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夫人,是三少爷……少爷与公主殿下在外面起了争执!”
邢夫人眉心一跳,腾地一下起身,又缓缓坐下,最后深吸一口气后连叹了三声好:“摊上这么个孽种,却只能指望他,真是我邢家不幸。”
“吵得什么?”邢夫人边问又一起身,嘴上虽如此说,但真是不管亦不现实,侍女含糊道,“奴婢刚听着,似乎与少将军有关。”
“小河?可是天启在许凌面前说些狂逆的话?”邢夫人脚步一滞,虽说见了许凌并非传闻中那般乖张,但从敬茶来看,许凌也着实不个温婉柔弱的寻常女子。
那般冷冰冰的人,竟一天就与萧小河交心至此,甚至不惜与旁人争执,真是令邢夫人未曾料到。
“莫以为你是公主便了不起!别忘了你如今可是嫁到了我们萧家,是我们萧家的新妇,这萧家之事,可都是我娘掌管!”萧天启颐指气使的声音传来,“按照规矩,你该给我娘行大礼才是,娘素来宽厚,我却是个极守规矩的,今日这礼我便替娘受了!”
萧天启婚宴那日被拖下去受了罚不说,最重要的是在众人面前被下了面子,此时满心怨气,心道折腾不了萧小河还折腾不了一个小女子?
萧天启恨屋及屋地想借许凌呈威风。
左右是个不受宠的公主,他自然无所顾忌。
第7章 萧小河及时赶到萧监林有苦难言……
青燕皱眉呵斥道:“且不说公主天家身份,就算照你所言,少将军是你兄长,我们公主便是你嫂嫂,哪有长辈给晚辈行礼―行大礼的道理?二少爷莫要胡搅蛮缠下去!”
“你们日后吃的、住的每一样物件儿可都姓萧,都是由我娘、我来安排。”萧天启装都懒得装,直接耍起了无赖,他就是胡搅蛮缠,就是存心刁难,又有谁能奈他何?
“你今日若是不行这礼,便是得罪了我,得罪了我,就是得罪了我娘,萧小河再如何能耐他的手伸不到后宅,得罪了我娘……你们也应能猜到后果如何!”
青燕的眉头皱的更深,萧天启话说得轻狂,可理却也是这个理儿。许凌本就收皇帝厌恶,如今他出嫁,皇帝定不会再理会他们,萧小河又管不了后宅的事。
邢夫人虽说不至于明面上为难,背地里做些手脚也并非没有可能。
他们如今蛰伏大楚,韬光养晦最好,不易明面上出风头,若邢夫人真存心刁难,还真是件恼人的事儿。
屋内的邢长玉听了这话若有所思,他站在邢夫人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只见原本想出去的邢夫人停在了门口,脚步在原地顿住,似乎并没有要出去的打算。
他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因由。
方才邢夫人着急是因为二人为萧小河起了口角,自己若是不管,怕萧小河起疑生事。
而如今只是萧天启胡搅蛮缠,萧小河也知他是何等人,自然无所顾忌,况且邢夫人亦有给许凌下马威之意,不过这个恶人她不能当,要萧天启当最合适不过。
最后再不轻不重地罚萧天启几月银钱,这事儿掩过,料许凌日后也不敢拿乔,必恭恭敬敬对她不说,嘴上心理还说不出她一个错儿来。
果真如邢长玉所料,邢夫人轻哼了一声随后转身坐回了位置,手中拿着把团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眼睛微眯,耳朵却一直听着外面声响。
邢长玉也随着邢夫人回了原处,心里挂念的却是萧尘儿的事儿,如今情势,无论如何邢夫人定是不肯让自己求娶萧四姑娘,这该如何是好?
正一团乱麻之际,萧小河的声音从外头响起。
“老说我迟了、迟了,我这不回来的正好?”
