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眼看见萧小河笑得脸都揉在了一处:“田姑娘既然在这,就省去麻烦了,待到应龙台散了后就能直接合算咱们赌约了。”
周围人都已找到了合适观摩角度,除了陈元一外,大家还都想看看皇帝长什么样子。
话本里的皇帝个个身高九尺,样貌伟俊,大楚百姓对许家的敬畏坚固无比、难以摧毁丝毫,那是他们祖辈誓死效忠的首领,是在先朝暴政中揭竿而起的,所有农民百姓的希望。
如今的大楚百姓们都无比相信着君主帝王,也无比相信着大楚正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盛世,在不久地将来必能将北燕铲平,一统天下。
轩昂震耳的鼓声响起,每一落下都敲打在每个大楚人的心中,首次殿试设在应龙台而非宫内的确是个上好的选择,在鼓声的激荡下连鹰钩鼻都变得心潮澎湃,恨不得下一秒就为国出征。
“若非天涯客,我就去投军报国,杀他大燕个片甲不留。”鹰钩鼻跟随周围之人鼓掌叫好,已然全身心投入磅礴氛围,称颂着许家的丰功伟绩。
萧小河置身事外地看着面前的狂欢,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大楚的金絮在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盛大的狂欢之下,边疆士兵如今是何等哑语心情。
就算萧小河本人没有对青史留名的渴望,她也绝对不会认为如今的皇帝是个合格的君王。
她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这个皇帝自己当最合适,总比他们老许家做的好。
宫侍尖锐又凌厉地声音在各台之间流传,仿佛碰到柱子便会飞速反弹,这么一道声音震得在场喧闹归于平静。
鸦雀无声。
“陛下,时辰已到――”宫侍的声音再次传来。
皇帝坐在原处高台之上,周围重兵看护,任由百姓怎么瞪大眼睛也只能看着个模糊的身影,莫说五官,连穿的什么颜色的衣裳都看不见。
宫侍却看到了皇帝的颔首,他清了清嗓子,以更大的声音长叫道:“第一组,会试第二十名徐成修对第二名魏长海――”
为防止有人运作,对打组数都是由皇帝现场抽牌决定,铁向褴哎呀了一声:“这徐公子好不容易末位过了会试,怎么一上来就撞上了魏长海,真是倒霉!”
自己赌的是魏长海,看到他上场,鹰钩鼻大声叫好。
魏长海和徐成修在羽卫军护送之下走上擂台,二人年纪、身材相仿,只是徐成修神色紧张,而魏长海沉稳依旧,丝毫不见拘谨之色。
徐成修略有慌乱的目光在台上由上而下扫视一圈,并未发现萧小河的身影,他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地叹了口气,抬头直视着对面的魏长海。
二人手持长剑,都是由宫中统一配发,所谓对打奉行的便是点到为止四字。
何谓点到为止?
剑落刀卸而不见血,这一点倒和武林之中颇为相似。
应龙台的长幔随风飘忽,伴随着一声比一声重,一次比一次激昂的鼓声而越舞越高,古琴的琴声亦变得激烈起来,一触即发的氛围下徐成修与魏长海皆面露凶意。
二人抱拳见礼后,魏长海先发制人:“得罪了。”
他深吸一口气,脚步相叠飞快窜至徐成修面前,倏地拔尖而刺,剑意凉寒,直逼徐成修剑柄,后者未见其身却感其凉意,他侧身闪动,堪堪躲过魏长海的剑锋。
魏长海不给徐成修喘息机会,提剑再次挥下,这次力度不减速度却更快,徐成修提剑迎接,双剑相震,嗡地一声窜天而过,魏长海当机立断,退后收剑,趁徐成修未反应过来,第三次举剑相劈。
鹰钩鼻看傻了眼,果然人家名门出身的与他们这些野路子都不一样,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武器,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把剑,都能挥得如此快,如此有力,如此让人恐惧。
连外行的寻常百姓都能看出徐成修不敌,接连摇头。
萧小河却与铁向褴道:“魏长海这么多年不进反退,当年他的剑可比现在快多了。”
“是啊,不过这样对付徐成修也绰绰有余了。”铁向褴道,“听说周柏那小子连会试都没过,白瞎良试成绩那般好了。”
“会试考笔试,他不擅长也在意料之中。”萧小河边看着台上二人动作边道:“不过他倒也算个好苗子,若有机会带到军营历练也未尝不可。”
不到十招,台上胜负已分,魏长海连连进攻,徐成修能抵挡已费尽全力,更莫要说寻机会反击。
“啪!”
最后一击落在徐成修手背之上,他吃痛倒吸一口凉气,长剑瞬间落地,昭示着此局胜负。
底下阵阵喝彩之声传来,宫侍请示过皇帝旨意后,那道能传至每个人耳中的尖锐之音再次响彻云霄:“第一组,魏长海胜――”
徐成修未曾料到世上会有人的剑如此之快,不禁心服口服,对着台下的陈元一苦笑,真是劳烦陈兄之前那么费心地指教了。
魏长海下台后却没有丝毫高兴的神情,他皱着眉问向侍从:“萧子客可有来?”
