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小河利落举刀, 有了铁链帮助,也无需费力,直接对准挣扎不得的萧天启腹下, 刀光剑影之中,不见其人动作,只知下刃血现,惨叫与鲜血齐齐喷涌, 惨叫之声来源于萧天启,另两位当事人则呆滞在了原地,对萧小河的动作始料未及。
萧天启又疼又愤,在坐在地上吼叫着, 嘴里说的话却是上句不接下句, 到最后直接像野兽一样嗷嗷叫着,竟一句人话也说不出来,而泪水却布满了脸。
祁连跑到萧小河面前, 指着萧天启道:“如此行事, 陛下可有应允?若是没有,当如何向陛下交代!”
萧小河左手持刀将刀横着贴在祁连胸口之上, 祁连犹豫了一下,有些嫌恶地看了一眼萧天启,并未接过。
血蹭到了祁连衣上, 萧小河见祁连未接过刀, 将刀又往他胸口蹭了蹭, 待血迹干净后小心收到了自己怀里:“你不要,这刀我就要了。”
“陛下让我去刺杀燕王,我看这刀正合适。”
祁连一向有听闻萧子客行事乖张之名,但相处下来并未察觉, 他只当是胡乱传出来的闲话,如今亲眼目睹,才知乖张二字都是轻的。
“如此一来才能见出我大楚诚意,阿伊将军定会满意的。”萧小河凭借着对阿伊的了解,信心十足道,“陛下那处若是怪罪,我去解释,大人无需担心。”
“天启――天启!”萧监林老泪纵横,想要挣脱铁链扑向萧天启,却是一片无用功,惨叫声在越发猛烈,萧小河却罔若未闻。
她推着浑身僵硬地祁连向外走去:“快些让人来处理一下,别让人死了,人死了陛下才会怪罪呢。”
祁连无法,只得听了萧小河的话,一处派人来处理惨状,另一处又火急火燎地去找陛下请罪。
萧小河临行前最后望了一眼牢内扭曲的身影,这件事儿是在她得知春桃一事后就想做的,一拖都快两年,险些饶过了他,好在如今终于实现。
她和萧监林的恩恩怨怨,也终于得以终了,虽然如今的萧监林已是万念俱灰,但对萧小河来说,对其的厌恶之意依旧未得以消散,大概只得等数月之后,萧监林身首异处后才能释怀几分。
祁连焦急地离去,萧小河被他落在了身后,她抽出祁连那把刀来,在空中尽兴地挥舞了几下,愈发满意着。
“燕王。”萧小河挥着刀,将面前的空气想象成燕王的心脏,“想想都令人激动。”
此次事成,又是一桩传奇佳话,名垂千秋,扬名后世。
向前走着,牢中逐渐出现了一扇小窗,不过巴掌大,光亮却透过这小窗照进了牢中,旁处愈发灰暗,唯有一处尽洒清辉。
萧小河眯着眼看着窗外,天涯地角外的燕王在做何事,可知自己死期将至?
她笑了笑,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
任雁安身着浅粉襦裙,换了掌柜的打扮,已是个活灵活现的丫鬟侍女,举手投足挑不出半分毛病,而李寻梅就要僵硬得多,一身的鹅黄之色怎么看怎么奇怪,尤其是配上她那冷淡的表情,萧小河不忍直视地挪过了目光。
谁知一扭头,又看见了眼泪汪汪的许晋辰。
“你这是作甚?看得我心里发虚,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一样的事似的。”萧小河对许晋辰道,她最看不惯许晋
辰这幅表情,比他高高在上地,居高临下的如同庙里的菩萨时还要恐怖得多。
许晋辰的嗓音有些沙哑,显得声音更轻更缥缈:“我知你若不想,无人可以勉强着你,你同意了,必是你想去的。”
“你既然明白,为何还这样看着我?”
萧小河的头发高高地束了起来,她聚精会神地看着许晋辰,让后者想到了数年前的时光,二人也如此待在一处。
唯一的不同,那时的许晋辰丝毫不知萧小河的女子身份,将她看做亲生兄弟般照拂,一晃过去,已物是人非。
许晋辰自己都未曾料到,这一切,天翻地覆地转变,无论是萧家的罪名,还是萧小河并未宣之于世的身份,亦或是皇帝下令和亲的旨意,许晋辰对萧小河都生不出半分恨意来,在自己心中不上不下的恨意,却是对着自己的。
到底是没有保护好她,如今他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又如何能护得住他人呢?
“我不知你的计划,问了想必你也不会说,只是我想知道――”许晋辰的声音又放轻了几分,“你可还会回来?”
一阵东风挂过,院外的花香飘到院内,许晋辰甚至能想象到满地落花的场景,光是一想,就足以让人心碎了。
两侧的李寻梅鸡皮疙瘩都升了起来,她偷偷将笑眯眯的任雁安拉到了后面,小声议论着:“他们二人到底甚麽关系,我怎么听他们都叫她什么‘侧妃’?”
