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现任右都督也有一月余,可看过你手底下的大都督府分统下在都十三卫还剩多少守备军?这十三卫中的要职都由谁担任?若是永都起战事,西北援军多久能到,殿下手底下的十三卫又能支撑多久?”
沈辞看向萧逾白,字字清晰。
萧逾白虽是林桑晚选定的未来君王,可他还得再测上一测,教上一教。周阁老想要天下一统,海晏河清,那就少不了一个明君。
风吹起,广袖猎。
萧逾白静静听着,眼神愈发冷峻,淡淡开口道:“本王手下的十三卫卫要职皆由世家把控,而这些世家皆投向定阳候。至于其他的问题,本王要回去好好思索一番。”
这一月余,他一直在大都督府查看永都的十三卫账目以及分统下卫所账目。
南顺国共一都十四州,目前,在这十四个州里,除去祝青云驻扎的大堰州、陆南岳驻扎的宁州以及蒋辰烨驻扎的凌州没有卫所外,其他十一州皆设有卫所。
右都督掌管着永都以北五个州卫所及永都十三卫。左都督太子掌管着永都以南六个州的卫所以及永都的三千营、神机营。永都的十三卫、三千营和神机营又称为都军三大营。
如今的都军三大营的要职大多由世家子弟任职,寒门极少,重点是这些世家如今唯蒋家独尊。
想到这里,萧逾白还发现,永都以北的五州卫所的储备军名单有假。他手底下有位士兵名叫杨万里,户籍在石坦州,军籍明明归到了祝青云手下的北狼军,可他翻看时杨万里的名字还是出现在了石坦卫中,名义上年年领着军饷。
永都以北五州卫所的守备军只怕寥寥无几了。
这几年,定阳候蒋礼肯定贪墨了不少银两,而这些银两,或许都用于养西中部蒋辰烨底下的白蟒军和太子底下的三千营、神机营去了。若是他们先发制人,萧逾白在永都没有实权,手下的十三卫只会临阵倒戈,与太子统一战线,还没等到北狼军,永都就已经失守。
沈辞见萧逾白想得认真,也就没有打断他,只静静地煮着茶。
“依沈首辅看,该如何破局?”萧逾白问道。
“拉拢世家,永都十三卫自然真真切切地成为殿下的囊中之物。又或者,瓦解世家。”沈辞沉默片刻,道:“最快的办法就是同永都中的四大世家结为姻亲,就看殿下愿不愿意以正妃之位相送了。”
萧逾白冷笑一声,“说了这么多,沈首辅是在这里等着本王。”
“殿下还未说愿不愿意,得了世家支持,殿下就能平步青云,离那位置也就更近了。”见萧逾白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沈辞如霜似雪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淡淡道:“难到不是吗?”
话未落,只听的“啪嚓”一声,萧逾白手中的茶盏瞬间变得稀碎,他咬着牙道:“沈首辅若是看着阿姐面选了本王,那大可离去。道不同不相为谋,本王不会跟一个想要出卖本心的人共事。”
说完,萧逾白直接跨步走向屋内。林桑晚是他唯一不可触碰的逆鳞,正妃之位,皇后之位,只能是她。
第32章 同心
萧逾白进屋时, 林桑晚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黄花梨圆桌边,等着他们进屋用饭。
见他脸色铁青, 她笑着喊了声:“逾白。”
萧逾白沉着脸,静静地凝视她, “林桑晚, 你以后莫再将自己命搭进去了。”
他没再喊她阿姐, 而是林桑晚。他要堂堂正正的赢过沈辞, 他要让林桑晚不要再用亲人的眼光看待自己, 他想她用一个看男人的眼光看自己。
“你不觉得这又是一次新的重生嘛。”林桑晚起身,揉了揉他的脸, 就像在揉她那个生命定格在十岁的亲弟弟, 笑得明媚, “要留下用膳吗?尝尝海芙的手艺?”
林宅婢子仆从不多, 自打四年前镇北王府满门上被斩首,连厨娘刚出生的婴儿都不放过时,林桑晚身边就只留了海芙一人。
林桑晚不会下厨, 在黑市遇见海芙时,她说她厨艺了得,便将她带了回来。
沉思片刻,萧逾白摇了摇头,他不想同沈辞一道用膳, 咬牙道:“桑晚, 你一定要等我。”
他想让她别那么快喜欢上沈辞。
“嗯?”林桑晚望着他, 等什么?他怎么不喊自己阿姐了?