“并未。”侍从并未看见萧小河身影,如实答道。
“好。”
听到这他才放了心,这场表现属实算不上好,幸亏没被萧子客看见,不然又不知要被他怎么嘲笑。
与此同时,宫侍接过皇帝刚抽的牌子,大声道:“第二组,会试第一名陈元一对第七名王忆之――”
第74章 萧小河回边消息至将士们欢……
边疆的寒意沁入骨髓, 盛夏是将士们最喜爱的时节,只有这时阳光才能不被带有独特沙土味道的北风吹散,由上而下地传入各人心中。
然而今年的夏并未给沉沉的军营带来丝毫轻松, 反而是更难以言喻的沉默。
挂在强上被虐杀而死的将士尸体被取下已有数天,而他们的惨状却深深印刻,哪怕有狄大将军的令下无人敢言,心中的恐惧亦未减丝毫。
他们对付战俘也有数千, 饶是酷刑相逼也未见那般惨状,血与肉与骨死死烂成一滩,若非堪堪挂在上面的衣服,谁也认不出衣下的东西竟然是个人。
“将军, 燕人如此狂妄, 咱们为何还要忍耐!”军
帐之中义愤填膺之声不断,坐在上首的狄问蓝如今已过而立,坚毅刚强的面孔之上满是痛楚。
“你有何证据证明是燕人所为?” 一身白衣的万俟公子站在营中格格不入, 声音却不怒自威, “况且没有陛下的圣旨,谁给你的胆子轻易出兵。”
这个被萧小河从沙漠里捡回来的燕人在军中很有声望, 周围人听了他的话皆止住了话头,神色却是难以掩盖的失望与悲伤。
“那我们怎么办?现在军中人人自危,那几个被挂在墙上的都是在营外巡逻时失踪, 现在都无人敢去巡逻。”一个粗胖身子, 眉眼和善的中年男人道。
“这是军营不是他家, 这就被燕人下破了胆,日后谁还敢去打仗!”狄问蓝怒斥道,“回去告诉他们,再有不从的一律按军法处置, 不想被燕人打死那就被本将军打死!”
慈眉善目的胖将军低低地应了一声,这也不是个法子啊,现在乱的不是军,而是众将士的心。
他将他身边的黄色小狗抱起,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它的脑袋,低声自言自语:“威风小将军,你说该怎么办吧?”
萧小河走后,一直是胖将军与万俟公子轮流照顾着威风,如今的威风再也不是那个弱不禁风的小奶狗,而是一只弱不禁风的成年狗。
萧小河走后它就未曾离开过她的营帐,每日都在低声哽咽,似乎不明白它的主人去了何处。
一口饭不吃一口水不喝,眼见就要魂归地府,可把众多将军吓得半死,每日求爷爷告奶奶地希望小威风能赏脸吃一口。
这可是萧小河的宝贝心肝,若是她回来发现威风死了,指不定怎么折腾他们。
最后还是万俟公子聪明,拿出了家族秘制的食谱做给威风,莫说威风,就连全军营的士兵闻到此味都心神向往,可惜无法,只得亲眼看着这道佳肴被送到了小威风口中。
小威风听不懂胖将军在说什么,只是伸出舌头舔了舔胖将军的手。
万俟公子道:“陛下迟迟不肯下令,无非就是不想让将军回来,可除了将军又有何人可以挂帅?迟疑再久也无用,还不如早些下令,趁将军们义愤填膺,杀他燕军片甲不留。”
狄问蓝皱眉反驳:“许是京城信件送至边疆需要时间,我等皆是陛下子民,陛下自然心痛万分。子客是陛下亲自培养长大的,他又怎会不让子客挂帅?”
万俟笑笑不再多言,他是个燕人,再说两句估计狄问蓝就要急眼,又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
若非走时萧小河特意交代狄问蓝不可对自己无礼,怕是早就成了他刀下亡魂。
他无所谓,狄问蓝蠢就蠢呗,反正倒霉的是士兵与大楚百姓又不是他。
若是萧小河真的回不来,他也没必要一直在这待下去了。
军营内剑拔弩张,军营外却是死一般的沉寂,操练的叫喊之声再也不似寻常气势盖天,无事的士兵也不再侃天侃地,而是死死地看着北燕方向。
“上次那事儿之后咱们就该打回去,这回好了,人家都觉得我们好欺负!”
哪怕有声音传来,也只是大逆不道地抱怨之声。
“真不知道陛下想的什么,如今都骑到咱们头上来了,还能坐视不管,我要是那帮燕贼,直接冲过来算了,反正也无人理会!”
