出去的,屋内只剩下陆岑、陆青钰和林桑晚。
林桑晚红了眼,当初去南虎军,只是为了掩饰背后的情报局,不想交了两个挚友,几经压抑,不使眼泪跌坠。
他们何曾不是她的指明灯,在恨意最浓时,她身后是万丈深渊,是青钰死死拽住她。
陆青钰虽然表面骄纵任性,蛮横无理,可内心却柔软的不行,稍稍哄一哄,就能对你掏心掏肺。
“晚哥,求你了,跟我们回去吧。”陆青钰低声哀求道:“你这么好,我不舍得,永都水这么深,你.....”
她不该辜负她一片心意,可镇北王府没了,她不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林桑晚了。
林桑晚闭上眼,抱住她,不再看她,只怕自己多看片刻就会心软,缓缓道:“我可是南虎军第一猛将,没人能伤得了我。我的全家福都给你了,可一定要好好待它,把它养得膘肥体壮。”
话到这里,陆青钰还是不甘,还是不愿。
陆岑信步走了过来,依旧是当初那个鲜衣怒马少年郎。他拉起陆青钰,眉毛上挑,眼眸染上哀色,说出的话却十分欠揍,“青钰,你搞什么,弄得生离死别一样,年节回都不是还能见上,真他娘的丢人。”
“你自己不也红眼了。”不管什么时候,两人总是谁也不让着谁,陆青钰甩开他的手,瞪眼啜泣道:“我是姑娘家,哭哭怎么了,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才是丢人丢到家了。你看人家沈首辅,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多学学。”
陆青钰内心嘀咕:怪谁,还不是你不争气,你要是争气些,晚哥早成了嫂子,我至于哭嘛。
被撮到伤心处,陆岑扶额道:“你皮痒了是吧?”
“呵,又想打架是不是?”陆青钰挺直腰板,双手叉腰道:“来啊,怕你啊。”
看着两人,林桑晚眼底的悲伤一扫而光,小心擦拭眼角,然后笑道:“天涯路远,多加小心。”
站着的两人回过神来,陆岑静默地凝视着她,许久未说话。陆青钰不敢再看林桑晚,长裙一甩,跨步出了屋门,留下一句:“下次,......我来接你,你不能再拒绝我了。”
林桑晚轻嗯一声,微仰着头,竭力不让眼泪坠落。
陆岑从袖袍中取出一物抛给她,林桑晚双手接住,却是把含鞘的短刃。
“你惯用剑,皇城多处不让佩剑,这东西是我让老头子帐下最好的工匠锻的,用于防身最好不过。”顿了顿,陆岑笑道:“你也多加小心,有事就让金雷神传信,我定会赶来。”
林桑晚拔出,小巧锋利,削铁如泥,问道:“这刀起名了吗?”
“你取?”
“碧落吧,碧落黄泉,刀下无生。”
“嗯。”陆岑认真地瞧了她一眼,而后转身,一道细微清婉的声音传入耳边,“陆岑,多谢。”
他笑了笑,没有回头。他要的从来不是一句多谢。
陆岑刚走出屋,陆青钰就急忙告状:“三哥,这只臭狐狸又欺负我。”
每次来到林宅,陆青钰总要去找许兰知说上几句,可两人话不投机,说着说着又要闹气别扭。陆岑看了看许兰知,这两人怎么又吵起来了。
“别闹,走了。”陆岑似乎心情不好,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纵容她,跟沈辞三人道别后,拉起陆青钰的手臂就往外走。
陆青钰转头对许兰知不服气道:“臭狐狸,下次我一定不会被你机关困住。”
许兰知挥了挥手,笑道:“好走,不送。”
转身瞬间,清风拂过过绿枝,桃树下的许兰知嘴角噙笑,一双狐狸眼狭长明亮,内敛着温润与狡黠,实在是俊极媚极。陆青钰呆了片刻,心跳如鼓。
待陆氏兄妹一走,院中又恢复了寂静。许兰知瞧着石桌边的两人静坐不语,识趣地进屋去了。
正午时分,烈日炎炎,阳光透过繁密的桃枝,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如同碎金般铺陈在两位青年的衣袍之上。