萧逾白神色复杂地望了她一眼, 也揉上她的脸,像四年前那般对着她笑得春风和煦, “好好休养,万事有我,以后莫要再冲到前面了。”
话落,他不再看她,转身走出了门。
林桑晚揉了揉脸,一时摸不着头脑,朝他背影骂道:“臭小子,连阿姐都不叫了,还敢捏脸了。”
门外的身影停顿了片刻,然后继续往外走。
沈辞并没有在意,款款走近屋内,在林桑晚身旁坐下。
“让屋顶的两人也下来一起用膳吧。”林桑晚笑看沈辞。
还没等沈辞答应,裴松立即滚了进来,笑哈哈地看着林桑晚,“多谢林姑娘。”
这几日,他天天待在屋顶闻菜香,早就想要下来。
席闫斯斯文文地进门,先看了眼沈辞,见他没有反对,面上满是不可思议,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主子除了外出办事会同他们一道用膳,其他时候,他都是独自一人。况且他的院中,都没有婢子,更别说跟陌生女子一道用膳。
一顿饭吃得及极其安静,吃到最后,许兰知那双一双狐狸眼萎了下去,心道:“下次再也不同沈辞一道用膳了,这都是些什么人。”
冷死了。
只有裴松很是满意地揉了揉肚子,手搭在席闫肩上,心满意足地走了。
婢子收拾完残羹冷炙,海芙给两人换了清茶,便也退了出去,屋内又只剩林桑晚和沈辞两人。
“又让沈大人费心了。”林桑晚看着沈辞,笑道:“既然沈大人今日休沐,可否同我聊聊宫宴之后的事情。”
沈辞抬眼瞧她,道:“叫沈辞。”
林桑晚内心无语凝噎,面上轻轻唤了声,抬眸回视,“沈哥哥?现在可以说了吧。”
沈辞道:“你昏迷后,皇后被禁足,但一应供应都未缺失,优渥如故。你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起不了任何作用。”
言简意赅,直中要害。林桑晚听完最后一句话,登时呛咳几声,手中的茶盏隐隐有要滑落的意思,沈辞快速起身握上她的手,稳住茶盏。
还是骗不了沈辞。
林桑晚低头看着相叠的双手,愣了片刻,连忙缩回手,道:“我刚回永都时就遇上杀手埋伏,其实那是皇后派来的,她早就想除了我。”
“宫宴上,我知她会使计谋陷害,但不知她想拉你入局。当时你进兰心殿,不管我们两有没有发生什么,都会被人指指点点。你出生于百年清流世家,若是坊间传你同嘉辰王未婚妻有私情,你该无言面对列祖列宗,你族中叔伯只怕会对你冷眼相待,认为你白衣染尘。况且景仁帝疑心甚重,更不喜有人藐视皇权,即便是他不喜的皇子,只要有人玷污皇家名声,他是绝对不会再留下你我。”林桑晚顿了顿,看向沈辞,继续道:“我知道你有办法破局,但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况且我这不是好好的站着嘛,景仁帝也对皇后起疑心了,对我也更愧疚了,这不是一举三得?”
手心落了空,沈辞静静听着,脸色愈发暗沉,淡淡道:“白衣早已染血。”
林桑晚没有接话,她还记得他说:“当个纯臣,位列三公。”
沈辞拿了个橘子,安剥掉橘皮,然后仔细地挑出橘络,“你只需把我当成你手中最锋利的刀,无需考虑我的生死。”
她一直认为,他们两现在应该算是盟友。他想要辅佐明君,一统天下,开创太平盛世。而自己则想报仇雪恨,洗刷冤屈。既然是盟友,怎么能让对方陷入险境呢。
沈辞剥好的蜜桔递给林桑晚,“以后万万不可再以身犯险。”
她接过蜜桔,尝了下,甜甜的,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四年后的沈辞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依旧冷淡疏离,沉默寡言,除非说正事话会多点,不然绝不会多说一字。
可现如今,倒是会关心人了。
沈辞端正地坐着,继续道:“喜翠在狱中咬舌自尽了,死前改了口供。说是家中父兄在镇北王手下当差,结果因为镇北王通敌叛国,导致父兄皆亡,所以才在酒中下毒。”
“太子底下谋士无数,蒋礼手下门生客卿众多,想要解决这事挺容易的。”林桑晚并没有失落,她很明白,想要将他们连根拔起,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沈辞凝视着她,见她脸上无悲色,才放心的说下去,“目前除了林永,与石堰一案相关的人死得死,消失得消失,有想过接下来从哪里入手吗?”