萧小河瞧见眼前一幕,略带得意地看向铁向褴,铁向褴委委屈屈地噢了一声,道,“将军英明。”
“原是大哥来了。”萧天启的气焰弱了一半,但见青燕瞥过来的得意眼神,他瞬时愤愤满怀。
许凌头上的钗子本一晃一晃,看见萧小河来了竟也跟懂事儿似的,开始平稳于空中。
“将军回来了。”许凌毫无波澜道,似乎对他来说这只是一句必须要说的话,而非心中所想所感。
萧小河应了一声,随后似笑非笑地看着萧天启:“你方才与公主说什么,我离得远,未听得明白。”
萧天启梗着脖子道:“大哥与嫂嫂的吃穿住行都是娘亲操持,我让嫂嫂给娘做个礼,我替娘受此礼,于情于理皆无忤逆,大哥觉得可有理?”
“有理,有理。”萧小河神情自若,“夫人为我与公主,尤其是我,几年下来也操了不少心。”萧小河略微点头,随后浅叹口气,似万分感激邢夫人一般。
青燕神色一变,许凌的目光在萧小河身上定了半晌,很快就挪开,只有萧天启喜不自胜,气焰比起之前更为嚣张。
坐在屋内的邢夫人嘴角缓缓上扬,她未曾想今日萧小河竟如此逆来顺受,看来他对许凌也并非如表面般亲昵。
若真的能煞煞萧小河的威风,邢夫人亦是喜闻乐见,待那礼行了,话说了,她再出去主持公道,好也讨了,气也顺了。
可谁料萧小河话锋一转:“故我特向陛下讨了个恩典――”
说罢,萧小河便把陛下赐予他山阴王重宅之事一五
一十道出。
萧小河话音一落,周围变得万分寂静,萧天启张起了下嘴,他不聪明,却也并非愚不可及,萧小河这一走,对他们来说如何也算不得好消息。
邢夫人一下子站了起来,无意中撞到了旁边的木桌,邢长玉连忙上去搀扶:“夫人小心!”
“他萧小河原想的这个,陛下竟也真允了他。”邢夫人的语气中少见地带上了几分焦急。
“二少爷有军功在身,又正值新婚,开口讨这个赏,陛下怎会不给?”
“当时先太子若是将他一同供出那该多好。”邢夫人压低声音感慨道,“真是时也运也。”
“此事不可说,夫人慎言。”邢长玉低头提醒道。
“我知道,也就与你跟前扯两句闲嘴,随我出去看看罢。”
邢长玉搀着邢夫人行至屋外,二人的身影一出现,萧天启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跑到了二人面前,他结结巴巴道:“娘!二哥说他,他……”
“看你那不成器的样子。”邢夫人低骂一声,随后满脸担忧地看向萧小河,“小河,怎好生的要出去住?皇帝赐给你宅子,是对你,对咱们萧家的看重不假。”
“但我这个做母亲的,实在放心不下你与公主,不妨我叫你将那处好生清理打扫,以示我萧家对比下之忠敬,你们二人继续住在萧府,我与老爷心中也能安心些。”
“母亲的好心小河心领了,小河本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小河也舍不得母亲与天启。”
飙戏嘛,邢夫人若敢说第二,那萧小河就要称第一,她拉住邢夫人的手,感慨道:“这么多年了,离开你们小河的确满心不舍。”
“方才回来路上,想的也的确是将陛下美意贡着,平日咱们一家人还住在一起,这样既能陪伴爹娘左右,还能照顾天启。”
邢夫人本没做说服萧小河的打算,一颗心早就死了大半,见萧小河如此说又有死灰复燃之架势,可惜萧小河没让它燃起来,还将这灰给扬了。
许凌饶有兴致地看着萧小河。
“可是方才天启对公主说的那般话,小河觉得极有道理,我已麻烦夫人许久,又怎能带着公主继续给夫人白添烦恼?”萧小河又拉住了萧天启的手,“我的好弟弟,你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啊!”