不知为何,萧小河的女子身份并未给李寻梅和任雁安带来冲击,甚至有一种早该如此的奇妙感觉。
只是上了贼船难下的感觉在李寻梅心中越发强烈。
她甚至有种猜想,因为自己一时的疏忽,下半辈子或许都要和萧小河死死地绑定在了一起。
任雁安笑道:“我也不知呢,只是将军少时就陪在先太子身侧,二人一同读书,关系甚是要好。”
“至于有无什么关系,也不是我们能得知的。”任雁安眨眨眼,她那与生俱来的亲和力令李寻梅放松了许多,李寻梅道,“真是不敢想象,传说中的太子殿下也有如此一面。”
萧小河面不改色心不跳道:“这话是何意?燕地虽好,却非故土,完成任务后我定会归来的。”
谁能说领兵杀回来不算回来呢?
“当真?”许晋辰愁容不减。
“当真。”萧小河笑道。
“对了,险些忘将这东西给了你。”萧小河对着李寻梅道,“当初我叫你背的行囊里的东西呢?”
提到这个,李寻梅面色更差,当时她充作苦力,将那么大的行囊一路背了回来,回来后萧小河又叫她自己想法子藏好,险些将她忙死。
她冷着脸,好一番翻弄,终于将一个木制的盒子端了出来,盒子约莫半臂之长,外观上无甚麽特殊的,最特别的,只有上面龙蛇交缠的花纹,明显的燕地风格。
“我在蕲州时听闻陛下身体欠安,便命人寻了这上好的补养药来,我若是拿出陛下定有所顾虑,反而是浪费了这珍稀药材。”
“如今陛下态度也十分明了,听说祁大人那也查到了些东西,想必不日就能为你翻案,倒时你再将这些献上,陛下必万分欣慰。”
许晋辰瞳孔微微放大,看着木盒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他抬头望了一眼萧小河又低头,沉默片刻道:“如果这就是你所想的话,那我收下了。”
见许晋辰收下,萧小河笑得更加开心:“我就知晓,这满皇宫就你同我最好了。”
许晋辰想笑,却笑不出:“这时候又同我最好了,往日里也不见同我多热络,就连安玉也是比我亲近的。”
李寻梅从许晋辰的脸色中就不难猜出那药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不信,二人数年的相处,对方看不出萧小河的狼子野心。
她凝视着小木盒子,许晋辰当真会将它献给陛下吗?
无人知晓。
“安玉可吓坏了,自从蕲州回来后,就一直病着,许陆和康贵妃跟着忙坏了,不然就许陆性子,定是要来寻我麻烦。”萧小河道。
幸好皇帝未将她身份公之于众,安玉许陆等人皆不知晓,还以为自己在囚禁宫中,若是得知了,安玉的病怕是更为严重了。
“你说会回来,我信,那你何时回来?”许晋辰并未接茬说起安玉,而又问道。
萧小河掐算着时间,想尽量给许晋辰一个准话儿,不过时局瞬息万变,就连多久能见到燕王都是个未知数,如此一来,更是难有确切之期,她懒得费脑,就随口道:“今水流花谢,落英正好,乃是绝佳时节,想必我再次归来之日,也是这般落花之时。”
“上次的约定,你都未有遵守。”许晋辰将盒子藏至床下,松散的目光飘至了院外,“也不知这一次还能否信你。”
“上次的约定?”萧小河迟疑道,“上次有何约定?”
她满口胡言惯了,说过的话如流水般,数也数不清,记也记不住,被许晋辰如此说,她苦思冥想了许久,也未想到上次有何种约定。
窗外的月色映得许晋辰矜贵的五官更显孤寂,任雁安低声与李寻梅道:“太子殿下的心恐碎成了零落碎花。”
李寻梅看着茫然四顾的萧小河与暗自神伤的许晋辰,默默点了点头。
“多亏了将军假扮男子,不然以身份年岁而论,还真有可能被选入东宫,真让这二人在一处,得将太子殿下活活气死。”任雁安笑道,“不过依我看,太子殿下心性虽仁,却比不得将军文韬武略,将军真成了太子妃,更算憾事。”
“到底是什么约定?我当真是忘了,是我不对莫要生气,快些告诉我。”萧小河苦求许晋辰道。
“你忘了,就此作罢,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
“只是这一次,莫要再忘了。”许晋辰严肃又郑重道。
“好,这一次我如若忘了,就让铁向褴天打五雷轰。”萧小河发完毒誓,又绕回了自己的小心思,她知许晋辰一言九鼎,必要得了他确实答复才肯放心,“那药――”
“只要我脱出囹圄,就……”许晋辰闭上双眸,萧小河凑上前盯着他道,“看着我说。”
许晋辰只得睁开双眼,挣扎着一字一句道:“只要我脱出囹圄,就想法子将它们献给父皇。”
许晋辰落入了萧小河含笑的双眸之中,他侧过头,空中的桃李香气更浓了。
第164章 “阉了?”皇帝死……
“阉了?”皇帝死皱着眉, 又与祁连确认了一遍,“你是说,她拿着你的刀, 将萧天启阉了?”