白衫男子与玄衣青年皆身姿挺拔,宛若松柏,可周身气质却截然不同。
萧逾白一身玄色锦袍,头束金冠。他的身量要比沈辞高点,肩膀也更宽些。
他提起茶壶,满上茶盏,将其中一杯移至沈辞面前。举止间,从容有度,皇族之威仪若隐若现。
然而,他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眼底散发着不寒而栗的杀气。在北疆的这四年,他的风雅矜贵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野性与冷峻的烙印,犹如一匹孤狼。他自如地换着面具,现在的他好似来自地狱的修罗王。
坐在萧逾白前面的沈辞白衣胜雪,神姿高彻。容色俊美如画,气质极清极雅,仿若满月映秋水,繁星落寒潭。
他托起茶盏,细嗅茶香,轻啜一口,然后缓缓闭眼。可睁眼时,清冷之气铮然凛冽,眼底藏着深不见底的阴鬼计谋。
在官场摸爬滚打的这四年,他面上清风鼓袖,可袖内早已经白骨成堆。
对面的人未说话,沈辞也不发话,只静静喝茶,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林桑晚的茶来得格外香甜。
死寂。
无尽的死寂。
一阵强风刮过,树上残留的桃花纷纷落下。
萧逾白眼睫微垂,沉默地转动着右手上那只磨痕的骨扳指,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阿姐已与本王定下婚姻,沈首辅频访林宅,可要小心言官的笔。”
沈辞拂过白衣上的花瓣,脸上面无表情,“皇上命臣过来问疾,他们有何可参?”
“至于嘉辰王与永安郡主的婚事,不是还未行礼成婚?即使拜过堂,成过亲,也可以和离。”沈辞茶盏放下,一双淡眸直视着萧逾白。
萧逾白回视着他,转动骨扳指的手停了下来,周身肃杀之气若隐若现。
目光交汇,火花四溅,气氛登时紧张至极,周围的空气都仿若凝固般,令人无法呼吸。
树影婆娑,几经晃动。
沈辞垂眸,坦然地拿过茶壶,替他沏茶,“两人若是无情无缘,仅靠一道圣旨,终究如镜中花、水中月,守不住的。”
“本王至少还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成婚后可以慢慢培养感情。沈首辅可是连名分都没有,还是别瞎肖想了,这局你赢不了。”萧逾白接过茶盏,眉毛微挑,收敛了眼底的杀意。
沈辞道:“嘉辰王似乎忘了回都当天,她说了什么?”
萧逾白没说话,他当然记得,可那又如何?
沈辞不是一个争强好胜之人,也不是一个会在嘴皮上逞一时之快的人。可现下,他是决计要分个胜负,也要狠狠扎萧逾白一刀。红润的薄唇缓缓张开,他冷冷道:“可她从未同我说过‘我对你无意’几字。”
话落,萧逾白瞥了沈辞一眼,见他发髻上的并蒂莲骨簪,心兀地收紧,本想继续反驳,却说不出话来。
她曾在信中告诉母妃,她杀了一头狼王,并请了最好的工匠制成了一支并蒂莲骨簪,不曾想落在了沈辞身上。
见萧逾白眸色逐渐暗淡,沈辞广袖一挥,回归正题道:“四年前石堰失守,北漠士兵入侵,大堰州一分为二。殿下能够在短短时间内收复失地,确实出乎意料。可是后续接踵而来的问题,殿下可有想过?被屠净的半州该怎么修补,人口该怎么回迁,如何留住当地百姓,殿下可有思量?如今祝大帅要启程回大堰州,殿下可同他商讨过?若是国库空虚,朝廷不想承担这个窟窿,各种推诿,殿下又要该怎么做?若是殿下不解决这些难题,那半州饿殍遍野,百姓举兵易帜,迟早会拖累殿下。殿下可知,打江山与守江山哪个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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