萧天启和邢夫人都听出萧小河这是在拿他们消遣,萧天启气得鼻子都歪了,看那样子恨不得将萧小河活剥。
青燕又是没忍住轻笑了出来。
“公主的意见呢?”萧小河问向许凌,毕竟他们二人要一齐搬走,若是许凌哪根弦搭错了非要留在这,那又是一番麻烦功夫。
哪里有人愿意跟一家子住在一处,除非那人是个怪胎,可许凌偏偏不就是个怪胎吗?
邢夫人和萧天启又看向许凌,盼望着传闻中许凌的反骨能脱身而出,给萧小河打一个措手不及。
可惜他们二人预料中的场景并未发生,许凌嗯了一声后道:“都听将军的。”
青燕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似乎对这样的许凌很是陌生,但终究什么都没说,邢夫人与萧天启的肩膀都塌了半截。
萧小河对着许凌笑了笑。
看着琴瑟和鸣的许凌与萧小河,邢夫人心情顿时跌落了谷底,万万没想到如今她竟能被萧小河这般粗人拿捏住,简直是……
耻辱。
邢夫人略一思忖,一时也没什么好的法子,只得按捺住萧天启,强颜欢笑道:“小河大了,真是越发懂事儿了。罢了,我也不好全全插手你的事儿,可怎么说老爷还不知晓,这般大事还是等他回来再做定夺。”
萧小河作揖应下,心中轻松无比,他萧监林一百个不愿意今日这哑巴亏也只能生生咽下。
无关许凌,对于萧监林自作主张求皇帝给自己赐婚之事,萧小河还是颇为记仇的,迟早有一日也得让他尝尝这身不由己的感觉才妙。
*
“他今日能去求陛下赐他宅子,明日就能让陛下将他抽走,让他娶许凌,竟让他占了这么大个便宜。”萧监林听邢夫人道后不禁摇头冷笑道。
夜深露重,萧监林半卧在榻边,澄明的光亮落在他与邢夫人的面庞之上,灯影向下蔓延,依稀可见。
“老爷,无论如何,您可得为天启考虑!”邢夫人轻轻握住了萧监林的手,萧监林用力地回握住,“我定不会把萧家交给萧小河。”
萧监林这话说的出自肺腑,倒不是因为邢夫人,而是只有他知道,萧小河是个女人。
都怪他当时无子,又被王氏迷晕了眼一时糊涂,竟为自己埋下如此祸根,偏偏此事还不能捅出或让旁人知道,否则一个欺君之罪的帽子便扣下。
“不过老爷,小河后院人也不少,怎一个有动静的都没有,若天启先有出了孙辈,一直如此下去,为了咱们萧家的后代延绵……料天下人与陛下也挑不出理来。”
邢夫人的话只说了一半,萧监林明白了她的意思,瞬间坐了起来,他拍手长笑道:“小河啊小河,我竟忘了你这把柄!”
“夫人真是万般聪慧!”
邢夫人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但还是在一侧温柔笑道:“都是小聪明罢了,哪里比得了老爷呢。”
第8章 齐淮林偶提徐成修许凌回忆初相……
那头邢长林如何算计姑且不论,萧小河也没那闲心盯着萧监林一举一动,左右闹不出什么大乱子来。
如今边关无事,可萧小河可丝毫没闲着半点。
她举止雅俊,出手豪迈,又是本朝新贵,与其结交者自然数不胜数,虽行行伍,却非粗人,萧小河也乐意与那些风流名士相交。
故而常外出赴宴,晨时清晓乘风而去,幕间陶陶伴月同归,也无别的目的,全做个消遣。
今日也是这般。
“萧兄新欢燕尔,可有觉小弟相邀恼人?”说话者是姓齐字淮林,往上推个两辈,祖上任一朝宰相,虽无过人之事流传,子孙又无出尘良才,但瘦死骆驼比马大,如今依旧算得上清贵之家。
“你就能在我这过个嘴瘾,你与弟媳不也恩爱有加?”虽然目前萧小河与许凌的关系略有尴尬,但在外面面前她没必要对许凌说长道短,到时受非议的只是许凌罢了。
齐淮林莫名苦笑,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随后支开了话茬。
二人寒暄推杯几盏,齐淮林话头一转,忽说起一人:“萧兄,你可听说清河徐氏?”