口无择言的愤慨之词是将士们难掩的愤怒与恐惧,光明正大的战死沙场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功绩,而这般不明不白却毫不体面的死法则如噩梦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报――京城祁大人来信――”
声音越过神色各异的士兵直接冲进了狄问蓝的帐中,天下谁人不知祁连是陛下心腹,他的来信足足可以代表陛下的旨意。
听到这道突如其来的声音,威风条件反射地汪汪了两声,警惕的耳朵竖起看着不速之客,胖将军连忙把它嘴捂上,生怕暴脾气的狄问蓝不悦。
狄问蓝虽然总是说要把威风炖成汤,但谁都知晓那是假的,真要成了汤萧小河能把狄问蓝也煲成汤。
但他掌握着小威风的饭食大权却是真的,一想到小威风要垂头丧气地吃三天白菜叶子,胖将军不禁苦笑,一想到如今形式,苦笑都笑不出半点。
来的是祁连的来信而非圣旨,狄问蓝眸色一暗,表情凝重地接过了信封,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缓缓拆信。
第一行,第二行……
无数道目光凝视在狄问蓝脸上,他素来不掩面色,一开始表情是疑惑,众人也跟着提心吊胆,后来松了口气,众人也全都松了口气,再后来是欣喜,大家伙不自觉也高兴起来。
只有万俟公子的面色始终未变,不知何时他从胖将军手中接过了威风,威风很喜欢万俟,喜欢他身上特有的,与楚人全然不同的味道。
就如同他那酷爱战争与满是烈气的国家,这让威风想到了萧小河,虽有差别,但总有相似的地方。
它乖巧的依偎在万俟怀中,狄问蓝就不曾有这份待遇,后者常常黑着脸骂威风是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燕国畜牲,一番动怒下来生气的只有他自己,威风压根听不懂半个字。
狄问蓝的欣喜没有退下,成了他变幻莫测地感情的终结,他将信给了万俟及几位将军看,胖将军那黑胖的如在煤炭中滚了的白团子面庞终于舒展开来。
“太好了!”胖将军道,“萧小将军终于要回来了!”
“是啊是啊,小将军回来,大家心里头都有了底,管他燕人雁人的,全都算个屁!”
方才还愁眉苦脸宛如到了阴曹地府的一群人瞬间开颜,每个人都喜气洋洋地看着对方,胖将军跑到了万俟公子面前抢过威风,高高地将威风举了起来:“小威风,你的主人要回来了,你的好日子可算要来了!”
一次次地上下起伏似乎使威风有些茫然,但是它听到了主人两个字,也兴奋地嗷呜起来。
“得给小将军备几坛好酒,不然他回来该没酒喝了!”不知谁提了一嘴,马上引来附和一片,“那是那是,我回头就让人去买,不光要买好酒,要买最好的,买那个大楚第一坛,买个十坛回来!”
“那我去买些将军喜欢吃的菜,回头让后厨备着!”
“我去帮威风建个更威风的狗窝,可不能让将军觉得我们亏待那小畜生!”
“慢着。”狄问蓝突然起身,让欢呼雀跃的人们一愣。
“现在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等他还能新鲜?快到了再买也不迟!”
“是,是,还是将军周到!”胖将军久违的爽朗笑声重回军营。
万俟公子看着欢天喜地的众人抿了唇,决定不做那个泼凉水的人。
他总是觉得不对,若是让萧小河回来,直接下旨不就好了,为何还要拖祁连送这一封信?
狄问蓝出身将门世家,自幼受着忠君爱国的教导,读的每一个字,习的每一个招式都是为了报效国家包销君主,他相信大楚皇帝,万俟却不信。
如果萧小河这次能击败燕军,其声望将不可遏制地更上一步登达顶峰,那个场面是皇帝不想看到甚至发自内心害怕的。
万俟不觉得皇帝会那么轻易地让萧小河回来。
这个好消息很快被传到了营外,方才各个丧气不已的小兵听了这个消息宛如重生,更有甚者直接呜哇哇地哭了出来。
“当年将军还在时,打的那些燕贼头都不敢冒一个,如今将军回来,定能为弟兄们报仇!”
消息传到了营外一角,传到了操兵场,传到了练武台,甚至传到了军医后厨的耳中。
接连数天的压抑气氛一扫而空,每个人都朝
圣般地望着京城的方向,感受着从京城吹过来的扶柳的微风,这道不属于边疆的和煦仿佛能令将士们看到京城的一草一木,京城的桃花林京城的应龙台,或是顺着京城一路北去,远在家乡种地纺织的娘,爹,以及至亲的骨肉与爱人。
当然,他们最期盼的是这风儿能早日将他们的将军吹回,带领他们跋履山川、驰骋疆场。
第75章 萧小河诓诈鹰钩鼻若常柯误……
“将军, 这个王忆之是不是和你还沾着亲?”看着被陈元一没几招就打趴在地上的王忆之,铁向褴不忍直视地挪过了目光,用着只有萧小河听得见的声音道。
“我不知道。”萧小河诚实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王氏当年与她娘断了关系是真的断了关系,几十年下来没有过书信半封,据说连娘去世时王家都没派人过来。
对待族中之人都如此,更何况萧小河呢, 在她的记忆中从未与这个恢宏的大家族有过接触。
“唉,最好别是这样。”铁向褴道,“这也太丢将军的脸了,王家怎么也比徐家强的多, 他连徐成修都比不上。”
陈元一在台上风度翩翩, 略有歉意地对王忆之抱拳,与寻常武夫不同,他的身上还带着文人的风雅气, 不禁让人的目光都跑到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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