“定阳候是极其狡猾之人,做事滴水不漏。如今去掉了太子党的户部和工部,其第二子被斩首,景仁帝已不再信任皇后,他势必会有所警觉。”林桑晚又拿了一个橘子剥开,尝了一口,皱眉道:“只是户部不是他的人了,沈千三的产业也由陆先生和虞仙姬接管,他现在肯定很缺钱,西中部常年不打仗,户部批不了多少银两,可手下士兵一年比一年多。”
连剥了三个橘子,都是酸的,怎么沈辞剥得就是甜的。
沈辞嘴角微勾,拿过她手中的橘子,尽数吃下,然后又给她剥了一个,淡淡道:“接下来他可能会佯装发起战事,又或者向各州首富下手。”
“唔,好甜。”林桑晚笑道:“为何你剥的橘子就这么甜。”
沈辞看着她,没有接话,眼中有星光流转。
林桑晚吃完,抬眸笑看他,眼前的男子,一双淡眸像是染上了绚丽的色彩,让人忍不住想要啄上一口。
凑近了,淡眸外的细长睫毛微微一颤,林桑晚适时地覆了上去,犹如一只蜜蜂采了花心中最甜的一口蜜,然后又快速地飞走了。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林桑晚内心已经给自己打了几巴掌。
就算见色起意,也得先把身上的婚约解了,再对他出手吧。
他可是个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的君子。
这对他来说,是一种羞辱。
况且林家冤案未反,她无暇也不能分出心力去顾及男女之爱。
懊恼、后悔涌上心头。
林桑晚别开脸,垂眸后退了一步:“之前我在暗,蒋礼他们在明,才让他们没有反击的机会,如今他们应该反应过了。”
恍了好久的神,沈辞才从刚刚的吻中走出来,湿湿的,软软的。
一向克己自控的他,此时的小腹内倏然升起了一股火热。
清心寡欲二十三年,可在她面前总是溃不成军。
见她眼底的灼灼之色凝滞,一点点沉下去,沈辞兀地起身,捏紧她的手腕,猛地将她抵在墙上,如洪水猛兽般,不受控制的,狠狠吻了上去。
他不会再给她退缩的机会。
林桑晚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更惊讶于沈辞清醒时居然会做这种事,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强势的沈辞。
他是皎皎君子,怎么会主动做这事呢?
四年前不管自己如何撩拨,他都稳坐如松。于是她知道,他是真的没有欲望。
见她神游,沈辞惩罚似地咬了一下她的舌尖。林桑晚吃痛地了唔了一声,剩下的脏话尽数淹没于潮湿交错的吻里。
沈辞尽情地吻着林桑晚,林桑晚竭尽所能地回应他。唇齿间有黏稠的舔舐声,两人皆被欲望吞噬。
昏昏沉沉,沈辞放开了她的手,转而流连于腰臀一带,要亲密无间。
得到片刻喘息,林桑晚双手抵在他胸前,轻声微喘道:“沈辞,等事了后,可以吗?”
她是喜欢他,可她不能不顾及他名声。
听此,沈辞眼角处的绯色渐渐褪去,波澜不惊的深邃视线,凝向她白皙惊艳的脸庞:“嗯,听你的。”
林桑晚绕过他,赶忙倒了杯水压压惊。
是人都会有欲,她也有欲。
为了缓解尴尬,林桑晚打趣道:“沈大公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偶有这样也很正常,很正常哈。”
沈辞理了理衣裳,又是翩翩君子,回头望她,认真道:“可以经常,甚至是天天,只要你想。”
他说得真诚,无半分挑逗或者是浪荡。林桑晚再次喝了口水,沈辞是在诱惑自己吗?她脑子里居然也想顺着应下,天天也不错。
林桑晚很瞧不起自己,真是贼心不改。
见她不语,沈辞没再紧逼,来日方长。他起身往屋外走去,“前段时间白漉州闹水患,如今又闹饥荒,我明日得动身前往徽州,你在都城多加小心。”
林桑晚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轻轻应了一声,才缓缓松开滚烫的双手。
第33章 镜夷
翌日, 林桑晚进宫面圣。
养心殿内
景仁帝眯着眼问道:“身子可好利索了?”
林桑晚垂眉,低声回:“回皇上,已无大碍。”
“你中毒一事, 顾霆已经查清,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既然活着就好好活着。”景仁帝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林桑晚, 眼中带着怜惜与悲凉, 像是透过她, 在看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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