“正是如此!”祁连跪地请罪道,“是属下一时失察,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起身,说是生气, 倒也并非如此,只是有种啼笑皆非的荒谬之感:“罢了,你哪里斗得过她。”
“朕先前一直好奇,为何萧监林如此偏向次子, 如今才恍然大悟, 明了这父女二人恩怨
何处。“皇帝沉吟道,“事已至此,也无回旋于此, 只得如此作罢。”
“也算一报还一报, 萧监林那老贼活该如此。”皇帝冷哼着,低头对祁连道, “起来吧。”
“萧小河如今何处?”
祁连忙不迭地起身,整个人依旧郁郁不已,低声回答着皇帝问题:“听说是回了先太子处。”
“她是拿皇宫做了自己寝殿, 想去哪都不同朕禀告了。”皇帝摇头道, 好在待萧天启一养好伤口, 他就能将二人送往大燕,省的在他面前日日徘徊,惹自己气闷。
“不过陛下――”祁连问出一直藏在心底的问题,“倘若萧子客当真能成功刺杀燕王并全身而退, 您那时打算如何处置她呢?”
祁连知晓,哪怕今日畏于证据不足与天下悠悠众口,皇帝未处死萧小河,可他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更深知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之理。
“祁连啊,你怎还在想如此蠢笨问题?”皇帝笑道,“她萧小河再能耐,到底是孤身一人,朕相信她能寻机会刺杀燕王,朕却不信她能在层层士兵把护,人路生疏的燕宫全身而退。”
“就像纵使陈元一熟读兵略,却依旧带不好军一般!”皇帝突然想到了陈元一,语气中带上几分冷意,如今因对方接了和亲之书暂缓出兵,陈元一才得了半分喘息机会,皇帝曾对他寄予厚望,越是期待,越是令人沮丧。
祁连还因那日应龙台的小动作不喜陈元一,他点头道:“陛下,陈元一虽文武不俗,但无行军之道,只因其心术不正,难堪大任,从降军之人数倍增就足以看出其御下无方,不得军心。如今朝中无人可用,也不好屡换主军,陛下更将期望寄托于萧子客之身,实非错事,只是微臣希望陛下能重新考量其与公主婚事及明朝前途。”
皇帝道:“朕就喜你直言。”
“如今我大楚危矣,这些暂且不谈,如若有一日能得以脱险,朕定不会将安玉嫁他。”
行军打仗乃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萧小河的那般话像刺一样深深地扎进了皇帝心中。
他的脑中已一片混沌,记不清到底是陈元一献药在先,还是自己头痛在先,只是仔细想想,这段断药之日,起初虽头疼难忍,挺过之后竟也奇迹般地好了,引人深思。
“派人将东西都备好,路上莫要苛待着,让燕人看了笑话。”皇帝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同陈元一之事,他微微扬头,祁连会意,安静地退出了大殿,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
风沙肆虐,天暗黄无光,地有裂口似食人,燕军虽未再次进犯,然更未退出大楚,人心惶惶不可终日,众人之心依旧高高悬在半空,未有得以喘息之时日。
胖将军满头是汗地靠在树边,目光不定地盯着主帐方向,竖直了耳朵,似乎想听到里面说了些何事,可结果往往不如人意。
自从狄问蓝战死,陈元一接替萧小河之位后,他与铁向褴这些原本军中重将便惨遭遗弃,明面上虽未有什么举动,暗地里却拉拢重用自己之人。
比如那个陈元一特意请命跟随自己一路而来的徐成修。
此时就是他们几人又在商讨军情。
胖将军深深地叹了口气,一朝天子一朝臣之苦,自己也算深有体会了。
铁向褴正四处寻人,看见胖将军忙过来道:“你怎在此?军中出事儿了!”
“出事儿,什么事儿?”胖将军指着营帐道,“我想听听他们又说些什么,又怕走得近了被发现……”
“呸!”铁向褴恨铁不成钢地将胖将军拉了起来,声音放大了不少,“我看你是睡糊涂了!陈元一他们早就出去了,如今正寻着少蝶她们麻烦。”
“啊,我就说,怎半点动静都听不见!”胖将军一拍大腿,哀声道,“好不容易燕人停兵,能好好调整两日,那陈元一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你问我?我何处知去!”铁向褴苦笑连连,“自从将军走后,你我可有半次提前知晓发生了何事?都得事那事儿传的满营皆知了,才能轮到咱们。”
“那这次是何事?”
铁向褴道:“那徐成修不知从何处寻来个术士,术士满口胡言,扯什么连连败军是因着军中有阴气干扰,不利作战,长此以往,必成祸患。”
“陈元一信不信不知,反正徐成修是信了,二人正商量着将少蝶她们逐出。”
胖将军急急跟着铁向褴起来,嘴上骂声不断:“那陈元一熟读经书,怎会信此?必是顺水推舟,想借着此事树立威信,是做给我们看的!”
“是了,我也如此想着,可谁能拿他如何?”铁向褴盼着萧小河的书信早些传至,却迟迟没有消息。
京中有闲工夫从宗室女中挑出来个公主,甚至还将萧天启送去也一齐送给大燕,可关于萧小河的消息,是半分也不见了。
他不由得担心起来,又对李寻梅多了几分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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