“哪个徐氏?”萧小河脑中冒出了不少人来,齐淮林脱口而出道,“清河徐氏。”
二人皆愣住,没会儿便哈哈大笑,齐淮林一排脑门道:“糊涂,真是糊涂了。”
“我也不与好哥哥你绕圈子,有一姓徐唤成修者,与我有过几分相交,此番他进京本是投靠马十五,但他素来仰慕萧兄,一得知萧兄在京便难耐不已,竟瞒着马十五偷偷找上我来。”
“我知萧兄不喜那马家,你若芥蒂,我便回了他。”
“这是哪般话。”萧小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只觉爽快,“他能不顾马十五让你引荐,我又怎好拂此盛意?回头我干脆直接下一请帖,邀那徐小兄弟来萧府一聚,你也定要来作陪。”
“好,我便知萧兄不是那般小肚鸡肠之人。”齐淮林想说的话说了一半,心中顿时轻快不少,还剩那一半本不好意思说的,也随着酒全然向外洒去,“萧兄,这......这京中传言,你可有听闻?依淮林看,都是那些好嚼舌者无中生有,净挑些难听的胡说八道,萧兄可莫要因此事伤了雅兴。”
萧小河被他一番话说的稀里糊涂,心中有了不好预感,右眼皮跳了好几跳:“甚么事,怎我不晓得?”
“也是,也是,这话除了我,也没人会在萧兄面前道。”齐淮林打量着萧小河,见他没有生气意思才继续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儿,萧兄便当我没说过罢。”
“你这小子,说就说,不说就不说,偏偏把话说一半。”萧小河一时无语,瞥了齐淮林道,“那你就莫说了。”
她这话死死拿捏住了齐淮林,话说一半哪里是说收回就收回的?齐淮林着急道:“萧兄,萧兄,我与你这等关系,说到这,话自然要告诉你!”
“他们传的那些腌H闲事儿,无非就是说萧兄你后院充盈,却一直膝下无子,说些不好听的事儿,都是些闲谈,我定是相信萧兄你的。”
齐淮林说着说着轻咳两声,萧小河
抬眼望了一眼他,一声没吭。
萧小河心中清咳,齐兄啊,那真是辜负你的信任了。
不过这件事能传到齐淮林耳中,至少是传遍大街小巷了,她无子也非一天两天的事儿,偏偏赶上大婚后传了漫天,让她不得不多想背后是否有人推波助澜。
齐淮林却未想到这层,他点头道:“这事儿肯定没几日就过去了,萧兄不必为此忧心,可莫要耽误了你我、还有那徐氏兄弟相聚的雅兴。”
“光想着白吃我的酒。”萧小河一眼看破齐淮林话外之意,“愿能如你所言。”
*
是夜,萧小河深夜未归,许凌独自一人坐在屋内,手中拿着本诗选,目光却未在上停留。青燕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推开门,左右查看一番发现无人后又把房门关严,连窗户也不留一丝缝隙。
周遭安静的令人发寒,枯树枝影如在水面荡漾,时而激起阵阵涟漪发颤不休,时而又似枯井死城杳不可见。
这却正合了屋中二人之意。
“无人,下来吧。”青燕小声道。
下一秒,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殿下。”来者在许凌面前恭敬跪下,双膝与地面传来一声彭地巨响,吓得青燕心头一震。
“黑鹰,你再大点声,把人都引来了。”青燕嗔怪道。
黑鹰听了这话慌忙请罪:“是属下思虑不周,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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